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怒江大峽谷,是僅次於美國科羅拉多大峽谷的世界大峽谷。峽谷兩岸懸崖壁立,重巒疊嶂,谷底大江奔騰,吼聲如雷。抗日戰爭時,國內唯一的國際通道滇緬公路橫穿峽谷,坐在反覆於群山叢中盤旋行駛的汽車裡需個把小時,才能從千仞的山頂到達谷底。這時,但見一橋飛架大江之上。山崖石壁上刻有三個雄奇遒勁的大字:惠通橋。
惠通橋原為鐵索橋,是連線怒江兩岸的唯一通道。1936年,新加坡愛國華僑梁金山先生慷慨捐資,將舊橋改建為新式柔型鋼索大橋,跨徑190米,負重七噸,為滇緬公路“咽喉”。
1942年4月30日,日軍第56師團從緬甸向中國境內進攻。5月2日,3000日軍攻陷國門畹町;一兩日後再佔遮放、芒市、龍陵。日軍勢如破竹,坂口指揮官決心要創造一個把日軍坦克開到中國境內“任何可能到達之地區”的軍事奇蹟,唯一的擔心就是舉世聞名的怒江天塹,決心神速奇襲奪取之。
這時,滇緬公路陷入空前的混亂:敗兵、緬甸華僑、難民、緊急疏散的政府機關工作人員;汽車、馬車、牛車、手推車,人流車流混雜,一齊浩浩蕩蕩向內地湧去。5月2日,中國遠征軍工兵總指揮馬崇六將軍從畹町撤往昆明,途經惠通橋時留下一隊憲兵和工兵,授權憲兵隊長張祖武接管大橋,一旦情況緊急則立即炸橋。張祖武頗有頭腦:立即佈置工兵提前在橋上裝好炸藥,又命令憲兵把守橋頭嚴防日軍便衣混過橋來;自己則親自坐鎮橋頭檢查過往行人。
5月4日中午,日機轟炸保山的訊息傳來,人群譁然;下午四時,又有三架日機從空中掠過,受驚的人流擁來擠去,吊橋被壓得起伏、搖晃,竟有好幾個人被晃下了大江,好半天才總算恢復了過橋秩序;晚上六時,群山如黛,關山千重;大江如練,氣象萬千;長橋臥波,扼天險於一線,這時,日軍快速部隊數百人已扮成難民,車載步行,正悄悄接近怒江大橋,一個巨大的陰謀眼看即將實現了……
這時,一輛破卡車從保山開到橋頭,欲與人流逆向過江,憲兵不許,令其返回。車主何樹鵬,自恃與號稱“滇西王”的“息烽旅”旅長(雲南省主席龍雲第三子)有交情,出言不遜,被憲兵當眾賞了兩個耳光,迫於無奈只好憤然掉轉車頭,不料操作過猛而與另一輛車相撞,遂使大橋交通阻塞。張隊長見狀大怒,命令憲兵將卡車推下江去,何則以身護車,呼天搶地大哭不允。張更怒髮衝冠,便以“妨礙執行軍務罪”命令憲兵將何推到江邊槍斃。一排槍響車主遂喪生。
驟起的槍聲在暮色蒼茫的峽谷激起巨大的迴響,人群受驚後秩序又大亂,粗大的鋼索吊橋在湧來湧去的人群重壓下發出了恐怖的嘎嘎呻吟。為了平息騷亂,憲兵再一次對天鳴槍。於是,這一排呼嘯的槍彈穿過茫茫的天空,無意之中竟然改寫了歷史的一頁。
這時,日軍尖兵敢死隊扮成的難民暗藏短槍,距大橋已不到兩百米。暮色掩護了他們的緊張,而西岸的人只巴望快快過橋,誰也沒有覺察出“皇軍”已來臨。橋頭驟起的槍聲不僅震驚了難民也震驚了“皇軍”。稍後的日軍指揮官自然無法知道此時橋頭所發生的一切,他只憑軍人的直覺以為有人暴露了目標而中國軍人已先下了手,於是,略一思考就大聲下令敢死隊衝鋒。一時怒江西岸槍聲大作,殺聲震天……
張祖武被突如其來的槍聲打蒙了,幾秒鐘後就立即清醒:他從兇猛的機槍聲中判斷出日軍已來臨;又從方位上判斷出日軍尚未衝過橋來時,就立即果斷地點燃了導火線。
眼看快衝上大橋的日軍吶喊著,他們恨不得一步跨上大橋去掐滅那該死的閃著火花的導火線!當第一名“皇軍”才剛踏上大橋,一陣山崩地裂的爆炸就將大橋高高掀起,又迅速沉入大江,而那位“武士道精神”特強的日本“武士”,則成為大橋消失時最好的“祭品”……一分鐘,僅僅是晚了一分鐘,歷史終於把日軍在1942年的輝煌勝利在這裡畫上了一個句號,使他們只能面對滔滔怒江哀嘆而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一分鐘,張祖武搶前了一分鐘,卻使西南大後方乃至中華民族免去了一場更大的劫難。
鑑於張祖武少校臨危不懼,及時果斷地炸燬了惠通橋,西南大後方由此轉危為安,因此有關部門提出應予嘉獎。然而功勞幾經輾轉,先是被工兵總指揮馬崇六將軍摘取;後又被一位軍銜更高的肖毅肅將軍奪走;最後重慶政府頒獎卻是“文武雙將”:高參林蔚和肖毅肅將軍,各得一枚三級雲麾勳章和一大筆獎金。而真正的功臣張祖武卻從此銷聲匿跡,無影無蹤了!唯在當地史志資料中留有這樣的記載:張祖武,廣西人,軍階少校,身量短小,善使槍,勇猛機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