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天順年間,浙江杭州嘉禾巷裡居住著一位老人,人稱沈九。沈九家境富庶,平時閒來無事就喜歡養鳥、玩鳥。在他飼養的百鳥中,最令他喜歡的是一隻畫眉鳥。這隻畫眉不僅鳴叫起來特別悅耳動聽,而且兇猛善鬥,其他鳥類見到它都知趣地躲得遠遠的。更令沈九感到自豪的是,每次鬥鳥他的畫眉鳥都獨佔鰲頭,為沈九贏得不少銀子,自然它也被沈九視為掌上明珠。
一天,有個自稱徽州客商的人慕名前來,許以50兩紋銀求買這隻畫眉,沈九毫不猶豫地當場一口回絕。徽州客商提出加價到100兩紋銀,他搖頭不賣;加價至200兩,他還是搖頭;繼續加價到500兩,他仍不肯出賣。於是,此訊息不脛而走,杭州城裡城外男女老少都知道沈九有一隻鳴叫悅耳、善爭能鬥、值大錢的頂級畫眉,人人都想一睹它的姿容。
時值九九重陽,天剛微微亮,沈九就起床,提著裝有畫眉的籠子,哼著小調,慢悠悠地去郊外遛鳥、登高。
當他行至美麗的西湖邊上,突然感到小腹一陣一陣劇烈疼痛,於是便順勢倚著路邊一棵大楊樹慢慢坐了下去。
這時,有個箍桶匠經過這裡,聽到有人在路邊大樹下呻吟,他急忙放下桶擔,上前詢問:“哎呀!這不是沈九先生嗎?你怎麼了?”
沈九認識箍桶匠,他說:“兄弟,我走不了了,求你辛苦跑一趟,向我家中報個信,就說我突發急病,讓家裡趕緊找個郎中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哪有見死不救的。箍桶匠說:“沒問題,那你一個人待在這裡能行嗎?還能堅持得住嗎?”
沈九雙手捂著小腹,滿頭大汗,低聲說:“沒事,我能堅持住,你快去快回就行。”箍桶匠怕東西阻擋行人,將擔子往路邊挪了挪,便一路小跑去沈家找人了。
不一會兒,沈九獨子沈湉以及郎中由箍桶匠陪著氣喘吁吁地趕到現場,哪承想沈九已倒在血泊之中,頭顱已經不知去向,那隻畫眉也連籠子一起不見蹤影,屍體旁邊還放著一把沾滿血跡的箍桶刀。
“你怎麼把我爹給殺了呢?”
“我怎麼會殺你爹呢?我走時他還坐在這棵大樹下。若是我殺的,我還會去你家報信嗎?”箍桶匠反問道。
“那箍桶刀是你的吧?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沈九之子沈湉一口咬定父親就是被箍桶匠所殺。於是,沈湉便拉扯著他告到了官府。
人命關天,知府立即升堂。
“冤枉,冤枉啊!”箍桶匠一直大喊“冤枉”。這時,仵作已經勘驗完現場,判明殺人兇器確實是那把箍桶刀。
證人、兇器都在現場,可箍桶匠拒不認賬。“來人,大刑伺候!”知府喝令衙役動用大刑,不一會兒箍桶匠被拷打得體無完膚,幾番死去活來,終於抵抗不過拷打,只好屈打成招。
他供認道:“人是我殺的,因為我知道這隻畫眉可賣大價錢,於是我心生貪念,在路上遇到沈九就將他捅死,將畫眉連籠子一起賣給別人,共得銀子300兩。”
“銀子呢?”知府問他,“我剛才一路小跑去沈家報信,不知道銀子掉到什麼地方了。”
“那你把沈九的頭顱弄到哪裡去了?”知府問道。
箍桶匠回答說:“讓我投入湖水之中了。”然而,知府派出十多個公差在湖中打撈了半天,也沒打撈出沈九的頭顱。
知府因為沒有找到頭顱,也沒有見到銀子,一時不敢貿然定案,就先把箍桶匠收入大牢。
最後,他還是草草行文報上司核准,然後就將箍桶匠擇日處斬。一起命案就這樣結案了。
時光如梭,轉瞬之間3年已過,但此案卻突然發生了新的變故。一天,沈九生前好友何干去蘇州遊玩,發現掛在一家藥鋪堂內的畫眉鳥像沈九家的。受好奇心驅使,他便信步走上前詳細詢問了這隻畫眉鳥的情況。藥鋪掌櫃毫不掩飾地告訴他說:“這隻可愛的畫眉,是3年前我到杭州府採購藥材時,從一個外號叫‘徐三麻子’的人手裡花了500兩紋銀買過來的。”
何干返回杭州後,第一時間來到沈家向沈九之子沈湉述說了見到他家畫眉的經過。沈湉得知訊息後,非常震驚,當即動身前往蘇州這家藥鋪辨認,果然是父親生前所養的畫眉鳥。
回杭州後,他連家都沒回,直接奔徐三麻子家質問,可對方一口咬定從未賣過畫眉。倆人爭吵許久,廝打起來,最後在眾人簇擁下來到杭州府衙。
新到任知府王維章瞭解了案情的來龍去脈之後,讓衙役將蘇州藥鋪掌櫃傳來對質。蘇州藥鋪掌櫃到府衙後詳細敘述了買鳥時間、地點、所付銀兩以及證人。在證人面前,徐三麻子無從抵賴,只得承認沈九是被他所殺。
“你把人頭藏哪裡了?”知府王維章厲聲問道。
“我把人頭割下來後,見遠處好像有幾個人往這個方向走來,慌亂中就近藏在路旁那棵大楊樹的樹洞裡了。”
王知府派衙役前去搜尋,結果真有頭顱骨一個,確係沈九之頭。
案情真相大白,徐三麻子被判死刑。小小畫眉鳥,惹出人命案,可悲,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