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時間,在閱讀有關毛澤東的著作時,想起了1993年毛澤東主席100週年誕辰前後,我幾次與李訥相見時的情景。
“能過穩定簡樸的生活就非常滿足了”
1993年,因為當時我是北京地區湘潭經濟科技顧問團成員的緣故,所以受時任湘潭市委副書記、市長孔令志的委託,邀請李訥等毛主席的親屬及身邊工作人員去湘潭,參加紀念毛主席100週年誕辰的文藝演出活動。
我初次去李訥家是1993年11月初。在去李訥家的路上,我想李訥是毛主席的女兒,她的住房與她本人的著裝一定是比較講究的。然而,當我走進李訥家,看到她家的裝修、擺設和她的著裝卻是很普通很簡樸的。李訥穿的是淺藍色的平布中式衣服,上衣一看就是穿過多年。客廳裡,只擺著一臺20英寸左右的電視機和一套簡易沙發,除此,再無別的東西。
我把來意與她談了後,她主動邀我看了她兒子王效芝的臥室和她與丈夫王景清(1927—2021)的臥室、書房、儲藏室。房子的牆壁全是白灰抹成的,手一碰,還可見到散落的白灰。地面除起居室是水磨石地面外,其他房間都是普通水泥抹面壓光地面。臥室裡擺設的都是木板床,四腳三屜桌,硬木木椅和簡易沙發,簡樸衣櫃。說實在的,那時候我家都用上了席夢思軟床了。
李訥對我說:“從中南海搬出來後,組織上首先是安排我住在西四附近中央警衛局宿舍的一套四居室內。後來組織上又把我安排到萬壽路這裡。這裡的房子比西四那裡的面積要大些,間數也多了一間,環境也很清靜,很適合我的性格。”書房裡,我粗粗掃了一眼,書架上的書以史書最多。有一個書架上擺了一套“馬恩”全集。她見我的眼睛盯著這套“馬恩”全集,便對我說:“這是我結婚時父親送的唯一紀念品,我一直珍藏著它。我經常翻看。它是鼓舞我克服困難,充實生活的動力!”當她領我走到儲藏室門外時,沉重地對我說:“這間儲藏室裡的東西,基本都是江青的遺物,我也沒有去清理它,這間房子的門一般也不開啟。”
看完後,我們又在客廳裡坐了一會兒,然後我起身與她告別。沒想到,在起身的那一瞬間,感覺我的褲子被什麼東西撕破了。一看,我的軍褲被沙發裡冒出來的彈簧撕了一個小洞。離開她家時,我發自內心地對李訥說:“你的住房和穿戴也太簡樸了。”李訥笑著說:“我能過穩定簡樸的生活就非常滿足了。”
這年春節後,我的朋友彭建林請李訥到月壇北街的湘府酒樓吃飯,我和中國藏學出版社的編輯李燁應邀作陪。見李訥穿的毛衣赤橙黃綠青藍紫等七種顏色都有,我笑著對她說:“李訥同志呀!您穿的毛衣是七色光,是萬國牌吧!……”未等我說完,她就笑著說:“這是我把家裡的一些舊毛衣、舊毛褲、小孩穿過的、我自己穿過的,統統拆洗後,然後按各種顏色毛線的多少編織成的,讓你們見笑了呀!”
聽她這麼說,在場的人頓時默言。坐在李訥旁邊的李燁甚至流下了淚水。我見此情景,趕緊對大家說,“你們看,李燁與李訥多像。”大家都把眼光對著二李,異口同聲地說:“是像!太像了!”李訥看了李燁一陣後笑著說:“那你就是我的妹妹吧!”
“感謝父親對我的嚴厲嚴格要求”
在我和李訥幾次接觸交談中,她除了講毛澤東主席是一位感情外,講得最多的還是父親如何嚴厲嚴格要求她,教她如何做人,如何鍛鍊意志,如何與困難做鬥爭,如何與老百姓打成一片……
李訥曾深情地對我回憶說:“我6歲的時候,有一天家裡住的窯洞窗戶壞了,一位50多歲的老木工來修理。在修理過程中,正好碰上我家吃午飯,父親就請老木工一起吃飯。吃飯時,父親一直和老木工交談著。談著談著老木工就講起了小時候家裡很窮,常常捱餓,還常挨父親打,打了也不知為什麼捱打。他還說,同村的不少孩子,處境也和他一樣。有一個孩子被父親打壞了一隻眼,事後他父親很後悔,竟一病不起。我聽了老木工的話後笑著說:‘我爸爸好,我爸爸一下沒打過我。話音一落,父親板著面孔用筷子指著自己碗裡的飯,嚴肅地對我說:’如果你爸爸沒有這個,也會打你的。爸爸的話一出口,我知道他在批評我不懂事。”
李訥說:“1947年冬,我家住在楊家溝。那個時候部隊吃糧非常困難,基本上吃的都是黑豆。有一天午飯後,我見不少人的嘴唇口腔都是黑的,便笑著對爸爸說:‘爸爸你快看呀!阿姨、叔叔們的嘴怎麼都黑了!爸爸一板正經地對我說:’大娃娃!你不要笑,解放軍叔叔就是靠吃黑豆打勝仗的。吃了黑豆也能長高長胖,以後你也應該帶上碗筷和大家一起吃黑豆飯。聽爸爸的話,你將來一定是個好孩子。從此以後,我也和叔叔、阿姨們一塊上機關食堂吃起黑豆飯來。”
李訥還說到:“我是1959年進入北大住校學習的,父親給我的開支費用,除去星期日,每天1元錢,每月26元,不許我多要一分錢。其中飯費要12元至15元,剩下的是乘公共汽車的車錢、書本費和零花錢。一些熟悉我身份的同學,認為我是主席的女兒,是‘大款,不時地向我借上5元、10元。這樣,我的錢就不夠用了,只好跟別的同學借,再從下月的26元中還給他們。有時這個月的錢實在不夠用了,我就得從伙食費中扣,降低飯菜質量。或者少回家,節省車費,或者把零花錢壓得最低最少。父親限制我的生活費用,使我懂得精打細算,厲行節約,是使有限經濟收入如何用好的基礎。”
李訥在與我交談中還講到1963年父親給她寫的幾封信,對她的人生觀、世界觀影響很大。寫此文時,我找出了毛主席給李訥回信的原文——李訥 :
剛發一信,就接了你的信。喜慰無極。你痛苦、憂傷,是極好事,從此你就有希望了。……沒人管你了,靠你自己管自己,這就好了。這是大學比中學的好處。中學也有兩種人,有社會經驗的孩子,有嬌生慣養的所謂幹部子弟,你就吃了這個虧。現在好了,幹部子弟(翹尾巴的)吃不開了,尾巴翹不成了,痛苦來了,改變的態度也來了,這就好了,讀了秋水篇,好,你不會再做河伯了,為你祝賀!
爸爸 一月四日李訥 :
信收到,極高興。大有起色,大有雄心壯志,大有自我批評,大有痛苦、傷心,都是好的。你從此站立起來了。因此我極為念你,為你祝賀。讀書、不急、合群、開朗,多與同學多談,交心,學人之長,克己之短,大有可為。
爸爸 一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