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通天下”喬致庸

[ 歷史故事 ]

1937年8月下旬,一架飛機在祁縣喬家堡上空盤旋3圈後,向北飛去。駕駛員喬惆要去晉北的寧武、雁門關一帶,協助陸軍對日作戰。兩個月後,喬映庚收到兒子喬惆的來信,他迫不及待地開啟:“國之將傾,何以為家,大人對兒幼時之教誨,至今猶歷歷在耳,未敢一日忘。兒雖不才,不敢與嶽武穆、文天祥等先聖比,但以堂堂熱血男兒,值此國難當頭,豈敢以兒女之私廢大公乎……戰事日迫,民無寧時,兒不能親侍左右,望大人善自珍重,亦須明哲保身,設處境日危應速作南旋計,以度此風雲之秋,唯霜風漸緊,務希珍攝。祖母大人處亦望婉轉慰藉,勿以實情相告。”但剛收到信沒幾天,喬映庚就收到了兒子戰死沙場的訊息,不禁老淚縱橫,又感欣慰:“不辱門風。”

80年後,歷史撥開迷霧,人們不禁感慨:“重利輕離別的商人之家,也有忠勇烈士。”而喬映庚口中不辱的“門風”,也來自一手將家族帶向輝煌的爺爺——喬致庸。

1855年,37歲的喬致庸滿懷信心地準備鄉試,想要一舉奪魁,進而中進士、點翰林,實現耕讀傳家的夙願。可一個噩耗傳來,徹底打亂了他的陣腳:“太平天國佔據江南,導致喬家的茶路斷絕、資金鍊斷裂,家族生意危在旦夕,哥哥一口氣沒上來,撒手西去。”這時,哥哥的兒子還小,作為弟弟的喬致庸必須盤活生意,才對得起喬家三代人的心血。

祖父由走西口起家,所以家族的店面大部分在包頭。喬致庸知道,恢復茶路是其次,首先得穩住包頭的生意。來到包頭後,他發現情形遠比想象中的更為嚴重:員工擠兌薪水、人心浮動、資金短缺,每一項都要動搖喬家的根基。

面對這種情況,喬致庸提出“頂身股”的概念。一個小夥計進入店裡當學徒,3年後如果成績合格,就成為正式員工。再勤勉工作三個賬期(十年)後,如果成績優良,沒有任何失誤,就可以由掌櫃推薦、股東認可,拿到一二厘的身股,也叫“乾股”。這種股份不能買賣,只能參與分紅,人不在了,股份也就被收回。但是隻要員工表現良好,拿到的身股也會隨著工齡增長,喬家可以養他一輩子。

喬致庸的“頂身股”制度一經施行,馬上就穩定住了浮動的人心。老夥計們都拿到了合適的股份,新夥計的心也安定了下來,真正把喬家的生意當作自己的事業來做。

穩定了自家員工,喬致庸又吸引其他商號的人才,並且靠家族長年積累的聲譽借到了貸款,因此,喬家在包頭的生意迅速起死回生。隨後,喬致庸又把生意擴張到呼和浩特、祁縣、太谷,經營日用百貨、皮毛、糧食、錢莊、酒店,一張遍佈西北的商業網路,在喬致庸的手中鋪開。

太平天國起義被鎮壓以後,南北茶路重新疏通,喬致庸再一次前往南方販茶,經過包頭,遠銷恰克圖、蒙古以及俄羅斯,從地方豪紳,變成了北方雄商。

如果說普通員工參與分紅,能夠有一份安身立命的收入,那麼對商號的管理人才,喬致庸只要認定,就能立馬破格任用。

1881年,平遙“蔚長厚”的掌櫃閻維藩被排擠,他決定返回老家另謀高就。喬致庸聽說此人才能了得,於是派了兩路人馬,扛著八抬大轎,分別在閻維藩可能出現的路口等候。一連等了8天,閻維藩的身影終於出現。

看著風塵僕僕的喬家人,閻維藩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但他堅持不上轎,他要與喬家人並肩而行。最後實在相持不下,他才在轎子裡放了一頂帽子,算是代替他坐轎了。

回到祁縣後,年僅36歲的閻維藩當即出任“大德恆”票號的掌櫃。他憑藉出色的才能,在後來的26年裡,讓大德恆票號每股分紅都在8000——10000兩白銀,真正是“一言興家,一言振業”。

還有“文盲掌櫃”馬荀,這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夥計,因為出色的業務經營能力,被喬致庸一舉提拔為大掌櫃,將包頭的“復盛西”商號經營得日進斗金。

喬致庸散了錢財,卻聚集了人才;他的生意,富了自己,也富了眾人。

在晚清時期,票號最初由平遙的“雷履泰”發起。但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全國的票號也不過五家,最大的“日升昌”也只有七家分號,而且他們還不和中小商人做生意,只選擇與大商人合作。這樣一來,大部分商人仍然得帶著沉甸甸的銀子走南闖北,一不小心就會被土匪、惡霸謀財害命。喬致庸接掌家業後,看到了票號業的前景,決定挪動多餘的資金開設票號。眾人紛紛勸阻:“現在入局,很難賺到錢了。”但在喬致庸的構想裡,票號的功能不僅是賺取利息,而是要“匯通天下”。

為打造清朝“銀聯”,喬致庸投資26萬兩白銀成立“大德恆”票號,並在3年後將“大德興”也改組成票號。兩大票號火力全開,讓所有商家都能實現“異地匯取”的夢想,只用帶著一張收據,就可以走南闖北。即便收據在路上被土匪搶劫,如果沒有密碼,在票號中也換不到銀子。所以,在喬家的票號史上,沒有一例誤兌錯兌,他們將票號生意做到了極致。

大格局下的大夢想讓喬家的票號業務迅速開遍全國二十多座城市,喬家的資本在全省乃至全國的排名,也像坐火箭一般往上躥。當初的行業前輩,早已被喬致庸拋到身後,只能望其項背。

喬致庸走在街上,人人都笑臉相迎,叫一聲“亮財主”,但他知道:“有國才有家,資本要用來愛國。”

左宗棠在收復新疆時,負責籌措軍費的有兩個人:胡雪巖和喬致庸。當胡雪巖在江浙籌措到軍費後,就由喬致庸的票號運送到前線,保障軍隊的用度;當軍費緊張時,還要向喬家票號貸款。可以說,左宗棠收復新疆的軍功章上,也有喬致庸的一份功勞。

正是因為這份功勞,左宗棠在回京任軍機大臣時,還特意經過祁縣,拜訪了喬致庸。一見面,左宗棠就拉著喬致庸的手說:“亮大哥,久仰了。我在西北有所作為,全賴亮大哥支援。”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臨走時,左宗棠還給喬家留下一副對聯:損人慾以復天理,蓄道德而能文章。

北洋大臣李鴻章組建“北洋水師”時,聽聞晉商富甲天下,便派人到山西商人中去募捐。

多年前,英國人就是用堅船利炮開啟了中國國門。大清國要組建水師,在喬致庸看來是再正義不過的事,他帶頭認捐10萬兩白銀。這個出手大方的山西商人喬致庸,馬上就被李鴻章記住了。為了表示感謝,李中堂親手寫了副對聯並派人送到祁縣:子孫賢,族將大;兄弟睦,家之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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