為你唱首生日歌

這天是汪曉榴的服裝店一週年慶，他正忙得不亦樂乎，眼睛忽地一瞥，看見一位擦皮鞋的老太太把攤擺在店門口招徠生意。老太太的攤位雖然擺在門邊，但還是擋住了客人進店的路，造成不便。汪曉榴急忙出來對老太太說：“大媽，你怎麼把攤位擺在了我的店門口？影響我做生意啊，你讓讓吧。”老太太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攤收起走了。

　　可是過了一會兒，汪曉榴閒暇時眼睛一瞅，發現老太太又悄悄把攤擺在了店門口，不過這次還好，她把攤擺在門外過道側邊，沒有擋住客人進店的路。但是這裡是十字路口，人來人往比較擁擠，根本不適合擺攤啊。汪曉榴又出來對她說：“大媽，這裡根本不是擺攤的地方，麻煩你不要擺在這裡。”老太太又笑笑，收攤走了。

　　汪曉榴剛剛做成一筆生意，正在給顧客把衣服打包，老婆小齊過來拍拍他肩膀，然後朝門外努努嘴。汪曉榴朝門口一看，驚訝地發現老太太又來了，坐在店門口的臺階旁，那擦鞋的攤子收起來放在身邊，正朝汪曉榴不好意思地笑著。這下汪曉榴不好說什麼了，人家只是在臺階上坐坐，總不能趕人家走吧？

　　汪曉榴和小齊邊招呼客人做生意，眼睛邊不時朝老太太這邊看看，這老太太真奇怪，就這麼幹坐著，有人找她擦鞋，她竟然擺手拒絕。

　　快到中午時，客人少了，那老太太站在門口朝汪曉榴招招手。汪曉榴走過來笑著問：“大媽，有事嗎？”老太太笑著說：“小夥子，麻煩你把剛才的歌再播一遍。”

　　剛才的歌？今天服裝店一週年慶，播了一上午的《祝你生日快樂》，小齊剛剛換成流行歌曲。敢情這老太太坐在這半天，就為了聽這首生日歌？汪曉榴微笑著對她說：“大媽，你喜歡聽生日歌？外面效果不好，聽不太清楚，現在客人少，你就進店裡來聽吧，我馬上給你放。”老太太連聲道謝。

　　汪曉榴把老太太讓進店裡，搬了把凳子給她坐，然後把歌曲換成生日歌。老太太如痴如醉地聽著，臉上不時洋溢著微笑，後來竟然眼含淚花，悲悲慼慼的。小齊對汪曉榴悄悄嘀咕，這老太太八成精神不正常，又笑又哭的。汪曉榴上前問道：“大媽啊，這首生日歌怎麼讓你這麼傷感？”老太太擦掉眼角的淚花笑著說：“我有好幾年沒有聽生日歌了，今天是我的生日，聽著這生日歌，讓我想起了從前。”

　　透過攀談，汪曉榴夫婦瞭解到，這老太太姓劉，原本和兒子媳婦住在鄉下，前幾年婆媳之間為一點小事發生口角，矛盾激化，媳婦一氣之下逼著兒子帶著孫子跑到廣東打工去了，幾年沒有回來，當然也沒有聯絡。劉大媽就跑到城裡給人擦皮鞋賺點零花錢過日子。原先劉大媽每年過生日時，兒子媳婦孫子都會圍在一起給她唱生日歌，如今每年生日時她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今天剛好是她生日，她路過汪曉榴的服裝店時，聽見店裡傳出的生日歌，腳步就再也邁不動了。本來她想在這裡擺攤既可以擦皮鞋又可以聽生日歌的，可是汪曉榴趕她走，她索性不做生意了，專門坐在這裡聽生日歌。當汪曉榴邀請她進店聽歌時，她看著汪曉榴和小齊夫婦，不由想起了她的兒子和兒媳婦，心裡傷感不已。

　　汪曉榴聽完劉大媽的訴說，很是氣憤地說：“你那兒媳婦也真是的，婆媳之間鬧矛盾是免不了的，怎麼能丟下你不管呢？”小齊也湊過來說：“大媽，你就不能先向你媳婦低個頭認個錯？兩個人就這樣憋著也不是長久之計。”劉大媽臉一拉生氣地說：“我好歹是長輩，要講和也該她先開口。”汪曉榴也說：“就是，家庭矛盾說不清誰對誰錯，要賠不是也該兒媳給婆婆說，哪有婆婆給兒媳賠不是的？”小齊一聲斷喝：“汪曉榴，你給我閉嘴！別在這含沙射影的。”汪曉榴乖乖地住了嘴。

　　小齊拿出蛋糕對劉大媽說：“大媽，我這剛好有店慶準備的蛋糕，我們就簡單地給你過個生日，為你唱支生日歌。”小齊拉過來汪曉榴，兩人雙手打著拍子給劉大媽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劉大媽的臉笑成一朵綻放的花兒，那雙渾濁的雙眼漾滿淚花。

　　唱完歌吃過蛋糕，劉大媽要走了，她拉著小齊的手說：“姑娘，你肯定是一個好媳婦，我那兒媳婦要是有你這麼好我也不會一個人孤單單地過了。”小齊紅著臉說：“哎呀，大媽，看你說的，其實我也不是一個好媳婦。”劉大媽拍著小齊的手說：“你心地善良，對我這個不認識的孤老婆子都這麼好，對你婆婆肯定是好的沒得說的。”小齊的臉漲得更紅了，有點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起來。劉大媽微笑著說：“其實呀，我心裡早已原諒了我兒媳婦，只要她喊我一聲，哪怕跟我說句話，我也不會計較過去的事了。俗話說家和萬事興，婆媳處不好，可憐我兒子夾在中間不好做人啊。”

　　送走劉大媽，汪曉榴搖搖頭嘆口氣說：“可憐的老太太！”被小齊狠狠地白了一眼。

　　過了兩天，小齊買了一大堆禮物，汪曉榴故作不解地問：“買這麼多禮物幹啥？”小齊微笑說：“你媽不是明天過生日嗎？我們回去看看吧。”汪曉榴跳起來抱著小齊親了一口，高興地說：“你終於想通了？”小齊嬌嗔地說：“誰叫我是兒媳婦呢？”

　　原來，五年前，小齊坐月子想吃紅燒鯉魚，婆婆忙去買了一條大鯉魚做好端給小齊吃，可是小齊一下子拉長了臉，因為婆婆做的是糖醋鯉魚，不是她喜歡吃的紅燒鯉魚。婆婆忙說糖醋鯉魚可以發奶，但是小齊很不高興，忍不住埋怨了婆婆幾句。婆婆被兒媳婦埋怨，臉上掛不住，頂了小齊幾句。結果兩人越說越僵，翻了臉，從此後誰也不理誰。汪曉榴兩頭做思想工作，結果是擀麵杖吹火——兩頭受氣，誰也不肯讓步。小齊坐完月子，就逼汪曉榴和她一起到城裡開店，如果汪曉榴不去就離婚。汪曉榴無可奈何只得和小齊一起出來。自此後，小齊就沒有準許汪曉榴回去過，每到節日時，汪曉榴只能在電話裡向媽媽問寒問暖。

　　前兩天的劉大媽聽生日歌這件事，小齊忽然有所觸動，於是決定在婆婆生日這天回家幫婆婆過生日，和婆婆和解。

　　小齊不許汪曉榴給婆婆打電話，她要給婆婆一個驚喜。

　　一家三口剛剛走到村頭，就看見一個蒼老的身影站在屋前的老槐樹下，正向路口眺望，那正是汪曉榴的媽媽。一家三口急忙跑上前，小齊攙著婆婆叫了一聲“媽”。婆婆高興得眼含淚花，一把抱起孫子呵呵地笑著。

　　一家人進了屋，屋裡早已擺起一桌菜餚，中間一個大盤子，裝的正是小齊最愛吃的紅燒鯉魚。婆婆對小齊說，她每年生日時，都要做好一桌菜，站在老槐樹下盼他們能回來過生日，沒想到今年終於把他們盼回來了，當初她不會燒紅燒鯉魚，怕味道不好，才燒的糖醋鯉魚，現在好了，她最拿手的菜就是紅燒鯉魚了，絕不比大酒店的大廚差。小齊愧疚地對婆婆說，當初她不該任性，其實糖醋鯉魚也是很好吃的一道菜。她真誠地向婆婆道了歉，然後拿出蛋糕，一家三口用雙手打著節拍為婆婆唱起了《生日歌》，婆婆的臉飛起了紅霞，笑得像彌勒佛一樣。

　　久違的天倫之樂像蜜一樣澆灌著一家人的心田！小齊和婆婆商量好了，接婆婆到城裡去住。

　　晚上，小齊問躺在身旁的丈夫汪曉榴：“你請劉大媽當託，花了多少錢？”汪曉榴一驚，忙笑問：“我做得天衣無縫，沒有露出破綻啊，你咋知道了？”小齊伸手一點汪曉榴的額頭說：“就你那點智商，還能瞞住我？不過，不管花多少錢，這個託請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