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7年,明王朝除了改年號為隆慶,張居正入閣,還有一個重大事件——譚綸與戚繼光北調。
自信演習
張居正是明代最強的內閣首輔,但他畢竟是文臣,所以軍事改革的貢獻主要在大政方針上,具體改革措施還得靠戚繼光等人操作落實。
有人懷疑戚繼光南將北調後會水土不服,那戚繼光自己是怎麼想的呢?
非常自信。
1568年1月,戚繼光上奏提出上中下三策:上策是給自己10萬兵力,什麼難事都可以擺平;中策是給他5萬兵力,抵擋北敵南侵沒問題,起碼可以保國家數十年平安;下策是給他3萬兵力,打防守反擊也湊合。
張居正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現在就看戚繼光的了。戚繼光沒辜負張居正,很快就在新機構樹立了威信。不過,戚繼光得感謝自己的老部隊。儘管他是抗倭名將,但北方的明軍並不服管。無奈之下,戚繼光只好透過譚綸和張居正,從浙江調來3000人的老部隊作為嫡系。
1569年春,浙兵早晨抵達薊州時不巧下起了大雨,於是待命站在郊外,沒有找地方避雨,更沒有進城。直到晚上,浙兵任憑風吹雨打,“植立不動。邊軍大駭,自是始知有軍令”。這3000名浙兵成為戚繼光的教導隊,以之教練其他士兵,於是薊州部隊戰鬥力很快實現整體躍升。
1572年10月,兵部左侍郎汪道昆視察戚繼光的練兵成果,戚繼光準備了一次10餘萬人參加的演習。演習結束後,汪道昆很滿意,戚繼光也很自豪,說:“我從軍20多年,也沒見過10餘萬人一起演習的大場面。”
車兵活用
當然,這還不能真正體現戚繼光的水平,更能考驗他的事情是能否有效應對北方新的敵人。倭寇難對付,但蒙古軍隊更麻煩。
為什麼這麼說?
第一,從兵力上看,倭寇來犯時2萬人就了不得了,但蒙軍一來就是幾十萬,而且北方戰線漫長,如果敵軍集中一點突破,明軍往往只能用“眼神”防守。
第二,從兵種上看,倭寇是步兵,作戰半徑不大,相對更好防備,而蒙軍是騎兵,機動性很強,防不勝防。
第三,從情報上看,倭寇來去受氣候和季風影響大,有一定的規律性,而蒙軍來去自由,時間上基本不受約束,很難判斷其何時來襲。
不過,這一次蒙軍運氣很不好,遇到了戚繼光。在南方對付倭寇,戚繼光創造出“鴛鴦陣”。來到北方後,他想出了車、騎、步三大兵種聯合作戰的辦法,以車兵為主角,將三者混編。需要提醒的是,戚繼光陣中戰車上不是站著士兵而是躺著大炮,作戰時專門對付敵人的騎兵,打亂其陣型,然後騎兵和步兵衝殺。戚繼光自言,車兵的威力“所恃全在火器”。
戚繼光這種戰法創新的核心在於把車兵用活了。車兵在戰國時期就逐漸退出歷史舞臺,後來車在軍事上基本只有一個用途——運糧。戚繼光則根據實際情況讓車兵重返歷史舞臺,還擔當主角兒,與步兵和騎兵聯袂演出,收到化腐朽為神奇的效果。
戚繼光還成功解決了一個老大難問題——如何在漫長戰線上對付敵人的集中一點突破。由於戰線過長,明軍不可能處處設防,遍佈重兵,但又不能只顧幾處,不管其他。面對這個兩難問題,戚繼光的辦法是:根據地形和敵人重點進攻方向,將薊州防區劃為東西二協轄十六路(每路3000人),並規定一路有事其他各路誰先增援,誰次之,誰再次之。這樣一來,既達到了應援目的,又避免了其他各路因出援而空虛為敵所乘,透過“分而能合”的方式達到了預期目標。
賊不入為功
張居正主導、以戚繼光為依託的軍事改革效果如何,還得用事實說話。實踐證明,至少京城的北大門——薊州安全了,蒙軍很少到家門口騷擾。史書記載:“邊備修飭,薊門宴然。繼之者,踵其成法,數十年得無事。”
有人說,戚繼光北調後,戰績似不如在南方顯赫。這話不假,比如1568年12月,戚繼光指揮部隊與蒙軍朵顏三衛(亦稱兀良哈)部第一次交戰,史書上只有“大敗對手,軍威大振”之類的話,卻沒有殺敵人數記錄,明顯是戰果不彰。
按理,蒙軍人數比倭寇多,戚繼光殺敵也該更多,但結果不是這樣。難道戚繼光北調後真的不行了?非也。這不是戚繼光的問題,而是張居正的戰略所致。
張居正做決策,要考慮軍事,更要考慮政治。薊州這地方特殊,離京城太近,不能犯險。所以,張居正給北境9個軍區的定位是:“在他鎮以能殺賊為功,此地以賊不入為功。”也就是說,沒有上峰指示,戚繼光不能隨便越過長城主動出擊,如果敵人不來,他根本撈不著仗打,自然少了許多建功立業的機會。
戚繼光與李成梁是當時武將中的絕代雙驕,戚為何戰績不如李?《明史》說了句公道話:“薊門守甚固,敵無由入,盡轉而之遼,故成梁擅戰功。”不過,1575年1月,蒙軍再次來犯,戚繼光總算逮著機會,忍不住追出100多里,硬是活捉了朵顏三衛革蘭臺第八子長禿才罷休。
如此,北敵南侵併殺人越貨的記錄大大減少了,雖然導致戚繼光沒多少機會打仗,但這恰恰是朝廷希望看到的結果。對此,朱東潤先生在《張居正大傳》中有公允之論:“繼光鎮守薊州十六年當中,雖然沒有赫赫的戰績,但是整個的北邊從此安靜了。”他進一步指出:“這是繼光的大功,當然也是居正的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