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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匾高懸傳美名-—名醫匾話

民國年間,上海某富商患病,群醫束手,以為不治。獨有一位中醫認為可救,處方數劑,竟告痊癒。富商很感激,出千元求章太炎先生為題一匾,借重以揚其名。太炎手書四字,曰“第三扁鵲”。富商大惑不解,請教於他人,都認為“第三扁鵲”顯含貶義,可能是“第二扁鵲”筆誤。富商婉求太炎改寫,章氏大發脾氣,說:“所書無誤,醫之譽,無過於此者。彼果為名醫,必知其義。”且補署落款“章炳麟”(太炎之名),以堅其信。富商不得已,將書法制匾奉送。醫者收到後,喜出望外,高懸於廳堂。原來《史記》中的扁鵲,姓秦名越人,《史記正義》引《黃帝八十一難序》雲:“秦越人與軒轅時扁鵲相類,仍號之為扁鵲”,已經是“第二扁鵲”了,故譽某醫為“第三扁鵲”並沒有錯。章太炎滿腹經綸,焉能不知此等學問。此是一段趣話,藉此談談有關名醫與匾額的故事。
匾,或稱匾額,是為題有頌揚或命名內容文字的橫額,-般掛在廳堂或門亭上,是中國傳統文化中頗具特色的一種形式。說起來,扁額與名醫常常有著不解之緣。醫生治好了病,尤其是大病重病,患者為表謝意,最隆重者莫過於送一塊金字牌匾了,古來如此。“妙手回春”、“懸壺濟世”、“杏林春暖”等等匾額,著實可令廳堂蓬壁生輝。如果牌匾出自名家或權貴之手,其份量自然非同一般,常常寓含著一段歷史,彰揚著醫者的美名……
龔廷賢(1522~1619年),江西金溪縣人,曾任太醫院吏目。明萬曆21年,魯敬王朱壽曾之妃張氏,患腹脹如鼓,左脅積塊刺痛,坐臥不寧,晝夜不寢,痰嗽喘促,飲食不進,諸醫罔效。召廷賢診治,服藥百劑,苦楚全消。魯王大喜,稱之為國手,欽賜匾額一方,題曰“醫林狀元”。是醫學史上獲得“狀元”榮譽稱號的第一位醫生。廷賢墓地在今撫州市金溪縣,墓碑上刻著“明太醫院御醫醫林狀元龔廷賢墓”字樣。
1916年,孫中山赴紹興視察時,陪同前往的胡漢民先生患病,經紹興名醫裘吉生診治,服藥治療,一劑即愈,孫中山手書“救民疾苦”四字相贈。紹興文人劉大白也擬了一聯相贈:“未必逢兇化,何曾起死回。”橫額“集腋成”,合在一起即隱含“裘吉生”三字。1929年,全國中醫界奮起反對汪精衛“取締中醫案”,當時會場裡和報紙上都懸掛和刊登了孫中山先生的這幅題辭,影響之大,自不待言。
孫中山先生還曾為滬上名醫丁甘仁題匾。丁甘仁熱心公益事業,濟世扶貧,作出許多善舉,時人頗有口碑。他在滬南、滬北創辦了兩所廣益中醫院,主要為了嘉惠貧困病人。丁氏每診僅收1角(當時丁氏診金一般為1、2元),即可免費得藥一帖。由於丁氏善舉影響,又有多醫慷慨解囊,創設了仁濟善堂、聯義善會等多家施醫所,廣濟大眾,流澤無窮。孫中山感其誠德,親書“博施濟眾”匾額嘉勉之,其匾即懸於丁氏診室大廳正中,足以令蓬壁生輝。
張簡齋(1880~1950年),民國時南京“首席名醫”,中醫界有“南張北施”之說,即南方的張簡齋,北方的施今墨,俱為國手。國民政府主席林森親題“當世醫宗”一匾贈與張簡齋,也算實至名歸。
1937年七七事變後,雲南58、60軍北上抗日,雲南白藥發明者曲煥章滿懷愛國熱情捐獻了3萬瓶百寶丹(白藥)給抗日將士。李宗仁率40萬官兵與日軍血戰臺兒莊,雲南白藥以其神奇的“止血愈傷”功效救治了無數的抗戰兒女,為臺兒莊戰役的勝利作出巨大貢獻。蔣介石聞知很高興,揮毫題寫了“功效十全”匾額,專門派員到昆明贈給曲煥章。一時間,百寶丹的名聲與抗日熱潮一起傳遍神州大地。雲南省督軍唐繼堯也曾賜匾“藥冠南滇”。
1929年,汪精衛提出了臭名昭著的“取締中醫案”,激起全國中醫界的憤怒。名醫施今墨等組織華北中醫請願團,聯合各省中醫到南京請願。老天有眼,適值汪精衛的岳母患痢疾,遍請西醫,未見少效,行將不起。有人建議請施今墨診治,汪精衛無奈,同意試試。施今墨憑脈言症,每言必中,汪精衛的岳母心服口服,頻頻點頭稱是。處方時施今墨說:“安心服藥,一診可愈,不必複診”。病危至此,一診可愈?眾人皆疑。孰料僅服數劑,果如施氏所言病癒。老太太要送匾額,施今墨說:“不必送匾了,您只要看看中醫能否治好病。”汪精衛這才不得不有所轉變,題字送匾“美意延年”(荀子語)給施今墨。美意,樂意也,“美意延年”意為無憂患則益壽延年,是常用祝頌語。
給醫生送匾當然意味著褒揚感激之意,但是也有例外。范仲淹“不為良相,則為良醫”一語,是對為醫者的嘉勉,“功同良相”也常作為金匾上讚譽之語。但是如果把良醫比作“良將”,那就絕無褒義了。解放前,上海某醫可能把某人家眷之病看壞了,或者其他原因,某人送他一塊牌匾,上書“功同良將”,這就絕非讚揚了。因為唐·曹松有詩句:“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意謂大將建功立業是以千萬士兵的生命作為代價的。所以,謂某醫生“功同良將”實乃莫大嘲諷。業醫者當時時警戒自己萬勿作“良將”之醫。
名醫能夠得到患者贈匾,當然是很榮耀的事。但是凡事都有個限度,如果弄得滿牆到處掛匾,如同書畫展覽,那就有點炫耀之嫌了。很多名醫對此頗為不屑,對贈匾看得很輕,顯示了一種超然淡泊的氣節。比如北京四大名醫之一汪逢春(1884――1949年),一生淡泊名利,名其書齋曰“泊廬”,取淡泊明志不求聞達之意。嘗曰:“醫家之技術如何,病家自有公論,何用自我吹噓?”“醫者以治病救人為目的,唯有恪遵仲景之言,勤求古訓,博採眾方,以充實自身,始能濟世活人。聯匾等踵事增華之物,不過一宣傳品耳,於學問何補哉。”凡有患者贈送匾額者,皆婉言謝絕,不容推卻者,亦從不懸掛。另一名醫肖龍友(1870~1960年),也與汪先生一樣,不尚虛榮。先生德高望重,卻從沒有所謂名醫派頭兒。家門口只用一塊尺許長、3寸多寬的小木牌,刻著“蕭龍友醫寓”5個小字,僅供求醫者辨認住址而已。許多被治癒的社會名流贈送匾額,雖然書法、裝飾優雅,但一塊都不掛牆上。積多了還叫人刨平,用為製作傢俱的木料,其高風亮節足令世人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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