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毛錢的快樂

十月的一個休息日，我騎著電動車帶著妻子去親戚家串門。正在我們商量買點什麼東西時，迎面一個大伯推著一輛腳踩三輪車吆喝著：“又甜又大的葡萄，十塊錢四斤！”我看了一眼大伯，瘦黑的臉，頭戴一個白頭巾；又看了一眼三輪車上筐裡的葡萄，飽滿、紫紅，光鮮圓潤如瑪瑙。我對妻子說：“那就買幾斤葡萄吧。”“行！”妻子表示同意。“買十塊錢葡萄。”我朝大伯喊著。“好嘞！”大伯爽快地應著。我一腳支地撐著電動車，妻子開始挑葡萄。“揀那些熟透、又緊又密、個大串大的！”我對妻子說。“就你知道的多！”妻子只管挑，看也不看我一眼。“你們買我的葡萄，算是運氣好囉！這是今年的頭茬葡萄，早上摘的，專送政府招待貴賓的。送多了點，就在街上買買。”大伯對我們說。“哦，這葡萄確實好，我們心底裡喜歡著呢！大伯是縣城周邊的吧？”妻子挑起一串葡萄和大伯聊起了天。“離縣城十五里地！”“你這麼大年紀了，踩個三輪車，真是難為你了！”“咱就是一個耙地的農民，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力氣。”很快，妻子挑好了。“四斤二兩，十塊五毛錢。”大伯說。“十塊錢，零頭就算了吧？”我掏出十塊錢給大伯。“十塊錢是少了點，給你們去葡萄也不好。看你們有零錢不？有就給五毛，我們的營生也不容易。”大伯邊接錢邊說。“真的沒有，你看看，一百的，一百的，還是一百的，沒有零的！”我拿出一疊錢，一張一張抽著。“我這裡有！”妻子拿出一塊錢硬幣，準備遞給大伯。我一把搶過妻子手裡的硬幣，說：“就你是富翁，別人都一個個窮光蛋！”妻子沒有理論，從食品袋裡拿出一串葡萄放到三輪車上，抱歉地說：“大伯，對不起，這串葡萄就抵那五毛錢吧！”大伯瞪了我一眼，對妻子說：“閨女，說什麼也不能這樣呀，這串葡萄怎麼也值一塊五!”然後眼睛緊緊地盯著我，說：“一個大男人，有你這樣說話做事的嗎？五毛錢不多，我也沒說非得要你給，但我聽著你說的話比割我的肉都難受。知道你是這樣的人，給多少錢我也不願賣你葡萄！”說完，把妻子拿出的那串葡萄硬塞到食品袋裡，推著三輪車走了。聽完大伯的話，我的臉熱呼呼的，心裡憋著氣，串門的興致一點都沒有了。妻子白了我一眼，給親戚打了個電話，說臨時有事，不去串門了。回到家裡，妻子心平氣和地說：“你這個人呀，還是個知識分子，心胸就井口那麼小。你想想，大伯說要十塊五毛，我們給他十一塊，還爽快地說五毛錢不要找了，那他心裡肯定樂呵呵的，說不定大伯也不要那多給的五毛錢。那樣，我們買了好葡萄高興，大伯多掙了五毛錢高興，大家都高興。你倒好，我給錢你還搶過去，你不是沒事找氣生嗎？你心裡憋氣，我心裡不舒服，大伯更是不痛快。”經妻子這麼一說，我心裡豁然開朗。是呀，小小的五毛錢，處理得當可以給許多人快樂，處理不好也可以給不少人添煩惱。最近讀《朱子家訓》，當讀到“與肩挑貿易，勿佔便宜”這段時，我心生敬佩，古人的話真是經典至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