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荻和何荻本是一對戀人,兩人的名字中都有一個“荻”字,而且是初中、高中、大學同學,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
大學畢業後,兩人為了能夠長相廝守,選擇了回鄉工作,歐陽荻成為一名高中教師,何荻則在距歐陽荻工作地點僅一樓之隔的政府工作,有時,兩人在遙遙相對的窗戶中也能打個招呼。
但世事難料,往往大多數都是有情人難成眷屬,儘管二人為愛情付出了諸多的努力,卻終因某原因而不得不分開。
歐陽荻至今仍不能忘記那個傍晚。
那個傍晚也是歐陽荻最後一次見到何荻。
那是兩人分手的第二年。
歐陽荻下班後,心急著去赴一個朋友的約會,在路口等車時,偶然看到路對面一個很久不見的老朋友,立即雀躍著想穿過馬路。
就在這時,一輛摩托車急速駛了過來,車手猝不及防,為了不撞倒人,車手猛打方向,豈料撞上了迎面而來的貨車。
歐陽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待她恢復意識,車手已停止了呼吸。
事情發生得短暫而快速,幾秒種之間一個活生生的人便失去了生命。
歐陽荻驚恐地發現,躺在血泊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和她曾相戀六年的何荻。
那是歐陽荻最後一次見到何荻。
她無法忘記何荻沾滿血汙的臉,當她捧起那張熟悉的臉時,她的心已完全碎了。那是她深愛的臉,雖然他們已經分離,但她仍深愛著她,因為只有何荻曾走進她的生命,融入她的生命。
親眼看著深愛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卻無法挽救,那種痛苦和絕望深深地折磨著歐陽荻。歐陽荻的內心充滿了自責和內疚,或許如果不是因為她,何荻就不會死,歐陽荻永遠也不能原諒自己。
這天是何荻的祭日,歐陽荻從失神中醒來,決定看看何荻。
何荻的墓是歐陽荻親手做的,因為在他們相戀期間,何荻的父親因病去世,而何荻的母親在何荻出生時也因難產去世。
歐陽荻立碑時遭到家人的激烈反對,理由可想而知,一向聽話的歐陽荻卻固執地將碑立了起來,家人也沒有辦法,只得由她。
歐陽荻出門時,天下起了綿綿細雨。歐陽荻買了何荻喜愛的黃玫瑰,愛抽的三五香菸,最喜歡的張學友的CD和一些紙錢打車向墓地前去。
快到何荻的墓時,歐陽荻奇怪地發現在碑前站著一個人,這令歐陽荻頗為詫異。
何荻沒有親人,雖有不少朋友,但割心交肺的卻絕無僅有,會有誰在這個時候來祭拜何荻呢?
歐陽荻悄悄地走進那個人,那人恍有所覺,向歐陽荻瞥了一眼,將衣領向上翻了翻,匆匆離去。
與此同時,歐陽荻也看清了那人的容貌,歐陽荻幾乎沒叫出聲來--這個人無論身材、相貌無一不和何荻一模一樣,難道何荻還有孿生兄弟?歐陽荻立即否定了這一想法。
歐陽荻揉了揉眼睛,心道可能是看花了眼,再細看時,那人已消失在雨幕中。
歐陽荻將視線收了回來,卻又吃了一驚。
碑前赫然擺放著和她所買的一樣的東西,只是沒有紙錢,這肯定是剛才那個人留下的。
他與何荻到底是什麼關係?這個問題在歐陽荻的腦中一閃而過。
歐陽荻將手中的東西置於碑前,眼淚不禁湧了出來。
碑上的照片清晰得很,這張照片是歐陽荻和他相戀整一年時拍的,往昔電影一般閃現在歐陽荻面前。
碑上刻著何荻之墓,旁邊則刻著生於公元一九七六年六月二日,卒於二○○二年十月十八日。
歐陽荻呆呆地看著何荻的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失聲痛哭。
很多時候,人總是在失去了才懂得去珍惜。
學校最近發生了一件事情。
在敘說這件事情之前,有必要先談談這所學校的背景(這所學校自然就是歐陽荻任職的學校)。
這所中學公為高中部和初中部,舊址並不在這裡,而是在市區,早在三年前,因生源太多,原有的裝置緊缺,決定將初、高中分開來。
現在的這塊地原本是個墳場,離市區不是很遠,出於對土地的合理使用以及破除封建迷信的考慮,政府將辦公樓遷到了這裡,建了辦公樓後,大約還有九十畝土地,恰巧學校正在尋找分出來的新校址,在經過黨委政府的研究之後,校方以一定的價格(當然不會太貴)將這塊地買了下來建了校舍。新校落成後漂亮之極,一進校門,右側是教學主樓,左側則是一個項大的操場,進校園直走二百米經過一座小橋又是一幢教學樓,在這幢教學樓兩側分別建著食堂和圖書館,樓後則分建兩幢學生公寓和老師公寓。校區內種植著各色各樣的花草樹木,設計者竭盡所能,若不是校門口寫著的校風口號,還以為是進了一個旅遊景點,誰也不會想到當初這裡曾是個荒涼的墳場。
事情就發生在幾天前。
學校的花匠不知什麼地方尋來了幾株奇花異樹,都是不可多得的品種,於是在一個星期六的傍晚邀了幾個成績比較差的高三學生一同把它們栽下去,代價是一頓晚飯。
都是年輕人,掘幾個坑再簡單不過。
就在掘好最後一個坑後,花匠提出了異議,這個坑有些淺,需要再深一些。
幾個學生為了快些完工,狠狠地一鍬下去,聽到哧地一聲,感覺怪怪的,不像是插入泥土的聲音,幾個興奮異常,他們早知道學校的前身是個老墳場,不少墳都遷走了,留下來的多是很早以前的墳了,說不準還能掘到什麼寶藏亦未可知。
出於這種心理,花匠身先士卒,將坑擴大,撥去上面的泥土後,果然有一具漆黑的巨棺浮現出來。
幾人大嘆,這麼大的棺材要裝多少金銀財寶呀?剛將棺蓋撬開一條縫,縫裡忽地飄出一股濃煙,幾人驚呼著後退,疑懼了半天,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鬼呀,幾人立時逃之夭夭,泥土簌簌的下落,將巨棺重新填蓋。
第二天,花匠和幾個學生都沒有來校,學校也沒有在意。
一直到了第五天,還沒見幾個人的影子,校方這才致電詢問學生家長,得到的答覆一致的相同:生病住院。學校這才放心,再打電話到花匠家裡,得來的訊息卻令人意外:花匠死了。而後去醫院控望學生的教導主任從醫院帶來訊息:幾名學生都處於昏迷之中,院方經過檢查,查不出有任何生病的跡象。
學校經過一番調查知道事情的始末後,也是大驚失色,院長根本不相信這些,但為了不造成太多的影響和混亂,還是將這件事情壓了下來,不過還是有不少學生知道了,一傳十,十傳百,一時間各種離奇的版本層出不窮,學校里人心惶惶。
歐陽荻來到辦公室,辦公室裡空無一人,歐陽荻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想起今天是星期一,早晨要開例會。
歐陽荻不由苦笑,最近學校裡發生的事情和那個出現在何荻墓前的神秘男子搞得她焦頭爛額。幸好會議室離她的辦公室並不遠,歐陽荻飛奔到會議室門口時,點名的教導主任恰好點到她的名字,歐陽荻向校長略表歉意地笑了笑,尋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點名結束後,校長便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歐陽荻並沒有聽清校長在說什麼,直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才驀然清醒,抬頭正迎上校長關切的目光:“歐陽老師,看你心神恍惚的樣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歐陽荻笑了笑:“沒關係,昨晚沒睡好。”
“那就好。”校長點了點頭,接著說:“今天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同事。”說到這裡,校長向歐陽荻笑了笑:“這位老師的名字與你可只是一字之差噢,他叫歐陽。”
這裡坐在角落裡的一個人站了起來,微笑道:“大家好,我叫歐陽。”
這個人(歐陽)短短的頭髮,面板微黑,眼睛不大,面上帶著笑意,雖談不上帥氣,卻也充滿了陽光之氣,這一點讓在座的老師們感覺很舒服。
歐陽荻聞聲望向歐陽,一看之下,心差一點從胸口跳出來,臉色也刷得變為蒼白,而盯著歐陽的一雙眼卻再也不能移動半分,一時間,歐陽荻彷彿走進夢幻的世界裡。
眼前的歐陽正是那日在墓前遇到的男子,與生前的何荻完全沒有兩樣,就連笑的樣子也沒有絲毫的差別。
歐陽荻好似一下子回到了從前,痴痴地望著歐陽。
這是校長重重地咳了一聲,歐陽荻如夢初醒,臉頓時變得緋紅,心亂得不行。
歐陽荻不知道什麼時候散會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會議室的,一天都坐在辦公桌前發呆,同事兼好友小雯見歐陽荻神不守舍的樣子,打趣地說她遇到了真命天子,但其中的酸楚只有歐陽荻才知道,歐陽不是何荻,何荻是在她的面前離開的,無論歐陽與何荻是何等的相似,但他都不能取代何荻。--歐陽荻還沒有從自責的陰影中走出來。
歐陽荻在會議室失魂落魄的樣子眾目所見,引起了一人的不滿。
歐陽荻是個美人,身材勻稱,面板白皙,性情溫順,頗為小家碧玉之感,因而追求者多不勝數。
這個不滿的人就在追求者之列,叫丁波,是學校的體育老師,身高近1米9,體格健碩,對歐陽荻的追求攻勢也最為猛烈。他的滿腔情忿當然不能發向歐陽荻,所以歐陽不覺中就成為他的情敵。
這天他經過歐陽荻的辦公室,只有歐陽荻一個人在裡面,丁波徑直走了進去,歐陽荻見有人進來,趕緊將手中的東西收起,不料丁波已一把搶在手中,接著丁波便暴跳如雷,再接著便將搶來的東西撕得粉碎。
歐陽荻的眼立時紅了起來,怒道:“丁波,你……”情急之下,話已說不出來。原來丁波從她手中搶走的是何獲的照片,而丁波誤認為是歐陽,一怒之下將照片撕了。
丁波將撕碎的照片狠狠地扔在辦公桌上,怒道:“這小子有什麼好,你這麼迷著他?我哪一點沒他強?”
歐陽荻急火攻心,將碎照片握在手中,只叫了一個字:“滾。”
這個字令丁波怒氣更甚,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辦公室裡只剩下歐陽荻一個人在哭泣。
這一節是歷史課。
歐陽知道這些課程並無重要可言,上起來學生也是昏昏欲睡,索性將書本合上和學生們胡侃。
在侃到“忍無可忍,無需再忍”這句電影臺詞時,一個人瘋子般衝進教室。
這個人正是丁波。
丁波一進來便抓住了歐陽的衣領,同學們也被這一幕驚呆了,有的人已經開始為歐陽擔心。
不是沒有理由,丁波在學校是赫赫有名的,很有些武術根底,曾有些小混混來學校搗亂,沒有一個不被丁波打得哭爹喊孃的。
現在瞎子也看得出來丁波是來找歐陽的麻煩。
果然丁波一把抓住歐陽:“你給我出來。”
歐陽任由丁波抓著自己:“有什麼話好好說,請注意你的教師形象。”
丁波見他教訓自己,火氣更大,砰的一拳砸在歐陽的臉上,歐陽的臉立時青了一片,丁波仍不解恨,手中發力將歐陽拖至身前,膝蓋抬起撞上歐陽小腹。
學生有不少都閉上眼睛,往常丁波都是教訓那些臭流氓,學生們自然希望下手越重越好,而丁波今日的打擊物件卻是剛來沒幾天的新老師。
學生中不知有誰喊了一句:“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丁波不由將目光投向學生,手也不自覺地鬆開--打一個不還手的人,他自己也覺得沒有顏面。
等校長接到學生的報信和歐陽荻一同來到教室,丁波已經走了,歐陽卻正若無其事地給學生上課。校長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歐陽笑笑答道:“沒事。”
歐陽荻卻看到歐陽臉上青了老大一塊,脫口道:“丁波打你了?”
歐陽還未回答,已有學生自告奮勇地答上了話:“是的,丁老師還罵歐陽老師不是男人,說今晚九點要和歐陽老師在操場決半呢!說誰贏了,歐陽老師就屬於誰。”說到這裡,這個學生自己也糊塗了,也分不清哪個歐陽老師是哪個歐陽老師了。
歐陽荻心中卻再明白不過,臉也紅了,叱道:“不要亂說。”又向歐陽低聲說了一句:“千萬別去。”立即逃也似地離開了。
校長狐疑地瞧著歐陽荻飛一般逃去的身影,又瞧了瞧歐陽,恍然大悟般“喔”了一聲,也離開了教室。--他從不干涉老師的私生活。
歐陽目中泛起一般奇異的色彩。
春天的夜晚來得很遲。
為了赴九點之約,丁波做好了一切準備,在他看來,這場決鬥關係到他的一生,正因為如此,他焦躁不堪,時間也似乎與他過意不去,異常地慢,儘管是初春的天氣,丁波已是汗溼全身,而歐陽卻覺得丁波此舉無聊透頂,本不願赴這個毫無意義的約會,但歐陽荻的話卻讓他改變了主意,並不是捍衛男人的自尊,而是有必要把事情說清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到了九點。
丁波踏著無比自信的腳步走進了操場,他對自己充滿了信心,歐陽絕不是他的對手,從他教室的反應就能看得出來,想到這裡,丁波幾乎看到歐陽即將在他的拳頭下倒下。
丁波忽然有些可憐歐陽,若不是歐陽荻的目光,說不定他們還會成為朋友。
丁波立即搖了搖頭,否定了這種想法,他提醒自己歐陽是他的敵人,是阻礙他幸福的人,他不能也不會心慈手軟。丁波突然想起一句話: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操場上除了丁波空無一人,這天是二月初九,天上掛著一輪殘月,微弱的月光讓人能隱約見到操場的情形。
丁波有些詫異,難道這小子怕了?
這時,從操場邊走過來一個人,他走得很慢,也很輕鬆。丁波已看清這個人就是歐陽,用一種裝出來的冷冷的腔調說:“我還以為你不敢來了。”
“來!為什麼不來?”歐陽笑了笑,“不過不是和你決鬥,只是和你說幾句話。”
歐陽不容丁波打斷他的話,又說:“第一,歐陽荻不是一件物品,不是你說她屬於誰就屬於誰;第二,你我之間不論誰勝誰負,她都有權選擇,或許是你,或許是我,也或許是其他人;第三,女人是需要安全感的,而安全感並不是逞強好勇,能打併不能給人安全感;第四,我無意和你爭奪什麼,無論是東西還是人。還有,今天在教室裡的事到此為止,我當沒發生過。”
丁波早已聽得不耐,他的手已被妒火佔滿,幾乎是吼出來:“我只有一句,就是我要揍你。”
歐陽嘆了口氣:“你還是不死心。”話未說完,丁波已衝了過來。
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住手。”聲到人到,居然是歐陽荻。
丁波吃了一驚--歐陽荻怎麼來了?拳頭懸在半空,不知該不該打出來,一時愣住了。
歐陽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你不該來的。”
歐陽荻氣道:“不錯,我的確不該來,不該看兩個無聊的男人決鬥。”
歐陽道:“那你為什麼還來?”
“只因……只因……”歐陽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像極何荻的歐陽。她怎麼能說因為你像我死去的男友,儘管她對歐陽有一種奇特的感覺,但這完全是由於歐陽的樣子很像何獲。
空曠的操場上突然響了一個笑聲。
這個笑聲來得極為突然,也極為刺耳。
隨著笑聲的傳來,月好似也突然躲了起來,操場上變得漆黑一片。
但在月將隱未隱時,三人都看到操場上一個黑影走了過來。不,不是走,是跳躍著過來。
丁波和歐陽荻同時想起不久前學校發生的事,頓覺毛骨悚然,失聲道:“殭屍?”
歐陽的反應卻與他們不同,他將二人攔在身後,灼灼地盯著跳躍過來的黑影。
黑影急速地跳躍著,待到距歐陽大約兩米的地方陡地停了下來。不再動彈。三人與黑影對峙著,誰也沒有說話。操場靜悄悄的,聽不到半絲聲音,只有丁波和歐陽荻二人因恐懼發出的沉重的呼吸聲。
月緩緩地從黑暗裡出來,三人這才看清那個黑影,並沒有想像中恐怖醜陋的殭屍,但所見到的也令歐陽荻發生極大的一聲慘叫,而丁波看清黑影時只哀呼一聲就暈倒在地--原來男人的膽子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大,有時甚至還不如女人。儘管歐陽荻只是靠歐陽身體的支撐才沒有癱倒在地,但畢竟她還沒有暈倒。
那個黑影是一根與人差不多高的木頭。
木頭怎麼會動?而且是跳躍。難道木頭成了精?這比看到殭屍更不可思議,更可怕。
一根木頭在漆黑的操場上跳到你的面前,你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難怪丁波會選擇暈厥,這的確是個好方法。
在歐陽荻清楚地聽到歐陽的話時,徹底暈了過去。
歐陽的話是:原來是個調皮的小鬼。
歐陽說完這句話,傳來了“咚”的兩聲。一個是歐陽荻暈倒在地發出“咚”的一聲,另一個是木頭突然倒下發出“咚”的一聲。
歐陽正欲扶起兩人,木頭突地橫著飛了起來,砸向歐陽。
歐陽根本不理,木頭在他身後陡然停下,彷彿有一股極大的力量攔住的木頭。
歐陽頭也不回:“你要是再頑皮,我就不客氣了,去你該去的地方。”
刺耳的笑聲再度響起,木頭也左右劇烈地搖晃,好似拼命地往前擠。
歐陽有些生氣,手猛地向後揮起,木頭立時飛了出去,在半空中化兩截落。
刺耳的笑聲頓時停住,卻有一個小孩的聲音很,很是驚恐:“你是……”
聲音被歐陽打斷:“你也待了不短的日子了,快去報到吧,我若再見到你,你就魂魄俱滅了。”
那個聲音有些遲疑:“你真的是……”
“廢話。”歐陽的額頭有一個紅點閃了一下,那個聲音立時急了起來:“我這就走。”
一股怪異的氣流在操場上空盤旋了一下,操場上便再無聲息。歐陽盯著氣流的消失,拍了拍手向地上的二人道:“起來吧,不要再裝了。”
丁波、歐陽荻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一臉的驚恐和疑問,歐陽揮手止住他們的發問:“什麼都不要問,今晚的事也不要說出去。”然後在二人的目視下離開了操場。
第二日果然沒有人提起這件事。歐陽荻好幾次想問些什麼,都被歐陽以要上課為由搪塞了過去。但在歐陽荻的心裡卻是問號不斷。
沒幾天,學校又發生了一件怪事。
首先是花匠的屍體突然不見了,緊接著那幾個住院的學生也相繼失蹤。這是校外發生的。
而學校的花園則被翻了個底朝天,花草俱毀,恐怖的是在花園的中間多了一個極深的坑,在坑旁擺放著一個碩大的棺材,足有三米,寬也在兩米左右,若是一個平面,比一張雙人床還要大一些--誰的棺木要用這麼大?棺蓋置在一旁,上面全是劃過的痕跡,交錯混雜,看印跡像是用一種很尖銳的工具劃過的,引人注目的是在棺蓋的頂端有十個深深的孔。
學校震驚不已,立時通知了警方。
警方調查半月有餘,一絲頭緒也沒有。從化驗結果來看,棺木的木質都超過了三百年。花匠的屍體還沒有找到,幾名失蹤的學生也杳無蹤跡。
以後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警方也只得將此案懸在那裡。
這件事在學校引起了軒然**,師生既驚奇又害怕,心思也不全放在教學和學習上了,甚至有的教師上課上到一半就和學生們議論起這件事情來。
校長雖然知道這些情況,但也無可奈何,事情本身就充滿了神秘,他只是後悔當初不該貪圖便宜將學校建在這裡。
在此期間,歐陽也曾來過花園一次,然後就皺著眉頭走了開去,這一幕恰恰落在歐陽荻的眼中。
其實,歐陽荻很早就開始留意歐陽,經過一段日子的觀察,她驚異地發現歐陽的一舉一動都與何荻無異,習慣、愛好說話的神態語氣都驚人地相似,如果是一年前見到歐陽,她會毫不猶豫地肯定歐陽就是何荻,但她是的的確確親眼看著何荻死的,眼前的歐陽絕不會是何荻,可是兩者之間的相似又如何解釋?
這些都是歐陽荻在學校觀察到的,歐陽出了校園在做什麼就不得而知了,歐陽荻曾悄悄地跟蹤過歐陽,知道他租一間極簡陋的房子,奇怪的是歐陽很少回到住處,至於去了哪裡,歐陽荻無從得知,因為每到那時,歐陽便失去了蹤影。由此加上那晚在操場上發生的事,歐陽荻覺得歐陽充滿了神秘,而歐陽的出現恰恰是學校發生怪事之後。
歐陽荻明明知道跟蹤歐陽極不道德,卻偏偏無法擺脫這個念頭。對於歐陽,她想要了解得太多太多,她迫切地想弄清楚歐陽和何荻之間有沒有聯絡,有著什麼樣的聯絡。
跟蹤一如既往的進行,歐陽也沒有察覺到美麗溫柔的女老師居然一直在跟蹤他。這一天下午,下班的時間已過了一個多小時,歐陽卻並沒有急著走,只是坐在辦公室裡看書。
歐陽荻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以加班為由也待在辦公室。歐陽荻將頭埋在一堆作業本里,目光卻一直繞著歐陽打轉,歐陽一句話不也說,彷彿諾大的辦公室裡只有他一個人。
歐陽荻並不著急,因為歐陽不可能在這裡呆上一夜的。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歐陽便合上書本站了起來。
歐陽荻心中大喜,暗暗佩服自己判斷之準確。
這裡,一個人風一般闖了進來。
這個人一進來就拍著胸口說:“還好,沒出什麼事。”話聲雖小,歐陽荻卻聽得很清楚,立時發作:“丁波,你說什麼?”她知道丁波的意思,是擔心她和歐陽會在這裡做出……,心中怒意漸湧。
進來的人正是丁波。
丁波見歐陽荻發怒,趕緊道歉:“沒有呀,沒說什麼。”口中說著話,眼睛卻瞄了歐陽一眼,還不忘從鼻子裡發出示威般的哼聲。
歐陽明白丁波的意思,聳了聳肩走出門去,耳中卻聽到丁波說:“小荻,這麼晚了還加班,一定還沒吃飯吧?我請你?!”
歐陽荻眼見歐陽離開,心中叫苦不迭,現在她要面對的不是去跟蹤歐陽,而是怎樣才能擺脫丁波這塊“牛皮糖”。
而這塊牛皮糖趁歐陽離開只剩下他和歐陽荻兩人,喋喋不休地向歐陽荻表達著他的滿腔愛意。
歐陽荻耳中聽著這些肉麻情話,只覺全身發麻,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外面天色已黑,學校裡找不到半個人,丁波的脾氣是出名的臭,萬一措辭不當,惹怒了丁波,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弱女子惹惱了一個對她充滿愛意的臭脾氣男人……
歐陽荻不敢想像這種後果。
丁波卻以為歐陽荻的沉默是接受了她的表白,心中之花怒放,竟然“情不自禁”地將嘴貼了上來,意思再明顯不過。夾雜著煙臭的氣味幾乎讓歐陽荻吐出來,大叫了一聲向後退開,幾乎將椅子也帶翻了,語不成聲:“你……想幹什麼?”
丁波噁心地舔了舔嘴唇,身體已向歐陽荻傾了過來。
丁波色迷迷的醜惡形象立時引起了歐陽荻的呼聲,歐陽荻手足無措地抓起桌上的筆抵在胸前,喘息著道:“你……你別過來。”
因喘息而起伏的豐滿胸膛令丁波血脈賁漲,也更加肆無忌憚,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歐陽荻,口水幾乎滴了下來,連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在丁波的腦中閃過一幅幅的圖畫,這一幅幅想像中的圖畫重重地刺激著丁波即將做出一些舉動。--丁波已撲了過去。
就在這時,丁波停了下來。
因為門口站著一個人。--歐陽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口。
丁波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臉卻陡然變得和歐陽一樣的蒼白。
歐陽荻看到了救星,哭著奔向門口的歐陽。歐陽的眼裡冒著怒火,似乎要將丁波燒為灰燼。
丁波已被歐陽欲擇人而噬的眼神震懾,囁嚅道:“歐陽,我……你聽我說。”
歐陽冷冷道:“我已看到了。”
丁波不知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奪門而出?還是奪路而逃?他只記得歐陽的拳頭像石頭一般砸向他時,他已崩潰,然後聽到歐陽充滿輕蔑的話語:“你不是人,是畜牲。”
丁波很後悔自己的衝動,但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竟連道歉的勇氣都沒有了。
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歐陽一句話也不說,沉默著向前走。
歐陽荻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緊緊跟在歐陽身後。也不知走了多遠,歐陽再也忍受不了死一般的沉寂,大聲道:“又不是我的錯。”
歐陽倏地停下,緩緩轉過身,緊繃著臉,冷峻地看著歐陽荻,半晌才嘆了一口氣,目光漸漸柔和,輕拍著歐陽荻的肩,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歐陽荻心中突然升起溫馨的感覺--在她難過的時候,何荻也會這樣拍著她的肩,剎那間,歐陽荻已把歐陽當作了何荻,所有的屈辱化作淚水噴湧而出。
歐陽充滿愛憐地擦拭著歐陽荻面上的淚水,低聲道:“你哭的樣子好醜。”
歐陽荻忍不住笑了起來,淚水還掛在臉上。
歐陽見她的笑臉上還帶著淚花,心生憐意,居然痴了。
一陣風吹過,歐陽荻不受冷,打了個寒戰。歐陽心突地痛了一下,忙將外衣脫下幫歐陽荻披上:“夜涼,小心凍著。”
歐陽荻感動地望著歐陽,歐陽卻低下了頭,不敢迎接歐陽荻的目光。
天突然起了霧,先是淡淡的,然後越來越濃,什麼也看不清。
歐陽乾咳了一聲:“很晚了,回去吧。”
歐陽荻卻道:“這麼大的霧,都找不到路了,怎麼走?”
歐陽的心突然沒有來由的跳了一下,自語道:“怎麼突然有這麼大的霧。”
霧一點消散的意思都沒有,無聲無息地湧動著。
歐陽荻指著前方:“快看,那裡有燈光。”
歐陽順著歐陽荻手指的方向極目望去,濃霧中果真有一點淡紅色的燈光在閃爍。
這是一間酒吧。
二人沿著光一路摸到酒吧門口,霧彷彿淡了一些,在霓紅燈的閃爍下,足以看清酒吧的名字——純真酒吧。歐陽荻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抬腕看了看錶:“才九點多,時間還早,不如進去喝點東西。”說著已一腳跨了進去。
歐陽無奈地搖了搖頭。在跨進門的瞬間突然有個亮光閃了一下。
是什麼?好像是酒吧招牌上的美女向歐陽眨了眨眼。又好像是燈光在閃爍。
難道我看花了眼?歐陽用力甩了甩頭,暗笑自己,看來歐陽荻已把他的心神攪亂了。
酒吧果然很純真。
屋內燈光一反外的豔麗,很是柔和,微暗的燈光下,三三兩兩的人坐在古雅的桌前。
酒吧裡放著音樂,不是瘋狂的迪士高,歐陽一聽便知道是古箏伴奏孟庭葦的《純真年代》,吧名如歌。
歐陽一眼便看到歐陽荻早已坐在離吧檯不遠的一張長椅上,手裡端著一杯紅酒,正向歐陽揮手。
歐陽遠遠地看著歐陽荻,覺得歐陽荻是那麼的顯眼和出眾。
歐陽快步走過去,歐陽荻淺呷了一口紅酒,彷彿有些醉了,眼波如水,痴痴地看著歐陽。他不是歐陽,是何荻,歐陽荻已有些迷亂。
歐陽瞧著歐陽荻燈下嬌豔的臉龐,醉人的眼波,心旌搖盪。歐陽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奪下歐陽荻的酒杯道:“不要再喝了。”
歐陽荻不依,嬌聲道:“我要喝,你也要喝。”說著,身子已蛇一般向歐陽倚了過來。
歐陽氣血一陣翻湧,意有些不能自己,不禁擁住了歐陽荻,只覺觸手柔軟,滿懷生香,某根神經已興奮了起來。
歐陽荻口中發出囈語一般的聲音,不知哪裡的力氣將歐陽撲倒在長椅上,歐陽想推開歐陽荻卻又無處下手,這時歐陽荻的口已重重地壓在他的唇上,舌頭不安份地穿過歐陽的牙齒,與他的舌纏繞在一起。
歐陽腦中一陣悸動,幾乎暈過去,心臟也突地停止跳動,全身麻痺再無半分力氣,端著酒杯的手無力地鬆開,杯子跌在椅前的玻璃上發出刺耳的呯的一聲。
歐陽被酒杯碎裂的聲音驚醒,腦子也頓時清醒。
歐陽荻卻突地怔了怔,一眼見到自己俯在歐陽的身上,想說話卻發現口中還含著歐陽的舌頭,立時滿面羞紅,迅速地坐直身子,垂著頭哪還敢說出半個字。
歐陽也亂了手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難道說這是你主動的?歐陽也很詫異,一向矜持的歐陽荻怎麼會突然變得那麼主動?更驚訝自己的剋制力是如此之差,幸好杯子摔碎了。
歐陽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並且立即便知道什麼地方不對。
歐陽驚異地發現,剛才摔碎杯子所發出的刺耳的聲音沒有引起酒吧裡任何一個人的注意,酒吧裡的每一個人仍然保持著原有的姿勢,沒有人出去,沒有人喝酒,沒有人說話,甚至連看他們一眼的人都沒有。歐陽突然明白為什麼歐陽荻坐在人群中是那麼奪目,因為歐陽荻有生氣——酒吧裡一點生氣也沒有。
難道酒吧裡的人全是木頭人?或者是——死人!
酒吧裡一遍遍重複著孟庭葦的歌聲。
歐陽的手心已沁出了冷汗。
歐陽兩秒鐘內作出了決定,一作出決定歐陽立即付諸於行動,剛剛作出這個決定,離他們最近的那張桌子上的一個人(或者是東西)已帶著一股腐臭撲了過來。
電光火石間,歐陽已踢開那張長椅擋住了撲來的人(東西),同時緊緊抓住歐陽荻的手向門外奔去。
這時,屋裡所有的人(東西)全站了起來,搖晃著向二人擁來。
剛奔到門口,酒吧轟的一聲坍下,地面上蕩起濃煙一般的灰塵之後,酒吧裡的人所有全被埋在了的磚石瓦躒之下。
歐陽心有餘悸地道:“好險。”手上突然一緊,已被歐陽荻牢牢握住,歐陽荻的另一隻手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扼向他的咽喉。
歐陽大驚,偏頭一躲,堪堪閃開歐陽荻的一扼之勢。
歐陽荻緩緩抬起頭,臉色霎白,眼睛通紅一片,嘴角抽動,面容說不出的猙獰,喉中突地一聲長嘶,手又疾抓了過來。
歐陽額頭紅光一閃只聽歐陽荻慘呼一聲,仰面摔倒。
歐陽喘了一口氣,見歐陽荻不再有動靜,這才扶起歐陽荻,伸手探了探鼻息,還好,雖然昏了過去,卻無生命危險。
歐陽再轉頭去看,哪裡有什麼酒吧,連一塊石頭也沒有,而置身之地卻是離學校不遠的一塊草地。
這裡怎麼會有髒東西出現?歐陽荻不覺間被鬼上身,要不是歐陽反應快,幾乎命喪這裡。歐陽冷冷地笑了笑,揹著昏迷的歐陽荻離開了。
歐陽荻一覺醒來,頭痛欲裂,勉強下床拉開窗簾,一縷陽光直射了進來,屋裡頓時增添了些許暖意。
歐陽荻揉著額頭,極力回憶昨晚的事:丁波、歐陽、酒吧……想到這裡,歐陽荻一下子跳了起來,立即打電話詢問歐陽,得到的答覆是:昨晚他們路經酒吧,歐陽荻喝多了,歐陽將她送了回來,僅此而已。
難道我真的喝多了?歐陽荻懷疑地揉著太陽穴,推開了門。
門口站著她的父母,一臉驚恐地看著她。
歐陽荻不解地問:“幹嘛這樣看我?”
母親有些戰戰兢兢,遲疑著問道:“昨晚我們是不是見鬼了?”
歐陽荻低頭想了一想,肯定是父母看見送自己回來的歐陽,誤認為是何荻了。
歐陽荻的目光頓時變得黯淡,從口裡吐出幾個字:“他叫歐陽,是我的同事。”然後衝出門去。
歐陽荻有想哭的衝動,自從歐陽出現,她的生活節奏完全被打亂了,關於何荻的記憶都被翻了出來,往事清晰地在腦海中不斷閃現。她不知這些日子是怎麼度過的,懵懵懂懂,渾渾噩噩。
歐陽荻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經過一個書屋,歐陽荻抬起頭看了看,名叫星願,立刻想起任賢齊和張柏芝合演的《星語心願》,情節很是感人。歐陽荻心頭又湧起一股酸楚的感覺,隨意望向書屋,裡面沒有多少人,擺放著兩三張極雅緻的桌椅,是供讀者看書坐的。
歐陽荻已不知走了多久,正覺疲憊,立時直奔裡面的椅子走去。
剛跨進門口,突有一個人迎面撞了過來。歐陽荻不防,撞了個正著,只聽嘩地一聲,人倒是沒事,只是苦了這個人手捧著的書,散落了一地。
歐陽荻趕忙蹲下來幫著撿書,連聲說:“對不起。”
那人接過歐陽荻遞來的書,目光正迎上歐陽荻的眼睛,手竟然一抖,書又滑落在地上。
歐陽荻也看清面前的人,身材魁梧而強壯,面板卻十分蒼白,好像從沒有在陽光下待過。那人向歐陽荻展顏一笑,眼神是充滿了意外與驚喜。
歐陽荻微笑著向他點頭,重又幫他撿起書。
歐陽荻突然咦了一聲,散落在地上的書中夾著兩張光碟。
那人露出笑容,道:“你喜歡玩遊戲?”這兩張光碟是一款叫做《仙劍奇俠傳Ⅱ》的遊戲,歐陽荻早就想買來玩了,因歐陽的出現而忘卻,這時突然看到才想起。
歐陽荻笑著點頭,那人馬上將光碟遞給她:“這可是正版的,如果喜歡你就拿去玩。”
歐陽荻婉言拒絕了這個陌生男子的心意,卻知道了這個人叫做張天翔,是一家電腦公司的程式設計員。
張天翔對歐陽荻很有好感,不知從哪裡打聽到歐陽荻工作的地主,竟將光碟寄到了學校。
隨光碟還附了一封熱情洋溢的情書,不外乎是如遇天人,一見鍾情之類的話語。歐陽荻雖然對他的印象不錯,可即使沒有何荻這個陰影,也不至於就草率地接受一個不瞭解的人的感情。
張天翔卻深諳“皇天不負有心人”的真諦,不依不饒,鍥而不捨地追求著她。
張天翔的確很優秀,既有著男人剛毅的外表,又有女人般細緻的心思,為了不造成太大的影響,他從不到學校裡找歐陽荻,卻不時地給歐陽荻發些短人,寫些情書,還會訂花送到歐陽荻的辦公室。……
歐陽荻很是傷神,猶豫著是否該接受這份感情,其實對於張天翔的追求,她很是感動,很久都沒有人這麼關心她了,包括她的父母——他們對她給何荻立碑的事一直耿耿於懷。可是,每當她幾乎就要接受這份感情時,眼前就會浮現出何荻的影子。她不止一次對自己說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但卻事與願違。
所以,她與張天翔的關係很是微妙。
這一切,歐陽都看在眼裡,酒吧遇鬼的事一直提醒著他,那不是巧合。而酒吧裡的一刻纏綿也在深深地折磨著他的神經。
歐陽告誡自己不能再陷入感情的漩渦,因為他曾經也有著不堪回首的經歷。
可是,每當看見歐陽荻桌上的鮮花,歐陽的心便一陣陣絞痛。歐陽幾乎已壓抑不住內心的情感。歐陽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有情感,卻事與願違,無可否認,歐陽確確實實愛上了歐陽荻。
雖然在歐陽荻面前,歐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歐陽荻還是捕捉到歐陽的不快——女人的感覺永遠都是敏銳的。
歐陽荻有些詫異,難道歐陽對她也……她記得那晚歐陽送她回家之後,歐陽便有些異樣,難道他們在酒吧裡做了些什麼?歐陽荻有些臉紅,不知道怎麼了,自己竟然會去想這些她認為齷齪的事。
歐陽荻腦中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天下午,歐陽荻接了一個電話,匆匆地走出了辦公室。
歐陽望著歐陽荻遠去的背影,悵然若失。
太陽漸漸從西方隱沒,天跟著黑了下來。
同事們一個個離去,諾大的辦公室裡只有歐陽一個,他不想離開——辦公室裡至少還有歐陽荻的氣息。
突然,歐陽的電話響了起來,將歐陽從失神中驚醒,歐陽對打斷他思緒的電話很是不快,憤憤地掏出手機,號碼很陌生,接通電話,歐陽還沒來得及報怨,那端已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歐陽荻在我手上。”跟著電話裡傳來歐陽荻的叫聲:“歐陽,別來。”然後那個陌生的聲音再度響起:“純真酒吧。”接著電話便斷了。
歐陽一聽到“純真酒吧”四個字,腦中“嗡”地一聲,那晚在酒吧中的情形仍歷歷在目,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半秒鐘後,歐陽已箭步竄了出去。
他的第一站自然就是離學校不遠的一片草地,這裡正是上次“純真酒吧”出現的地方,可草地依然,根本沒有什麼酒吧。
歐陽的心亂成了一團,他不敢想像歐陽荻會得到什麼樣的對待。
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地過去,歐陽已找遍了大街小巷,也沒有能發現“純真酒吧”的影子。
歐陽絕望地閉上眼睛,電話一直沒有響起,撥那個號碼也是關機,終於歐陽痛苦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天漸漸亮了起來,歐陽木頭一般坐在地上,動也不動,口中喃喃道:“你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呀。”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歐陽觸電一般從地上一彈而起,顫抖著掏出手機,幾乎用哭一樣的口氣說:“你們到底在哪裡?”電話那端沉默著,好像在哭泣,然後才道:“我就在你後面。”
歐陽的手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身後真的站著一個人,淚流滿面。歐陽飛一般撲了過去,將那個人擁在懷中,顫聲道:“你沒事,真好。”
那個人正是歐陽荻,內疚地道:“對不起,歐陽,我是騙你的。”
歐陽緊緊擁著歐陽荻:“沒關係,沒關係,只要你沒事就好。”
歐陽荻的淚如雨一般落下,打溼了歐陽的肩頭。
歐陽瘋一般找尋“純真酒吧”時,歐陽荻一直跟在他後面,一切都被她看在眼裡,她終於知道她在歐陽心中的地位。歐陽荻哭了。
張天翔?何荻?都不再重要。剎那間,歐陽荻作出了決定。
張天翔的追求攻勢愈為猛烈,歐陽荻不勝其煩,決定把事情說清楚,她不願讓張天翔再繼續誤會下去。
恰巧張天翔打來電話,歐陽荻便約他在他們相識的星願書室見面。
歐陽荻接完電話,立即趕到了星願書室。
張天翔還沒來,歐陽荻先到書室裡隨手拿了一本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子上邊看邊等。
正看得入神,耳邊響起一個聲音:“這麼巧,你也在這。”
歐陽荻抬起頭,說話的人卻是歐陽。
歐陽荻心中有些慌亂,如果歐陽看見她和張天翔在這裡見面會怎麼想,雖然並非想像中那樣,卻也百口莫辯。隨口道:“你來借書?”歐陽荻指了指書架上玲琅滿目的書籍。
歐陽抓了抓耳朵呵呵笑道:“太無聊。”
歐陽接著正色道:“咦?你什麼時候喜歡看了?你以前不愛看的呀!最好少看這類書,這些作者根本不知道另一個世界是什麼樣子就胡亂去寫。”
歐陽荻卻忽然道:“你……你怎麼知道我以前不愛看?”
歐陽目光一閃,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我……我猜的。”
歐陽荻卻震動不已,她清楚地知道何荻生前在撒謊的時候也會露出這種調皮的笑容。歐陽荻搖了搖頭,儘量使自己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這時,從門口走進來一個人,一眼便看到了歐陽荻,大步走了過來,朗聲道:“小荻,我來了。”
歐陽聞聲回頭,是一個極為魁梧的男子,立即用眼神詢問歐陽荻。
歐陽荻笑了笑,示意來人坐下,指著歐陽道:“我介紹一下,他是我的男朋友歐陽。”又指著來人向歐陽道:“這是張天翔。”
張天翔臉色一暗,不由向歐陽望去,恰巧遇上歐陽的目光,兩人灼灼的眼神頓時融在一起,發出奇異的光輝。
張天翔已經知道歐陽荻約他的心意,故作鎮定地笑道:“我明白了,我退出。”說罷,甩著胳膊走了出去。
歐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張天翔的背景,自語道:“他是誰?”
歐陽荻沒想到事情如此簡單就辦妥了,吁了一口氣,拉著歐陽,嫣然道:“我餓了,吃飯去?!”
一連幾天,歐陽都沒有上班,歐陽荻實在按捺不住向同事問起歐陽的去處,得到的答覆是有事請假一個月。
有事?請假?
歐陽荻不知道歐陽在搞什麼鬼,但她決定下班後去找歐陽。
下班後,歐陽荻立即打車來到歐陽的住處,正巧遇上歐陽疲憊地回來。
歐陽荻見歐陽一副倦意,脫口而出:“發生什麼事了?”
歐陽沒想到歐陽荻會出現在這裡,吃了一驚,失聲道:“你怎麼會來這裡?”一邊說著,一邊開門將歐陽荻帶進屋裡。
歐陽荻端起歐陽倒給她的開水喝了一口說:“聽同事說你有事請了一個月假。”
歐陽點點頭。
“那我可不可以知道是什麼事?”
歐陽遲疑了片刻才說:“你真的想知道?”
歐陽荻用無比期待的目光看著歐陽。歐陽避開歐陽荻的目光,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出三個字:“為了你!”
歐陽荻差點將含在口中的水噴出來:“為了我?”
歐陽不答,卻反問道:“那天在書室裡的人你熟悉麼?”
歐陽荻道:“為什麼問這個?”
歐陽卻一臉凝重:“如果是,你要離他遠一些。”
歐陽荻笑了:“為什麼?”
歐陽重重跺腳道:“張天翔,二十九歲,身高1米87,江蘇蘇州人,2003年畢業於哈佛大學,任天宇電腦公司程式設計師,月薪三萬元……”話未說完,歐陽荻已跳了起來:“你查他?”
歐陽所說的確然是張天翔的資料,雖然張天翔曾經追求過她,但那已是往事了,歐陽荻覺得歐陽的行為很是過分,他居然干涉她交友,歐陽荻怒道:“你請假就是為了查他?”
歐陽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歐陽荻已氣得叫了起來:“你卑鄙!”
歐陽道:“隨你怎麼說,但這個張天翔與你的朋友卻並非一人。”歐陽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遞給歐陽荻:“這是天宇電腦公司人事部開具的人事證明。”
證明上的資料與歐陽所說無異,但唯一的不同是那張照片,人的樣子有很多種,但證明上張天翔的照片與歐陽荻的朋友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歐陽又拿出一張紙遞給了歐陽荻,上面寫道:於東飛,男,2001年6月17日失蹤。在這行字的旁邊還有一張照片,雖然有些模糊,但無疑就是他們所知的張天翔。
歐陽荻冷笑道:“那又怎麼樣?誰沒有自己的秘密?”
歐陽痛苦地笑了笑:“失蹤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你身邊?他有什麼企圖?這些難道你沒想過?”
歐陽荻仍是冷笑:“那麼你又是什麼人?”
歐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默了很久才用一種接近虛幻的口氣說:“歐陽荻,生於1975年七月十四,2000年畢業於江南大學音樂系,任×校高中部音樂教師,你與男友何荻於2001年10月22日分手,何荻因車禍死於2002年10月22日,恰恰一年。”
歐陽停了一下,目光變得迷惘:“你還不知道我是誰麼?”
歐陽荻陡地怔住,顫聲道:“你是阿荻?”歐陽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滲出:“小咪,是我。”“小咪”這個稱呼是何荻起的,因為歐陽荻最喜愛的動物就是貓咪,所以何荻一直這麼稱呼她,而除他二人之外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稱呼。聽到“小咪”這個稱呼,歐陽荻確信眼前的歐陽就是何荻,一時間淚水矇住了雙眼。
歐陽荻呆呆地看著何荻,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撲入歐陽(何荻)的懷裡。
何荻任由歐陽荻渲洩著情感。
哭了好一陣子,歐陽荻撫摸著何荻的面頰,感覺是那麼的真實,囈語般道:“阿荻,我不是在夢裡吧?”
何荻拍著歐陽荻的肩,柔聲道:“不是夢。”
突然,門口閃進來一個人,並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笑著。
何荻彷彿知道這個人會來,並不吃驚,歐陽荻從何荻的懷中探出半個頭來,看到門口站著的人,卻吃了一驚,說不出一句話來。
何荻指了指歐陽荻剛剛坐的椅子:“請坐。”
那人並不客氣,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何荻笑道:“我該稱呼你什麼呢?”
那人也笑了笑:“就用人間的名字吧,於東飛。”--怪不得歐陽荻說不出話來。
何荻陡地收起笑容,不再說話,一臉肅穆,於東飛卻恰恰相反,仍是帶著笑意。
歐陽荻一會看看何荻,一會又看看於東飛,不知道兩人搞什麼古怪。
何荻先打破沉默:“你來得應該比我早吧?”
於東飛笑了笑:“早幾個月吧。”
何荻突然很討厭於東飛的笑:“是不是每一個從那裡來的都喜歡笑?”
於東飛中了一呆,又笑道:“不,這是我的習慣。”忽然伸出手指向歐陽荻指了指,從他的手指射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流,歐陽荻打了個哈欠睡著了。
於東飛有些報歉地說:“有些事她還是不知道的好。”
何荻認同地點了點頭。於東飛從口袋裡拿出一盒香菸,三五牌的。於東飛抽出一根叼在口中,又遞了一枝給何荻:“你喜歡的牌子。”
何荻也笑了:“幾乎忘記抽菸了。”
小屋裡頓時瀰漫起一陣煙霧,煙霧中於東飛依然帶著笑,只是笑容顯得僵硬,夾著菸蒂的手動也不動,何荻卻閉上了眼睛,臉崩得緊緊的,額頭已隱現汗珠。
一根菸燃盡,於東飛陡地撥出一口氣:“果然不簡單。”
何荻也睜開了眼,用衣袖擦盡額頭的汗珠道:“你比我想像中要厲害得多。”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看來我們之間已知道相互的身份了。”
兩人在一根菸的時間裡已暗地較量了一番,不相仲伯,頓生惺惺相惜之情。
於東飛指了指猶在昏睡的歐陽荻:“你認識她?”
何荻幽幽道:“何止認識,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於東飛揚了揚眉:“你的膽子真不小,你應該清楚你的使命。”
何荻無奈道:“我怎知道她還不忘舊情。我又怎知道我臨死時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會是她。”何荻又想起歐陽荻見自己死於車禍時驚恐、絕望、自責、悲傷的神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可是你已不是人,完成使命後還要回到那裡,你明知和她是沒有結果的。”於東飛提醒道。
“所以我那時才和她分手,誰知道仍然改變不了。”何荻萬分無奈。
於東飛由衷地說:“走一步算一步了,雖然以前沒有過這個先例,說不定會有轉機。”
何荻還以一個苦澀的笑容。
於東飛重新點燃一枝煙接著道:“我和歐陽荻在一起並非偶然,別誤會,我不是追求她,我是在保護她。”
何荻驚訝地喔了一聲。於東飛解釋:“你也知道她所在學校發生的事情,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件事是他乾的,如果真的是他,歐陽荻就會有危險。”
何荻皺著眉頭:“歐陽荻是七月十四出生的,他也是出生在那一天,至陰至陽……”說到這裡,何荻幾乎喊出聲來:“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何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由想起那晚酒吧遇鬼之事,看來,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於東飛也是一臉的凝重:“我就是來查這件事的,他下來很多年了,一直沒有他的訊息,原來他一直都躲在地下,怪不得找不到他。”
這時,何荻已完全明白,花園裡的巨棺裡裝的是誰,突然地想起棺蓋上的痕跡,驚撥出口:“莫非他已變成……”
兩人異口同聲道:“殭屍神仙?”
殭屍和神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且是處於敵對的立場,兩者合而為一是什麼樣子?殭屍一樣的神仙?或者是神仙般的殭屍?
“很多年前,天宮委派金甲神到人間各處巡查妖魔精怪,誰知一去不返,天庭急召我調查緣由。”於東飛鄭重道,“花匠的身體和那幾個學生我已經安置好,找魂你最在行,花匠的魂魄你得找回來。他們是無辜的。”
於東飛又提醒道:“七月十四快到了,於公於私,你都要保護好歐陽荻。如果金甲神在那天吸了她的純陰之血,就再也沒有什麼力量能夠製得住他了。”
何荻點燃一根菸,沉默下來。
屋子裡的煙霧更濃。
濃煙散盡,屋裡只剩下兩個人,自然是何荻和歐陽荻。
歐陽荻從昏睡中醒來,天已經黑了,何荻正坐在椅上痴痴地望著她。
歐陽荻心中頓時泛起無邊的甜蜜,曾幾何時,何荻也用這樣柔情的目光看著她。
失去了才會知道珍惜,失而復得呢?更值得珍惜。儘管何荻的死而復生很是離奇,但歐陽荻不在乎,只把這當作一個奇蹟,當作是上天對她的厚愛。除了何荻,一切都不再重要。
歐陽不願打破這份溫馨和寧靜,用似水的目光回應著何荻痴情的眼神。不知道過了多久,何荻才開口:“你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麼?”
歐陽柔柔地道:“我知道情形肯定萬分曲折,如果不想說可以不說。”
歐陽荻居然能壓制住自己的好奇,以前的她可是遇事必定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何荻明白她的心意,緊緊握住歐陽荻的手:“是的,曲折得不可思議。”何荻想了一陣當日事情發生的情形,突然問道:“小咪,你相信這個世界有鬼麼?”
歐陽荻反握著何荻的手:“或許吧,你是鬼麼?可是你是那麼的真實,看,你的手有和我一樣的溫度,據說鬼是沒有體溫的。”一雙手卻握得更緊,生怕何荻會突然消失在空氣中。
何荻感覺到她的驚恐,將她擁入懷中,柔聲道:“放心,我一定不會再離開你。”頓了一頓,又接著說:“這個世上的確有鬼,只不過並不如小說書上寫的那麼恐怖。”
歐陽荻失神地望著何荻:“鬼是什麼樣子呢?”
“鬼沒有樣子,是虛無的。世上的鬼並不多,它們都有自己的歸宿,就是人們常說的陰間。”
“那陰間是什麼樣子的?”歐陽荻覺得何荻在身邊有足夠的安全感,好奇心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豐都大帝是陰間冥司主宰地獄的神靈,位居冥司神靈的最高位,是天下鬼魂之宗,下有閻羅兄妹雙王,兄治男魂,妹治女魂,掌管地獄輪迴。地獄又稱十殿地獄,分十殿,第一殿秦廣王蔣,專司人間壽夭生死,統管吉凶;第二殿楚江王歷,專司活大地獄,即寒冰地獄;第三殿寧帝王餘,專司黑繩大地獄;第四殿五官王呂,專司合大地獄,即血池地獄;新增1245113632更多鬼故事。第五殿閻羅王包,專司叫喚大地獄;第六殿卞城王畢,專司大叫喚大地獄和枉死城;第七殿泰山王董,專司熱鬧地獄,即肉醬地獄;第八殿都市王黃,專司大熱鬧大地獄,即悶鍋地獄;第九殿平等王陸,專司鐵網阿鼻地獄;第十殿轉輪王姚,專司各殿解到鬼魂,區別善惡,核定等級,發往投生。”
歐陽荻無比感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在人間的善惡到了陰間自有公平評判。”
何荻點了點頭:“是的,根據作惡者惡行的輕重分別會到各個不沒的地獄受弄。”又指著門外一閃而過的一隻流浪貓說:“它生前是一個惡霸,今世註定就是一隻流浪貓,要受盡各式各樣的欺辱才會到陰間重新投胎。”
歐陽荻有些驚訝,隨即又笑了:“那麼為善的人呢?”
“所以陰間還設了賞善司、罰惡司、查察司和崔判官用以懲惡揚善、分辯是非以及判決,不僅如此,還有日遊、夜遊、黃蜂、豹尾、鳥嘴、魚腮、無常、牛頭、馬面、鬼王十大陰帥。”
歐陽荻聽到“無常”兩個字,伸了伸舌頭。何荻見她可愛的模樣,心都快醉了,接著道:“無常不是那麼可怕的,白無常就面帶微笑,手裡拿白蒲扇,挺著白白胖胖的大肚子,帽子上寫著‘你也來了’,負責接待行善積德的亡魂。不過黑無常就有些恐怖了,面目猙獰,帽子上寫著‘正在捉你’,負責捉拿作惡的亡魂,是個勾魂鬼。”何荻裝出一副恐怖的樣子,歐陽荻卻被逗得笑彎了腰。
笑了好一陣子,歐陽荻才問:“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何荻的笑驀地僵在了臉上:“因為我是從陰間來的。”
“是投胎麼?”歐陽荻剛想問出來,立即想到投胎豈會這麼快,又怎麼能還記得住前生(好像投胎前都要喝忘魂湯的),卻又明白何荻的身份,不知道該如何發問。
何荻看在眼裡,心知她的疑問,道:“我是鬼使——鬼的使者。”
“啊?!”歐陽荻吃了一驚,不由發出驚呼聲。
何荻解釋道:“有很人死後魂魄沒有到陰間報到,豐都大帝便派了鬼使來察看。”
“為什麼選上你?”
何荻一臉的痛苦:“因為我的前生就是鬼使。我沒有選擇。我的職責就是將那些四處遊蕩的鬼魂帶回陰間。”
歐陽荻無心再問下去,幽幽道:“你會離開我麼?”
“我們這樣在陰間是不允許的。”何荻低下頭。
歐陽荻不死心:“如果違反了會怎麼樣?”
何荻沉默了半晌才道:“打入十殿地獄,永不超生。”
歐陽荻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知該說什麼,臉上已顯出悲慼之色。
何荻輕撫著歐陽荻的面頰,重重道:“如果能將這件事解決好,也不是沒有機會。”
歐陽荻一聽有機會,立時道:“哪怕有一點希望,我們也要去爭取,我已經失去你一次,我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何荻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
何荻為防歐陽荻遭到不測,制定了若干的措施,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歐陽荻要儘可能每時每刻都與他在一起,歐陽荻覺得不可思議,在她看來,何荻是擔心丁波或者張天翔再來騷擾她,但儘管如此,歐陽荻仍樂意地接受了何荻的意見,她也巴不得每時每刻都能和何荻待在一起。此舉立時引起了一個人的不滿,這個人自然是丁波,但也無可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縱是大羅神仙也沒有辦法。學校裡的其他人卻是一笑而過,只不過是戀愛的熱情令得他們二人如膠似漆罷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看著歐陽荻一臉的幸福,何荻心裡隱隱作痛,他並沒有將金甲神的事情告訴她,歐陽荻一直都矇在鼓裡,她根本不知道危險正向她一步步逼近,何荻也不忍心令她擔心,他所能做的就是盡力保護歐陽荻的安全,哪怕是死。
時間一天天臨近,何荻的神情也愈發凝重,歐陽荻也察覺了何荻的不同,在她的追問之下,何荻不得已道出了原委。
歐陽荻聽了之後,呆了一陣子,將情由問得清楚不過,然後瀟灑地笑了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切由天定吧。”
何荻無語,緊緊地擁著歐陽荻。
時間終於定格在七月十四那天。
陽光燦爛得眩目,天氣卻是很涼爽,有很大的風。
何荻一點也沒有過生日的興奮,歐陽荻卻興奮不已,好似將金甲神一事忘得乾乾淨淨,何荻也不願在這天談起這件事情,以免擾亂了興致。
天漸漸黑了下來,金甲神沒有出現。
何荻的心一點點抽緊,夜晚,金甲神必定會來。何荻也盼望著奇蹟出現,說不定金甲神不會來的。他知道金甲神並不好對付,或許集他和於東飛二人之力尚有幾分勝算,可於東飛這些日子好像失蹤了,根本無法聯絡,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還要加幾分運氣。
歐陽荻卻不在乎,嘻嘻哈哈地和何荻開著玩笑。
何荻哪裡笑得出來,瞧著歐陽荻姣好的面容,只能暗暗安慰自己:吉人自有天相。
秒針嗒嗒地跳躍著,突然門鈴響了。
應聲進來一個人,舉著個碩大的蛋糕盒遮住了臉,何荻呼地跳了起來,這個人說了一句話:“是我。”
何荻如釋重負,吁了一口氣:“原來是你。”
歐陽荻一臉的驚訝,原來這個人是於東飛,於東飛遞了一個眼神給何荻:“祝你生日快樂。”
何荻知道於東飛的來意,道:“大家朋友一場,是我告訴他的。”
於東飛會意地笑道:“怎麼?不歡迎我麼?”
歐陽荻早已從何荻的口中知道了於東飛的身份,也知道於東飛之所以來並不完全為了慶祝她的生日,也是為了保護自己,也笑道:“歡迎之至。”
何荻招呼於東飛坐下,關了燈,將蛋糕上的蠟燭點燃:“讓我們一起慶祝老壽星生日快樂。”
歐陽荻閉上眼睛許了個願,呼地一口吹滅了蠟燭。燈再亮起時,屋子裡已多了一個人,來得悄無聲息。
這個人正是金甲神,身披金甲,燈光下閃閃發光,頭幾乎頂到了屋頂,正低著頭瞧著歐陽荻,眼睛裡似乎還帶著笑意。這笑卻令三人為之緊張,這是看到獵物的笑呀。
歐陽荻雖早有心理準備,仍嚇了一跳,只覺喉嚨發澀,話已說不出口。
鬼使神差沒想到這個巨人並不如想像中的那樣面目猙獰,有些意外。這時金甲神已伸出巨掌向歐陽荻招了招,口中發出粗澀的聲音,彷彿已很久未曾說話:過來。聲音刺耳已極,歐陽荻心神一顫,不由捂住了耳朵,身子卻不聽使喚地向金甲神走去。
何荻一把拉住歐陽荻,於東飛也同時大喝一聲:“別過去。”
金甲神眼珠子轉了轉:“鬼使神差都在裡了。”忽地向前跨了一步。金甲神身材巨大,這一步跨出幾乎已跨到歐陽荻身前,震得屋頂灰塵簌簌落下。
鬼神二人齊齊擋在了歐陽荻身前。
金甲神仰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