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希垂不朽,勳業在凌煙”,世人對凌煙閣十分熟悉,但實際上圖畫功臣的傳統自漢就有。
唐宮三清殿旁有一棟不太起眼的小樓,名字挺飄逸,是為凌煙閣。無數人曾隔空仰望著它,盼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名字與畫像出現在其中;無數詩句曾頌它,將它奉為建功立業、名垂青史的象徵。
“所希垂不朽,勳業在凌煙”,世人對凌煙閣十分熟悉,但實際上圖畫功臣的傳統自漢就有。
褒獎背後的政治風向
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一件影響大漢與匈奴的大事發生了。經過長期的五單於王位爭奪戰,匈奴大亂,死者數以萬計。南匈奴呼韓邪單於深思熟慮後,決定稱臣事漢,並於正月朝見漢宣帝。漢宣帝出兵相助,由此北邊大定、漢威大振,漢、匈也維持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和平。在這樣的情況下,呼韓邪單於三次朝見漢宣帝,並自請為婿,娶漢富女王嬙(即王昭君)為妻,號為寧胡閼氏。
漢、匈和平為西漢中興提供了契機,漢宣帝也由此追憶起昔日的有功之臣,“思股肱之美,乃圖畫莫入於麒麟閣”,首次以影象殊典褒獎功勳將臣,如霍光、韓增、蘇武,皆以容貌、官爵列入。
自漢宣帝首倡圖畫功臣後,歷代帝王也將其作為駕馭功臣的一種特殊方式。“官職有限而功臣無限,官爵有極而臣功無極”,對於功臣勳將而言,除了官爵等物質層面上的獎賞外,精神性的表彰在某種程度上更為重要。無論是西漢麒麟閣、東漢雲臺、唐代凌煙閣還是後世影響力漸弱的宋代景靈宮與顯謨閣、清代紫光閣等,人們對此象徵意義的積極接受,還是源於千年來根植於文人士大夫內心深處的入世建功的價值觀取向。
何況,在功臣畫像初興的漢唐時期來看,除了唐末特殊局勢背景下“圖形功臣”的泛濫以外,兩代大多數帝王對此都持謹慎態度,“若非重整乾坤、中興王朝或大戰獻捷則不敢為”。比如兩漢時,只有西漢宣帝遴選11人入麒麟閣,東漢明帝追念功臣並擇32人於雲臺;而在唐朝,唐肅宗以前,僅唐太宗時期首開凌煙閣影象功臣24人,就連創開元盛世的唐玄宗也不敢輕易擇選功勳之士入閣,足見其慎重。畢竟東西都是以稀為貴,榮譽亦然。
當然,榮譽是帝王給的,被剝奪也很容易。北宋崇寧三年(1104年),宋徽宗下令在顯謨閣為熙寧、元豐功臣,如王安石、呂惠卿等人畫像。在大肆表彰的背後,其實是一年前,另一批景靈宮元佑功臣畫像的悉數被毀,包括司馬光、呂公著、趙瞻等人。
從列舉出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一方是支援變法的元豐黨人,一方是固守舊制的元佑臣僚。景靈宮與顯謨閣畫像的毀與立,既是派系鬥爭的結果,也表明了主政者的鮮明傾向。在這種情況下,功臣畫像更像是一種政治風向標了。
“發水”與榮耀的變味
貞元五年(789年)九月,唐德宗在延英殿召見了李晟與馬燧。在幾年前因削藩而起的涇原兵變中,這兩人平定朱泚、克復長安有功,唐德宗為他們頒凌煙閣影象,以嘉獎其功勳。藉此機會,唐德宗還一口氣將之前已位列凌煙閣的功臣畫像進行重新甄別遴選和補繪。
不難理解唐德宗此時的。出生於天寶元年(742年)的他,整個少年時代都處在盛唐繁榮的光環之下。但他也曾經歷安史之亂的驚天變故,並在其父唐代宗即位之初被任命為天下兵馬元帥,討伐史朝義,與安史叛軍殘部進行了最後的決戰,平定了河北。也因此,他與李光弼、郭子儀等人一同被畫像入凌煙閣,成為歷代功臣畫像中唯一的皇帝。
唐德宗可以說是見證了唐王朝由盛及衰,且自己也是在平亂戰場上灑熱血拼搏過的親歷者,畫像入凌煙閣更是為他的皇位鍍了一層金。但此時,唐王朝在自己手中又一次遭遇京師陷落,面對破敗不堪的山河,面對時起兵禍的局勢,唐德宗不得已重繪功臣畫像以再振大唐威風之意與唐初的意氣風發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到了唐末,光化元年(898年),經歷了 200多年風風雨雨的凌煙閣再添一幅畫像,畫的是當時出兵幫唐昭宗抵禦楊行密的鎮東軍節度使,也就是後來吳越國王錢鏐。
三年後,唐昭宗再次下令,一口氣命左神策軍將孫德昭、董彥弼、周承誨三人召到“圖形凌煙閣”,意在感謝他們平定宦官劉季述之亂,並將他解救出來。
唐初和盛唐時期,士人都將“凌煙閣上大書名”視為自己的政治理想,但差不多到了這時,凌煙閣功臣畫像從一開始的24幅,增至130餘幅。對於整個唐朝都有特殊政治意義的凌煙閣,已不再如往日一般擁有神聖地位。此時被畫像入閣,與其說是一種嘉獎和勉勵,倒不如說是示好和籠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