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安好

年1月25日晚9點25分，我的外公逝世了。

外公死於哮喘。在此之前，他住了七天院。我一共去看望了他四次。不是我不想去，我只是不敢去。我害怕看見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插著氧氣大口呼吸的樣子。如此吃力，如此痛苦。其實在醫院下達病危通知書的時候，我都沒有太悲痛。或許是我心裡還抱著某種幻想，認為外公可以好起來。直到白色的，代表死亡的被單蓋上外公的臉，我才明白，那個從小教我識字給我講故事的外公再也不會回來了。那種已經失去的感覺讓我透不過氣來，眼淚猝不

及防的打溼我的面頰，我趁著他們給外公淨身換上喪衣的時候，跑出了醫院。

那晚的夜色格外的濃稠，潑墨一般。濃稠到讓人感覺陷入無盡的絕望。沒有一顆星。路旁昏暗的路燈無力的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在暗黃的燈光中，我終於抑制不住的哭了出來。我已經開始想你了，外公。想你坐在沙發上喚我的名字，想你給我講你年輕時當兵的英勇事蹟，想你在吃零食時孩子般滿足的笑容……思念化為一把無形的匕首，直抵我的胸口，連呼吸都是痛的。外公，為什麼人只有真正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呢？可這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當晚，你被送到了殯儀館。雖然你走的時候很痛苦，聽媽媽說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最後臨走前的迴光返照還掉了淚，這也是她從小到大唯一一次看見你掉淚。不過，你在棺中的樣子真的很安祥，彷彿只是睡著了。每個來悼念你的人都這樣說。外公，我知道，你做了一生的好人。所以你看，所有的親戚朋友，不管是鄉下的，還是在外地打工的，全都趕回來悼念你。外婆在棺旁失聲痛哭，一聲聲喚著你的名字，可惜你今生再也不能應她一聲了。你們相依為命近六十年，突然失去了你，這對外婆來說是一種怎樣的打擊，我無法體會。我只能不停的安慰她。看，你如此狠心，拋下了照顧你這麼多年的外婆，就這樣沒有留下一句話就獨自離開了。外婆邊哭，邊斷斷續續地對我說，外公你住院之前，外婆買的一個罐頭你一直捨不得一個人開了吃，總想留著等我放學回來，準備和我一起分著吃，結果沒有等到那天就病發住院了。她還說你其實很希望再多活幾年的。你走的前兩天，終於盼到姐從西安趕回來，帶著你六個月的小重孫。你走的當天也盼到了在武漢出差請假提前回來的哥哥。看到姐姐結婚生子，看到哥哥有了穩定的工作，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從小最疼愛的小孫女，我。你其實是很想看著我考大學的，可終究是沒能盼到。

外公，你想要葬在自己的老家。如你所願。在將你的遺體火化後，我們將你的骨灰送回了曹武老家。那天，是1月27日，我的生日。天，下著小雪，冰涼徹骨的風彷彿要將我穿透。我們抱著骨灰盒，搬著花圈，放著鞭炮，走在崎嶇的山路上。來送行的人很多，一百多個花圈，一串串的鞭炮聲，很是熱鬧。可惜你已看不見。在你的骨灰盒放入墓中時，我突然輕鬆了。外公，你活著的時候被病痛折磨，太累了，是該好好休息了。

在後來的這些過程中，我一直沒有哭。在殯儀館時沒有哭，在你的遺體被火化時沒有哭，在寫這篇文章時也沒有哭。可是某些時候，在我還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淚水就湧了出來。我也不知道是為何。

外公，你能看見這篇文章麼？

外公，你現在是在天國吧？你在那兒過得幸福麼？

不管怎樣，請你在天國，一切安好。這是我最後的、小小的心願。你會實現吧，外公。

謹以此文，祭奠我已逝的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