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原大地震
在100年前的今天,1920年2月6日(農曆1919年12月17日),寧夏海原8.5級地震。海原大地震發生於1920年12月16日晚8時06分,震級達里氏8.5級。此次地震之烈為中國有史以來之罕見,亦為世界上最大地震之一。地震釋放的能量相當於11.2個唐山大地震。強烈的震動持續了十餘分鐘,當時世界上有96個地震臺都記錄到了這場地震,被稱之為“環球大震”。據當地地方誌記載,海原大地震發生時,當地山崩地裂,房屋倒塌,一切蕩然無存,震中地區“狀如車驚馬奔,轟聲震耳,房倒屋塌,土霧彌天”,物品“如人亂擲”。在海原縣城西部,至今存有遇難者萬人墓。海原縣西安鄉一位倖存者董善徵說,“萬家水的那山合了,兩個山合到一起了,羊、人啥都沒有了。”中國地震局蘭州地震研究所原所長郭增建說,地震在當地形成200多公里的斷裂帶,有一個湖泊甚至因地面傾斜而遷移了幾公里。95歲的馬成虎住在寧夏海原縣城邊上,他這一生居於此,只是宅院由土窯洞變成平房。百餘米外,是1920年海原大地震萬人墳遺址,經過90年的風雨侵蝕,仍隱約可見一處處連綿的墳包。未曾遷居他地的馬成虎,彷彿這場20世紀全球最大地震最後的守墓人。“爺爺被打死了,叔叔被打死了。”面對南方都市報記者的採訪,馬成虎對五歲時經歷浩劫的記憶僅止於此,他一家五口人,因地震而死去兩人。這場以海原為震中心的大地震令海原縣超過一半的人口失去生命。地震的波及範圍非常之廣,其中以寧夏南部的海原、固原,甘肅中北部的靜寧、會寧、靖遠、通渭、渭源,以及陝西西部受災最為嚴重。據寧夏地震局提供的資料,海原大地震(當時屬於甘肅省,故又稱甘肅大地震)發生於1920年12月16日晚8時06分,震級達里氏8.5級。此次地震之烈為中國有史以來之罕見,亦為世界上最大地震之一。地震釋放的能量相當於11.2個唐山大地震。強烈的震動持續了十餘分鐘,當時世界上有96個地震臺都記錄到了這場地震,被稱之為“環球大震”。“這次地震有多大,我說幾個現象你就知道了。”中國地震局蘭州地震研究所原所長郭增建對南都記者說,受海原大地震影響,波羅的海海面波浪浮動達幾十厘米,而地震波的橫波與縱波都穿過了地心,日本東京當時尚不太靈敏的儀器,還檢測到地震表面波繞著地球轉了一圈,又轉了回來,“原來說死了23萬多人,也有說死了20多萬,但現在最新的研究成果是,死了27萬多人。”地震發生後的救濟,也帶有鮮明的時代印痕。“因為當時中國處於軍閥混戰,沒有有效救災。海原很多人都埋在萬人墳了,好幾個人埋在一個墳裡。”海原縣地震局局長劉剛對南都記者說,當年海原的遇難者後代,目前也已遷徙到周邊各省,每年的12月16日,萬人墳這裡會陸續從甘肅、青海、陝西及寧夏其他地方湧來上千名祭祀者。但在海原之外,這場死亡人數超過1923年日本關東大地震和1976年中國唐山大地震的浩劫,卻並不為更多人所知。在汶川、玉樹接二連三發生地震的當下,塵封許久的海原大地震被再度挖掘了出來,成為供國人憑弔與檢視的標本。在寧夏自治區政府的牽頭下,建設中的海原地震博物館將於明日———海原大地震90週年祭日舉辦開館儀式。本月8日,南都記者在現場看到,博物館內部裝修仍在緊張進行,尚未進行布展。劉剛介紹說,屆時將會舉辦海原大地震學術研討會,並請阿訇在萬人墳上舉辦祈禱儀式。“兩個山合到一起了,羊、人啥都沒有了”“1920年12月16日,大約是晚上8點鐘,在中國某些城市以及和它鄰近的國家,觀測到一些異常現象。不能說成都、大名、上海和海防相距很近,要知道從成都到大名大約1200公里,而從海防到上海大約1900公里。可是,在上述時刻,在成都法蘭西領事館,在大名的耶穌教徒傳教團,在上海的英國領事館和在海防的天文臺內,所有鐘錶立刻停擺。在這些城市和所有其他許多居民點,坐在飯桌旁的人們忽然看見,吊燈開始擺動起來,後來還知道其他一些情況。在大名以北的板夏,三個閒談的傳教士忽然感覺到噁心欲嘔,他們覺得地板就像船舶上的甲板一樣開始搖擺起來,在距中國海1250公里遠的一個地方,走向市場的主婦們突然覺得暈船,北京和天津的居民也有同樣感覺……”這是海原地震發生後,蘇聯一位佚名作家撰寫的《一九二零年的中國,西方忽視了的災難》的開頭部分。誠如郭增建研究員所言,整個世界幾乎都感受到了地震的影響。與南都讀者更為相關的,在汕頭外海,地震同樣很強烈。有一艘從上海出發駛向香港的英國P和O公司的“Devanha”號客輪行至汕頭外海時感覺到像地震一樣強烈震動。“船長以為可能是船撞在了淹沒的漂流物上,但等船靠了香港碼頭以後,他一檢查船的外殼,很驚奇地發現,整個船殼都完好無損,這才想到了可能是地震引起的震動。”(據徐家彙觀測臺地震記錄《1920年12月16日大地震的概述和評註》)和千里之外虛驚一場的插曲不同,處於地震中心的人們此時正經歷生離死別的殘酷考驗。海原縣九彩坪拱北倖存者馮志錄,數年前對寧夏《在山走動的地方》記錄片攝製組描述說,“老人們說那時間地搖時……我們那個地方把山嘴子一下搖著撲下來了,山窪裡開的都是這麼寬的口子。坐人的地方,山都塌著壘了下來。”海原縣西安鄉另一位倖存者董善徵也說,“萬家水的那山合了,兩個山合到一起了,羊、人啥都沒有了。”在1922年第5期美國《國家地理》雜誌上,有一篇克勞斯、麥考米爾合撰的《在山走動的地方》報道,其中描述了海原大地震時發生的幾個現象:在夜間移動的大山,似瀑布飛落般的山崩,陷進房屋和駱駝的大裂縫,以及把村莊席捲進升起的鬆軟土海里的一切……“海原大地震現在定為8.5級,過去也曾被定為8.6級。”中國地震局蘭州地震研究所原所長郭增建說,地震在當地形成200多公里的斷裂帶,有一個湖泊甚至因地面傾斜而遷移了幾公里。黃土地質的山坡被震成粉末,形成黃土流,因為當地居民多住土窯洞,因此傷亡更顯嚴重。1958年,中國科學院地球物理所曾派郭增建等六同志組成地震考察隊,對海原大地震進行實地考察。郭增建對南都記者回憶說,他記憶比較深刻的一個故事是,地震來時,天已變黑,因為沒有電燈,甚至連油燈也比較少,很多人都待在家裡。土窯洞口多被震塌堵死,有一個窯洞後來被老鄉挖開,發現並沒有被完全破壞,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因沒有空氣而憋死,死前似乎是在喝水,桌上一個碗裡有油一樣的東西,彷彿是人胃裡的嘔吐物。死傷非常巨大。1921年4月3日《新聞報》報道稱,“縣城半邊坍陷,甘肅海原縣(海原彼時歸甘肅轄下)旅京學生馮君翰英接到家函曰:”初七日黃昏地震,吾鄉受害尤重,全城房屋俱被蕩平,人民死傷十之八九,吾家花涯灣山莊,全行覆沒,山崩土裂,山河更變……吾家四十餘口,除父與汝祖母外,俱歸浩劫。房屋倒盡,什物無存。全縣死傷人民共計六萬餘人……‘““牲畜死亡散失,狼狗亦群出吃人”按照《中國民報》1921年3月的地震災情調查表,海原縣死亡人數約為4.5萬餘人,被壓斃的牲畜有7萬餘頭,房屋則倒塌了8/10.半年後,翁文灝與謝家榮在“諮呈國務院內務部”的正式官方檔案,則將海原縣死亡人數確定為7.3萬餘人,約佔海原縣總人口的59%。海原縣是所有災區死亡人數和比例最高的區域。謝家榮《民國九年十二月甘肅地震報告》中對海原地震的整體描述為:“同日晚7時大震,突見大風黑霧,並見紅光。大震時約歷六分,地如船簸,人不能立,震動之方向,似自西北而來,往東南方去,有聲如雷。土石山均有崩塌及移動,尤以土山崩潰為多。山坡平地均生裂縫,長短不一。平地裂縫多有泉湧,其色或綠或黑。山崩壅塞河流之處甚多,尤甚者為南鄉。楊明後堡崖窯上,東鄉五浩堡河家溝二處,山崩壅塞河流,積水深數十丈,長五六里,寬十餘丈,水倒流。南鄉水井震後多幹,縣知事鍾文海之子女及警佐羅某均因衙署受震傾倒同時被難。城中房屋幾全數削平,城垣原系土築亦大半毀壞。”受災第二嚴重區域為固原縣,1921年呈報官方的死亡數字為4萬餘人。1958年,郭增建等人去固原進行地震考察時,還能看見不少的地震遺蹟:厚厚的磚築城牆還在,南城門上刻著“鎮秦門”幾個大字(現城牆已經被拆除),該縣董福祥神道碑及碑亭橫截為二,上段與下段裂而不坍,其中下段扭轉了方向。海原、固原之外,其他如會寧、隆德、通渭、靖遠、靜寧等五縣,死亡人數均過萬人。12月16日的大震之後,餘震不斷,且天氣陡然轉冷。“十七日(餘震)終夜不休,倒八時陡起大風,為亙古所僅見。人民牲畜凍斃者不計其數。地吼如雷,聲勢極其危險。十八日風止,天地晦暗,地先吼後動者五次,均輕。十九日大動八次,地體日夜微搖不息。二十日大動十一次,小動十二次……”在1922年4月24日《新隴》卷1期上,詳細記載了餘震及震後天氣情況。其中,海原、固原等縣下的一場大雪,凍死了無家可歸的很多人。曾於1921年赴災區考察的謝家榮亦曾在文章中提及,這場發生在冬季的大地震,導致災民“流離失所,衣食俱無,故不死於地震,亦多死於凍餒。其後各地雖派有急賑,而交通艱難,常需數日後始達,實屬緩不濟急”。當時的《地學雜誌》在《陝甘地震記略》中報道,災後人民“無衣、無食、無住,流離慘狀,目不忍睹,耳不忍聞……一日失所,復值嚴寒,忍凍忍飢,瑟瑟露宿,匍匐扶傷,哭聲遍野,不特餓孚,亦將僵斃。牲畜死亡散失,狼狗亦群出吃人”。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下,也有新生的萌動。郭增建說,1958年去考察時,聽見有人說母親在麥草堆裡生下了他。在公權力的觸角尚未能抵達震區之時,災民們依靠私力救濟共渡難關。郭增建1958年赴海原等縣時,也聽老鄉們提起,大地震剛發生時,大家不分你我,誰家有現成的飲食都拿出來一起分享,過了幾天之後,心理上就產生變化,各自考慮各自的未來,不再能隨便去別人住處吃喝了。“在大災面前,一開始有公心,後來私心居上。”郭增建說。當姍姍來遲的政府救濟終將抵達時,飽受凍餓的災民常常也會不顧生命去索取。時任固原縣公安局局長的石作梁曾回憶,由平涼運來的兩車鍋餅,剛剛抵達固原縣的郊野,就被饑民蜂擁圍堵而上攔乞,護押鍋餅計程車兵也叱之不退,這些饑民“寧甘引頸受刃,不肯舍車放行”。“當時北京報紙,連震中地址都搞不清”海原大地震來得突然,地方官署也受創嚴重,加上當時交通、通訊不便,一時之間難以組織救援。“蘭州騎馬到海原就要好幾天,更何況道路都遭到破壞。縣政府大概只有靜寧等少數地方有記載救災。其他的縣府就說不清楚了。後來政府也採取‘以工代賑’疏通道路,給災民發放工錢,但都是少量的。”郭增建說。當時的靜寧縣長是周廷元,解放後曾任甘肅省文史研究館館長。據其本人《甘肅靜寧縣大地震紀略》所稱,他在地震後的次日凌晨,就從縣倉內出糧,救濟沒有食物的災民,還從商鋪購置衣物,幫助沒有衣服避寒的群眾,又從倉庫取出帳篷搭蓋草屋充當災民住所,並電請蘭州河北醫院,為受傷民眾醫治……周廷元並非自我誇飾,當時英國在中國出版的英文報紙《字林西報》曾刊發題為《一個甘肅縣長在地震中,十分真實的故事》的報道,用感性語言描述周廷元震後作為:“那裡的縣長是一個精力旺盛,十分能幹的人,對人民是一種真正的福分……人們對這位官吏充滿讚美。當地震來臨時,他立刻命令人們衝出去。並叫人們離開住房,然後回到室內跪下向神禱告,如神願意的話,他願以死來換取赦免群眾……當地震過後,他出來叫人們立刻去搶救那些埋在瓦礫堆中的活人……還命令出資埋葬死者和動物的屍體,以防止發生疾病。“不過,大災面前,由同樣受重創的地方官府進行救助,顯得力不從心。“那時救災慢得很,在北京報紙上,連震中地址都搞不清,國外只說在那一段。通訊條件很差,又受到破壞,耽擱了好多天才知道。”郭增建介紹說,當時甘肅在京的商人、學生和國會議員等,向政府呼籲救災,並在報上刊發了啟事。當時募捐的人很多,在京亦成立緊急募捐大會。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文獻顯示,甘肅省省長張廣建曾以“十萬火急”致函大總統,請求支援,但致函的時間已是地震過後一月餘———1921年1月20日。在這之前,1920年12月29日,張廣建也曾和甘肅省議會議長王世相等人向內務部致電求援。“北洋政府可能也有貪汙截留,地震發生前,正值華北五省大旱,有記載說死了50萬人。當時有個說法,要救華北五省旱災,政府賑災的款給了國際組織。1921年初,甘肅留京人員在《中國民報》上揭露這個事,寫得很好,痛罵北洋政府,大意是說,甘肅是為國家拿糧的省份,為何遇災不救,好像地圖上沒有這個地方一樣。”郭增建說。直到1923年3月19日,甘肅籍國會議員周之輪等人還在給中央賑務處的公函中,描述震後二年餘的慘狀:“敝省自震災以後,民生凋敝,日益顛連,加以雹災旱荒頻歲歉收,始則省外各縣更迭蒙災近,且流離之慘延及省垣。”這些國會議員還提到,他們屢次接到同鄉書信,獲知甘肅災民種種慘狀,“竟有蘭州有賣人肉包子之事”。目前蘭州物價飛漲,而冬季接受施粥者已超過萬人,雖然各界善款亦有施衣,但“飢凍以死者仍時有所聞”。在這封函中,甘肅籍國會議員著重提出,賑務處去年應撥給甘肅的賑災款“尚未及半”,希望體恤災區黎民苦楚迅速補齊,“庶不至無告之民長此失所也”。由此可見,中央在賑災問題上,截留應撥付的款項,問題頗為嚴重。而甘肅省長,在海原大地震後兩年多內,也換了多人,從張廣建、潘齡皋一直到林錫光。“甘肅地方政府也有救災,但據說張廣建省長有貪汙。”1958年赴海原等地考察的郭增建還聽說,後來紅軍經過該地時,還曾批鬥過涉嫌貪汙賑災款的人。翁文灝等人的調查是中國地震學的開端一直到海原地震發生5個月後,內務部、教育部和農商部才協同派出謝家榮、翁文灝等6人,前方災區進行歷時4個月的實地考察。這次考察所形成的報告,在中國地震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除了對地震發生的情形做了詳盡描述之外,謝家榮、翁文灝等人也表達了對於地震預防及應對的很多意見。中國第一位地質學博士,後曾任中華民國行政院院長的翁文灝,在《為條陳調查甘肅地震意見呈請》中表示,地震之烈是世界所恆有,但此次海原大地震死人之多卻是各國所罕聞,外國地震,人民大抵受傷者多,而死亡者少,海原地震則死者甚多,受傷而生存者甚稀。分析原因,他認為和這裡民眾多穴居黃土坡內,即便有房屋也多是泥築有關。翁文灝由此提出的改良辦法,包括“宜勸人民建築時,務用木柱樑柱相維,庶能支援”,還包括培植森林和開浚水利。有關地震研究,翁文灝亦建議中央觀象臺和農商部地質調查所應通力合作,改變目前一無專門裝置,二無專精人才的局面。他還特別提及“地震儀”的設定:“漢時張衡造地動儀,隴西地震長安先知。是我國原為地震儀發明最早之國,惜繼起無人,遂至失傳。近代歐美、日本所用之地震計,則視古代地震儀尤大進步,能于波動狀態為極精細之研究……此不可不早為之計者也。”和後來地震前兆及其預報更有關聯的,是農商部地質調查所的謝家榮《民國九年十二月甘肅地震報告》,其中提及地震前後的奇怪氣象、鳴聲及井泉漲縮現象,並附有自己的見解。定西、靜寧等縣知事的報告顯示,地震時多有大風晨霧,甘州、玉門等縣則報告地震次日大風晦暗,黃沙飛天。海原縣知事還表示,震時“見紅光”。謝家榮認為,“地震時發生塵霧或晝晦,乃因塵土菸灰等,經震動而飛揚,或因土山崩塌,黃土散滿空中致,有此現象固無足怪也。”至於紅光現象,謝家榮無法解釋,認為“恐不盡確實”。所謂鳴聲,指地震前後有如雷如炮的聲響,也有的地方地震時沒有聲音。謝家榮表示,聲浪高低似與振動強弱有直接關係,至於發聲與震動孰前孰後,似不一定。他並沒有將震前的鳴聲與地震前兆聯絡在一起。地下水的變化,也受到了關注。涇川、定西、會寧等縣報告,大震後井泉味道比以前略鹹。寧夏、靜寧、環縣等報告則稱,震後泉水升高尺許至十餘尺不等。寧夏縣的泉水較震前微溫而臭,通渭、海原等縣則有井泉枯涸的報告,隆德縣有大震前井泉忽漲,震後復原的現象。謝家榮認為,井泉的變化視各地地形地質情況而異,原本就不能一概而論,至於這些縣的報告是確實或者純屬牽強附會,頗難斷定,他只是把它列出來“以備將來之研究”。一直到30多年後,對這些異常現象的研究,在中華大地突然成為顯學。在中國地震局蘭州地震研究所研究員郭安寧看來,海原大地震的獨特之處,不僅在其震級與死亡人數之高。“翁文灝等人的調查,象徵著中國地震學的開端,具有里程碑意義。同時,中國現代地震預報的第一槍,也是從那打響的。”他對南都記者說。郭增建等人的考察打響“現代地震預報第一槍”所謂“現代地震預報第一槍”,是在新中國成立後的1958年打響的。郭安寧的父親郭增建,即是探索地震預報的代表人物之一。“那時,新中國第一個五年計劃剛結束,蘇聯幫助中國好多個大專案,他們的專家要求,在設計圖紙和施工之前,必須先知道這些地方的地震情況。我們就全力投入到這個工作中去。”生於1931年,1953年進入中科院地球物理研究所的郭增建說。30多年前發生的海原大地震,成為中科院地球物理研究所關注的重點專案。同樣由6人組成的考察隊,開始從北京出發,對海原、固原、西吉三縣進行了為期20多天的訪問考察。郭增建說,他們訪問考察的重點是搞地震預報。“為何要搞預報?和當時的政治形勢有關,因為大躍進時中央提出‘兩條腿走路’,意思是土、洋兩種辦法都要搞。科研單位都提出宏偉目標。我們搞地震的提出地震預報。也是兩條腿走路,有的研究觀測地震前兆的儀器,這算洋的方面;土的方面,就是我們到海原考察。當時叫民間取經。地震前有無前兆?百姓觀察到什麼?我們6個人去全面訪問。”地下水的變化問題,被當地老百姓提了出來。“他們說地震前泉水很大,震後沒了,讓我們幫忙找。我們也找不到,因為地層都變了。”郭增建回憶,當地居民還提及,地震前後的氣溫變化,他們6人當時也為此展開討論。“這是中國第一次小規模討論地震預報問題。”郭增建說,當時只是感覺地震預報很難,並沒聽見國外有反對聲音,而且日本、蘇聯當時都說要搞地震預報。20多天的行程,使郭增建等人發現了此前翁文灝等人沒有發現的長長地震斷裂帶。對此後中國地震事業影響更為深遠的是,地震預報的前兆系統,就在這次考察中建立。有關海原地震的前兆,主要被歸結為地下水、動物、地聲、地光、氣象等方面。“以後的地震前兆基本也是這些型別,只是海城地震前多了個地氣霧。”郭增建說。他們最終寫了一份報告,用蠟紙刻了二十幾本。中國地震預報的第一槍就此打響。在此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對地震前兆的觀察,都在中國相當有市場。這種情況至少在10年前就有了轉變。郭增建說,“現在很多人反對地震可以預報,主要是因為有兩個理論出現:混沌理論和自組織臨界理論。1999年,中國科協組織十幾個一級協會討論防災問題,我針對這兩個理論作了回應,認為理論上是可預測,只是我們事實上還沒有做到。”目前,中國的地震預報,處於頗為尷尬的關口。郭增建的兒子郭安寧,也是地震可預報的大力鼓吹者,不過他也承認,地震預報在國際主流學界已經失去支援,很多所謂的“地震前兆”發生時,並沒有接下來引發地震,而另一些地方的地震前,又並無這些前兆。這為“地震前兆”的判斷帶來了困難。但他又認為,這並非阻絕地震預報探索的理由。作為地震系統的研究人員,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主張難獲奧援。他關於地震預報的書籍,甚至於地震出版社都不願意出版。將於16日在海原舉辦的海原大地震學術研討會上,中國地震局地質研究所所長張培震將做《地震科學技術發展》學術報告,有關地震預報的話題,也將在這個最初的原點再度激發出火花。90年過去,自命不凡的人類在巨大的天災面前,更多呈現出的是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