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扣

[ 民間故事 ]

民國時期的庸城,甚是熱鬧,各種手藝匠人比比皆是,各種小吃獨霸一方。今天要說的是錢三扣的擔子面。錢三扣的擔子面算得上是庸城的一大絕活兒,且純手工製作。人坐到粗壯的竹槓子上使勁壓,那叫真功夫,壓出來的面特別好吃。據錢三扣吹牛皮說,那手藝是祖傳的,到他手裡已是第九代。街坊們聽了,嘴張得大大的,眼鼓得圓圓的,似信非信,又不得不信。因為錢三扣每晚必等夜深人靜時,待在裡屋獨自一人揉麵,連孩子、堂客都不許看,可神秘了。

錢三扣在沿河街住了很多年,算是個老沿河人,長得忒普通,雞腰狗背,精瘦矮小,挑起擔子活像武大郎,嗓門兒不高,叫起來聲音卻和他揉的面一樣,有韌勁:“擔——子面,擔——子面——哦——”錢三扣賣面的聲音可以傳大半條沿河街,每天早上,有很多老人聽到叫賣聲便拿著碗在街簷下蹲著,邊聊天兒邊等候他,或是遠遠瞅著錢三扣慢條斯理地在人家門口歇下擔,下好面,端送到街坊手裡。沒有人跑到他面前擠,大家知道錢三扣會一家家賣,庸城的人吃著了錢三扣的擔子面,就算是過了早。也有蹲了老半天卻見錢三扣面賣完了怏怏進屋弄早飯的。錢三扣每賣完面,便會朝後面守著買面的人擺擺手,叫聲:“沒得了啊哦!”錢三扣生意一直極好。

錢三扣的名字算是忒有味的,這是買過他擔子面的人給他安上的恰如其分的綽號,為什麼叫錢三扣?第一,因為他姓錢,錢什麼?不知道。第二,因為他喜歡扣肉哨子。錢三扣每次下好面,揭開鍋邊那個黑色小鼎罐舀肉哨子時,手總是要抖,連抖三下,這是錢三扣賣面時的固有動作,抖三下後,瓢兒裡的肉哨子看上去是在往碗裡倒,實際沒倒出多少。放進碗裡的肉哨子,數量不多,但味道確實好,忒香,哪怕錢三扣手再抖,肉哨子再三被扣,大家也爭著買他的擔子面。錢三扣又是個醒悶人,見人一臉笑,一天到晚笑呵呵,能買到他的一碗麵是天大的幸運,有時沒走出沿河街就打烊了!庸城人說:“笑官打死人,真沒錯。”

可是有一陣,接連好幾天沒聽到錢三扣那晃悠悠的“擔——子面——哦——”的叫賣聲了。庸城的人,首先是沿河街的人開始打聽,互相一問,原來錢三扣把腳給扭了,出不得門。沒有了錢三扣的擔子面,街坊鄰居肚子裡像少了什麼,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直到幾天後,錢三扣一瘸一拐挑著面擔兒出來,嘴裡吆喝著“擔——子面——哦——”時,街坊鄰居便趕緊招呼家裡:“快點兒、快點兒!錢三扣來啦!快取碗來……”幾天不見,錢三扣的面照樣好吃,面卻漲價了。錢三扣說,腳沒好,壓面都壓不起,平時只要使兩成力,如今要使七八成力才壓得出面來,所以漲點兒價,說完咧開嘴呵呵直笑。買面的街坊一聽,在理兒!漲點兒價就漲點兒價,只要東西依然好吃。那一段時間,錢三扣是瘸著腿做生意的,叫賣聲依然悠長:“擔——子面——哦——”

錢三扣腿好了後,麵攤兒後面便跟了個人,是他兒子。兒子十六歲了,不讀書,得找個活兒,不能老在家歇著,所以,兒子成了錢三扣的跟班兒。然而,自從帶兒子出來賣面後,錢三扣呵呵笑的日子少了,老生氣,邊賣面邊生氣,還罵人,罵他兒子。因為他兒子笨哪!如何下面、如何煮哨子、如何放哨子,怎麼教他都學不會,不是面下多了就是哨子放多了。錢三扣氣得用舀麵湯的鐵勺敲兒子的頭:“老子做生意的講究,你咋學都學不會!?那麼多年的麵湯白養了你啊!”兒子從來都是低著頭,順著眉,在眾人同情的眼光中走回家的。街坊鄰居們偷偷咬著嘴說:“這錢三扣是在培養接班人呢,兇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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