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挺之是王安石變法的擁戴者,與保守派蘇軾、黃庭堅等結怨甚深。早在擔任監察御史時,趙挺之就曾數次彈劾蘇軾——或羅織罪名說他起草的詔書“民以蘇止”是“誹謗先帝”,或牽強附會說他的“辯試館職策問”大成問題。而蘇軾及其追隨者也不甘示弱,對趙挺之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蘇門文士對趙挺之的蔑視,從一事可見一斑:陳師道深夜到郊外皇家祠堂守靈,因沒有皮衣禦寒,其妻回孃家向胞妹借了一件——陳妻是郭概之女,而郭概是北宋政壇上著名的“慧眼挑貴婿”者,家境貧寒的陳師道和官宦之子趙挺之都在其家坦腹東床。當得知妻子借了近為連襟卻勢同水火的趙挺之的皮衣,陳師道即感受辱,並對妻子大發雷霆:“汝豈不知我不著渠家衣耶!”元符三年冬,陳師道在郊外參加祭祀,無棉衣禦寒而感病致死。據載,陳師道死後,家人無錢安葬,“朝廷特賜絹二百匹,嘗與往來者共購之,然後得歸。”
陳師道一生信受佛法,喜歡與僧人、居士相往來,他寫了很多與佛有關的塔銘、墓表,還作有《華嚴證明疏》、《佛指記》等文章。
他特別推崇《華嚴經》,他在《華嚴證明疏》中說∶得有此經,慶幸平生孰如今日,實力貧而家富,將口誦而心通。誓盡此生敬供不息,在在處處如佛之存,劫劫生生以今為始。伏願諸佛所說如慶喜而常聞,一生之間與善財而同證(《後山居士文集》卷十七)。表示此生遇此新矣!有此足矣!這也是他所以能夠保持高節、不恤貧窮的原因。
陳師道不獨專心佛典,於儒、道經籍也皆深涉。在三教關係上,他主張“道通”、“道一”,異不在道,而在於世異、說異。
他說∶大道一而今之教者三,三家之役相與詆訾。蓋世異則教異,教異則說異。盡己之道則人之道可盡,究其說則他說亦究。其相訾也固宜,三聖之道非異,其傳與不傳也耶(《面壁庵記》,同上,卷十五)!
陳師道說明了三教之道是一致不背的,只是因為後來世道的變化,人說的差異,從而相互詆訾,從而有了傳與不傳的區別。
在《白鶴觀記》一文中,他又就釋老的關係指出,“夫老釋氏之教並行,於世而有衰盛,世遂以為優劣。又謂教有利有不利,皆非也。夫二氏離行而合妄,其所異者因於俗也。至其隆替則繫於世,世之好惡則系其習……”進一步說明了上述的觀點。師道還具體地列出了三教的傳承世系,認為唯有“釋自能仁”,從始至今,代有其人。師道以上關於三教的關係之說是比較新穎、深刻的,於三教關係思想史上值得注意。
儒、道、釋通融是宋代文化的基本特徵,宋代文人的文化結構大都有此特點,陳師道亦然。他們都是本於儒學又濡染道、釋的。其未入仕即以居士自命,也有類似的文化心理背景:以道藝處士自期、以自由人格自重、以通曉佛理自慰。
陳師道體弱多病,因而希望透過誦佛經、守戒持齋等方式減輕精神和肉體的痛苦,延長壽命。他曾與妻同謁佛寺,稱弟子,買經發誓,並長期斷酒持齋誦經。
但他卻似乎更需要從佛門求得解脫之道,有時甚至產生出世之念:“更欲置身須世外,世間元自不關人”,“終當捐世事,來作臥雲人”。
陳師道日常生活拮据困窘,在《與魯直書》中,陳師道向友人黃庭堅述說了失官後生活的艱難:“罷官六年,內無一錢之入,艱難困苦,無所不有。溝壑之憂,盡在朝夕,甚可笑矣……某素有脾疾,今復得風旋,時時間作,亦有並作時,極以為苦。若不餓死、寒死,亦當疾死。”後山述貧詩形象地再現了其日常生活拮据困窘的情狀:盎中有聲囊不癭,咽息不如帶加緊。人生七十今已半,一飽無食何可忍。公侯早歲有如此,奴婢蓐食知夜永。向來糠核之子孫,居鄰無傳家並存。昔作九日期,一覽知四方。夜雨秋水深,裂風畏褰裳。尊空囊亦空,花且為我黃。官奴覆青綾,破屋任飛霜。密雨吹不斷,貧居常閉門。東溟容有限,西極更能存。束溼炊懸斧,翻床補壞垣。倒身無著處,呵手不成溫。師道甚至窮到無力養家的地步,不得不讓妻子帶著三個孩子投奔岳父。《送內》、《寄外舅郭大夫》、《東阿》、《送外舅郭大夫概西川提刑》、《別三子》、《示三子》等詩篇描寫了與親人“貧賤離”的痛苦,如《別三子》:夫婦死同穴,父子貧賤離。天下寧有此,昔聞今見之。母前三子後,熟視不得追。嗟乎胡不仁,使我至於斯。有女初束髮,已知生離悲。枕我不肯起,畏我從此辭。大兒學語言,拜揖未勝衣。喚爺我欲去,此語哪可思。小兒襁褓間,抱負有母慈。汝哭猶在耳,我懷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