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巡訪小烏拉,看了八旗校射後,非要看看武備廠。康熙皇帝巴海見小皇上高興,很得意,心想:看打錘的,皇上能懂什麼!誰料,皇上在這看了一大陣子,拎拎一排排大小方錘,摸摸打出的鐵板花紋,聽聽“叮叮”入耳的錘聲,慢悠悠走了出來。
行宮衛士捧上金盆漱具,請皇上歇一歇、擦一擦。康熙帝沒理睬,叫過巴海:
“古人說過,萬籟爭鳴,一錘定音。兵不可離帥,鐵不可離錘。錘是萬刃之母啊,豈可輕視!將軍,朕看了物件,聽了錘音,這些匠役功夫不過五年吧?”
這話砍到當兒上啦!巴海很驚異,暗暗佩服,苦著臉慌張地說:“皇上聖明,諾,諾,是初學的匠役。”
“難道選不出老色夫(滿語,師傅)?”康熙帝問。
巴海忙跪地回稟說:“烏拉荒漠,只做鞍箭粗活兒,難請鑌鐵名匠啊!千里虎將渴盼皇上能賞賜戍邊的兵刃。”
康熙帝有點兒不痛快,停了停,笑著問:“你等久經戰陣,雄兵愛利刃,大將貴在深謀遠慮,難道事事依賴朕麼?”
隨臣們一個個屏住氣恭聽著。
康熙帝回到行宮,讀了兩頁《孫子兵法》,他坐不住,抽了根香雉翎夾在書中,想了想,領個親隨侍衛,扮個書生裝,出城散心來了。他望見北邊青山陡立,淺城不遠,主僕兩人就走去了。遠處蒼山古廟,近處垂柳池塘。鴨鵝戲水,烈馬奔叫。康熙帝挺喜歡塞北山色。走著走著,人家稀少啦,忽然傳來“叮叮噹,叮叮噹”的弄錘聲。他很奇怪,就順著聲音鑽進樹林,只有純熟的錘聲,不見人影。繞過山砬子,喲!山縫下露出個石洞,用柴草堵著洞口。錘聲從洞裡傳出,聽來格外真切。侍衛攔住皇上要先進洞,康熙帝悄聲擺擺手,挪開草先鑽進去啦。洞裡一個滿身腱子肉的壯漢正練錘哪!錘舞圓啦,“嗚嗚”風響,火星子像千條萬條金絲線。錘聲像沉雷,像馬蹄,像浪打石岸,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忽緩忽疾。拳頭大的生鐵疙瘩,不用爐火燒,就像塊軟麵筋,一會兒變朵梅花瓣,一會兒綻成馬蘭花。康熙帝愛才呀,樂得憋不住,順口說道:“珊音!珊音!神錘子噢!”
這人突然一驚,忙收住錘,回頭一看,眼前站著個眉清目秀的書生,領著一個兵僮,心安頓不少,給打個“千”,說:“你們咋到這裡來啦?你們是——”
康熙帝說:“噢,我們是探親的,走錯了路。”
康熙帝跟大漢嘮得挺投緣。原來大漢姓王,江南蕪湖人,其父有一手祖傳的錘藝,誤傷人命,流徙烏拉,老頭憂悶病死,扔下孤兒寡母三年啦。那咱鐵珍貴,旗民百姓不準私存。大漢怕丟了祖傳手藝,帶了一個偷藏的鐵錘,天天都要到洞裡練功夫。
康熙帝說:“有這麼好的錘法,何不在旗下效力?”
“唉,一個罪民,將軍不用啊!”
康熙帝說:“我家跟將軍有世親,國強喜雄才,讓家父給說說,你準能有出頭之日。”說罷,揀塊薄石片,用尖石在上面寫了“黃家鐵爐”四個大字,“你呀就拿這石板去吧!”
後來,康熙帝回京起駕時,留給巴海五言詩謎:“龍旗添虎翼,壯北問黃爐。”巴海看著字不解啊,請了不少恩達、色夫、筆帖式(恩達、色夫:即老師、師傅;筆帖式,清官職名,相當於文書),猜呀,琢磨呀,好歹算猜到了。可是,“黃爐”在哪兒呢?巴海派人到處查訪。一天,門子報:有個手拿石板、上寫“黃家鐵爐”的人,拜見將軍。將軍府辦喜事似的,張燈結綵,把大漢讓進正廳。一見龍飛鳳舞的字,認識,正是康熙御筆。巴海遵皇上旨意,把字重新描成金匾,在南河沿洗馬場讓大漢開起“黃家爐”,錘造鑌鐵戰船。這船不用火焊,全憑錘工把鐵砣敲成船槽,輕如木,薄如皮,揚帆十日即可到達黑龍江。康熙特賜“黃家鐵爐”四品帶刀護衛銜,文武官員路過鐵匠爐滾鞍下馬,赫赫有名!時間長了,都認為掌錘姓黃,稱黃師爺,祖傳絕技,遠近讚歎“黃家錘”,都說烏拉以北鍛鐵技藝是他徒弟們傳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