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和他的貓

[ 歷史故事 ]

提起陸游, 腦海裡首先出現的是課本里學過的一首詩《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豪情大氣,朗朗上口。寫這首詩正值金人南侵之時,陸游因主張對金作戰被罷官回鄉,官場失意,滿腔抱負只剩夢裡的一身戎裝,也要跨上戰馬,踏碎冰河,同敵人在疆場廝殺,可歌可泣。但這首詩其實還有另外半段:“風捲江湖雨暗村,四山聲作海濤翻。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狸奴不出門。”

六十八歲的陸游,躺在寒冷的山村,壯志難平,但是幸得狸貓相伴。

《禮記》有云:“臘日迎貓以食田鼠,謂迎貓之神而祭之。”古時,貓除了作為農神被重視,還因是老鼠的天敵,而被視為書籍的保護神。到了宋朝將相、達官貴人的偏愛,還是文人墨客、市井的所好。

陸游好藏書“吾室之內,俯仰四顧無非書者” , 可是“食簞與果籩,攘取初不責。侈然敢四出,乃至暴方冊”,被老鼠咬得一片狼藉。於是陸游便聘了一隻小貓,還給它取了一個霸氣的名字—— 小於菟。他在《贈貓》中寫道:“鼠穴功方列,魚餐賞豈無。”由此可見,小於菟憨態可愛,機靈能幹,深得陸游之心。

據史料記載, 陸游至少養過三隻貓,除了小於菟,還有雪兒、粉鼻。陸游對雪兒的評價是“但知空鼠穴,無意為魚餐”“前生舊童子,伴我老山村”,這隻可愛的貓兒,上輩子一定是身邊的童子,而這一生會陪伴老夫在山村裡度過一生。對粉鼻,陸游則寫詩讚之“連夕狸奴磔鼠頻,怒髯噀血護殘囷”,好一隻勇猛的貓兒。對這些貓兒,陸游的字裡行間全是無盡的喜愛。

自從被貶後, 陸游便退居到浙江紹興老家, 自稱不再踏入仕途。這種落差和苦悶一直困擾著陸游生命的最後二十年, 還好他有一群貓兒做伴。

在《獨酌罷夜坐》裡,“ 勿生孤寂念, 道伴大狸奴”,陸游勸慰自己一路上有貓的一直相伴,不要覺得孤單寂寞; 在《北窗· 垂老乞骸骨》裡,“隴客詢安否,狸奴伴寂寥”,面對鸚鵡的詢問,回答說自己有貓兒相伴,解了漫長寂寥;在《冬日齋中即事》裡,“我老苦寂寥,誰與娛晨暮? 狸奴共茵席, 鹿麑隨杖屨”。

陸游是位“位卑未敢忘憂國”的愛國志士,還是位“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的高雅文士,抑或是“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的痴情公子,或許兼而有之吧。

以前讀陸游, 是徘徊在沈園的陸游,是蟄居在山陰的陸游,最愛的表妹唐婉與他生離死別,抗金北伐的壯志也難以實現,總覺得他是一個失意之人,吃了很多苦。但瞭解多了,才在他的一首首詩詞裡發現他的生活情趣、愛表達和真性情,才發現他還有這麼多鮮為人知的可愛一面。

日落跌進昭昭星野,人間忽晚,無論怎樣的人生,總有細碎的事物,如太陽碎碎的光芒,灑落其上。真的是衷心地慶幸著詩人,在“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的哀鳴和“一懷愁緒,幾年離索”的嘆息外,也有閒暇、愜意的美好時光。

畢竟,一個在混沌的黑夜憤怒吶喊的人,也能看到夜色中點點螢火,這樣的人生才不會太過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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