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齊紀·齊紀七

齊紀七原文

  起强圉赤奋若,尽著雍摄提格,凡二年。

  高宗明皇帝下建武四年(丁丑,公元四九七年)

  春,正月,大赦。

  丙申,魏立皇子恪为太子。魏主宴于清徽堂,语及太子恂,李冲谢曰:“臣忝师傅,不能辅导。”帝曰:“朕尚不能化其恶,师傅何谢也!”

  乙巳,魏主北巡。

  初,尚书令王晏为世祖所宠任,及上谋废郁林王,晏即欣然推奉。郁林王已废,上与晏宴于东府,语及时事,晏抵掌曰:“公常言晏怯,今定何如?”上即位,晏自谓佐命新朝,常非薄世祖故事。既居朝端,事多专决,内外要职,并用所亲,每与上争用人。上虽以事际须晏,而心恶之。尝料简世祖中诏,得与晏手敕三百馀纸,皆论国家事,又得晏启谏世祖以上领选事,以此愈猜薄之。始安王遥光劝上诛晏,上曰:“晏于我有功,且未有罪。”遥光曰:“晏尚不能为武帝,安能为陛下乎!”上默然。上遣心腹左右陈世范等出涂巷,采听异言。晏轻浅无防,意望开府,数呼相工自视,云当大贵;与宾客语,好屏人清闲。上闻之,疑晏欲反,遂有诛晏之意。

  奉朝请鲜于文粲密探上旨,告晏有异志。世范又启上云:“晏谋因四年南郊,与世祖故主帅于道中窃发。”会虎犯郊坛,上愈惧。未郊一日,有敕停行,先报晏及徐孝嗣。孝嗣奉旨,而晏陈“郊祀事大,必宜自力。”上益信世范之言。丙辰,召晏于华林省,诛之,并北中郎司马萧毅、台队主刘明达,及晏子德元、德和。下诏云:“晏与毅、明达以河东王铉识用微弱,谋奉以为主,使守虚器。”晏弟诩为广州刺史,上遣南中郎司马萧季敞袭杀之。季敞,上之从祖弟也。萧毅奢豪,好弓马,为上所忌,故因事陷之。河东王铉先以少年才弱,故未为上所杀。铉朝见,常鞠躬俯偻,不敢平行直视。至是,年稍长,遂坐晏事免官,禁不得与外人交通。

  郁林王之将废也,晏从弟御史中丞思远谓晏曰:“兄荷世祖厚恩,今一旦赞人如此事;彼或可以权计相须,未知兄将来何以自立!若及此引决,犹可保全门户,不失后名。”晏曰:“方啖粥,未暇此事。”及拜骠骑将军,集会子弟,谓思远兄思征曰:“隆昌之末,阿戎劝吾自裁;若从其语,岂有今日!”思远遽应曰:“如阿戎所见,今犹未晚也!”思远知上外待晏厚而内已疑异,乘间谓晏曰:“时事稍异,兄亦觉不?凡人多拙于自谋,而巧于谋人。”晏不应。思远退,晏方叹曰:“世乃有劝人死者!”旬日而晏败。上闻思远言,故不之罪,仍迁侍中。

  晏外弟尉氏阮孝绪亦知晏必败,晏屡至其门,逃匿不见。尝食酱美,问知得于晏家,吐而覆之。乃晏败,人为之惧,孝绪曰:“亲而不党,何惧之有!”卒免于罪。

  二月,壬戌,魏主至太原。

  甲子,以左仆射徐孝嗣为尚书令,征虏将军萧季敞为广州刺史。

  癸酉,魏主至平城,引见穆泰、陆睿之党问之,无一人称枉者;时人皆服任城王澄之明。穆泰及其亲党皆伏诛;赐陆睿死于狱,宥其妻子,徙辽西为民。

  初,魏主迁都,变易旧俗,并州刺史新兴公丕皆所不乐;帝以其宗室耆旧,亦不之逼,但诱示大理,令其不生同异而已。及朝臣皆变衣冠,硃衣满坐,而丕独胡服于其间,晚乃稍加冠带,而不能修饰容仪,帝亦不强也。

  太子恂自平城将迁洛阳,元隆与穆泰等密谋留恂,因举兵断关,规据陉北。丕在并州,隆等以其谋告之。丕外虑不成,口虽折难,心颇然之。及事觉,丕从帝至平城,帝每推问秦等,常令丕坐观。有司奏元业、元隆、元超罪当族,丕应从坐。帝以丕当受诏许以不死,所免死为民,留其后妻、二子,与居于太原,杀隆、超、同产乙升,馀子徙敦煌。初,丕、睿与仆射李冲、领军于烈俱受不死之诏。睿既诛,帝赐冲、烈诏曰:“睿反逆之志,自负幽冥;违誓在彼,不关朕也。反逆既异馀犯,虽欲矜恕,如何可得?然犹不忘前言,听自死别府,免其孥戮。元丕二子、一弟,首为贼端,连坐应死,特恕为民。朕本期始终而徙自弃绝,违心乖念,一何可悲!故此别示,想无致怪。谋反之外,皎如白日耳。”冲、烈皆上表谢。

  臣光曰:夫爵禄废置,杀生予夺,人君所以驭臣之大柄也。是故先王之制,虽有亲、故、贤、能、功、贵、勤、宾,苟有其罪,不直赦也,必议于槐棘之下,可赦则赦,可宥则宥,可刑则刑,可杀则杀。轻重视情,宽猛随时。故君得以施恩而不失其威,臣得以免罪而不敢自恃。及魏则不然,勋贵之臣,往往豫许之以不死;使彼骄而触罪,又从而杀之。是以不信之令诱之使陷于死地也。刑政之失,无此为大焉!

  是时,代乡旧族,多与泰等连谋,唯于烈一族无所染涉,帝由是益重之。帝以北方酋长及侍子畏暑,听秋朝洛阳,春还部落,时人谓之“雁臣”。

  三月,己酉,魏主南至离石。叛胡请降,诏宥之。

  夏,四月,庚申,至龙门,遣使祀夏禹。癸亥,至蒲阪,祀虞舜。辛未,至长安。

  魏太子恂既废,颇自悔过。御史中尉李彪密表恂复与左右谋逆,魏主使中书侍郎邢蛮与咸阳王禧,奉诏赍椒酒诣河阳,赐恂死,敛以粗棺、常服,瘗于河阳。

  癸未,魏大将军宋明王刘昶卒于彭城,追加九锡,葬以殊礼。

  五月,己丑,魏主东还,泛渭入河。壬辰,遣使祀周文王于车,武王于镐。六月,庚申,还洛阳。

  壬戌,魏发冀、定、瀛、相、济五州兵马二十万,将入寇。

  魏穆泰之反也,中书监魏郡公穆罴与之通谋,赦后事发,削官爵为民。罴弟司空亮以府事付司马慕容契,上表自劾,魏主优诏不许;亮固请不已,癸亥,听亮逊位。

  丁卯,魏分六师以定行留。

  秋,七月,甲午,魏立昭仪冯氏为皇后。后欲母养太子恪;恪母高氏自代如洛阳,暴卒于共县。

  戊辰,魏以穆亮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冀州刺史。

  八月,丙辰,魏诏中外戒严。

  壬戌,魏立皇子愉为京兆王,怿为清河王,怀为广平王。

  追尊景皇所生王氏为恭太后。甲戌,魏讲武于华林园;庚辰,军发洛阳。使吏部尚书任城王澄居守;以御史中丞李彪兼度支尚书,与仆射李冲参治留台事。假彭城王勰中军大将军,勰辞曰:“亲疏并用,古之道也。臣独何人。频烦宠授!昔陈思求而不允,愚臣不请而得,何否泰之相远也!”魏主大笑,执勰手曰:“二曹以才名相忌,吾与汝以道德相亲。”

  上遣军主、直阁将军胡松助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戍赭阳,军主鲍举助西汝南、北义阳二郡太守黄瑶起戍舞阴。

  魏以氐帅杨灵珍为南梁州刺史。灵珍举州来降,送其母及子于南郑以为质,遣其弟婆罗阿卜珍将步骑万馀袭魏武兴王杨集始,杀其二弟集同、集众;集始窘急,请降。九月,丁酉,魏主以河南尹李崇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将兵数万讨之。

  初,魏迁洛阳,荆州刺史薛真度劝魏主先取樊、邓。真度引兵寇南阳,太守房伯玉击败之。魏主怒,以南阳小郡,志必灭之,遂引兵向襄阳;彭城王勰等三十六军前后相继,众号百万,吹脣沸地。辛丑,魏主留诸将攻赭阳,自引兵南下;癸卯,至宛,夜袭其郛,克之。房伯玉婴内城拒守。魏主遣中书舍人孙延景谓伯玉曰:“我今荡壹六合,非如向时冬来春去。不有所克,终不还北。卿此城当我六龙之首,无容不先攻取;远期一年,近止一月。封侯、枭首,事在俯仰,宜善图之!且卿有三罪,今令卿知:卿先事武帝,蒙殊常之宠,不能建忠致命而尽节于其仇,罪一也;顷年薛真度来,卿伤我偏师,罪二也;今鸾辂亲临,不面缚麾下,罪三也。”伯玉遣军副乐稚柔对曰:“承欲攻围,期于必克。卑微常人,得抗大威,真可谓获其死所!外臣蒙武帝采拔,岂敢忘恩!但嗣君失德,主上光绍大宗,非哺副亿兆之深望,抑亦兼武皇之遗赦;是以区区尽节,不敢失坠。往者北师深入,寇扰边民,辄厉将士以修职业。返己而言,不应垂责。”

  宛城东南隅沟上有桥,魏主引兵过之。伯玉使勇士数人,衣斑衣,戴虎头帽,伏于窦下,突出击之,魏主人马俱惊;召善射者原灵度射之,应弦而毙,乃得免。

  李崇槎山分道,出氐不意,表里袭之;群氐皆弃杨灵珍散归。灵珍之众减太半,崇进据赤土。灵珍遣从弟建帅五千人屯龙门,自帅精勇一万屯鹫硖;龙门之北数十里中,伐树塞路;鹫硖之口,积大木,聚礌石,临崖下之,以拒魏兵。崇命统军慕容拒帅众五千从它路夜袭龙门,破之。崇自攻鹫硖,灵珍连战败走;俘其妻子,遂克武兴。梁州刺史阴广宗、参军郑猷等将兵救灵珍;崇进击,大破之,斩杨婆罗阿卜珍,生擒猷等;灵珍奔还汉中。魏主闻之,喜曰:“使朕无西顾之忧者,李崇也。”以崇为都督梁、秦二州诸军事、梁州刺史,以安集其地。

  丁未,魏主发南阳,留太尉咸阳王禧等攻之。己酉,魏主至新野,新野太守刘思忌拒守。冬,十月,丁巳,魏军攻之,不克,筑长围守之,遣人谓城中曰:“房伯玉已降,汝何为独取糜碎!”思忌遣人对曰:“城中兵食犹多,未暇从汝小虏语也!”魏右军府长史韩显宗将别军屯赭阳,成公期遣胡松引蛮兵攻其营,显宗力战破之,斩其裨将高法援。显宗至新野,魏主谓曰:“卿破贼斩将,殊益军势。朕方攻坚城,何为不作露布?”对曰:“顷闻镇南将军王肃获贼二、三人,驴马数匹,皆为露布;臣在东观,私常哂之。近虽仰凭威灵,得摧丑虏,兵寡力弱,擒斩不多。脱复高曳长缣,虚张功烈,尤而效之,其罪弥大。臣所以不敢为之,解上而已。”魏主益贤之。

  上诏徐州刺史裴叔业引兵救雍州。叔业启称:“北人不乐远行,唯乐钞掠。若侵虏境,则司、雍之寇自然分矣。”上从之。叔业引兵攻虹城,获男女四千馀人。

  甲戌,遣太子中庶子萧衍、右军司马张稷救雍州。十一月,甲午,前军将军韩秀方等十五将降于魏。丁酉,魏败齐兵于沔北,将军王伏保等为魏所获。

  丙辰,以杨灵珍为北秦州刺史、仇池公、武都王。

  新野人张者帅万馀家据栅拒魏。十二月,庚申,魏人攻拔之。雍州刺史曹虎与房伯玉不协,故缓救之,顿军樊城。

  丁丑,诏遣度支尚书崔慧景救雍州,假慧景节,帅众二万、骑千匹向襄阳,雍州众军并受节度。

  庚午,魏主南临沔水;戊寅,还新野。

  将军王昙纷以万馀人攻魏南青州黄郭戍,魏戍主崔僧渊破之,举军皆没。将军鲁康祚、赵公政将兵万人侵魏太仓口,魏豫州刺史王肃使长史清河傅永将甲士三千击之。康祚等军于淮南,永军于淮北,相去十馀里。永曰:“南人好夜斫营,必于渡淮之所置火以记浅处。”乃夜分兵为二部,伏于营外;又以瓠贮火,密使人过淮南岸,于深处置之,戒曰:“见火起,则亦然之。”是夜,康祚等果引兵斫永营;伏兵夹击之。康祚等走趣淮水,火既竞起,不知所从,溺死及斩首数千级,生擒公政,获康祚之尸以归。豫州刺史裴叔业侵魏楚王戍,肃复令永击之。永将心腹一人驰诣楚王戍,令填外堑,夜伏战士千人于城外。晓而叔业等至城东,部分将置长围。永伏兵击其后军,破之。叔业留将佐守营,自将精兵数千救之。永登门楼,望叔业南行数里,则开门奋击,大破之,获叔业伞扇、鼓幕、甲仗万馀。叔业进退失据,遂走。左右欲追之,永曰:“吾弱卒不满三千,彼精甲犹盛,非力屈而败,自坠吾计中耳。既不测我之虚实,足使丧胆。俘此足矣,何更追之!”魏主遣谒者就拜永安远将军、汝南太守,封贝丘县男。永有勇力,好学能文。魏主常叹曰:“上马能击贼,下马作露版,唯傅修期耳!”曲江公遥欣好武事,上以诸子尚幼,内亲则仗遥欣兄弟,外亲则倚后弟西中郎长史彭城刘暄、内弟太子詹事江祏。故以始安王遥光为扬州刺史,居中用事;遥欣为都督荆、雍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据西面。而遥欣在江陵,多招才勇,厚自封殖,上甚恶之。遥欣侮南郡太守刘季连,季连密表遥欣有异迹;上乃以季连为益州刺史,使据遥欣上流以制之。季连,思考之子也。

  是岁,高昌王马儒遣司马王体玄入贡于魏,请兵迎接,求举国内徙;魏主遣明威将军韩安保迎之,割伊吾之地五百里以居儒众。儒遣左长史顾礼、右长史金城麹嘉将步骑一千五百迎安保,而安保不至;礼、嘉还高昌,安保亦还伊吾。安保遣其属朝兴安等使高昌,儒复遣顾礼将世子义舒迎安保,至白棘城,去高昌百六十里。高昌旧人恋土,不愿东迁,相与杀儒,立麹喜为王,复臣于柔然。安保独与顾礼、马义舒还洛阳。

  高宗明皇帝下永泰元年(戊寅,公元四九八年)

  春,正月,癸未朔,大赦。

  加中军将军徐孝嗣开府仪同三司,孝嗣固辞。

  魏军李佐攻新野,丁亥,拔之,缚刘思忌,问之曰:“今欲降未?”思忌曰:“宁为南鬼,不为北臣!”乃杀之。于是沔北大震。戊子,湖阳戍主蔡道福,辛卯,赭阳戍主成公期,壬辰,舞阴戍主黄瑶起、南乡太守席谦,相继南遁。瑶起为魏所获,魏主以赐王肃,肃脔而食之。乙巳,命太尉陈显达救雍州。

  上有疾,以近亲寡弱,忌高、武子孙。时高、武子孙犹有十王,每朔望入朝,上还后宫辄叹息曰:“我及司徒诸子皆不长,高、武子孙日益长大!”上欲尽除高、武之族,以微言问陈显达,对曰:“此等岂足介虑!”以问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遥光以为当以次施行。遥光有足疾,上常令乘舆自望贤门入。每与上屏人久语毕。上索香火,呜咽流涕,明日必有所诛。会上疾暴甚,绝而复苏,遥光遂行其策。丁未,杀河东王铉、临贺王子岳、西阳王子文、永阳王子峻、南康王子琳、衡阳王子珉、湘东王子建、南郡王子夏、桂阳王昭粲、巴陵王昭秀,于是太祖、世祖及世宗诸子皆尽矣。铉等已死,乃使公卿奏其罪状,请诛之,下诏不许;再奏,然后许之。南康侍读济阳江泌哭子琳,泪尽,继之以血;亲视殡葬毕,乃去。

  庚戌,魏主如南阳。二月,癸丑,诏左卫将军萧惠休等救寿阳。甲子,魏人拔宛北城,房伯玉面缚出降。伯玉从父弟思安为魏中统军,数为伯玉泣请,魏主乃赦之。庚午,魏主如新。辛巳,以彭城王勰为使持节、都督南征诸军事、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三月,壬午朔,崔慧景、萧衍大败于邓城。时慧景至襄阳,五郡已没,慧景与衍及军主刘山阳、傅法宪等帅五千馀人进行邓城,魏数万骑奄至,诸军登城拒守。时将士蓐食轻行,皆有饥惧之色。衍欲出战,慧景曰:“虏不夜围人城,待日暮自当去。”既而魏众转至。慧景于南门拔军去,诸军不相知,相继皆遁。魏兵自北门入,刘山阳与部曲数百人断后死战,且战且却行。慧景过闹沟,军人相蹈藉,桥皆断坏。魏兵夹路射之,杀傅法宪,士卒赴沟死者相枕,山阳取袄仗填沟乘之,得免。魏主将大兵追之,晡时至沔。山阳据城苦战,至暮,魏兵乃退。诸军恐惧,是夕,皆下船还襄阳。

  庚寅,魏主将十万众,羽仪华盖,以围樊城,曹虎闭门自守。魏主临沔水,望襄阳岸,乃去,如湖阳;辛亥,如悬瓠。

  魏镇南将军王肃攻义阳,裴叔业将兵五万围涡阳以救义阳。魏南兗州刺史济北孟表守涡阳,粮尽,食草木皮叶。叔业积所杀魏人高五丈以示城内;别遣军主萧璝等攻龙亢,魏广陵王羽救之。叔业引兵击羽,大破之,追获其节。魏主使安远将军傅永、征虏将军刘藻、假辅国将军高聪等救涡阳,并受王肃节度。叔业进击,大破之,聪奔悬瓠,永收散卒徐还。叔业再战,凡斩首万级,俘三千馀人,获器械杂畜财物以千万计。魏主命锁三将诣悬瓠。刘藻、高聪免死,徙平州;傅永夺官爵;黜王肃为平南将军。肃表请更遣军救涡阳,魏主报曰:“观卿意,必以藻等新败,故难于更往。朕今少分兵则不足制敌,多分兵则禁旅有阙,卿审图之。义阳当止则止,当下则下;若失涡阳,卿之过也。”肃乃解义阳之围,与统军杨大眼、奚康生等步骑十馀万救涡阳。叔业见魏兵盛,夜,引军退;明日,士众奔溃,魏人追之,杀伤不可胜数。叔业还保涡口。

  初,魏中尉李彪,家世孤微,朝无亲援;初游代都,以清渊文穆公李冲好士,倾心附之。冲亦重其材学,礼遇甚厚,荐于魏主,且为之延誉于朝,公私汲引。及为中尉,弹劾不避贵戚,魏主贤之,以比汲黯。彪自以结知人主,不复藉冲,稍稍疏之,唯公坐敛袂而已,无复宗敬这意,冲浸衔之。

  及魏主南伐,彪与冲及任城王澄共掌留务。彪性刚豪,意议多所乖异,数与冲争辨,形于声色;自以身为法官,它人莫能纠劾,事多专恣。冲不胜忿,乃积其前作过恶,禁彪于尚书省,上表劾彪”违傲高亢,公行僭逸,坐舆禁省,私取官材,辄驾乘黄,无所惮慑。臣辄集尚书已下、令史已上于尚书都座,以彪所犯罪状告彪,讯其虚实,彪皆伏罪。请以见事免彪所居职,付廷尉治罪。”冲又表称:“臣与彪相识以来,垂二十载。见其才优学博。议论刚正,愚意诚谓拔萃公清之人。后稍察其为人酷急,犹谓益多损少。自大驾南行以来,彪兼尚书,日夕共事,始知其专恣无忌,尊身忽物;听其言如振古忠恕之贤,校其行实天下佞暴之贼。臣与任城卑躬曲己,若顺弟之奉暴兄,其所欲者,事虽非理,无不屈从。依事求实,悉有成验。如臣列得实,宜殛彪于北荒,以除乱政之奸;所引无证,宜投臣于四裔,以息青蝇之谮。”冲手自作表,家人不知。

  帝览表,叹怅久之,曰:“不意留台乃至于此!”既而曰:“道固可谓溢矣,而仆射亦为满也。”黄门侍郎宋弁素怨冲,而与彪同州相善,阴左右之。有司处彪大辟,帝宥之,除名而已。

  冲雅性温厚,及收彪之际,亲数彪前后过失,瞋目大呼,投折几案,御史皆泥首面缚。冲詈辱肆口,遂发病荒悸,言语错缪,时扼腕大骂,称“李彪小人”,医药皆不能疗,或以为肝裂,旬馀而卒。帝哭之,悲不自胜,赠司空。

  冲勤敏强力,久处要剧,文案盈积,终日视事,未尝厌倦,职业修举,才四十而发白。兄弟六人,凡四母,少时颇多忿竞。及冲贵,禄赐皆与共之,更成敦睦。然多授引族姻,私以官爵,一家岁禄万匹有馀,时人以此少之。

  魏主以彭城王勰为宗师,诏使督察宗室,有不帅教者以闻。

  夏,四月,甲寅,改元。

  大司马会稽太守王敬则,自以高、武旧将,必不自安。上虽外礼甚厚,而内相疑备,数访问敬则饮食,体干堪宜。闻其衰老,且以居内地,故得少宽。前二岁,上遣领军将军萧坦之将斋仗五百人行武进陵,敬则诸子在都,忧怖无计。上知之,遣敬则世子仲雄入东安尉之。

  仲雄善琴,上以蔡邕焦尾琴借之。仲雄于御前鼓琴作《懊憹歌》,曰:“常叹负情侬,郎今果行许。”又曰:“君行不净心,那得晋人题!”上愈猜愧。

  上疾屡危,乃以光禄大夫张瑰为平东将军、吴郡太守,置兵佐以密防敬则。中外传言,当有异处分。敬则闻之,窃曰:“东今有谁,只是鹆平我耳;东亦何易可平!吾终不受金罂!”金罂,谓鸩也。

  敬则女为徐州行事谢朓妻,敬则子太子洗马幼隆遣正员将军徐岳以情告朓:“为计若同者,当往报敬则。”朓执岳,驰启以闻。敬则城局参军徐庶,家在京口。其子密以报庶,庶以告敬则五官掾王公林。公林,敬则族子也,常所委信。公林劝敬则急送启赐儿死,单舟星夜还都。敬则令司马张思祖草启,既而曰:“若尔,诸郎在都,要应有信,且忍一夕。”

  其夜,呼僚佐文武樗蒲,谓众曰:“卿诸人欲令我作何计?”莫敢先答。防阁丁兴怀曰:“官祗应作尔!”敬则不应。明旦,召山阴令王询、台传御史钟离祖愿,敬则横刀跂坐,问询等:“发丁可得几人?库见有几钱物?”询称“县丁猝不可集”;祖愿称“库物多未输入”。敬则怒,将出斩之,王公林又谏曰:“凡事皆可悔,唯此事不可悔;官讵不更思!”敬则唾其面曰:“我作事,何关汝小子!”丁卯,敬则举兵反,招集,配衣,二三日便发。

  前中书令何胤,弃官隐居若邪山,敬则欲劫以为尚书令。长史王弄璋等谏曰:“何令高蹈,必不从;不从,便应杀之。举大事先杀名贤,事必不济。”敬则乃止。胤,尚之之孙也。

  庚午,魏发州郡兵二十万人,期八月中旬集悬瓠。

  魏赵郡灵王幹卒。

  上闻王敬则反,收王幼隆及其兄员外郎世雄、记室参军季哲、其弟太子舍人少安等,皆杀之。长子黄门郎元迁将千人在徐州击魏,敕徐州刺史徐玄庆杀之。前吴郡太守南康候子恪,嶷之子也,敬则起兵,以奉子恪为名;子恪亡走,未知所在。始安王遥光劝上尽诛高、武子孙,于是悉召诸王侯入宫。晋安王宝义江陵公宝览等处中书省,高、武诸孙处西省,敕人各从左右两人,过此依军法;孩幼者与乳母俱入。其夜,令太医煮椒二斛,都水办棺材数十具,须三更,当尽杀之。子恪徒跣自归,二更达建阳门,剌启。时刻已至,而上眠不起,中书舍人沈徽孚与上所亲左右单景隽共谋少留其事。须臾,上觉,景隽启子恪已至。上惊问曰:“未邪?未邪?”景隽具以事对。上抚床曰:“遥光几误人事!”乃赐王侯供馔,明日,悉遣还第。以子恪为太子中庶子。宝览,缅之子也。

  敬则帅实甲万人过浙江。张瑰遣兵三千拒敬则于松江,闻敬则军鼓声,一时散走,瑰弃郡,逃民间。敬则以旧将举事,百姓担篙荷锸,随之者十馀万众;至晋陵,南沙人范修化杀县令公上延孙以应之。敬则至武进陵口,恸哭而过。乌程丘仲孚为曲阿令,敬则前锋奄至,仲孚谓吏民曰:“贼乘胜虽锐,而乌合易离。今若收船舰,凿长冈埭,泻渎水以阻其路,得留数日,台军必至,如此,则大事济矣。”敬则军至,值渎涸,果顿兵不得进。

  五月,壬午,诏前军司马左兴盛、后军将军崔恭祖、辅国将军刘山阳、龙骧将军、马军主胡松筑垒于曲阿长冈;右仆射沈文季为持节都督,屯湖头,备京口路。恭祖,慧景之旅也。敬则急攻兴盛、山阳二垒,台军不能敌,欲退,而围不开,各死战。胡松引骑兵突其后,白丁无器仗,皆惊散。敬则军大败,索马再上,不能得,崔恭祖刺之仆地,兴盛军客袁文旷斩之。乙酉,传首建康。是时上疾已笃,敬则仓猝东起,朝廷震惧。太子宝卷使人上屋,望见征虏亭失火,谓敬则至,急装欲走。敬则闻之,喜曰:“檀公三十六策,走为上策,计汝父子唯有走耳!”盖时人讥檀道济避魏之语也。敬则之来,声势甚盛,裁少日而败。

  台军讨贼党,晋陵民以附敬则应死者甚众。太守王瞻上言:“愚民易动,不足穷法。”上许之,所全活以万数。瞻,弘之从孙也。

  上赏谢朓之功,迁尚书吏部郎。朓上表三让,上不许。中书疑朓官未及让,国子祭酒沈约曰:“近世小官不让,遂成恒俗。谢吏部今授超阶,让别有意。夫让出人情,岂关官之大小邪!”朓妻常怀刃欲杀朓,朓不敢相见。

  秋,七月,魏彭城王勰表以一岁国秩、职俸、亲恤裨军国之用。魏主诏曰:“割身存国,理为远矣。职俸便停,亲、国听三分受一。”壬午,又诏损皇后私府之半,六宫嫔御、五服男女供恤亦减半,在军者三分省一,以给军赏。

  癸卯,以太子中庶子萧衍为雍州刺史。

  己酉,上殂于正福殿。遗诏:“徐令可重申前命。沈文季可左仆射,江祏可右仆射,江祀可侍中,刘暄可卫尉。军政可委陈太尉;内外众事,无大小委徐孝嗣、遥光、坦之、江祏,其大事与沈文季、江祀、刘暄参怀。心膂之任可委刘悛、萧惠休、崔慧景。”

  上性猜多虑,简于出入,竟不郊天。又深信巫觋,每出先占利害。东出云西,南出云北。初有疾,甚秘之,听览不辍。久之,敕台省文簿中求白鱼以为药,外始知之。

  太子即位。

  八月,辛亥,魏太子自洛阳朝于悬瓠。

  壬子,奉朝请邓学以齐兴郡降魏。

  魏主之入寇也,遣使发高车兵。高车惮远役,奉袁纥树者为主,相帅北叛。魏主遣征北将军宇文福讨之,大败而还,福坐黜官。更命平北将军江阳王继都督北讨诸军事以讨之,自怀朔以东悉禀节度,仍摄镇平城。继,熙之曾孙也。

  八月,葬明皇帝于兴安陵,庙号高宗。东昏侯恶灵在太极殿,欲速葬。徐孝嗣固争,得逾月。帝每当哭,辄云喉痛。太中大夫羊阐入临,无发,号恸俯仰,帻遂脱地。帝辍哭大笑,谓左右曰:“秃鹙啼来乎!”

  九月,己亥,魏主闻高宗殂,下诏称“礼不伐丧”,引兵还。庚子,诏北伐高车。

  魏主得疾甚笃,旬日不见侍臣,左右唯彭城王勰等数人而已。勰内侍医药,外总军国之务,远近肃然,人无异议。右军将军丹阳徐謇善医,时在洛阳,急召之。既至,勰涕泣执手谓曰:“君能已至尊之疾,当获意外之赏;不然,有不测之诛。非但荣辱,乃系存亡。”勰又密为坛于汝水之滨,依周公故事,告天地及显祖,乞以身代魏主。魏主疾有间,丙午,发悬瓠,舍于汝滨,集百官,坐徐謇于上席,称扬其功,除鸿胪卿,封金乡县伯,赐钱万缗;诸王别饷赉,各不减千匹。

  冬,十一月,辛巳,魏主如鄴。

  戊子,立妃褚氏为皇后。

  魏江阳王继上言:“高车顽昧,避役遁逃,若悉追戮,恐遂扰乱。请遣使,镇别推检,斩魁首一人,自馀加以慰抚。若悔悟从役者,即令赴军。”诏从之。于是叛者往往自归。继先遣入慰谕树者。树者亡入柔然,寻自悔,相帅出降。魏主善之;曰:“江阳可大任也。”十二月,甲寅,魏主自鄴班师。

  林邑王诸农入朝,海中值风,溺死,以其子文款为林邑王。

齊紀七譯文
高宗明皇帝下建武四年(丁丑、497)
  齊紀七齊明帝建武四年(丁丑,公元497年)
  [1]春,正月,大赦。
  [1]春季,正月,大赦天下。
  [2]丙申,魏立皇子恪為太子。魏主宴於清徽堂,語及太子恂,李衝謝曰:“臣忝師傅,不能輔導。”帝曰:“朕尚不能化其惡,師傅何謝也!”
  [2]丙申(初八),北魏立皇子元恪為太子。孝文帝在清徽堂歡宴,說到太子元恂,李衝謝罪說:“我愧為太子師傅,沒有能教導好他,實在有罪。”孝文帝說:“朕尚且不能教化他的劣惡,你做師傅的何必謝罪呢?”
  [3]乙巳,魏主北巡。
  [3]乙巳(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去北方巡視。
  [4]初,尚書令王晏,為世祖所寵任;及上謀廢鬱林王,晏即欣然推奉。鬱林王已廢,上與晏宴於東府,語及時事,晏抵掌曰:“公常言晏怯,今定何如?”上即位,晏自謂佐命新朝,常非薄世祖故事。既居朝端,事多專決,內外要職,並用所親,每與上爭用人。上雖以事際須晏,而心惡之。嘗料簡世祖中詔,得與晏手敕三百餘紙,皆論國家事,又得晏啟諫世祖以上領選事,以此愈猜薄之。始安王遙光勸上誅晏,上曰:“晏於我有功;且未有罪。”遙光曰:“晏尚不能為武帝,安能為陛下乎!”上默然。上遣腹心陳世範等出塗巷,採聽異言。晏輕淺無防,意望開府,數呼相工自視,雲當大貴,與賓客語,好屏人清閒。上聞之,疑晏欲反,遂有誅晏之意。
  [4]早先,南齊尚書令王晏深得武帝的寵信,到了明帝謀劃廢去鬱林王之時,王晏又立即欣然贊同,幫助進行。鬱林王被廢去之後,明帝與王晏在東府宴飲,談到時事之時,王晏拍著手掌說道:“您經常說我王晏膽怯,今天又認定我如何呢?”明帝即位,王晏自以為對新朝有佐命之功,經常菲薄譏刺武帝在世時候的事情。他擔任了尚書令,居於朝臣中的最高地位,處理事情非常專橫獨斷,朝廷內外的重要職位,都任用自己的親信之徒,經常與明帝在用人方面發生爭執。明帝雖然因舉事之際,不得不依賴、重用王晏,但是內心卻十分厭惡他。明帝曾經整理檢查武帝的詔書文告等材料,得到武帝寫給王晏的手敕三百多張,都是談論國家的事情,又獲得王晏勸諫武帝不要讓自己主管詮選之事的啟奏,因此越發猜忌、冷淡王晏了。始安王蕭遙光勸明帝殺掉王晏,明帝說:“王晏於我有功勞,況且沒有罪過,所以不能殺他。”蕭遙光又說:“王晏對武帝都不能忠心耿耿,怎麼能忠於陛下呢?”明帝聽了默然無言。明帝派遣心腹陳世範等人到街頭小巷去採聽關於王晏的傳言異聞。王晏這個人輕率淺薄而沒有防範,他想為自己開闢府署,幾次傳叫方術之士來檢視風水,說是會大富大貴。王晏與賓客談話時,總是喜歡把手下的雜人支開,然後與客人在清靜中交談。明帝知道了這些情況之後,懷疑王晏想謀反,於是產生了殺掉王晏的念頭。
  奉朝請鮮于文粲密探上旨,告晏有異志。世範又啟上雲:“晏謀因四年南郊,與世祖故主帥於道中竊發。”會虎犯郊壇,上愈懼。未郊一日,有敕停行,先報晏及徐孝嗣。孝嗣奉旨,而晏陳“郊祀事大,必宜自力”。上益信世範之言。丙辰,召晏於華林省,誅之,並北中郎司馬蕭毅、臺隊主劉明達,及晏子德元、德和。下詔雲:“晏與毅、明達以河東王鉉識用微弱,謀奉以為主,使守虛器。”晏弟詡為廣州刺史,上遣南中郎司馬蕭季敞襲殺之。季敞,上之從祖弟也。蕭毅奢豪,好弓馬,為上所忌,故因事陷之。河東王鉉先以年少才弱,故未為上所殺。鉉朝見,常鞠躬俯僂,不敢平行直視。至是,年稍長,遂坐晏事免官,禁不得與外人交通。
  奉朝請鮮于文粲密探到了明帝的心思,就奏告了王晏有異圖。陳世範又啟奏明帝:“王晏密謀借建武四年南郊祭天之機,與武帝過去的主帥在道中起事。”正好遇上老虎闖入南郊祭壇,明帝愈加懼怕了。郊祭前一日,明帝敕令不去南郊祭祀,派人先告訴了王晏和徐孝嗣。徐孝嗣奉旨不言,而王晏則不同意明帝不去,陳述了自己的理由:“郊祀事關重大,聖上一定要親自前去。”這樣一來,明帝越加相信陳世範所說的了。丙辰(二十八日),明帝在華林省召見王晏,殺了他,一同誅死的還有北中郎司馬蕭毅、臺隊主劉明達,以及王晏的兒子王德元、王德和。明帝發出詔令:“王晏與蕭毅、劉明達因為河東王蕭崐鉉識見低下、能力微弱,於是陰謀奉他為君主,讓他守虛位,而他們自己操縱國政。”王晏的弟弟王詡擔任廣州刺史,明帝派遣南中郎司馬蕭季敞去突然殺掉了他。蕭季敞是明帝的從祖弟。蕭毅奢侈豪華,特別喜好弓箭、駿馬,使明帝忌妒,因此借這件事陷害、殺害了他。河東王蕭鉉在早先因年齡小、才力弱,所以沒有被明帝殺掉。蕭鉉在朝見明帝時總是保持鞠躬姿勢,彎腰低頭,不敢平行直視。至此時,年齡稍大了些,於是連坐王晏之事而被免官,並且被禁止與外面的人來往交接。
  鬱林王之將廢也,晏從弟御史中丞思遠謂晏曰:“兄荷世祖厚恩,今一旦贊人如此事;彼或可以權計相須,未知兄將來何以自立!若及此引決,猶可保全門戶,不失後名。”晏曰:“方啖粥,未暇此事。”及拜驃騎將軍,集會子弟,謂思遠兄思徵曰:“隆昌之末,阿戎勸吾自裁;若從其語,豈有今日!”思遠遽應曰:“如阿戎所見,今猶未晚也。”思遠知上外待晏厚而內已疑異,乘間謂晏曰:“時事稍異,兄亦覺不?凡人多拙於自謀而巧於謀人。”晏不應。思遠退,晏方嘆曰:“世乃有勸人死者!”旬日而晏敗。上聞思遠言,故不之罪,仍遷侍中。
  鬱林王將被廢黜之前,王晏的堂弟御史中丞王思遠對王晏說:“兄長你承受武帝的厚恩,現在一旦幫助別人進行此事,在那個人來說或許可以暫時利用兄長,但不知兄長這樣做了,將來別人何以自立呢?如果在現在能拿起刀子自刎而死,還可以保全門戶,不失後世英名。”王晏不予理會,回答說:“我正在喝粥,無暇顧及此事。”明帝即位之後,拜王晏為驃騎將軍,王晏把弟弟和兒子們召集在一起,對王思遠的哥哥王思徵說:“隆昌之末,思遠勸我自裁,如果聽從了他的話語,那裡能有今天呢?”王思遠隨聲應道:“如按照小弟所說的那樣去做,現在尚未為晚。”王思遠知道明帝外表上對待王晏十分優厚而內心則已經開始懷疑他了,就乘機對王晏說:“眼下事情逐漸有異樣,兄長覺察與否?人們大多拙於自謀而巧於謀算別人。”王晏聽後沒有吭聲。王思遠走了之後,王晏才嘆息著說:“世上竟有勸人死的人。”十日之後,王晏被殺。明帝聽說了王思遠對王晏說過的話,所以沒有定他的罪,並且升任他為侍中。
  晏外弟尉氏阮孝緒亦知晏必敗,晏屢至其門,逃匿不見。嘗食醬美,問知得於晏家,吐而覆之。及晏敗,人為之懼,孝緒曰:“親而不黨,何懼之有!”卒免於罪。
  王晏的表弟尉氏人阮孝緒也知道王晏必定會敗落,所以王晏屢次到他家去,他都躲而不見。一次,他吃醬覺得味道很香,一問才知道是從王晏家得來的,因此立即吐了出來,並且把其餘的全部倒掉。到了王晏被殺之後,人們都為阮孝緒擔心,他卻不以為然,說:“雖然是親戚,但是並不是同黨,有什麼害怕的呢?”最後他被免於定罪。
  [5]二月,壬戌,魏主至太原。
  [5]二月壬戌(初五),北魏孝文帝到達太原。
  [6]甲子,以左僕射徐孝嗣為尚書令,徵虜將軍蕭季敞為廣州刺史。
  [6]甲子(初七),齊明帝任命左僕射徐孝嗣為尚書令,任命徵虜將軍蕭季敞為廣州刺史,分別代替王晏及其弟生前的職位。
  [7]癸酉,魏主至平城,引見穆泰、陸睿之黨問之,無一人稱枉者;時人皆服任城王澄之明。穆泰及其親黨皆伏誅;賜陸睿死於獄,宥其妻子,徙遼西為民。
  [7]癸酉(十六日),北魏孝文帝到達平城,提審了穆泰、陸睿之黨,沒有一個人說自己冤枉。當時,人們都認為任城王元澄公正、明察。穆泰及其親信黨徒都伏法,陸睿被賜死獄中,他的妻子得到寬宥,被流放到遼西,成為平民。
  初,魏主遷都,變易舊俗,幷州刺史新興公丕皆所不樂;帝以其宗室耆舊,亦不之逼,但誘示大理,令其不生同異而已。及朝臣皆變衣冠,朱衣滿坐,而丕獨胡服於其間,晚乃稍加冠帶,而不能修飾容儀,帝亦不強也。
  早先,北魏孝文帝遷都洛陽,改變舊的風俗習慣,但是幷州刺史新興公元丕一點也不高興這樣做,孝文帝因為他在家族中年輩較長,因此就不強行讓他改換,但是用大道理加以誘導勸說,以便使他不公開反對。到了朝中大臣們都改換了衣服帽子,每天上朝殿內朱衣滿坐,但是惟獨元丕還穿著胡服側身其間,後來他才慢慢加上了帽子和帶子,可是仍舊不修飾外表儀容,孝文帝也不強崐迫他。
  太子恂自平城將遷洛陽,元隆與穆泰等密謀留恂,因舉兵斷關,規據陘北。丕在幷州,隆等以其謀告之。丕外慮不成,口雖折難,心頗然之,及事覺,丕從帝至平城,帝每推問泰等,常令丕坐觀。有司奏元業、元隆、元超罪當族,丕應從坐。帝以丕嘗受詔許以不死,聽免死為民,留其後妻、二子,與居於太原,殺隆、超、同產乙升,餘子徙敦煌。
  太子元恂將從平城遷往洛陽之時,元隆同穆泰等人密謀策劃,要把元恂留在平城,因此出兵堵住雁門東陘、西陘二關,陰謀佔據關北恆、朔二州。當時,元丕在幷州,元隆等人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他,元丕表面上憂慮事情難以成功,口頭上雖然反對,但是心裡卻頗為贊同。等到穆泰等人叛亂之事敗露之後,元丕隨從孝文帝到了平城,孝文帝每次審問穆泰等人時,常常讓元丕坐在旁邊觀看。有的官員奏告元業、元隆、元超罪該滿門誅斬,元丕也應該連坐治罪。孝文帝以元丕曾經在詔令中被許以不死,就免他一死,黜為平民,讓他的後妻和兩個兒子陪伴他居住在太原,而殺了元隆、元超及其同胞兄弟元乙升,其他的兒子流放敦煌。
  初,丕、睿與僕射李衝、領軍於烈俱受不死之詔。睿既誅,帝賜衝、烈詔曰:“睿反逆之志,自負幽冥;違誓在彼,不關朕也。反逆既異餘犯,雖欲矜恕,如何可得?然猶不忘前言,聽自死別府,免其拿戮。元丕二子、一弟,首為賊端,連坐應死,特恕為民,朕本期始終而彼自棄絕,違心乖念,一何可悲!故此別示,想無致怪。謀反之外,皎如白日耳。”衝、烈皆上表謝。
  原先,元丕、陸睿以及僕射李衝、領軍於烈等人都受過皇帝的不死之詔。陸睿被殺之後,孝文帝在賜給李衝、於烈的詔書中說:“雖然朕曾經詔許陸睿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免於一死,可是他叛逆謀反的陰謀,自己有負於鬼神,是他違背了曾經發過的誓言,所以他的死與朕沒有關係。他叛亂謀反既不同於其他諸犯,即使想要寬恕他,又怎麼可能呢?然而朕猶不忘先前說過的話,所以讓他自己在獄中自盡,並且免去他兒子的死罪。元丕的兩個兒子、一個弟弟,最早策劃叛亂,最先參與叛亂,理應連坐處死,朕特加恕免,只是黜為平民而已。朕本來期望與他們和衷共濟,始終相善,但是他們自己棄絕情義,違背良心,產生不軌之念,這是多麼令人感到可悲的啊!所以,特意告訴你們一下,想必不會令你們奇怪吧?除了謀反這件事情之外,朕對他們的一片真心皎如白月,在在可鑑。”李衝、於烈都上表致謝。
  臣光曰:夫爵祿廢置,殺生予奪,人君所以馭臣之大柄也。是故先王之制,雖有親、故、賢、能、功、貴、勤、賓,苟有其罪,不直赦也;必議於槐棘之下,可赦則赦,可宥則宥,可刑則刑,可殺則殺;輕重視情,寬猛隨時。故君得以施恩而不失其威,臣得以免罪而不敢自恃。及魏則不然,勳貴之臣,往往豫許之以不死;彼驕而觸罪,又從而殺之。是以不信之令誘之使陷於死地也。刑政之失,無此為大焉!
  臣司馬光曰:給予或剝奪爵位、俸祿,掌管生殺予奪之權力,這是做皇帝的人駕馭臣下們的重要手段,所以先王們裁定的制度,雖然有親、故、賢、能、功、勤、賓等所謂“八議”,但是如果臣下犯有罪行,並不直接赦免,而一定要透過刑法部門來商議,可以赦免則赦免,可以寬大則寬大,可以判刑則判刑,可以誅死則誅死,懲罰的輕與重根據實情而定,處理的寬與嚴隨時機而有所不同。因此,國君得以施行仁恩而又不失其威嚴,臣子們既可以得到免罪而又不敢以此自恃。到了北魏卻不是這樣了,對於功勳顯貴的大臣,往往預先許諾以終生不被處死,但是其人因此而自驕,觸法犯罪,則又被處死。這正是以言而無信的允諾誘惑其人,使他陷於死地。刑法政治的失誤過錯,沒有比這更大的了。
  [8]是時,代鄉舊族,多與泰等連謀,唯於烈無所染涉,帝由是益重之。帝以北方酋長及侍子畏暑,聽秋朝洛陽,春還部落,時人謂之“雁臣”。
  [8]在這時候,平城的鮮卑族人,多數與穆泰等人一起策劃,唯獨於烈沒有絲毫參涉,因此孝文帝對他更加器重了。孝文帝考慮到北方的酋長以及在身邊侍奉自己的王子們害怕暑熱,所以就任他們秋天來到洛陽,春天再返回各自的部落去,當時的人們稱他們為“雁臣”。
  [9]三月,己酉,魏主南至離石。叛胡請降,詔宥之。夏,四月,庚申,至龍門,遣使祀夏禹。癸亥,至蒲坂,祀虞舜。辛未,至長安。[9]三月己酉(二十二日),北魏孝文帝到達離石,反叛的胡人請求投降,孝文帝詔令寬恕了他們。夏季,四月,庚申(初四),孝文帝到達龍門,派遣使者去祭祀夏禹。癸亥(初七),孝文帝到達蒲坂,祭祀虞舜。辛未(十五日),孝文帝到達長安。
  [10]魏太子恂既廢,頗自悔過。御史中尉李彪密表恂復與左右謀逆,魏主使中書侍郎邢巒與咸陽王禧奉詔齎椒酒詣河陽,賜恂死,斂以粗棺、常服,瘞於河陽。
  [10]北魏太子元恂被廢之後,頗為悔恨自己過去的過失。御史中尉李彪秘密上表孝文帝,告發說元恂又與手下的人謀劃叛逆,孝文帝派遣中書侍郎邢巒和咸陽王元禧奉著自己的聖旨,帶著用椒子浸製的酒去河陽,賜元恂死,用粗劣的棺材和平常衣服裝斂了他,埋葬在河陽。
  [11]癸未,魏大將軍宋明王劉昶卒於彭城,葬以殊禮。
  [11]癸未(二十七日),北魏的大將軍宋明王劉昶死於彭城,以特別的禮儀安葬。
  [12]五月,己丑,魏主東還,泛渭入河。壬辰,遣使祀周文王於豐,武王於鎬。六月,庚申,還洛陽。
  [12]五月,己丑(初三),北魏孝文帝東行返回,乘船從渭河進入黃河。壬辰(初六),孝文帝派遣使者分別在豐、鎬兩處祭祀周文王和周武王。六月,庚申(初五),孝文帝回到洛陽。
  [13]壬戌,魏發冀、定、瀛、相、濟五州兵二十萬,將入寇。
  [13]壬戌(初七),北魏發動冀、定、瀛、相、濟等五州的二十萬大軍,即將入侵南齊。
  [14]魏穆泰之反也,中書監魏郡公穆羆與之通謀,赦後事發,削官爵為民。羆弟司空亮以府事付司馬慕容契,上表自劾,魏主優詔不許;亮固請不已,癸亥,聽亮遜位。
  [14]北魏穆泰謀反時,中書監魏郡公穆羆曾與他一起策劃,赦免之後事情被發現,從寬被削去官職和爵位,黜為平民。穆羆的弟弟擔任司空的穆亮把府署中的事務交付給司馬慕容契,上表孝文帝自行彈劾,孝文帝下詔撫慰,不許他辭職,但是穆亮再三請求,癸亥(初八),孝文帝只好同意穆亮辭去官職。
  [15]丁卯,魏分六師以定行留。
  [15]丁卯(十二日),北魏把軍隊分為六部分,以便決定哪些參加南征,哪些留守。
  [16]秋,七月,魏立昭儀馮氏為皇后,後欲母養太子恪;恪母高氏自代如洛陽,暴卒於共縣。
  [16]秋季,七月,北魏冊立昭儀馮氏為皇后。馮皇后想做太子元恪的母親,親自來撫養他。元恪的生母高氏從代都來洛陽時,突然死於共縣。
  [17]戊辰,魏以穆亮為徵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冀州刺史。
  [17]戊辰(十三日),北魏任命穆亮為徵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冀州刺史。
  [18]八月,丙辰,魏詔中外戒嚴。
  [18]八月,丙辰(初一),北魏即將南伐,宣佈內外戒嚴。
  [19]壬戌,魏立皇子愉為京兆王,懌為清河王,懷為廣平王。
  [19]壬戌(初七),北魏封立皇子元愉為京兆王,元懌為清河王,元懷為廣平王。
  [20]追尊景皇所生王氏為恭太后。
  [20]明帝追尊景皇生母王氏為恭太后。
  [21]甲戌,魏講武於華林園;庚辰,軍發洛陽。使吏部尚書任城王澄居守;以御史中丞李彪兼度支尚書,與僕射李衝參治留臺事。假彭城王勰中軍大將軍,勰辭曰:“親疏並用,古之道也。臣獨何人,頻煩寵授!昔陳思求而不允,愚臣不請而得,何否泰之相遠也!”魏主大笑,執勰手曰:“二曹以才名相忌,吾與汝以道德相親。”
  [21]甲戌(十九日),北魏孝文帝在華林園講習武事。庚辰(二十五日),北魏從洛陽發兵,進行南征。孝文帝使吏部尚書任城王元澄留守洛陽,讓御史中丞李彪兼任度支尚書,並且讓他與僕射李衝一道參與掌管留守事宜。孝文帝又授與彭城王元勰中軍大將軍的官銜,元勰辭而不受,對孝文帝說:“親疏崐遠近一併用之,這是古代留下來的治國之道。我是何人呢?頻繁地勞煩聖上施授恩寵,實在於心不安。過去陳思王曹植上表魏文帝,自請攻打吳、蜀,魏文帝不答應。愚臣不請而自得,與陳思王相比較,為何命運的順利和不順利相差的如此遠呢?”孝文帝聽了之後大笑不已,拉著元勰的手說道:“曹丕、曹植兄弟二人以才氣而互相忌妒,我與你則以道德而互相親密。”
  [22]上遣軍主、直閣將軍胡松助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戍赭陽,軍主鮑舉助西汝南、北義陽二郡太守黃瑤起戍舞陰。
  [22]齊明帝派遣軍主、直閣將軍胡松幫助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戍守赭陽,軍主鮑舉協助西汝南、北義陽二郡太守黃瑤起防守舞陰。
  [23]魏以氐帥楊靈珍為南梁州刺史。靈珍舉州來降,送其母及子於南鄭以為質,遣其弟波羅阿卜珍將步騎萬餘襲魏武興王楊集始,殺其二弟集同、集眾;集始窘急,請降。九月,丁酉,魏主以河南尹李崇為都督隴右諸軍事,將兵數萬討之。
  [23]北魏任命氐族首領楊靈珍為南梁州刺史。楊靈珍率全州之部來投降南齊,並且把他的母親以及兒子送到南鄭作為人質,又派遣他的弟弟楊婆羅阿卜珍帶領步兵、騎兵一萬餘眾襲擊北魏武興王楊集始,殺掉了楊集始的兩個弟弟楊集同和楊集眾,楊集始在危急無奈的情況之下請求投降。九月丁酉(十三日),北魏孝文帝任命河南尹李崇為都督隴右諸軍事,命令他統領數萬兵力討伐楊靈珍。
  [24]初,魏遷洛陽,荊州刺史薛真度勸魏主先取樊、鄧。真度引兵寇南陽,太守房伯玉擊敗之。魏主怒,以南陽小郡,志必滅之,遂引兵向襄陽;彭城王勰等三十六軍前後相繼,眾號百萬,吹唇沸地。辛丑,魏主留諸將攻赭陽,自引兵南下;癸卯,至宛,夜襲其郛,克之。房伯玉嬰內城拒守,魏主遣中書舍人孫延景謂伯玉曰:“我今蕩壹六合,非如時冬來春去,不有所克,終不還北。卿此城當我六龍之首,無容不先攻取,遠期一年,近止一月。封侯、梟首,事在俯仰,宜善圖之!且卿有三罪,今令卿知:卿先事武帝,蒙殊常之寵,不能建忠致命而盡節於其仇,罪一也。頃年薛真度來,卿傷我偏師,罪二也。今鸞輅親臨,不面縛麾下,罪三也。”伯玉遣軍副樂稚柔對曰:“承欲攻圍,期於必克。卑微常人,得抗大威,真可謂獲其死所!外臣蒙武帝採拔,豈敢忘恩!但嗣君失德,主上光紹大宗,非唯副億兆之深望,抑亦兼武皇之遺敕;是以區區盡節,不敢失墜。往者北師深入,寇擾邊民,輒厲將士以修職業。反己而言,不應垂責。”
  [24]當初,北魏遷都洛陽,荊州刺史薛真度勸孝文帝首先佔取樊、鄧兩地。薛真度率兵攻打南陽,南齊的南陽太守房伯玉擊敗了他。北魏孝文帝見薛真度戰敗,勃然生怒,以為南陽不過區區一小郡,所以立志要滅掉它,於是就率兵向襄陽進發,彭城王元勰等三十六路軍馬前後相繼,號稱百萬大軍,浩浩蕩蕩,吹氣震動大地。辛丑(十七日),孝文帝留下諸路將帥攻打赭陽,自己領兵南下,於癸卯(十九日),到達宛城,乘夜攻打宛城外城,一舉而攻克。房伯玉環守內城而頑抗拒守,孝文帝派遣中書舍人孫延景為使者去對房伯玉說:“我如今要蕩平統一天下,不會再象上一次那樣冬天來春天去,這次如果不能克敵取勝,誓死不率師北返。你的這座城正在我的戰車之前,不得不首先攻取,遠則一年,近則只一月,一定要佔領。你是願意歸順我朝以換得封侯加爵呢?還是執意頑抗到底,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呢?何去何從,俯仰之間即可決定,你應該好好地考慮一下。而且,你有三條罪狀,現在說出來讓你知道:你先前奉事武帝,得到了武帝特別的寵信,然而你卻不能捨命盡忠而喪失節操,效力於他的仇人,這是罪狀之一。近年薛真度奉我的旨令來討伐,你給他們造成嚴重創傷,這是罪狀之二。現在,我輿駕親臨,你不自縛投降,反而負隅頑抗,這是罪狀之三。”房伯玉也派遣軍副樂稚柔去對孝文帝說:“承蒙你們來圍攻本城,並且期望一定攻克。我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平常之人,能得以與威嚴的陛下抗衡,真可以說是獲得了一個理想的死亡之所。外臣我承蒙武帝提拔重用,豈敢忘記大恩呢?但是繼位的君主沒有仁德,因而我主上作為高帝第三子而即位,不但符合百姓之厚望,而且也兼合武帝之遺願。所以,我只能竭力盡忠,不敢有所失誤。上次你們的軍隊深入我邊境,騷擾掠奪我邊民,我只好命令將士們加以抵抗,這也是盡職盡責,如果你能反過來想一想,就不應該對我加以指責。”宛城東南隅溝上有橋,魏主引兵過之。伯玉使勇士數人,衣班衣,戴虎頭帽,伏於竇下,突出擊之,魏主人馬俱驚;召善射者原靈度射之,應弦而斃,乃得免。
  宛城東南角的河溝上有一座橋,北魏孝文帝率兵從橋上經過,房伯玉預先指使幾個勇士,身穿帶有斑紋的衣服,頭戴虎頭帽,埋伏在橋底下,這時突然襲擊,使得孝文帝的人馬大吃一驚,急忙叫射箭能手原靈度用箭射他們,箭無虛發,無不應弦而斃,方才免於一難。
  [25]李崇槎山分道,出氐不意,表裡襲之;群氐皆棄楊靈珍散歸,靈珍之從減太半,崇進據赤土。靈珍遣從弟建屯龍門,自帥精勇一萬屯鷲峽;龍門之北數十里中,伐樹塞路,鷲硤之口,聚石,臨崖下之,以拒魏兵。崇命統軍慕容拒帥眾五千從他路入,夜,襲龍門,破之。崇自攻鷲峽;靈珍戰敗走,俘其妻子,遂克武興,梁州刺史陰廣宗、參軍鄭猷等將兵救靈珍;崇進擊,大破之,斬楊婆羅阿卜珍,生擒猷等,靈珍奔還漢中。魏主聞之,喜曰:“使朕無西顧之憂者,李崇也。”以崇為都督梁·秦二州諸軍事、梁州刺史,以安集其地。
  [25]孝文帝派李崇去征討楊靈珍,李崇在山上砍斫樹木,開道而行,裡外夾擊,打了個措手不及,使得那些氐人紛紛丟下楊靈珍而潰散逃命,楊靈珍的人馬一下子減去了大半,於是李崇進而佔領了赤土,楊靈珍派遣堂弟楊靈建駐守龍門,而自己則率領一萬精銳兵力駐守鷲硤。楊靈建命部下砍伐大樹,堵塞在路上,把龍門往北數十里之內的路全堵了,使得李崇的人馬無法行動。而楊靈珍則在鷲硤口兩邊高崖上堆積了許多滾石,以防拒北魏軍隊透過。李崇命令統軍慕容拒帶領五千人馬從另外一條路進去,夜襲龍門,破敵成功。李崇自己率眾攻打鷲硤,楊靈珍連戰而敗,逃走活命,李崇俘獲了他的妻兒,於是攻克了武興。南齊梁州刺史陰廣宗、參軍鄭猷等人率兵來援救楊靈珍,李崇迎而擊之,大獲全勝,殺死了楊婆羅阿卜珍,活捉了鄭猷等人,楊靈珍逃回漢中。北魏孝文帝聽到捷報,高興地說:“使朕解除西顧之憂的是李崇。”孝文帝任命李崇為都督梁秦二州諸軍事、梁州刺史,以便安定這個地方。
  [26]丁未,魏主發南陽,留太尉咸陽王禧等攻之。己酉,魏主至新野,新野太守劉思忌拒守。冬,十月,丁巳,魏軍攻之不克,築長圍守之,遣人謂城中曰:“房伯玉已降,汝何為獨取糜碎!”思忌遣人對曰:“城中兵食猶多,未暇從汝小虜語也!”魏右軍府長史韓顯宗將別軍屯赭陽,成公期遣胡松引蠻兵攻其營,顯宗力戰,破之,斬其裨將高法援。顯宗至新野,魏主謂曰:“卿破賊斬將,殊益軍勢。朕方攻堅城,何為不作露布?”對曰:“頃聞鎮南將軍王肅獲賊二、三人,驢馬數匹,皆為露布;臣在東觀,私常哂之。近雖仰憑威靈,得摧醜虜,兵寡力弱,擒斬不多。脫復高曳長縑,虛張功烈,尤而效之,其罪彌大。臣所以不敢為之,解上而已。”魏主益賢之。
  [26]丁未(二十三日),北魏孝文帝從南陽出發,留下太尉咸陽王元禧等人繼續攻打該處。己酉(二十五日),孝文帝到達新野,南齊新野太守劉思忌據城抵抗。冬季,十月,丁巳(初三),北魏軍隊攻打新野,但是不能攻克,就修築工事,加以圍困,並且派人對城中守軍說:“房伯玉已經投降了,你們為什麼還不獻城出降,欲想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呢?”劉思忌派人回答說:“城中的兵力和糧食還很多,現在我們還忙得沒有時間跟你們這些小小的胡虜們說話。”北魏右軍府長史韓顯宗率領另外一支軍隊駐守在赭陽,南齊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派遣胡松帶領蠻兵去攻打韓顯宗的營地,韓顯宗率部力戰,擊敗了胡松的進攻,殺了胡松的副將高法援。韓顯宗到新野,孝文帝對他說:“你擊敗賊敵,斬其將領,大長了我軍的威風氣勢。朕正在攻打新野這座堅城,你為什麼不把捷報寫於帛布之上,以高竿樹之,以增加我軍的鬥志,動搖城中守軍的信心呢?”韓顯宗回答說:“過去聽說鎮南將軍王肅才俘獲敵賊二三人、驢馬幾匹,就書帛高掛,我當時正在宮中任著作郎,私下裡常常譏笑王肅的這一做法。現在,我雖然憑藉聖上的威靈,摧折敵虜,但是由於兵力寡少、力量不足,所以擒捉和斬殺敵賊不多。如果我也象王肅那樣把本來不足道的小捷寫於帛布之上,高竿掛起,以此虛張功勞,效法王肅,其罪則更大。所以,我不能那樣做,只是告捷於聖上就行了。”由此,孝文帝更加認為韓顯宗忠賢了。
  上詔徐州刺史裴叔業引兵救雍州。叔業啟稱:“北人不樂遠行,唯樂鈔掠。若侵虜境,則司、雍之寇自然分矣。”上從之。叔業引兵攻虹城,獲男女四崐千餘人。
  南齊明帝詔令徐州刺史裴叔業領兵去援救雍州,裴叔業啟奏齊明帝:“北方人不樂意遠道而行,而只樂意掠搶,所以如果入侵敵人境內,則司州、雍州的敵寇自然會撤退。”明帝聽從了這一建議。於是,裴叔業率兵攻打虹城,俘獲男女四千多人。
  甲戌,遣太子中庶子蕭衍、右軍司馬張稷求雍州。十一月,甲午,前軍將軍韓秀方等十五將降於魏。丁酉,魏敗齊兵於沔北,將軍王伏保等為魏所獲。
  甲戌(二十日),明帝派遣太子中庶子蕭衍、右司馬張稷去援救雍州。十一月,甲午(十一日),前軍將軍韓秀方等十五個將領投降北魏。丁酉(十四日),北魏軍隊在沔北打敗了南齊兵,將軍王伏保等人被北魏俘獲。
  [27]丙辰,以楊靈珍為北秦州刺史、仇池公、武都王。
  [27]丙辰(疑誤),南齊任命楊靈珍為北秦州刺史,並封他為仇池公、武都王。
  [28]新野人張帥萬餘家據柵拒魏,十二月,庚申,魏人攻拔之。雍州刺史曹虎與房伯玉不協,故緩救之,頓軍樊城。
  [28]新野人張率領一萬餘戶人家據守柵壘抵拒北魏軍隊,十二月庚申(初七),北魏軍隊攻佔柵壘。南齊雍州刺史曹虎與房伯玉不合,所以遲遲不去援救他,駐紮在樊城按兵不動。
  丁丑,詔遣度支尚書崔慧景救雍州,假慧景節,帥眾二萬、騎千匹向襄陽,雍州眾軍並受節度。
  丁丑(二十四日),明帝詔令度支尚書崔慧景去援救雍州,並且授與符節,雍州諸軍全部受他指揮排程。於是崔慧景率領兩萬兵眾、一千騎兵,直向襄陽奔去。
  庚午,魏主南臨沔水;戊寅,還新野。
  庚午(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南行到達沔水;戊寅(二十五日),孝文帝回到新野。
  將軍王曇紛以萬餘人攻魏南青州黃郭戍,魏戍主崔僧淵破之,舉軍皆沒。將國魯康祚、趙公政將兵萬人侵魏太倉口,魏豫州刺史王肅使長史清河傅永將甲士三千擊之。康祚等軍於淮南,永軍於淮北,相去十餘里。永曰:“南人好夜斫營,必於渡淮之所置火以記淺。”乃夜分兵為二部,伏於營外;又以瓠貯火,密使人過淮南岸,於深處置之,戒曰:“見火起,則亦然之。”是夜,康祚等果引兵斫永營,伏兵夾擊之。康祚等走趣淮水,火既竟起,不知所從,溺死及斬首數千級,生擒公政,獲康祚之屍以歸。豫州刺史裴叔業侵魏楚王戍,肅復令永擊之。永將心腹一人馳詣楚王戍,令填外塹,夜伏戰士千人於城外,曉而叔業等至城東,部分將置長圍。永伏兵擊其後軍,破之。叔業留將佐守營,自將精兵數千救之。永登門樓,望叔業南行數里,即開門奮擊,大破之,獲叔業傘扇、鼓幕、甲仗萬餘。叔業進退失據,遂走;左右欲追之,永曰:“吾弱卒不滿三千,彼精甲猶盛,非力屈而敗,自墮吾計中耳。既不測我之虛實,足使喪膽,俘此足矣,何更追之!”魏主遣謁者就拜永安遠將軍、汝南太守,封貝丘縣男。永有勇力,好學能文。魏主常嘆曰:“上馬能擊賊,下馬作露版,唯傅期耳!”
  南齊將軍王曇紛率領一萬多兵眾攻打北魏南青州黃郭戍,北魏的戍軍首領崔僧淵率兵抵抗,大獲全勝,王曇紛全軍覆沒。南齊將軍魯康祚、趙公政率兵一萬人侵北魏太倉口,北魏豫州刺史王肅命令長史清河人傅永率甲兵三千去襲擊。魯康祚、趙公政駐紮在淮水之南,傅永駐紮在淮水之北,彼此相距十多里遠。傅永對部下說:“南方人喜歡夜間闖營攻擊,他們一定要在渡河的地方放置火把,以便指示何處水淺可以涉渡。”於是,到了夜間,傅永把手下的兵力分成兩部分,讓他們埋伏在營盤外面,又在大瓢裡裝滿易燃物,派人秘密地渡過淮河到達南岸,把大瓢放置於水深之處,並告訴說:“一見對岸火起,你們就點燃它。”這天夜裡,魯康祚等人果然率兵來破傅永的營盤,傅永的伏兵左右夾擊,魯康祚抵擋不住,慌忙回撤到淮河邊上,這時傅永派往南岸的人點起了火,使得魯康祚等不知何處水深、何處水淺,只好胡亂涉水而逃,結果被淹死和斬首好幾千人。最後,傅永活捉了趙公政,並且獲得了魯康祚的屍體,勝利而歸。南齊豫州刺史裴叔業入侵北魏楚王戍,王肅再次命令傅永去襲擊。傅永帶領心腹一人騎馬疾奔楚王戍,命令他們填平戍所的外壕,夜裡又在城外崐埋伏下戰士千人。天亮之後,裴叔業率部到了城東邊,安排部署兵力,準備圍城攻打。傅永的伏兵對裴叔業的後軍展開了襲擊,敗敵獲勝。裴叔業留下其他將領守護營盤,自己率領精兵數千去援救後軍。這時,傅永登上城門樓,望見裴叔業已經率兵往南走去數里地了,就命令開啟城門,奮力出擊,結果大敗敵兵,繳獲了裴叔業的傘扇、鼓幕,以及盔甲兵器一萬餘件。裴叔業進退都失去憑藉,只好逃跑。傅永手下的人要去追擊,但是傅永不許,他說:“我們的兵力弱,還不足三千,而他們的兵力還很強大,並不是因為力量不足而敗逃,而是落入了我的計謀圈套。他們不知道我們的虛實,經這麼一擊,就足以使他們聞風喪膽了,我們已經俘獲了他們這麼多的人和物,就相當滿足了,何必再追擊呢?”北魏孝文帝派遣謁者去任命傅永為安遠將軍、汝南太守,並封他為貝丘縣男。傅永勇武有力,並且好學能文,孝文帝常常讚歎說:“上馬能擊賊,下馬作文章,只有傅期才能這樣文武雙全啊!”
  [29]曲江公遙欣好武事,上以諸子尚幼,內親則仗遙欣兄弟,外親則倚後弟西中郎長史彭城劉暄、內弟太子詹事江;故以始安王遙光為揚州刺史,居中用事;遙欣為都督荊·雍等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鎮據西面。而遙欣在江陵,多招材勇,厚自封殖,上甚惡之。遙欣侮南郡太守劉季連,季連密表遙欣有異跡;上乃以季連為益州刺史,使據遙欣上流以制之。季連,思考之子也。
  [29]南齊曲江公蕭遙欣愛好武事,明帝因為自己的兒子尚且年幼,所以在內親中依靠蕭遙欣兄弟倆,在外戚中則倚仗皇后之弟西中郎彭城人劉暄,以及表弟太子詹事江。於是,明帝任命始安王蕭遙光為揚州刺史,讓他在建康主事;任命蕭遙欣為都督荊、雍等七州諸軍事及荊州刺史,讓他坐鎮西面。然而,蕭遙欣卻在江陵大量招收勇士,聚斂財物,使勁擴大自己的勢力,明帝非常不滿。蕭遙欣又侮辱南郡太守劉季連,劉季連秘密上表明帝,說蕭遙欣圖謀不軌,並且有所舉動。於是,明帝就任命劉季連為益州刺史,使劉季連據於蕭遙欣的上方,以便牽制他。劉季連是劉思考的兒子。
  [30]是歲,高昌王馬儒遣司馬王體玄入貢於魏,請兵迎接,求舉國內徙;魏主遣明威將軍韓安保迎之,割伊吾之地五百里以居儒眾。儒遣左長史顧禮、右長史金城嘉將步騎一千五百迎安保,而安保不至;禮、嘉還高昌,安保亦還伊吾。安保遣其屬朝興安等使高昌,儒復遣顧禮將世子義舒迎安保,至白棘城,去高昌百六十里。高昌舊人戀土,不願東遷,相與殺儒,立嘉為王,復臣於柔然。安保獨與顧禮、馬義舒還洛陽。
  [30]這一年,高昌王馬儒派遣司馬王體玄來向北魏上貢,要求帶領全國人內遷,並且請求北魏派兵迎接。孝文帝派遣明威將軍韓安保前去迎接,並且割劃伊吾方圓五百里地,以供馬儒及其部屬居住。馬儒派遣左長史顧禮、右長史金城人嘉率領步、騎兵一千五百人去迎接韓安保,但是韓安保沒有到達,顧禮、嘉只好返回高昌。顧、走後,韓安保才到,見沒有人來接,也返回伊吾。韓安保派遣屬下朝興安等人出使高昌國,馬儒又派遣顧禮率領世子馬義舒到離高昌一百六十里的白棘城去迎接韓安保。高昌國的本地居民留戀故土,不願意往東遷,就一起商量殺死了馬儒,擁立嘉為國王,仍舊稱臣於柔然國。韓安保只與顧禮、馬義舒回到洛陽。
  永泰元年(戊寅、498)
永泰元年(戊寅,公元498年)
  [1]春,正月,癸未朔,大赦。
  [1]春季,正月,癸未朔(初一),南齊大赦天下。
  [2]加中軍大將軍徐孝嗣開府儀同三司,孝嗣固辭。
  [2]明帝要授中軍大將軍徐孝嗣開府儀同三司,徐孝嗣再三辭而不受。
  [3]魏統軍李佐攻新野,丁亥,拔之,縛劉思忌,問之曰:“今欲降未?”思忌曰:“寧為南鬼,不為北臣!”乃殺之。於是沔北大震。戊子,湖陽戍主蔡道福、辛卯,赭陽戍主成公期、壬辰,舞陰戍主黃瑤起、南鄉太守席謙相繼南遁。瑤起為魏所獲,魏主以賜王肅,肅臠而食之。乙巳,命太尉陳顯達救雍州。
  [3]北魏統軍李佐攻打新野,丁亥(初五),攻破新野城,活捉了劉思忌,李佐問他:“如今你想不想投降?”劉思忌回答:“寧可做南方的鬼,不願當北方的臣子!”於是,李佐就殺了劉思忌。劉思忌被殺之後,沔水之北的南齊守軍大為震驚。戊子(初六),湖陽守軍首領蔡道福,辛卯(初八),赭陽崐守軍首領成公期;壬辰(初九),舞陽守軍首領黃瑤起、南鄉太守席謙等相繼南逃而去。黃瑤起被北魏軍隊抓獲,北魏孝文帝把黃瑤起賞賜王肅,王肅把他割成小片煮熟吃了。乙巳(二十二日),南齊命令太尉陳顯達去援救雍州。
  [4]上有疾,以近親寡弱,忌高、武子孫。時高、武子孫猶有十王,每朔望入朝,上還後宮,輒嘆息曰:“我及司徒諸子皆不長,高、武子孫日益長大!”上欲盡除高、武之族,以微言問陳顯達,對曰:“此等豈足介慮!”以問揚州刺史始安王遙光,遙光以為當以次施行。遙光有足疾,上常令乘輿自望賢門入,每與上屏人久語畢,上索香火,嗚咽流涕,明日必有所誅。會上疾暴甚,絕而復甦,遙光遂行其策;丁未,殺河東王鉉、臨賀王子嶽、西陽王子文、永陽王子峻、南康王子琳、衡陽王子珉、湘東王子建、南郡王子夏、桂陽王昭粲、巴陵王昭秀,於是太祖、世祖及世宗諸子皆盡矣。鉉等已死,乃使公卿奏其罪狀,請誅之,下詔不許;再奏,然後許之。南康侍讀濟陽江泌哭子琳,淚盡,繼之以血,親視殯葬畢,乃去。
  [4]明帝患疾病,由於他自己的親屬人少力弱,所以特別防忌高帝和武帝的子孫。當時,高帝、武帝的子孫還有十個藩主,他們每月初一和十五都入朝拜見明帝,明帝見過他們回宮之後,常常嘆息著說:“我和弟弟司徒的幾個兒子都年齡幼小,而高帝和武帝的子孫卻一天天地長大了。”明帝想把高帝和武帝的後代全部除掉,他以此事試探地問陳顯達,陳顯達回答說:“這些人何足以令聖上憂慮呢?”明帝又問揚州刺史始安王蕭遙光,蕭遙光認為應當一個一個地逐步除殺。蕭遙光有腳病,明帝經常讓他乘車輿從望賢門進入華林園,每次進園後明帝就和他在無人處長久商談。談話畢,明帝要是焚燒香火,嗚咽流涕,第二天必定有所誅殺。正好明帝病情突然加重,氣絕而後又復甦過來,蕭遙光就開始執行預先合謀好的計策,丁未(二十四日),殺害了河東王蕭鉉、臨賀王蕭子嶽、西陽王蕭子文、永陽王蕭子峻、南康王蕭子琳、衡陽王蕭子珉、湘東王蕭子建、南郡王蕭子夏、桂陽王蕭昭粲、巴陵王蕭昭秀,於是齊高帝、武帝以及文惠太子的兒子們全被殺害。蕭鉉等人死後,明帝才讓公卿們奏告他們的罪狀,並請求誅殺他們,齊明帝假意下詔令不允許;公卿再次奏請,然後批准。南康王的侍讀濟陽人江泌慟哭蕭子琳,淚水哭幹之後,又流出了血,親自看得蕭子琳被殯葬完畢,方才離去。
  [5]庚戌,魏主如南陽。二月,癸丑,詔左衛將軍蕭惠休等救壽陽,甲子,魏人拔宛北城,房伯玉面縛出降。伯玉從父弟思安為魏中統軍,數為伯玉泣請,魏主及赦之。庚午,魏主如新野。辛己,以彭城王勰為使持節、都督南征諸軍事、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5]庚戌(二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到達南陽。二月癸丑(初一),齊明帝詔令左衛將軍蕭惠休等人去援救壽陽,甲子(十二日),北魏軍隊攻破宛北城,房伯玉自縛出降。房伯玉的堂弟房恩安是北魏的中統軍,房思安數次哭泣著向孝文帝請求不要殺死房伯玉,於是孝文帝就赦免了房伯玉。庚午(十八日),孝文帝到達新野。辛巳(二十九日),孝文帝任命彭城王元勰為使持節、都督南征諸軍事、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三月,壬午朔,崔慧景、蕭衍大敗於鄧城。時慧景至襄陽,五郡已陷沒,慧景與衍及軍主劉山陽、傅法憲等帥五千餘人進行鄧城,魏數萬騎奄至,諸軍登城拒守。時將士蓐食輕行,皆有飢懼之色。衍欲出戰,慧景曰:“虜不夜圍人城,待日暮自當去。”既而魏眾轉至。慧景於南門拔軍去,諸軍不相知,相繼皆遁。魏兵自北門入,劉山陽與部曲數百人斷後死戰,且戰且卻行。慧景過鬧溝,軍人相蹈藉,橋皆斷壞。魏兵夾路射之,殺傅法憲,士卒赴溝死者相枕,山陽取襖仗填溝乘之,得免。魏主將大兵追之,晡時至沔。山陽據城苦戰,至暮,魏兵乃退。諸軍恐懼,是夕,皆下船還襄陽。庚寅,魏主將十萬眾,羽儀華蓋,以圍樊城,曹虎閉門自守。魏主臨沔水,望襄陽岸,乃去,如湖陽;辛亥,如懸瓠。
  三月,壬午朔(初一),崔慧景和蕭衍在鄧城被北魏軍隊打得大敗。當崔慧景到達襄陽之時,南陽、新野等五郡已經陷落,崔慧景與蕭衍以及軍主劉山陽、傅法憲等人就率領五千多人馬來到了鄧城,北魏數萬騎兵很快就追趕了上來,崔慧景等只好佈署兵力,登城防守。其時,南方的將士們由於早晨匆忙吃飯,再加上輕裝快走,人人面呈飢餓、恐懼的神色。蕭衍要出戰,崔慧景不同意,說:“北魏軍隊從來不在夜間圍城攻打,所以等天黑之後他們自然就會撤崐走的。”一會兒,北魏的大批軍隊全部到了,崔慧景在城南門帶著自己的隊伍逃走了,其他的隊伍不知道,也相繼逃遁而去。北魏軍隊從北門入城,劉山陽與部曲數百人斷後死戰,邊戰邊退,以掩護前頭的隊伍撤逃。崔慧景帶領隊伍過鬧溝,軍士們和人互相擁擠踩踏,把橋都壓斷了。北魏軍隊乘勢在路兩旁發箭射殺,傅法憲中箭身亡,士卒們相繼赴溝而死,屍體相枕,不計其數,劉山陽用衣襖和甲仗填在溝中乘勢透過,方才得以倖免。北魏孝文帝率領大兵乘勝追擊,午後申時追至沔水。劉山陽依據樊城拼力苦戰,到天黑之時,北魏軍隊才撤退走了。南齊各路隊伍都害怕了,當天晚上,全部坐船返回襄陽去了。庚寅(初七),北魏孝文帝率領十萬大軍,羽儀華蓋,浩浩蕩蕩地開來圍攻樊城,樊城守將曹虎閉門自守,不敢迎戰。北魏孝文帝臨近沔水,望了望對岸的襄陽,就離開了,然後到達湖陽。辛亥(三十日),孝文帝到了懸瓠。
  魏鎮南將軍王肅攻義陽,裴叔業將兵五萬圍渦陽以救義陽。魏南兗州刺史濟北孟表守渦陽,糧盡,食草木皮葉。叔業積所殺魏人高五丈以示城內;別遣軍主蕭等攻龍亢,魏廣陵王羽救之。叔業引兵擊羽,大破之,追獲其節。魏主使安遠將軍傅永、徵虜將軍劉藻、假輔國將軍高聰救渦陽,並受王肅節度。叔業進擊,大破之,聰奔懸瓠,永收散卒徐還。叔業再戰,凡斬首萬級,俘三千餘人,獲器械雜畜財物以千萬計。魏主命鎖三將詣懸瓠;劉藻、高聰免死,徙平州;傅永奪官爵;黜王肅為平南將軍。肅表請更遣軍救渦陽,魏主報曰:“觀卿意,必以藻等新敗,故難於更往。朕今少分兵則不足制敵,多分兵則禁旅有闕,卿審圖之!義陽當止則止,當下則下;若失渦陽,卿之過也!”肅乃解義陽之圍,與統軍楊大眼、奚康生等步騎十餘萬救渦陽。叔業風魏兵盛,夜,引軍退;明日,士眾奔潰,魏人追之,殺傷不可勝數。叔業還保渦口。
  北魏鎮南將軍王蕭攻打義陽,裴叔業率兵五萬圍攻北魏渦陽以便援救義陽。北魏南兗州刺史濟北人孟表固守渦陽,糧食吃盡之後,拿野草和樹皮、樹葉充飢。裴叔業把所殺死的北魏人堆積有五丈多高,讓城中人觀看,另外又派遣軍主蕭等人去攻打龍亢。北魏廣陵王元羽前來救援,裴叔業領兵迎擊,大敗元羽,追擊中繳獲了元羽的符節。北魏孝文帝又派遣安遠將軍傅永、徵虜將軍劉藻、代理輔國將軍高聰等人援救渦陽,並且讓他們接受王肅的指揮調動。裴叔業迎頭進擊,大敗前來的北魏援軍,高聰撤逃到了懸瓠,傅永收容了失散的兵卒,徐徐而返。裴叔業再次進擊,斬敵一萬人,俘虜三千多名,繳獲器械、雜畜和各種財物以千萬計數。北魏孝文帝命令把吃了敗仗的三位將領鎖起來押到懸瓠,劉藻、高聰免於處死,流放平州;傅永被奪去官職和爵位;王肅被降為平南將軍。王肅上表孝文帝請求另外派遣軍隊去援救渦陽,孝文帝回答說:“看你的意思,一定認為劉藻等人剛剛打敗,所以難以再去援救渦陽。但是,朕如今若分少量兵力前去則不足以制敵取勝,若多分兵力前去則身邊擔任禁衛的兵力就出現了空缺,你仔細考慮一下。義陽如果能攻下來就攻,如果攻不下來就停止圍攻。如果失掉了渦陽,將是你的罪過。”於是,王肅就停止了攻打義陽,與統軍楊大眼、奚康生等率步、騎兵十多萬前去解救渦陽之危。裴叔業見北魏軍隊來的人多勢眾,就在夜間領兵撤退,到了第二天,裴叔業手下計程車卒們蜂擁逃潰,北魏軍隊追擊而進,南齊士兵傷亡不可勝數。裴叔業返回保衛渦口去了。
  [6]初,魏中尉李彪,家世孤微,朝無親援;初遊代都,以清淵文穆公李衝好士,傾心附之。衝亦重其材學,禮遇甚厚,薦於魏主,且為之延譽於朝,公私汲引。及為中尉,彈劾不避貴戚,魏主賢之,以比汲黯,彪自以結知人主,不復藉衝,稍稍疏之,唯公坐斂袂而已,無覆宗敬之意,衝浸銜之。
  [6]起先,北魏中尉李彪家世孤寒貧賤,在朝廷之中毫無親援。李彪初次去代都,得知清淵人文穆公李沖喜好才能之士,就一心一意地去投靠他。李衝也十分重視李彪的才學,對他禮遇甚厚,還把他推薦給孝文帝,並且又在朝廷同僚中廣為宣傳,為他樹立聲譽,從公私兩方面引進他。李彪擔任中尉之後,彈劾時毫不避畏貴戚權臣,孝文帝認為他十分忠賢,把他比做汲黯。可是,李彪自以為得到了孝文帝的賞識,無需再憑藉李衝了,所以就對李衝漸漸有所疏遠,只是在公開場合遇見李衝時整理一下衣袖,以示禮節,不再有尊從敬服之意了。因此,李衝漸漸地對他產生了怨恨之情。
  及魏主南伐,彪與衝及任城王澄共掌留務。彪性剛豪,意議多所乖異,數與衝爭辯,形於聲色;自以身為法官,他人莫能糾劾,事多專恣。衝不勝忿,崐乃積其前後過惡,禁彪於尚書省,上表劾彪“違傲高亢,公行逸,坐輿標省,私取官材,輒駕乘黃,無所憚懾。臣輒集尚書已下、令史已上於尚書都座,以彪所犯罪狀告彪,訊其虛實,彪皆伏罪。請以見事免彪所居職,付廷尉治罪。”衝又表稱:“臣與彪相識以來,垂二十載。見其才優學博,義論剛正,愚意誠謂拔萃公清之人。後稍察其人酷急,猶謂益多損少。自大駕南行以來,彪兼尚書,日夕共事,始知其專恣無忌,尊身忽物;聽其言如振古忠恕之賢,校其行實天下佞暴之賊。臣與任城卑躬曲己,若順弟之奉暴兄,其所欲者,事難非理,無不屈從。依事求實,悉有成驗。如臣列得實,宜殛彪於北荒,以除亂政之奸;所引無證,宜投臣於四裔,以息青蠅之。”衝手自作表,家人不知。
  到了孝文帝南伐之時,李彪與李衝以及任城王元澄共同掌管留守事務。李彪性情剛強豪直,商議事情時所見常常與別人不合,數次同李衝發生爭辯,並且發展到翻臉相爭。李彪自以為身為司法官員,他人不能舉發、彈劾自己,所以行事非常專橫。李衝不勝其忿,於是總計李彪的前後錯誤、罪惡,把他囚禁在尚書省,上表孝文帝彈劾李彪“傲逆不順,趾高氣揚,貪圖安逸,敷衍公事,乘坐轎輿而入禁省,私自拿取官家財物,動輒駕用廄中御馬,為所欲為,無有憚懾。我召集尚書以下、令史以上的官員於尚書省,把李彪所犯罪行告訴了他本人,並且審訊其虛實,李彪供認不諱,一一認罪。所以,請求聖上根據上述李彪所犯罪狀免去其官職,並且交付廷尉治罪。”李衝在上表中還說:“我與李彪自相識以來,至今已二十年了。起初,我見他才幹出眾,學識淵博,議論不凡,剛正不阿,一時就認為他是一個出類拔萃、公正清廉的人才。後來,漸漸發現他急躁嚴酷,但是還認為益處多,壞處少。自從聖上大駕南行以來,李彪兼任尚書,我一天早晚與他在一起共事,方才知道他這人專斷強橫,無所忌憚,一昧尊大自己,目中無有他人。如果聽他的言論,好象是古代忠恕之賢士,但是對照一下他的行為,卻實實在在是一個佞暴之賊徒。我與任城王卑躬曲己,對他就象溫順的弟弟奉事殘暴的兄長一樣。他所要乾的事情,雖然不在理,我們也不敢不屈從。以上所講,事實確鑿,無不可以得到驗證。如果我列舉的事情屬實,就應該把李彪殺死於北方荒野之地,以便清除掉他這個亂政之奸人。如果所列舉的事情虛而無證,則可以把我流放於極遠之地,以便懲處妄進讒言之佞人。”李衝親筆寫了這一上表,家中人絲毫不知。
  帝覽表,嘆悵久之,曰:“不意留臺乃至於此!”既而曰:“道固可謂溢矣,而僕射亦為滿也。”黃門侍郎宋弁素怨衝,而與彪同州相善,陰左右之,有司處彪大辟,帝宥之,除名而己。
  孝文帝看過李衝的上表之後,悵然嘆息了很久,說道:“唉!沒想到留守洛陽的幾個人鬧到如此地步。”接著又說道:“李彪可以說是驕傲了,然而李衝又何嘗沒有自滿哪?”黃門侍郎宋弁素來對李衝有怨氣,而與李彪同是相州人,關係很好,因此就私下裡對如何處分李彪加以操縱。有關部門建議處李彪以死刑,孝文帝寬宥了他,最後只對他作了除名的處理。
  衝雅性溫厚,及收彪之際,親數彪前後過失,嗔目大呼,投折几案,御史皆泥首面縛。衝詈辱肆口,遂發荒悸,言語錯繆,時扼腕大罵,稱“李彪小人”,醫藥皆不能療,或以為肝裂,旬餘而卒,帝哭之,悲不自勝,贈司空。
  李衝性情雅閒,溫良敦厚,但是在拘押李彪之時,他卻一反常態,親自數落了李彪前前後後的過失;他怒不可遏,目而視,大喊大叫,扔出小桌子,敲碎大桌子,嚇得御史們個個以泥塗面,反綁自己的雙手,來向李衝謝罪。李衝罵不絕口,神經失常,言語錯亂,顛三倒四,時不時地扼腕大罵“李彪小人”,吃藥扎針都不能治療,有人認為他是因怨氣太盛而導致肝裂,十多天後就死了。李衝死後,孝文帝落淚痛苦,悲不自勝,並追贈他為司空。
  衝勤敏強力,久處要劇,文案盈積,終日視事,未嘗厭倦,職業修舉,才四十而發白。兄弟六人,凡四母,少時每多忿競。及衝貴,祿賜皆與共之,更成敦睦。然多援引族姻,私以官爵,一家歲祿萬匹有餘,時人以此少之。
  李衝勤奮聰敏,性要強,肯用力。他長期處於重要職位,平時公文案卷總是盈積案頭,只好一天到晚處理公務,然而從來不感到厭倦。他兢兢業業,克盡職守,才四十歲就白了頭髮。他兄弟六人,系四個母親所生,所以小時候弟兄之間常常發生爭吵打架。然而,李衝富貴之後,卻能把自己所得的俸祿、賞賜與兄弟們共同享受,從而兄弟和睦,全家安寧。但是,他大量提攜家人和親戚,並不透過公開選拔授以官職、爵位,光他一家一年的食祿就超過了一萬匹崐,當時的人們以此看不起他。
  [7]魏主以彭城王勰為宗師,詔使督察宗室,有不帥教者以聞。
  [7]北魏孝文帝任命彭城王元勰為宗師,命令他監督檢查皇室成員,如有誰不聽從教導,就向自己彙報。
  [8]夏,四月,甲寅,改元。
  [8]夏季,四月,甲寅(初三),南齊明帝改年號為永泰。
  [9]大司馬會稽太守王敬則,自以高、武舊將,心不自安。上雖外禮甚厚,而內相疑備,數訪問敬則飲食,體幹堪宜。聞其衰老,且以居內地,故得少寬。前二歲,上遣領軍將軍蕭坦之將齋仗五百人行武進陵,敬則諸子在都,憂怖無計。上知之,遣敬則世子仲雄入東安尉之。
  [9]大司馬會稽太子守王敬則因為自己是高帝、武帝的舊將,所以心中非常不安。明帝雖然表面上對王敬則禮遇優厚,但是內心卻對他十分猜疑、提防,曾經數次打聽詢問他飲食情況如何,身體還能否勝任帶兵打仗。聽說王敬則衰老了,而且又呆在離建康不遠的地方,這才稍稍覺得心寬了一些。前兩年,明帝派遣領軍將軍蕭坦之率領齋閣侍衛武士五百人去武進武帝等皇上陵園,當時王敬則的兒子們都在京城,王敬則擔心事情有變,兒子受累,所以心中憂恐萬分,束手無措。明帝知道這一情況之後,立即派遣王敬則的大兒子王仲雄從建康去會稽安慰。
  仲雄善琴,上以蔡邕焦尾琴借之。仲雄於御前鼓琴作《懊歌》,曰:“常嘆負情儂,郎今果行許。”又曰:“君行不淨心,那得惡人題!”上愈猜愧。
  王仲雄擅長彈琴,明帝把蔡邕焦尾琴借他一用。於是,王仲雄就當著齊明帝的面彈琴唱了一首《懊歌》,歌中唱到:“常悲嘆會辜負我的多情,如今郎君果然動身。”又唱到:“您在外用情不專,哪能厭惡別人嘮叨!”明帝愈加猜疑、羞愧。
  上疾屢危,乃以光祿大夫張為平東將軍、吳郡太守,置兵佐以密防敬則。中外傳言,當有異處分。敬則聞之,竊曰:“東今有誰,只是欲平我耳;東亦何易何平!吾終不受金罌!”金罌,謂鴆也。
  明帝屢次病危,於是就任命光祿大夫張為平東將軍、吳郡太守,並且秘密佈置兵力,以便提防王敬則。朝廷內外傳說紛紛,說明帝一定又有非常的舉動了。王敬則聽了傳言之後,私下裡說:“東邊現在還有誰?只不過是要除掉我罷了。但是,我又何嘗可以那麼容易地除掉呢?我終究不會接受他的金的!”金,即指鴆酒。
  敬則女為徐州行事謝妻,敬則子太子洗馬幼隆遺正員將軍徐嶽以情告:“為計若同者,當往報敬則。”執嶽,馳啟以聞。敬則城局參軍徐庶,家在京口,其子密以報庶,庶以告敬則五官掾王公林。公林,敬則族子也,常所委信。公林勸敬則急送啟賜兒死,單舟星夜還都。敬則令司馬張思祖草啟,既而曰:“若爾,諸郎在都,要應有信,且忍一夕”。
  王敬則的女兒是徐州行事謝的妻子,王敬則的兒子太子洗馬王幼隆派遣正員將軍徐嶽把情況告訴了謝,邀他一起舉事,並且對謝說:“你如果同意的話,我就去告訴王敬則。”謝非但不願意,而且把徐嶽抓起來,派人速嚮明帝報告。王敬則手下的城局參軍徐庶家住在京口,徐庶的兒子把王敬則兒子要舉事、徐嶽被抓之事秘密告訴了父親,徐庶又馬上轉告了王敬則手下的五官掾王公林。王公林是王敬則的族侄,深得王敬則信任,常常委以事務。王公林去勸說王敬則火速啟奏明帝,讓明帝賜自己的兒子一死。勸說之後,王公林就獨自乘舟連夜趕回京城去了。王敬則命令司馬張思祖起草對明帝的啟奏,但一會兒又說:“情況如果真的這樣的話,那麼我的幾個兒子都在京城,他們一定會來向我報信的,所以先不急,暫且再等一晚上吧。”
  其夜,呼僚佐文武樗蒲,謂眾曰:“卿諸人慾令我作何計?”莫敢先答。防閣於興懷曰:“官祗應作爾!”敬則不應。明旦,召山陰令王詢、臺傳御史離祖願,敬則橫刀坐,問詢等:“發丁可得幾人?庫見有幾錢物?”詢稱“縣丁猝不可集”;祖願稱“庫物多未輸入”。敬則怒,將出斬之,王公林又諫曰:”凡事皆可悔,唯此事不可悔;官詎不更思!”敬則唾其面曰:“我作事,何關汝小子!”敬則舉兵反,招集,配衣,二三日便發。
  當天夜裡,王敬則把手下的文武僚屬召集來一起博戲,對大夥說:“你們大家想讓我作如何打算呢?”眾人誰也不敢先說。這時,防閣丁興懷突然說道崐:“長官您應該舉事謀反,除此別無選擇。”王敬則聽了之後,沒有表態。次日天剛亮,王敬則就把山陰令王詢、臺傳御史鍾離祖願兩人叫來,自己手橫握刀,跪坐席上,向王詢、祖願兩人發問:“如果要發兵可以有多少人?庫中還有多少錢物?”王詢言稱“縣裡的壯丁一下子不能召集起來”,祖願則言稱“該入庫的則物大多還沒有輸入庫中”。王敬則一聽,勃然大怒,令人把他們二人推出斬首。這時,王公林又勸諫王敬則說:“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反悔,唯獨這種事不可以反悔,您為什麼不再考慮一下呢?”王敬則聽了非常生氣,唾了王公林一臉口水,並且惡狠狠地對他說:“我作事情,與你小子有什麼關係呢?”於是,王敬則決定舉兵造反,開始召集兵力,配給袍甲兵器,二三日之內便出發了。
  前中書令何胤,棄官隱居若邪山,敬則欲劫以為尚書令。長史王弄璋等諫曰:“何令高蹈,必不從;不從,便應殺之。舉大事先殺名賢,事必不濟。”敬則乃止。胤,尚之之孫也。
  先前的中書令何胤,棄官而隱居在若邪山之中,王敬則想挾持他出任尚書令。長史王弄璋等人勸諫王敬則說:“何大人隱居深山,必定不會依從;他如果不依從的話,就應該殺掉他。然而,做大事情先殺害名賢高士,事情一定不會成功。”於是,王敬則就停止了這一想法。何胤是何尚之的孫子。
  [10]庚午,魏發州郡兵二十萬人,期八月中旬集懸瓠。
  [10]庚午(十九日),北魏徵召各州郡之兵二十萬人,時間定於八月中旬,會集懸瓠,準備再行南伐。
  [11]魏趙郡靈王卒。
  [11]北魏趙郡靈王元去世。
  [12]上聞王敬則反,收王幼隆及其兄員外郎世雄、記室參軍季哲、其弟太子舍人少安等,皆殺之。長子黃門郎元遷將千人在徐州擊魏,敕徐州刺史徐玄慶殺之。前吳郡太守南康侯子恪,嶷之子也,敬則起兵,以奉子恪為名;子恪亡走,未知所在。始安王遙光勸上盡誅高、武子孫,於是悉召諸王侯入宮。晉安王寶義、江陵公寶覽等處中書省,高、武諸孫處西省,敕人各從左右兩人,過此依軍法;孩幼者與乳母俱入。其夜,令太醫煮椒二斛,都水辦棺材數十具,須三更,當盡殺之。子恪徒跣自歸,二更達建陽門,刺啟。時刻已至,而上眠不起,中書舍人沈徽孚與上所親左右單景雋共謀少留其事。須臾,上覺,景雋啟子恪已至。上驚問曰:“未邪?未邪?”景雋具以事對。上撫床曰:“遙光幾誤人事!”乃賜王侯供饌,明日,悉遣還第。以子恪為太子中庶子。寶覽,緬之子也。
  [12]明帝知道王敬則謀反了,就把王幼隆以及他的兩個哥哥員外郎王世雄、江室參軍王季哲、弟弟太子舍人王少安等人抓起來,全部殺掉了。王敬則的長子黃門郎王元遷率領一千兵馬在徐州抗擊北魏軍隊,明帝下令徐州刺史徐玄慶殺掉了他。前吳郡太守南康王蕭子恪是蕭嶷的兒子,王敬則以擁立蕭子恪為名義而起兵造反,但是,蕭子恪嚇得逃跑了,不知逃到了什麼地方。始安王蕭遙光勸說明帝把高帝、武帝的子孫全部殺掉,於是明帝把諸位王侯全部召入宮中。晉安王蕭寶義、江陵公蕭寶覽等人在中書省,高帝、武帝的孫子們在門下省,明帝命令他們每人只可以帶隨從兩人,超過了以軍法從事。諸位王侯中還是幼小的孩子,齊明帝命令由他們的乳母把他們帶進宮來。這天夜裡,明帝命令宮中的太醫煮了兩斛花椒水,又命令都水官備署辦棺材數十具,準備到三更之時,就把諸王侯全部毒死。蕭子恪自己一個人赤腳步行趕回來了,二更時分到達建陽門,他把自己的姓名和所要啟陳的事寫於紙上,讓人轉達於齊明帝。三更時分已到,但明帝還睡眠未起,中書舍人沈徽孚就與明帝所信任的心腹單景雋一起商議,決定先不採取行動,等皇上起來之後再說。一會兒,齊明帝醒來了,單景雋就告訴他蕭子恪已經來了。明帝一聽,驚奇地問道:“還沒有動手嗎?還沒有動手嗎?”單景雋就把蕭子恪要嚮明帝啟陳的王敬則如何想以擁立他為名義而謀反,他如何逃而不見王敬則,以及如何自動前來的情況轉述了一遍,明帝聽了之後,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邊用手拍床邊說道:“蕭遙光差點壞了大事,讓我濫殺無辜。”於是,明帝馬上改變了主意,設宴招待諸王侯。第二天,明帝讓他們回到各自的府中去,並且還任命蕭子恪為太子中庶子。蕭寶覽是蕭緬的兒子。
  敬則帥實甲萬人過浙江。張遣兵三千拒敬則於松江,聞敬則軍鼓聲,一崐時散走,棄郡,逃民間。敬則以舊將舉事,百姓擔篙荷鍤,隨之者十餘萬眾;至晉陵,南沙人範化殺縣令公上延孫以應之。敬則至武進陵口,慟哭而過。烏程丘仲孚為曲阿令,敬則前鋒奄至,仲孚謂吏民曰:“賊乘勝雖銳,而烏合易離。今若收船艦,鑿長岡埭,瀉瀆水以阻其路;得留數日,臺軍必至,如此,則大事濟矣。”敬則軍至,值瀆涸,果頓兵不得進。
  王敬則率領一萬甲兵渡過了浙江,張調遣三千兵力在松江岸上抵擋他,但是這些士兵們一聽到王敬則部隊的軍鼓聲音,馬上四處逃散,張只好棄郡署於不顧,自己逃到民間躲起來了。王敬則以老將的身分起兵謀反,老百姓們紛紛扛著竹竿,拿著鋤頭,前來投奔,追隨的人有十萬多。他們到晉陵時,南沙人範化殺了縣令公上延孫,起來響應。經過武進高帝陵園所在地陵口之時,王敬則懷想起了高帝對自己的恩寵,不禁放聲慟哭。烏程人丘仲孚是曲阿縣令,王敬則的前鋒部隊剛到,丘仲孚就對治下的吏役、民眾說:“反賊們雖然一路乘勝,氣勢囂張,但是畢竟是烏合之眾,一盤散沙。眼下我們如果把船艦收起來,並且把長岡水壩挖開,放出大水擋住他們的去路,如果能讓他們停留幾天的話,朝廷軍隊一定可以到達,這樣的話,大功必定告成。”王敬則軍隊到達之後,因河渠乾涸,果然停止不能前行。
  五月,詔前軍司馬左興盛、後軍將軍崔恭祖、輔國將軍劉山陽、龍驤將軍·馬軍主胡松築壘於曲阿長岡;右僕射沈文季為持節都督,屯湖頭,備京口路。恭祖,慧景之族也。敬則急攻興盛、山陽二壘,臺軍不能敵,欲退,而圍不開,各死戰。胡松引騎兵突其後,白丁無器仗,皆驚散。敬則軍大敗,索馬再上,不能得,崔恭祖刺之仆地,興盛軍客袁文曠斬之,乙酉,傳首建康。
  五月,明帝詔令前軍司馬左興盛、後軍將軍崔恭祖、輔國將軍劉山陽、龍驤將軍馬軍主胡松在曲阿長岡修築戰壘工事。又委任右僕射沈文季為持節都督,屯駐湖頭,以守備京口大路。崔恭祖與崔慧景是同族。王敬則對左興盛、劉山陽兩處發起了猛烈攻擊,朝廷軍隊不能敵擋,準備撤退,但是不能突圍,只好死戰。胡松帶領騎兵從背後對王敬則軍隊發起攻擊,那些追隨王敬則的民眾手中無有武器,紛紛驚慌而逃。王敬則的軍隊一敗塗地,但是他還要找一匹馬騎上再戰,可是找不到,結果被崔恭祖一槍刺倒在地,劉興盛部下武士袁文曠立即上前將其斬首。乙酉(初五),王敬則的腦袋被送到了建康。
  是時上疾已篤,敬則倉猝東起,朝廷震懼。太子寶卷使人上屋,望見徵虜亭失火,謂敬則至,急裝欲走。敬則聞之,喜曰:“檀公三十六策,走為上策,計汝父子唯有走耳!”蓋時人譏檀道濟避魏之語也。敬則之來,聲勢甚盛,裁少日而敗。
  當時,明帝的病情已經非常沉重,而王敬則猝然在東邊起兵舉事,因此朝廷內部一片震驚,人人恐慌不已。太子蕭寶卷讓人上屋頂,望見徵虜亭失火,一片火光,以為是王敬則率領軍隊打過來了,就急忙穿上戎裝,將要逃走。王敬則知道此事之後,高興地說:“檀公三十六策,走為上策,我想你們父子也只有逃走這麼一條路了。”所謂“檀公三十六策,走為上策”,是當時人們譏刺檀道濟見了北魏軍隊只會逃跑的話語。王敬則起兵,其來頭兇猛,聲勢甚大,但是僅在很短的時間內就以失敗而告終。
  臺軍討賊黨,晉陵民以附敬則應死者甚眾。太守王瞻上言:“愚民易動,不足窮法。”上許之,所全活以萬數。瞻,弘之從孫也。
  朝廷軍隊討伐王敬則及其同夥,晉陵的百姓因投附王敬則而應該被處死者特別多,太守王瞻上奏明帝說:“百姓愚蠢,易被煽動,所以沒有必要嚴加追究。”明帝准許了這一建議,使數萬人得以活命。王瞻是王弘之的侄孫。
  上賞謝之功,遷尚書吏部郎。上表三讓,上不許。中書疑官未及讓,國子祭酒沈約曰:“近世小官不讓,遂成恆俗。謝吏部今授超階,讓別有意。夫讓出人情,豈關官之大小邪!妻常懷刃欲殺,不敢相見。
  明帝獎賞謝的功勞,升任他為尚書吏部郎。謝三次上表於齊明帝表示辭讓,但是明帝不准許。中書懷疑謝的官位還夠不上照例辭讓,國子祭酒沈約卻說:“近世以來低階官員不辭讓,這已經成為一種常例。但是,如今越級給謝吏部授官。他辭讓是為了避免別人說他告發岳父而得官。他的辭讓是出於人情世故方面的考慮,豈與官職大小有關?”謝的妻子經常懷中藏著刀子,要殺死謝,因此嚇得謝不敢與妻子相見。
  [13]秋,七月,魏彭城王勰表以一歲國秩、職俸、親恤裨軍國之用。魏主崐詔曰:“割身存國,理為遠矣。職俸便停,親、國聽三分受一。”壬午,又詔損皇后私府之半,六宮嬪御、五服男女供恤亦減半,在軍者三分省一,以給軍賞。
  [13]秋季,七月,北魏彭城王元勰上表孝文帝,提出獻出自己一年的藩國食祿、朝職俸祿以及朝廷所給的恤親財物,以助國家開支之用。孝文帝為此而特發詔令,說:“彭城王能捨棄自身利益而為國家安危著想,其行動之意義是十分重大的。那麼,他的朝職俸祿就全部接受,但藩國食祿和恤親財物則只接受三分之一。”壬午(初三),孝文帝又發詔令,命令減少皇后私人費用一半,六宮嬪妃、五服之內的男女的供給也減少一半,如果在軍隊中則減少三分之一,節約下來的全部用作給軍隊的賞賜。
  [14]癸卯,以太子中庶子蕭衍為雍州刺史。
  [14]癸卯(二十四日),明帝任命太子中庶子蕭衍為雍州刺史。
  [15]己酉,上殂於正福殿。遺詔:“徐令可重申前命。沈文季可左僕射,江可右僕射,江祀可侍中,劉暄可衛尉。軍政可委陳太尉;內外眾事,無大小委徐孝嗣、遙光、坦之、江,其大事與沈文季、江祀、劉暄參懷。心膂之任可委劉悛、蕭惠休、崔慧景。”
  [15]己酉(三十日),明帝死於正福殿。明帝在遺詔中說:“前次曾授以尚書令徐孝嗣開府儀同三司,辭而不受,可以再次授之。沈文季可以擔任左僕射,江可以擔任右僕射,江祀可以擔任侍中,劉暄可以擔任衛尉。軍政大事可以委託於太尉陳顯達,而朝廷內外眾多事務,無論大小一併委託于徐孝嗣、蕭遙光、蕭坦之、江,其中重大事情與沈文季、江祀、劉暄三人商量決定。關鍵要害職務可以委託於劉悛、蕭惠休、崔慧景三人。”
  上性猜多慮,簡於出入,竟不郊天。又深信巫覡,每出先佔利害。東出雲西,南出雲北。初有疾,甚秘之,聽覽不輟。久之,敕臺省文簿中求白魚以為藥,外始知之。太子即位。
  明帝性格猜疑多慮,深居而簡出,竟然沒有去南郊祭祀過上天。他又對筮佔深信不疑,每次出外都要先佔卜吉兇利害。如果去東邊,則告人說去西邊;如果去南邊,則告人說去北邊,不讓預先知道其行跡。剛有病之時,特別保密,害怕別人知道,所以照樣聽政、閱覽公文不止。很久以後,他在下達給臺省的檔案中要白魚來做藥,外界這才知道他有病。太子蕭寶卷登皇帝位。
  [16]八月,辛亥,魏太子自洛陽朝於懸瓠。
  [16]八月,辛亥(初二),北魏太子從洛陽到懸瓠朝見孝文帝。
  [17]壬子,奉朝請鄧學以齊興郡降魏。
  [17]壬子(初三),南齊奉朝請鄧學投降北魏,獻出齊興郡。
  [18]魏主之入寇也,遣使發高車兵。高車憚遠役,奉袁紇樹者為主,相帥北叛。魏主遣徵北將軍宇文福討之,大敗而還,福坐黜官。更命平北將軍江陽王繼都督北討諸軍事以討之,自懷朔以東悉稟節度,仍攝鎮平城。繼,熙之曾孫也。
  [18]北魏孝文帝入侵南齊時,派遣使者去向高車調兵,但是高車人害怕遠途勞役,因此奉袁紇樹者為頭領,率眾叛變向北。孝文帝派遣徵北將軍宇文福去討伐,但是大敗而回,宇文福因此而被黜官。孝文帝又命令平北將軍江陽王元繼為都督北討諸軍事,去討伐高車,自懷朔以東全部歸他掌管調遣,並攝鎮平城。元繼是拓跋熙的曾孫。
  [19]八月,葬明皇帝於興安陵,廟號高宗。東昏侯惡靈在太極殿,欲速葬,徐孝嗣固爭,得逾月。帝每當哭,輒雲喉痛。太中大夫羊闡入臨,無發,號慟俯仰,幘遂脫地,帝輟哭大笑,謂左右曰:“禿啼來乎!”
  [19]八月,南齊安葬明帝於興安陵,廟號為高宗。東昏侯蕭寶卷不喜歡明帝的靈柩停放在太極殿裡,想快速安葬了事,因徐孝嗣一再堅持,才得以停放超過一月。新登基的皇帝蕭寶卷每當該哭靈的時候,他就說自己喉嚨痛。太中大夫羊闡進殿哭靈,他沒有頭髮,號啕大哭,前仰後合,以致頭巾都掉到了地上,這時蕭寶卷停止哭泣而放聲大笑,對左右的人說:“禿來啼叫了。”
  [20]九月,己亥,魏主聞宗殂,下詔稱“禮不伐喪”,引兵還。庚子,詔北伐高車。
  [20]九月己亥(二十一日),北魏孝文帝知道明帝死去,就下詔令說:“按禮,他國有喪,不加討伐。”於是率兵而還。庚子(二十二日),孝文帝詔崐令北伐高車。
  [21]魏主得疾甚篤,旬日不見侍臣,左右唯彭城王勰等數人而已。勰內侍醫藥,外總軍國之務,遠近肅然,人無異議。右軍將軍丹陽徐謇善醫,時在洛陽,急召之。既至,勰涕泣執手謂曰:“君能已至尊之疾,當獲意外之賞;不然,有不測之誅;非但榮辱,乃系存亡。”勰又密為壇於汝水之濱,依周公故事,告天地及顯祖,乞以身代魏主。魏主疾有間,丙午,發懸瓠,舍於汝濱,集百官,坐徐謇於上席,稱揚其功,除鴻臚卿,封金鄉縣伯,賜錢萬緡;諸王別餉賚,各不減千匹。冬,十一月,辛巳,魏主如鄴。
  [21]北魏孝文帝得病非常嚴重,十來天不接見左右侍臣,只有彭城王元勰等幾個人在身邊照料。元勰既侍奉孝文帝看病吃藥,同時又總管國家事務,內外用心,處理的非常周全,使得遠近肅然,人無異議。右軍將軍丹陽人徐謇擅長醫術,當時他正在洛陽,元勰就急忙把他召來。徐謇到了之後,元勰拉著他的手邊哭邊說道:“您如果能醫治好聖上的病,就可以獲得意外的賞賜;如果醫治不好,就會有不測之死臨降於你。這不但關係著你的榮辱,而且關係到了你的生死存亡。”元勰又秘密地讓人在汝水之濱築了一座祭壇,依照當年周公所行那樣,親自去禱告天地及獻文帝在天之靈,乞請以自己的身體代替孝文帝,讓他快快痊癒。孝文帝的病稍有好轉,丙午(二十八日),從懸瓠出發,下榻於汝水之濱,並召集百官群臣,使徐謇坐在上席,讚揚了他的功勞,任命他為鴻臚卿,並且封為金鄉縣伯,賞錢一萬串。另外,對諸王侯們的賞賜,每個也不少於一千匹帛。冬季,十一月,辛巳(初四),孝文帝到達鄴城。
  [22]戊子,立妃褚氏為皇后。
  [22]戊子(十一日),南齊東昏侯蕭寶卷立妃子褚氏為皇后。
  [23]魏江陽王繼上言:“高車頑昧,避役遁逃,若悉追戮,恐遂擾亂。請遣使,鎮別推檢,斬魁首一人,自餘加以慰撫。若悔悟從役者,即令赴軍。”詔從之。於是叛者往往自歸。繼先遣人慰諭樹者。樹者亡入柔然,尋自悔,相帥出降。魏主善之,曰:“江陽可大任也。”十二月,甲寅,魏主自鄴班師。
  [23]北魏江陽王元繼上書孝文帝說:“高車人冥頑不化,逃避差役,反叛遠遁,但是如果把他們全部追究殺戮,恐怕要引起大的擾亂。所以,請朝廷為每一鎮派遣一個使者,令其對本鎮加以整頓,只斬罪魁禍首一人,其餘的加以撫慰,如果本人後悔而願意服役,那麼就立即令其趕赴南伐之軍。”孝文帝發下詔令,准許了元繼的這一做法,於是反叛的高車人許多又自動回來了。元繼先派遣人去撫慰和勸諭樹者,樹者逃往柔然國,但是很快就後悔了,於是率眾出降。孝文帝說:“江陽王可以委以大任呀。”十二月甲寅(初七),孝文帝從鄴城班師返京。
  [24]林邑王諸農入朝,海中值風,溺死,以其子文款為林邑王。
  [24]南齊林邑王範諸農入朝晉見,在海上遇到風暴,溺水而死,南齊封其子範文款為林邑王。
補充糾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