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救母

過去，趙家屯的女孩是沒大名的，趙小丫姓趙，乳名叫小丫，長大了也這麼叫。到了出嫁年齡，老爹給找的婆家倒不錯，不料想丈夫整天賭錢，幾年時間敗光了家產不算，給她留下大寶、二寶兩個兒子後就死了。趙小丫成了寡婦，還得跟亡夫姓，叫王寡婦。

儘管男人活著時她常挨打受氣，但家沒了當家就更難了。為了兒子，王寡婦只能去給人當老媽子。可孩子一天天長大，她一天天變老，沒法子，王寡婦在大寶十三歲那年，把他送給一個大夫當跑腿的半拉子。

還好，大寶又聰明又會來事，大夫也願意教他。可沒過幾年大夫又得病死了，大寶從此就獨自在外鄉行醫。好在大寶學到了大夫的醫術精髓，瞧了幾年病，攢下了一點錢，給老孃和兄弟置辦下一頃地，讓弟弟種地養活老孃。

老話說，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沒有遭不了的罪。王寡婦好日子沒過上兩年，忽然就病了，還病得不輕，眼看說不行就不行了。

二寶人小沒主意，想捎信給哥哥怕來不及，便揹著老孃去找大寶，想著大哥就是醫生，興許能治。就這麼走了兩天，當他滿懷希望找到大寶後，大寶切了切脈說：“弟弟啊，這病是絕症，也就一兩天的事了，除非……算了，說了也白說。我先走一步回家，預備喪事，你揹著娘在後面走，要快，不然就死在半路上了。”

二寶一聽急了：“哥，除非什麼？你倒是說啊。但凡有辦法，就要救娘。”大寶說：“我是從師父留下的醫書上看的，需要三味藥，可根本找不到啊。何況病成這樣，找也來不及。我先走了啊。”

大寶拔腿就走，二寶只好背起老孃在後面走。他走得慢，漸漸就拉開了距離。在路上，二寶是越走越來氣，氣哥哥有話不好好說，同時心裡又十分悲傷，想著苦了一輩子的老孃就這麼撒手離去，真是心如刀絞。

這時候，老孃的精神已經很差了，昏昏沉沉的，嘴裡卻一個勁地喊渴。二寶返程時走得匆忙，身上沒帶水壺，只能到誰家要點水喝，可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二寶只能讓娘再忍一會兒。可老孃就是一聲接一聲喊渴，二寶心裡急也沒辦法。

這時候，母子倆來到一片打瓜地。二寶把老孃放下來，安頓好，想去瓜地找點瓜來解渴。打瓜是北方一種幾乎消失的瓜種，到了收穫季節，人們拿棒子將瓜打碎只取其籽，瓜肉瓜皮大都扔到地裡，因為不好吃。

可眼下收穫季節已過，二寶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剩下的打瓜。後來好不容易找了半拉打瓜，開口朝上，裡面還積著雨水，看上去還算乾淨，但細一看，裡面竟有兩條小青蛇。二寶想往前再找找，看有沒有更好的，但遠處老孃一聲接一聲喊著二寶，說：“娘都快要渴死了，二寶你在哪裡……”沒法子，二寶只好來到剛才那半拉瓜前，跪下先磕三個頭，說：“對不起，為了老孃只好委屈你們一會兒了。”然後，他將兩條小青蛇挑到另一個空瓜皮裡，又往裡倒了點水，才捧起這半拉瓜去找老孃。

老孃這邊接過來看都沒看，只輕輕抿一小口就說不渴了，然後催二寶快走。二寶讓娘再等會兒，他接過娘手中的瓜皮，又來到剛才的地方，將兩條小青蛇重新放回這半拉瓜皮，才回來背起老孃往家裡走。

天漸漸黑了，老孃又喊累，說困了不走了，可環顧四周不見一個村子，二寶只好安慰她再堅持一會兒。又走了一會兒，夜幕中，二寶發現前面不遠處有一棵大樹，他急忙告訴娘，說有樹就有村，再走幾步就有地方住了。

可當二寶揹著娘滿心歡喜來到樹下，發現確實有“村”，但村裡只有兩間小房。二寶別無選擇，只好去敲門。開門出來個老太太，聽完他的請求，老太太為難地說：“要放在平時，想借宿只要不嫌埋汰就行，可……可今天媳婦剛生完孩子。再說了光你娘還行，你一個大老爺們，我們寡婦家家的實在不方便啊……”

二寶一想也是，剛要背起老孃走，忽聽屋裡媳婦發話了：“娘，他們到下一個村子還不得走到天亮了？還是留下擠一擠吧，小兄弟就在外屋搭個板吧！”二寶也累了，一聽滿口應承：“行，行。”

就這樣，王寡婦與婆媳住在了同一個炕上。不僅如此，由於媳婦還沒吃飯，婆婆在給媳婦盛粥時，還客氣地問：“你們也沒吃飯吧？”

二寶摸摸咕咕叫的肚子，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媳婦說：“娘，咱少吃一口，就給他們盛一碗吧！”就在喝粥的時候，媳婦還趁婆婆不注意，給王寡婦碗裡埋了個雞蛋……

到了第二天，王寡婦覺得好多了。孃兒倆千恩萬謝，臨別時非要問人家名姓，說以後報答。媳婦說只是一碗小米粥，不用客氣。後來架不住他們一再請求，最後只告訴說，這裡叫一棵樹，再不肯多說了。二寶出門看看，這裡真的只有一棵樹、兩間房。二寶再次背起老孃，覺得她精神頭好多了，他自己也很高興，走起來有勁，很快就到家了。

回家後，只見大寶正在門前張望呢，院子裡堆著辦喪事的一應物件。見二寶揹著老孃回來，而娘精神健旺，毫無病容，大寶嚇了一跳，就問二寶：“娘這是好了啊，你在路上遇到神仙了？還是給娘吃什麼靈丹妙藥了？”

二寶說：“哪有什麼神仙，啥藥也沒吃啊！”

大寶說：“那你把回來路上的事，一五一十都講給我聽聽。”二寶便將回來一路上的經歷給大寶講了一遍。

大寶聽後一拍大腿，說：“苦命的老孃啊，您是感動老天爺了，讓您把這三味藥全吃到了。”

二寶一聽蒙了，“哥，什麼藥啊？我說過啥藥也沒吃啊。”大寶說：“其實娘已經吃上那三味藥了，只是你不學醫，看見也不認識。”

二寶問：“哪三味藥？”

大寶說：“第一要二龍戲珠的水，第二要狀元孃的小米粥，最後，還要有烏雞下的雙黃蛋，缺一不可。你說，這一半天的，我上哪裡淘弄去？”

二寶還是沒明白：“這麼稀罕的東西，咱們平頭百姓就是有錢也沒地方買啊。”

大寶激動地握住了二寶的手，說：“弟弟，那打瓜園的兩條小青蛇是兩條龍，瓜裡的水就是二龍戲珠的水；而一棵樹那孩子日後一定是狀元郎，不信哥把這話先撂這兒。”

大寶接著又問老孃：“娘啊，您還記得粥裡的那個雞蛋嗎？”王寡婦說：“咋不記得，那個蛋還是雙黃蛋呢。當時我本想留蛋黃給二寶吃的，可那個婆婆老瞅我，我怕被她發現又該責怪好心的兒媳婦了……”

大寶樂了：“多虧您老全都吃了，不然病還不能全好呢。”

王寡婦說：“兒子，以後咱再遇到誰家有為難遭災的，能幫人家一定要幫一把。還有，等咱日子好過了，也一定要報答一棵樹那家人……”

此後幾年，大寶和二寶都娶上了媳婦。兩個媳婦都是既能幹又賢惠孝順，還分別給老壽星生下倆胖孫子，苦命的王寡婦子孫滿堂，算是過上了幸福的晚年。

就這樣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這天一大清早，二寶出村遛彎，忽見一隊吹吹打打的衙差路過。二寶本想躲避，沒想到隊伍中有人向他問路，“一棵樹村怎麼走？”

二寶問他們去做什麼，那人回答：“洪家公子中狀元了，我們是去報喜的！”不用說，這位狀元公就是一棵樹那媳婦生的孩子了。再後來，一棵樹成了個很大的村子，十分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