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數十塊瓦片,裝在泡沫盒子裡,被主人端上來。我們開始認識這些瓦片,用手小心地觸控。人群中發出驚訝聲。哦,這就是漢瓦,這就是昭君墓的漢瓦,這就是青鍾村昭君墓的漢瓦。啊,頭一次見,不,是頭一次見到昭君墓的漢瓦。斷片,殘損,粗糲,看上去有點滄桑,有點溫暖,甚至有點不可思議。簡單的繩紋圖案在漸漸暗下來的光線裡變得模糊,彷彿一段久遠的往事,有著秘而不宣的神情。在這個黃昏,在這個圍繞王昭君延伸著無邊話題漸漸結束後的黃昏,兩千多年前的這塊瓦,給我們再一次講述了一個和朔州有關聯的龐大的愛情故事。
一直以來,覺得西漢時期的朔州地區一定是豐饒富足又無比生動的,埋藏著許多故事在今天延伸為美好的想象。這些故事因兩位女性的存在而變得新鮮浪漫而又情意綿長。
這兩位女性就是王昭君和班婕妤。王昭君出生於公元前52年,班婕妤出生於公元前48年,相差4歲。漢元帝時期的王昭君從長安出發,過雁門關途經朔州青鍾村,奔赴一場婚姻;而緊隨其後漢成帝的妃子班婕妤在長安深宮中賦詩傷懷,悼念一場愛情的逝去。兩位女子花容月貌,滿腹才華,在一場伴隨著君王的愛情婚姻中那些迷茫、悵惘、甜蜜和辛酸,在塞北的土地上輾轉流傳、詩書聯綿,朝飛暮卷中,隆起的黃土遺蹟在風中緩緩地付了似水流年。
從長安起身,出潼關,渡黃河,過雁門,出殺虎口,日夜兼程,一路顛簸,一年多時間在車馬勞頓中度過。坐在車中帷帳內的王昭君也許黯然神傷,也許悵然若失,也許對不確定的未來抱著幾許美好的期望。此番出塞和親,為君王所定,漢元帝為平息邊疆戰亂,誘呼韓邪單于對漢稱臣,希望結為永久之好,便使昭君和親,昭君慷慨應詔。歷史和睦精神中不可或缺的一個元素。
杜甫詩曰:“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一去紫臺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畫圖省識春風面,環佩空歸月夜魂。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明妃,指王昭君,青冢,指王昭君的墓。史書記載:“王昭君墓無草木,遠而望之,冥濛作青色,故云青冢。”杜甫的詩,表達了對一位弱女子背井離鄉遠嫁匈奴最後又死於塞外的哀傷與怨恨,獨留青冢向黃昏,物是人非,草木榮枯。萬事萬物轉眼成空,只留下一座墳墓在黃昏的沉沉暮色中,靜默地訴說著一段湮滅的歷史,墳頭的青草搖曳著無人知曉的悲傷。歷史的真實境況實際上已經無法觸控,我們可以想象的是,一個青春上是如何承受和消解的。一縷悽清,一縷寂寥,一縷迷惘,多少紅顏承主宰,名隨身世盡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