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第一艘核潛艇下水
在50年前的今天,1970年12月26日(農曆1970年11月28日),我國首艘核潛艇下水。中國也成為全球第五個擁有核潛艇的國家。1970年12月26日,中國第一艘核潛艇下水。中國也成為全球第五個擁有核潛艇的國家。沒有外援,僅用10年就研製出國外幾十年才研製出的核潛艇,實現這一突破的,是我國第一代核潛艇總設計師黃旭華和當時平均年齡不到30歲的研發團隊。荒島求索,深海求證,他曾隱姓埋名30年。如今,第一艘核潛艇已退役,年逾九旬的他仍在“服役”。他就是黃旭華——中國第一代核潛艇總設計師。今天,一起為黃老點贊!延伸閱讀:中國首艘核潛艇下水的內幕延伸閱讀:中國首艘核潛艇下水的內幕1954年,美國建造的世界第一艘核潛艇“鸚鵡螺”號服役,1957年蘇聯第一艘核潛艇下水。核潛艇的出現把一個國家的戰略防禦推向遠海,並能夠以其強大的機動性和隱蔽性發起核反擊,它同時具有毀滅性的攻擊能力又具有強大的威懾力量,正因如此,核潛艇被認為是一個國家最為倚重的戰略核打擊力量之一。世界核科學技術的快速發展,尤其是大量用於軍事目的,引起中央領導的高度關注,必須儘快研製原子彈,建造核潛艇。1958年6月27日,聶榮臻元帥向中央和毛澤東主席呈送了一份絕密報告,得到毛澤東的圈閱批准。它的全稱為《關於開展研製導彈原子潛艇的報告》。這份不同尋常的報告,拉開了中國研製核潛艇的序幕。也就是從這一天起,中國的核潛艇事業踏上了蛟龍入海的漫漫長征路。這一年,33歲的彭士祿,結束了在莫斯科動力學院核動力專業的進修回到了國內。當時,這一批年輕的學者只是給蘇聯專家擔任助手,對自己從事的工作並不知情。彭士祿(中國工程院院士原核工業部總工程師時任核潛艇總設計師):1958年回來了,因為搞核潛艇,是絕密的。誰都不知道,我們不知道,不知道呢我們就在研究所跟蘇聯總顧問當翻譯。核潛艇一問世就被認為是捍衛國家核心利益的“殺手鐧”。對於它的建造技術,蘇聯人當然是守口如瓶。在新中國成立十週年慶典上,來華訪問的赫魯曉夫對毛澤東說:核潛艇的技術太複雜,你們搞不了,花錢也太多,你們不要搞。黃旭華(中國工程院院士船舶某研究所原所長時任核潛艇總設計師):赫魯曉夫的回憶錄說的話,他說你們中國簡直是異想天開,什麼叫異想天開,你們沒有能力沒有這個水平來研製核潛艇。一口否認。或許正是由於赫氏的輕蔑傲慢,或許正是由於研製核潛艇的技術要求確實太高,才有戰略家和詩人氣質兼備的毛澤東發出了這樣的誓言:“核潛艇,一萬年也要搞出來!”黃旭華:核潛艇一萬年要搞出來,我怎麼樣理解,我的理解兩點。第一呢,是核潛艇複雜、要求高,不能等閒視之,不是那麼容易的。他就這麼講的,第二我們有決心,一百年搞不出來,一千年搞,一千年搞不出來一萬年(搞),一定要決心把它搞出來。然而此後,蘇聯政府撕毀了協議,撤走了全部原子能專家。中國的國民經濟也遭遇到嚴重困難,不可能同時支撐多個尖端專案的科研工作。1963年3月,中央專委正式明確核潛艇研製工作暫時“下馬”。也就在這時,中央決定,核動力裝置的研製工作和艇的總體設計工作不能停,從而保留了一批隊伍,繼續進行理論攻關和科學試驗。就這樣,下馬竟然成為了核潛艇隨時上馬的第一步。資料圖:中國現役091級核攻擊潛艇彭士祿:下馬,叫我們這些好多都說,調查研究想把這個事情搞清楚。因為當時上馬上不去,沒有基礎,大家都不知道這是啥東西。尤子平(船舶某研究院原副院長時任船舶某研究所總工程師):資料也沒有,權威也沒有,圖紙也沒有,有經驗的人也沒有。而且還有就是我們這些人,核潛艇沒有看到過,潛艇設計根本無從談起。黃平濤(中國船舶重工集團公司原總經理時任核潛艇重要部件設計試驗負責人):當時非常興奮也很不容易,也很激動,但是感覺很困難,任務也比較艱難,因為從來沒做過。像這種也涉及幾個學科,相結合的一個產物困難比較大,另外也沒有裝置,也沒有可以借鑑的資料,另外各方面人員也是調過來的也不熟悉,困難很大的。彭士祿:所以在這困難時期,給我們一個很好的機會。就坐下來讀書,調查研究、開討論會,你為什麼學技術、你為什麼學這個壓力,大家一定打破沙鍋問到底。美國的核潛艇設計先後走過了常規艇型加核動力、水滴型艇體加常規動力,才最終完成了水滴型艇體加核動力,這樣一種近乎完美的核潛艇設計。陳源(船舶某研究所中心主任時任核潛艇總體效能設計師):我們鬥爭了很長時間,經過好幾回輪的辯論。最後呢,就是聶榮臻元帥拍板,就要用那個水滴線型。等於我們把人家的三步走變成一步走,但是難度很大,既要保證穩定性,又要保證一定的機動性。黃旭華(中國工程院院士船舶某研究所原所長時任核潛艇總設計師):我們首先發動大家點點滴滴的去找資料,我們給當時用比較形容詞的話,我們要帶三面鏡子去找資料,第一面鏡子是放大鏡,去到所有報刊雜誌零零碎碎,去用放大鏡去找,找到一點之後用第二面鏡子顯微鏡,在把它放大一下,看看裡面的內容。還有第三面鏡子叫做照妖鏡,因為當時零零碎碎報道了很多,有真有假有虛有實。你信不行,不信也不行。最後要用照妖鏡去把它分辨清楚。新中國的核潛艇事業,就這樣在“一窮二白”的基礎上起步。不同學科、不同背景的年輕學者相互碰撞、啟發,這樣的氛圍正是中國核潛艇事業起步的“搖籃”,到1964年,核動力裝置和艇體的總體設計初具雛形。經過兩年的“蟄伏”,這些國防科技工業的精英們急切地期盼核潛艇建造再次起步的機會。1964年10月16日,原子彈成功爆炸的“驚雷”響徹神州大地。彭士祿敏感地意識到,核潛艇研製的第二個“春天”來了。彭士祿(中國工程院院士原核工業部總工程師時任核潛艇總設計師):1964年原子能爆炸了,爆炸的時候呢,就該我們上馬了。這一天正好是張金麟的生日,朱光亞後來給他講述的周總理在得知原子彈爆炸成功後的講話,他至今記憶猶新。張金麟(中國工程院院士船舶某研究所原所長時任核動力反應堆某系統指揮)他(朱光亞)向總理報告這個喜訊,之後就說那個時候我們坐在這守著電話機的時候,原子彈成功了,(周總理說)下一個是什麼?下一個就是核潛艇了。資料圖:漢級核攻擊潛艇早期珍貴照片1965年3月20日,周恩來總理主持召開中央專委第十一次會議,正式批准核潛艇工程重新“上馬”。中央決定:將這項工程列入國家重點計劃,集中全國兩千多個廠所院校、上萬名科技人員協同攻關。“核動力裝置、人工大氣環境、慣性導航系統、水聲綜合裝置、魚雷武備系統、自動舵和遠端快速通訊系統”是中國核潛艇研製需攻克的七大關鍵技術,年輕的科學家們向著這些從未涉足的領域發起了衝擊。從北京西直門開往西南的長長鐵路線上,從上海楊浦碼頭開往東北海島的輪船上,年輕的核潛艇建造者們懷揣壯志、青春勃發,他們將要開創的事業已經與這個國家的前途緊密相連,與這個民族的命運息息相關。迎接他們的是響應毛主席號召的無上政治榮譽,但相比於北京和上海,不管是在建造核動力堆的西南大山深處還是在核潛艇總體設計、總裝廠的東北海島上,艱苦的生活條件大大超出了他們的想像。王道桐(船舶某造船廠原副廠長時任廠長助理):廠子來了以後搞這個09,當時的條件不具備,廠房廠房不具備、裝置裝置不具備。賀榮光(船舶某造船廠原總經理時任分廠副廠長):我那時候當時去了,說這個廠不得了,我們到那一去什麼也沒有,那時候沒開始建。連廠的大門也沒有,可能就是過節了扎的樹枝大門在那放著。那時候心裡挺難受的。生產條件不具備,生活條件就更加艱苦。郭作東(核工業某研究設計院原副院長時任核動力反應堆某室主任):當時下來之後呢,我們並沒有住的地方。有的人住在集體宿舍帶家屬住集體宿舍,還是分居。男的住在男的宿舍,女的住在女的宿舍,孩子呢組成一個臨時的幼兒園,把他管起來。黃士鑑(核工業某研究設計院原總工程師時任核動力反應堆計算分析技術員):這個房頂啊蓋的我們大瓦片透亮的,一下雨瓦片和瓦片之間的縫透亮的,濺的水下面躺著人能感覺到。張金麟(中國工程院院士船舶某研究所原所長時任核動力反應堆某系統指揮):一年大概有180多天見不到晴天,非常潮溼。我們當時因為文化革命不都講階級鬥爭觸及靈魂思想改造,那真是觸及靈魂的冷。賀榮光(船舶某造船廠原總經理時任分廠副廠長):根本就沒有考慮你住房,房在哪?現造都來不及,因為需要的人太多了,進度太緊,所以你要想完成任務,生活條件無從談起。現在的人們很難想像,這些從事著中國最尖端工程的科學家們,在整個國民經濟困難時期,同樣時時遭遇著飢腸轆轆。黃旭華(中國工程院院士船舶某研究所原所長時任核潛艇總設計師):我們吃苞米,經常是發黴的,我們還照吃。一個月三兩油,在緊張的時候,我們有一次到緊張的時候,是半年沒有來一點油。夏玉亭(船舶某造船廠總值班長時任除錯員):本來就吃不飽,定量又少,又幹了十二個小時的活,你說怎麼不餓啊。怎麼辦呢?我有一個老師傅,他哥哥從北京寄來的掛麵,我說孫師傅你還有掛麵嗎?他說還有一點。我說拿出來吧,實在受不了了。拿出來了,沒有裝置,擱啥煮。拿廠裡當時這麼大的大茶杯,燒了一點水放了一綹掛麵當時煮了,連鹽都沒有,就這麼吃了。資料圖:深海藍鯊—中國海軍091/093型攻擊核潛艇飢餓,嚴重侵擾著工程人員的健康,很多人出現了營養不良。為了給大家打牙祭,總師彭士祿想出了一個辦法。彭士祿(中國工程院院士原核工業部總工程師時任核潛艇總設計師):我就想了一個辦法,組織幾個老弟搞個梯子,到屋簷下,拿手電筒一照麻雀就抓住了。我們就烤麻雀吃。很多人出差到北京,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給大家帶一點吃的東西回去。尤子平(船舶某研究院原副院長時任船舶某研究所總工程師):因為這次你出差,下次我出差,你把條子給我了。然後到了北京就採購,事情辦完了四處採購。張金麟(中國工程院院士船舶某研究所原所長時任核動力反應堆某系統指揮):到了北京之後主要任務就是採購買肉。一個點只賣兩斤,所以到處排隊。陳昌渝(原中國船舶工業總公司局長時任核潛艇工程辦公室幹部):給人家背掛麵、背肉,確實太艱苦了。黃旭華(中國工程院院士船舶某研究所原所長時任核潛艇總設計師):你帶一點,他帶一點。像驢子一樣背了好多,我們有記錄的,一個人出差回來帶了二十三袋東西。面對困難的生活條件,他們的堅持讓人動容。而在文革的政治高壓下,很多技術骨幹都頂著“臭老九”的帽子,他們的選擇再次讓人肅然起敬。黃旭華(中國工程院院士船舶某研究所原所長時任核潛艇總設計師):白天文化革命,好多技術骨幹都挨批挨鬥。當時晚上燈火通明,大家自覺的要把白天的時間搶回來。彭士祿(中國工程院院士原核工業部總工程師時任核潛艇總設計師):所以我們過去的知識分子,我感到很可貴,很聽黨的話。那時候叫臭老九,臭老九多可愛。挺聽黨的話,所以為了國家,一定要把核潛艇搞出來。資料圖:長征5號核潛艇(091型核潛艇)攝影圖如今,置身於當年的巨大廠房和實驗室裡,我們很難想像他們在那種條件下,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就完成了核潛艇陸上模式反應堆全部的土建、安裝工程。與此同時,核潛艇總裝廠也初步完成了基建任務,具備了開工建造能力。為加快核潛艇建造進度,1968年4月8日和7月18日,毛澤東先後簽發針對核潛艇總裝廠建設的“六八四八”批示和針對核潛艇陸上模式堆建設的“七一八”批示。霍汝素(原國防科工委局長時任船舶某造船廠宣傳幹事):有一天宣傳部來找我,拿著個稿子。沒到廣播時間呢,沒到中午呢,說你來廣播,就開啟了,當時文化大革命的廣播跟現在的語調都不一樣,都是很高亢的。開啟就是說特大喜訊、特大喜訊,偉大領袖、偉大導師為我們廠專門做出重要批示。賀榮光(船舶某造船廠原總經理時任分廠副廠長):所以那時候保證核潛艇,保軍工,主要集中力量,主要人員大批的往廠(裡)去,包括部隊,那時候也派部隊加強建設,熱火朝天。“四八”批示發出後不久,粟裕大將簽署一紙調令,王榮生出任核潛艇總體建造廠生產副廠長。後來,這位新中國培養的第一代大學生,擔任了中國第一艘核潛艇的現場建造總指揮。王榮生(原中國船舶工業總公司總經理時任船舶某造船廠生產副廠長現場建造總指揮):萬事起頭難,因為它沒有生產過像樣的船來,一開始就要直接搞這樣大型的,極其複雜的核潛艇總體建造廠,這確實來看的話,一看以後,我說這個擔子不輕。面對這樣的實際情況,王榮生首先提出的建設思路是五個字:抓主要矛盾。王榮生:主要矛盾是什麼?主要矛盾船體來看的話,裝備主要是焊接,焊工要過得硬,焊工質量一定要搞好,思想很明確。再好的衣服,縫得不好,這個線不好,它也得出縫,鋼材的焊點沒有保證以後,到水下以後,造成艇毀人亡就不得了。陸俊岫(原中國船舶工業總公司局長時任核潛艇工程辦公室幹部)我記得大焊縫的時候那是不能停了,非得把焊縫焊完了,焊這一條焊縫的話大概是兩天兩夜,還是三天兩夜,工人一個接一個連軸轉。蘇永華(船舶某造船廠總值班長核潛艇建造參與者):二十四小時是常事,一天一宿不下船,吃在船上住在船上。陸俊岫:廠裡有一個口頭禪就是“頭拱地”,頭拱地也要拱出來。從1969年9月核潛艇第一個立體分段建成,再到1970年3月完成總體建造,僅僅用了七個月的時間。建設者們還來不及慶祝,更加艱鉅的任務擺在了他們面前。王榮生(原中國船舶工業總公司總經理時任船舶某造船廠生產副廠長現場建造總指揮):這個艇呢,明確提出來,既然總裝檢測了以後,年底一定要下水,這個指標比想象的指標還要硬。為了保證下水節點,船臺上開始晝夜開工。資料圖:091核攻擊潛艇靜靜安詳在夜晚的港口中夏玉亭(船舶某造船廠總值班長時任除錯員):沒什麼八小時工作制,二十四小時隨時召喚,隨時就幹活。而且也沒有人去派你幹,你自己去主動的,有問題自己去解決吧。在核潛艇建造最為緊張的時候,廠裡的每一個都奮戰在船臺,像霍汝素這樣的宣傳幹部,也加入到了建造核潛艇的第一線。霍汝素(原國防科工委局長時任船舶某造船廠宣傳幹事):我該在那油漆車間、核潛艇刷油。當時那個油漆毒性特大,苯含量特高,不時的就有人暈倒,燻倒,再給他拖出來。應該說每一次燻倒對職工的情緒還是有影響的,但是還是要幹,繼續幹。王榮生(原中國船舶工業總公司總經理時任船舶某造船廠生產副廠長現場建造總指揮):吃在船臺,幹在船臺,拼命在船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汗一處流,把這個核潛艇(建成),要為黨爭光,為國爭光,為毛主席爭光。此時,在西南的大山深處,陸上模式堆的試驗者們同樣面臨著時間節點的壓力。1969年10月,核動力裝置大廳進入安裝階段,近萬臺件的裝置、管道、電纜,僅用半年時間就全部安裝到位了,經過一年時間的搶建,熱工水力、腐蝕材料、自動控制、儀表等十幾個實驗室也建成了,並投入實驗執行。核潛艇陸上模式堆終於從艱難中走完了最後的準備階段,迎來啟堆試驗。陸上模式堆達到滿功率執行,將是核潛艇能否按時下水的關鍵所在。1970年8月30日上午,黃士鑑象平時一樣來到了主控室,卻發現裡面的氣氛和平日有些不太一樣。黃士鑑(核工業某研究設計院原總工程師時任核動力反應堆計算分析技術員):就覺得氣氛不太一樣,好像不像平日這樣的,有點緊張的氣氛。原來,核反應堆滿功率執行的試驗正在進行。功率在一步步提升。下午一點半,主機的滿功率達到了99.5%。黃士鑑:但是對另外一種人來說呢,你反應堆能不能發出滿功率呢,他覺得還是沒有解決。所以當時就決定我們再往上衝一衝。就是為了這最後的0.5%,主控室裡的空氣幾乎凝固了。下午四點半左右,同樣有人告訴我溫度多少、流量多少,我是這個裡面我是負責計算,算出來功率多少,我一下算出來,功率已經是超過100了。就反應堆功率超過100了。面對這樣的驚喜結果,黃士鑑卻沒有吭聲,他決定再算一遍。資料圖:中國091漢級核攻擊潛艇披巾斬浪黃士鑑:第二遍算完了,我後邊站著一個我的助手吧,他就說了,到了。因為他第一遍沒敢吭聲,第二遍跟我說到了。黃士鑑還是沒有吭聲,他要求再報第三遍。黃士鑑:算了以後反應堆功率101,我就給彭部長報告了。我說老彭,達到了,還過了一點。告訴他以後老彭二話沒說,起身就走了。二十分鐘後,黃士鑑才知道,他剛剛算出的這個資料已經直接上報到周恩來總理辦公室。黃士鑑:老彭過來了,來了以後,他就先告訴我。小黃,你算得很好。剛才這個數是我給總理辦公室報告的。1970年8月30日16點30分,是核反應堆達到滿功率的日子。從土方建設開始,到陸上模式堆滿功率執行,只用了40個月的時間。面對如此驚人的速度,面對如此驕傲的成就,執行現場卻沒有鮮花,沒有掌聲,然而對於這些核潛艇建造者們來說,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事了,彭士祿在慶功會上幾乎是舉杯必幹。彭士祿(中國工程院院士原核工業部總工程師時任核潛艇總設計師)當時滿功率達到了標準以後,達到設計要求以後,聽說你們開了個慶功會是嗎?彭士祿:好像有。這個慶功會說你喝了一斤白酒?彭士祿:高興我五天五夜沒睡覺啊,我就拼命抽菸唄,一下抽了五、六支菸。2004年,江澤民到四川視察工作,黃士鑑作為院裡的老專家負責為江澤民彙報當年核潛艇陸上模式堆的建設情況。黃士鑑(核工業某研究設計院原總工程師時任核動力反應堆計算分析技術員):我跟江主席彙報當年的情況,現在的情況。彙報完了以後,江主席拉著我的手從大廳裡邊出來,問我多大年紀、以前學什麼的等等。哪一年到這來的。我做了回答,這時候呢,他就眼睛看著我,他說你1963年就來了?我說我是1963年畢業分配到這個單位,1969年就到這個現場,他說你沒離開過,我說我沒有。總書記說了一句話,謝謝你。停頓了一下以後又說了一句話,我代表中央謝謝你。當時江主席說了以後,我覺得我再不需要什麼了。幾十年吶,值了。陸上模式堆達到滿功率後,與其隔年建造的第二臺核動力裝置很快順利裝艇。從1965年核潛艇重新“上馬”,時隔五年,第一艘核潛艇即將破繭而出。1970年12月26日,當這個被核潛艇建造者們稱為“天下第一門”的大門開啟時,山呼海嘯般的歡呼隨之而來。資料圖:中國海軍091攻擊型核潛艇吊裝魚雷圖片王榮生(原中國船舶工業總公司總經理時任船舶某造船廠生產副廠長現場建造總指揮):一說朝前走的時候,就開大門,我把這個大門一開啟,外面人就搖旗吶喊,好像成千上萬的人。當核潛艇在鮮花、掌聲、歡呼聲中被徐徐推向大海,所有人都熱血沸騰。在下水儀式上,錢學森的講話讓很多人記憶猶新。王榮生:他在臺上,我坐在下面,離得很近,就在一排,面對面的。他說毛主席講,核潛艇一萬年要搞出來,他說中國人民有志氣,有智慧,響應黨和中央的號召,沒有用一萬年,也沒有用幾千年,也沒有用幾百年,也沒有用幾十年,我們就用了幾年,五年多一點的時間,不到十年,只花了幾年,所以他講了中國人民真有志氣。從此,中國昂首進入了核潛艇國家“俱樂部”,美蘇瞠目,世界震驚。也正是在這一天,全廠的每個人第一次在船廠吃上了紅燒肉,喝上了羊肉湯。霍汝素(原國防科工委局長時任船舶某造船廠宣傳幹事):當時廠裡就是餐券是免費,一個車間一個車間的打,給一碗肉。那一碗紅燒肉就幾塊。那時冬天特別冷,(還給了)羊肉酸辣湯,就是酸辣羊湯,全廠工人那個高興啊。喝著那熱羊湯吃那幾塊肉,真是跟過年一樣。此後四年,第一艘核潛艇相繼完成繫泊試驗和航行試驗。1974年8月1日,中央軍委釋出命令,當天服役的中國第一艘核潛艇“長征一號”正式編入海軍序列。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國核潛艇先後成功完成極限深潛和長航試驗,並在1985年11月25日至1986年2月18日進行了長達數月的自持力考核訓練航行,最終打破了由美國“鸚鵡螺”號創造的核潛艇最大自持力84天的記錄。1988年中國彈道導彈核潛艇水下發射2枚潛地導彈定型試驗,取得成功,標誌著中國完全掌握了戰略核潛艇水下發射彈道導彈技術,成為世界上第五個真正擁有第二次海基核打擊核威懾戰略力量的國家。核潛艇的研製者們無數次和官兵們一起踏上中國的第一艘核潛艇。當他們站在潛艇的艦橋上,那眺望遠方紅日、身後浪花的眼神,透露著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驕傲。黃士鑑(核工業某研究設計院原總工程師時任核動力反應堆計算分析技術員):太陽後面那個浪花,看到的沒有邊,都是白的,像白的絲綢帶漂過去,真漂亮。螺旋槳卷的白帶,像絲綢帶一樣飄向遠方,看上去非常壯觀。沒想到核動力有這麼大的勁跑這麼快。然而,這樣的風景和享受,他們卻不能和自己的親人一起分享。在第一艘核潛艇沒有解密以前,即使面對最親的人,他們都不能訴說自己所從事的工作。資料圖:中國現在最為先進的093攻擊核潛艇總師黃旭華的父親直到臨終依然不知道兒子所從事的工作。在母親的記憶中,他回家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在母親102歲時摔傷住院後,他匆匆趕回了廣東老家。黃旭華(中國工程院院士船舶某研究所原所長時任核潛艇總設計師):我感覺情況不太好,飛機坐來到廣州馬上坐汽車,到那三點鐘左右。她睡著了,她自己感覺,說誰在我旁邊啊,一看我回來了。她第一句話,她說誰告訴你的,我沒告訴你回來。你工作那麼忙,你來做什麼?就這麼第一句話,然後就告訴我弟弟,你叫三哥旁邊休息一下子。我就在旁邊休息一下子,在過了一二十分鐘,她又醒了。她說把三哥叫來,說把眼鏡拿來來,就把眼鏡戴上了。說我長肥了一點,就是長胖了一點,我們廣東話叫長肥了一點。然後她就睡著了,我的妹妹是個醫生,一直給她掌脈。就哭,我問她為什麼哭,她說她走了。就這樣子走了,看見我之後說了這幾句話就走了。老人有理由為自己的兒子驕傲。祖國也有理由為這些核潛艇事業的奠基者們驕傲。在沒有任何基礎,沒有任何可以借鑑的資料的情況下,中國人造出了自己的核潛艇,創造了一個奇蹟。黃旭華(中國工程院院士船舶某研究所原所長時任核潛艇總設計師:這個速度在當時世界的核潛艇的研製工作中,是罕見的。郭作東(核工業某研究設計院原副院長時任某室主任):外國人跟彭總講的是個奇蹟,跟彭老總講的,你們怎麼能夠搞成功的,不可理解。這些奇蹟的背後,蘊含著中國核潛艇建設的寶貴經驗。研製核潛艇是極富挑戰性的重大系統工程,它直接涉及到核、船舶、冶金、機械、電子、航天、化工、兵器等眾多工業部門的軍口和民口配套單位。在此期間,全國24個省、市、自治區和21個部委加入這項工程,協作規模之大,在中國軍工史上前所未有。王榮生(原中國船舶工業總公司總經理時任船舶某造船廠生產副廠長現場建造總指揮):不採取全國的大協同,想象不到,因為咱們的裝置說實在的,天上的,地下的,水上的,就陸上裝備沒有的,它要有,天上沒有的東西,它裡面也要有,也要通訊導航,水下水流衝擊,很複雜的,一個非常系統的,多協同的龐大複雜的系統工程。謝暉(船舶某造船廠副總工程師時任值班長):整個來講09系統是非常尖端的。不是某一家、某一個人的貢獻,是全國上萬家企業在裡面,所以好多的科研單位工人在一塊把它幹成。這些奇蹟的背後,形成了中國核潛艇建設的寶貴精神。黃旭華(中國工程院院士船舶某研究所原所長時任核潛艇總設計師):我們核潛艇沒有一件零件,沒有一點材料是國外進口的,全部是自力更生的,當然我們花了很大的代價,全部自己搞的,真正講我們是自力更生、艱苦奮鬥,而且全國大力協同搞出來的。這些奇蹟的背後,銘記了中國核潛艇建設者們的責任和自豪。黃旭華:如果我問大家那麼艱苦的情況,沒有一個人當逃兵,到底是什麼原因?那麼就是兩句話,一個是我的責任感,歷史任務。我要承擔這個(責任),我要完成。第二句話說如果將來我退休的時候,我在我的子孫面前談我的歷史和過去,我很驕傲自豪的,我會對他們說我這一生奉獻給09,我無怨無悔。祖國不會忘記,人民不會忘記,歷史不會忘記,是他們用智慧和心血換來了國家的尊嚴人民的安寧;是他們用智慧和心血創造出了水下長征的奇蹟!(本文原稿播放於《軍工記憶》欄目,《軍工記憶》將於2014年6月26日至28日黃金時段晚8點在央視紀錄頻道(CCTV-9)連續播出。該片以紀實拍攝和人物採訪拍攝的形式,講述了“巨浪一號”潛地導彈、052導彈驅逐艦和“空警2000”預警機等重大武器裝備的研製歷程。歡迎廣大軍迷朋友收看)資料圖:黃旭華彭士祿在中國092戰略核潛艇前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