孿生兄弟未滿週歲成被告

[ 現代故事 ]

在襁褓中酣睡的陳磊、陳森孿生兄弟來到人世還未滿7個月,就被人推上了法庭的被告席。此時,兄弟倆的生身母親陳嵐,作為被告的法定代理人,正與他人對簿公堂,而原告竟是他們的“父親”成銘。

  喜事:雙胞胎降生

  1999年8月22日,陳磊、陳森在閩南z市人民醫院呱呱落地。一對孿生男嬰的降生使陳嵐在劇烈的陣痛過後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在產房外焦慮地等待已久的公婆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匆匆趕到的成銘也掩飾不住初為人父的喜悅。親朋好友或捧上鮮花或攜帶營養補品前來道喜,在“一對夫妻只生一個孩子”的今天,能添上一對男孩確實是成氏家庭的一大盛事。陳嵐的母親也從江蘇老家趕來照料女兒和一對小外孫。

  然而,這種喜悅、溫馨、幸福的氣氛在成家卻沒有維持多久。成銘在為妻子端湯送飯的時候,時常看見妻子乘他不在,撐著微弱的身子、拿著手機與他人通話,言談中不時地愛撫著一對嬰兒,竊竊微笑,似乎也是在談論有關小寶寶的事情。但每當成銘一出現,妻子就匆匆地關上手機,臉上的笑意也顯得十分勉強。對此成銘心裡難免有些不悅,漸漸地由不悅轉為狐疑。

  回想與妻子偶然相識和閃電式而缺少那種羅曼蒂克味道的戀愛,直至輕輕鬆鬆地步入結婚禮堂,再到這一對因為早產也顯得有點突如其來的孿生兒子,這一切的一切也許過於順順當當。夜裡,成銘輾轉不眠。

  回憶:畸形的戀情

  陳嵐在醫院安謐的高階特護房裡思緒萬千,5年前她大學畢業後應聘到z市G公司謀職,遠離家鄉,孑然一身少不了坎坎坷坷、磕磕碰碰,多虧了G公司總經理石梟的多方關照才得以在異鄉立足。在日常的工作生活中,陳嵐對石梟的那種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的感恩之情,在相處交往中顯露出來。兩人父女般的關愛,使自幼失去父愛的她為能在異地他鄉尋找到這種情感而倍感興奮,彷彿有股原始的動力注入她懦弱的身軀,工作時著魔似地玩命,很快成了C公司的業務骨幹,得到提攜,擠進了白領階層。但在與石梟交往中那與日俱增的感情像火山般噴發,於是由那種對父愛的追求到對情愛的眷戀再到對性愛的狂熱渴望,兩人墜人愛河,如膠似漆,難以自拔。儘管陳嵐無可挑剔的姣美面容和優越的條件令多少痴情男子瘋狂地追求,每年的2月14日收到的紅玫瑰和賀卡都足以讓公司裡的其他女孩自嘆弗如。但從沒有哪個小夥子能從她臉上得到所企盼的回眸—笑,,此時陳嵐本已窄小的心扉再也容不下第二個男人了,她決意要為石梟生下孩子。

  石梟每日的時間表都排得滿滿的,只能忙裡偷閒到那愛的小巢與陳嵐歡娛。至於陳嵐在他胸前喃喃自語般地吐出想要孩子的話時,石梟只以孩子沒有名份今後讀書上學生活諸多不便等等搪塞過去。而陳嵐卻把此事當真,竟想出既要為石梟生個孩子,又要為孩子找個名份的主意來。她知道,她必須結婚,當然不是與石梟結婚,這樣會毀了石梟的前途,毀了石梟的妻室兒女,也會毀了她與石梟的感情世界賴於存在的基礎。她必須找個人,堂堂正正地結婚,而又堂堂正正地生下石梟的孩子,讓他們的孩子堂堂正正地做人。於是,她找到了與C公司業務交往甚密的F公司的業務員成銘。

  敗露:話單的禍害

  陳嵐出院後,提出要住在公司為她安排的宿舍,理由是大家那裡太吵會影響她與兩個小寶寶的休息,況且母親從江蘇來,住在親家也有些不便。成銘對此雖有些不快卻也應允了。但出院後陳嵐的那種詭秘的電話有增無減,成銘心裡的狐疑也有增無減,忍不住把這些疑惑告訴了父母。

  其實成銘的父母對陳嵐的那種異乎尋常的怪異也有覺察,只是看到小兩口平時十分恩愛,至於這對小孫子確實過於“早產”,又過於順產,老人想現在年輕人戀愛、結婚、生子的速度有時比火箭上天還快。善良‘的老人怎麼也不會、不願意往其他方面想。現在既然兒子說出了,老人也把自己的懷疑抖了出來。

  嬰兒的滿月很快就要到了,成銘下決心要把這個事弄個明白。他回憶與陳嵐相戀的時間和陳嵐的例假的日寸間,由此來推定這兩個孩子不是他的。儘管他與陳嵐是在當年的2月登記結婚,5月舉行的婚禮,,但相識相交卻不少於十個月,孩子是他的不是沒有可能。可是每每想起陳嵐打電話時怪異的神態,他的心裡就陰霾密佈,他下狠心要把這個事弄個明明白白。

  在從“170”電話費查詢臺查到妻子的當月行動電話話費時,著實把他嚇了一跳。到郵局刷單後他終於明白, 與妻子頻頻聯絡的電話竟是她的頂頭上司石梟,單子上顯示的主叫和被叫的號碼除了石梟的號碼,還是石梟的,而且嬰兒降生後不到十分鐘妻子就與石梟有過短促的聯絡。成銘頓時醒悟過來,這一‘切再也明白不過廠。

  成銘忿怒了,兩個腮幫子鼓得圓圓的,像一頭逗急了的烈獅回到家裡。氣洶洶地責問正在給寶寶餵奶的妻子:“孩子到底是誰的?”

  “誰的,你的唄,你看那小臉蛋哪點不像你?”面對聲色俱厲的成銘,陳嵐坦然的說。

  “那你近一個月來天天與誰打電話?”

  “石梟,我們談些公司的事,再說他對我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陳嵐淡淡地吐出一句。

  “談工作何苦要避開我,又何必到深更半夜還談不完?”成銘緊迫不捨。陳嵐畢竟心裡有鬼,一時吱吱唔唔地說不出們‘麼來。在一旁整理衣服的母親也難於為女兒幫腔,木訥地坐在一旁。

  “好,你不講清楚,我到G公司問石梟去。”看來成銘是不會罷休了,陳嵐擔心成銘真的到G公司把事情鬧大了,石梟有可能會聲名狼藉。

  陳嵐意識到這一點,實際上她早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紙終究包不住火的,與其鬧得沸沸揚揚後再說出真相,倒不如在沒有外人的屋裡把事情挑明。陳嵐狠下心來說出了成銘想要聽卻又不願聽到的話來:“這兩個孩子確實不是你的。”

  私了:賠了18萬

  成銘沮喪地用雙手託著腮幫,沉悶良久才說了一句:“你想怎樣來解決這個事。”

  “怎樣解決,咱們好聚好散唄,多少也算夫妻一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這事你說了算。”

  “咱倆協議離婚,孩子我不要廠,但你得寫一張字據給我,說明這兩個孩子不是我的。”

  陳嵐倒也爽快,馬上按照要求寫了一張字據給成銘,成銘拿著字據,頭也不回地跨出門外。陳嵐此時心裡好像在黑暗的迷宮裡苦苦尋找出口,忽然見到一縷陽光,她似乎看到一種希望,拿起手機,直撥石梟的電話,把剛才那緊張的一幕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石梟,

  1999年9月22日的成家,沒有嬰兒的滿月酒宴,也沒有前來道喜的親朋。成銘孤身一人坐在還貼有大紅“喜”字的新房裡,目光遲滯在牆上那幅他與陳嵐的婚照上,又移至梳妝檯上端放的那張陳嵐在公司表彰會上上臺領取獎盃的照片上,儘管照片是從陳嵐的正面拍攝的,鏡頭前那——側黑暗的背影,那個頒獎人的背影分明就是石梟。成銘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每當陳嵐如出水芙蓉地從浴室出來,總要端坐在梳妝檯前,凝視著那張照片。他曾問陳嵐何以喜歡這張漆黑的照片,陳嵐說,在漆黑的前景襯托下更能顯示出她獲得成功的那種嫵媚。“狗屁”,成銘憤憤地罵了一句。幾個月前還在為自己能夠娶到如此貌若天仙的嬌妻而深感萬分幸運的他,現在卻發現其實自己是世界上最最不幸的人,他為自己與陳嵐的那次偶然相遇而懊悔。

  幾個小時前,他從陳嵐的手裡拿到18萬元的現金和陳嵐到市民政局辦理了離婚手續,兩個孩子已不再是他的了,歸陳嵐撫養。協議書上寫明他與兩個孩子無關,雙方均不得就此事再糾纏或牽涉到任何人。一句話,這只是一場遊戲一場夢,夢醒時分夫妻已勞燕分飛。這事和平解決,到此為止。

  但是,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既不是淡淡的來,也不可能好好的去。成銘總要面對來自朋友或是同事或是親戚臉上的那種實則明白卻又故作困惑的目光。每當這時,成銘的心裡就有一陣揪心的疼痛。他不可能罷休,也不甘願就此罷休。他要討回一個公道。

  陳嵐過於天真,天真的想出了這種“偷樑換柱”之計,天真的以為真的就這樣風平浪靜了。她把孩子的戶口人在她的戶口簿上,為孩子取了很好的名字“陳磊、陳森”,把她心愛的石梟的姓名都寫進孩子的名字。雖然她多麼希望孩子能名正言順地隨生身父親姓石。她每天呵護著身邊的小寶寶,又企盼著石梟能常常來親暱一下自己的孩子。

  然而石梟還是很久沒來,鄉下人忌諱叫嬰兒的名字,常以“阿狗”、“黑狼”叫自己的孩子。鄉下出身的石梟也叫陳磊、陳森為“大獅”、“小獅”。其實石梟也想抽空去逗逗這一對可愛的小“獅子”,可是他不會貿然行事。成銘的一紙訴狀把這事鬧得滿城風雨。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市委紀檢部門也找過陳嵐瞭解此事,陳嵐聲稱孩子的生身父親是在C公司當保安的一位老鄉。這位保安也承認孩子是他與陳嵐偷歡時留下的,但依這位保安和陳嵐的並不豐厚的工資,要一下拿出18萬元簡直是天方夜譚。素以善做生意著稱的2市人誰不會算這筆賬,只是既然有人肯背這個“黑鍋”,就讓他背去罷。

  也許是命中註定陳嵐命苦。在新千年快要到的最後幾天,有一日,石梟下班後竟被法紀部門的車接走,從此杳無音訊。據說是犯上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案子,反正凶多吉少。陳嵐只好忍著痛楚到公司上班,有時還要去看那些冰冷的臉色,真是落架的鳳凰不如雞。當初,石梟在臺上的時候,有誰不為了巴結石梟而討好她。現在連那個當保安的老鄉很遠見到她也像逃瘟疫似地避開了。

  鑑定:別人的孩子

  法院終於受理了成銘的訴訟,成銘把兩個未滿7個月的嬰兒推上被告席,只是為了讓法律來確定他與陳磊、陳森非父子關係。

  2000年3月6日,z市人民法院民事審判庭依法不公開開庭審理了原告成銘與被告陳磊、陳森確認非父子關係一案。成銘與作為被告的法定代理人陳嵐到庭參加訴訟活動。在庭審時,成銘出具了他與陳嵐的結婚證明,舉行婚禮的證明和陳嵐親筆寫下的並有其母見證簽名的承認孩子是其與他人所生的字據。要求法院委託有關部門進行親子鑑定。陳嵐承認兩個孩子確實不是成銘的親生子,是她與婚前男朋友所生育。孩子出生後她與成銘協商私了,成銘向她索要18萬元賠償費,現成銘違反雙方達成的協議,應當將18萬元返還給她。陳嵐同時認為,兩個孩子是無辜的,不同意進行親子鑑定。

  儘管陳嵐給法院寫信表明兩個孩子確非成銘親子,願意自己承擔撫養兩個孩子的義務,認為無需再經過親子鑑定,但法院還是堅持必須做親子鑑定。2000年3月18日,在陳磊、陳森的法定代理人陳嵐的認可下,法院依法委託L市血液中心對兩個孩子和成銘的血緣關係進行ABO血型系統親子鑑定,結果是“總親子關係指數為0。000;親子相對機會為0.00%,可以排除陳磊、陳森與成銘有父子關係。”

  法院的民事判決書送達了。法院認為成銘請求確認與兩個孩子非父子關係,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應予支援。至於陳嵐要求成銘返還18萬元的給付之訴與該案作為人身關係的變更之訴二者的訴訟主體和客體均不相同,不屬該案審判範圍,不予採納。於是判定原告成銘與被告陳磊、陳森非父子關係。

  接到法院的一紙判決書,陳嵐已成淚人,由她一手導演的這幕鬧劇,把兩個親生兒子推上了被告席,成為迄今為止全國訴訟史上年紀最小的被告。如今18萬元打了水漂,所愛的人現在仍不見訊息。她想起李翊君唱的《風中的承諾》那句:漫漫長路,誰能告訴我,究竟會有多少錯,為何一切到了終究還是空?陳嵐仰望夜空努力去尋找自己的星宿:”我要怎樣走下去,何處是我最終的居留?今後又要怎麼告訴孩子這一切的一切?”

 

補充糾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