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一個不可救藥的樂天派

[ 歷史故事 ]

“蘇軾不是一個怨天尤人的人,即便在帝國最邊緣,他所表現的,依然是一個樂觀豁達、熱愛生活的蘇軾,只是這種‘釋然’背後,終究是對現實的無可奈何。”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定州的官道上,一輛馬車向南行駛。車內,中年人頭戴烏角巾,手捧詩書,深情地回望著斜陽柳樹。他嘆了口氣,縮回車中,城門口,許多百姓自發來為他送行。

他要流落到千里之外的嶺南。曾經,他是名滿天下的京城學士,如今,皇帝一封語氣嚴厲的聖旨,幾乎宣判了他政治命運的死刑。

蘇軾一生的熱望是匡扶社稷,實現大宋中興,但他性格剛直,秉筆直言,不被朋黨領袖喜愛,因此無論新舊兩黨,誰人主政,他最後都逃不開被貶的命運。

對於貶官,蘇軾習以為常。治平年間,王安石變法,蘇軾與他政見不合,被外派離京;熙寧四年(1071 年),蘇軾說了新法的弊病,再次觸怒王安石,他自知不容於朝野,主動請求出京任職;元豐二年(1079 年),烏臺詩案爆發,那是蘇軾一生中最危險的時刻,他幾乎是去地獄邊走了一遭,在監獄裡待了103天,每天都可能面臨死亡的宣判。好在上天垂憐,他被打發去了黃州,說是外放,實為軟禁。

神宗年間,蘇軾與新黨不合。神宗去世後,高太后重用司馬光,舊黨一度把持了朝政,蘇軾還朝,做到了禮部尚書,他若是順從舊黨,便是官運亨通,但他認死理,新黨有問題,他冒死進諫,舊黨專橫,他也直言不諱。蘇軾兩頭不討好,再次走上貶官之路。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從定州到惠州,蘇軾南下大半個中國,來到了大宋帝國最偏遠的角落。

和烏臺詩案時相比,他又老了一截。烏臺詩案那一年,他四十三歲,已經是官場的老人。而現在,當他千里迢迢趕赴惠州,已是近六十歲的高齡。儒家說,六十知天命,蘇軾不知自己是否參透了命數,他回望人生,看到的是告別與輪迴。

遙想當年,他與王安石朝堂論爭,哪怕政見不合,私下裡也能互相尊重。王安石從不想殺蘇軾,這是他和小人不同的地方,烏臺詩案,蘇軾下獄,是王安石一句“豈有盛世而殺才士者乎?”把他撈了出來。

元豐七年,王安石下野,隱退金陵,正巧蘇軾赴任汝州,路過此地,王安石特地在渡口駐足幾天,只為見蘇軾一面。二人浮舟江上,惺惺相惜,沉默中長揖而笑,勝過千言萬語。

王安石評價蘇軾:“不知更幾百年方有如此人物。”蘇軾則感佩王安石:“從公已覺十年遲。”他們在金陵一起住了一個多月,圍爐夜話,通宵達旦,往日朝堂紛爭,江湖夜雨青燈。而如今,安石歸去,朝堂上的人,也換了一茬又一茬,蘇軾獨行在古道,感受到的不只是失意,還有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涼薄。縱然如此,他也能豁達道:“平生文字為吾累,此去聲名不厭低。塞上縱歸他日馬,城東不鬥少年雞。”

從盛名到貶謫,蘇軾這一路走來,體會最深的是人情冷暖。昔日高中進士,風雲朝會,自己的府邸那是每天都有拜訪的人,多少商賈名士,爭著搶著要他蘇東坡的筆墨。如今得罪權貴,仕途黯淡,附庸風流者走的走,散的散,就連那些紅粉佳人,一聽說要去嶺南,也怯生生的打了退堂鼓。只有他的至親,還有紅顏知己王朝雲願陪他,赴那千里迢迢的不歸路。(蘇軾自敘道:“予家有數妾,四五年相繼辭去,獨朝雲者隨予南遷。”)

蘇軾是如何讚美王朝雲的呢?有詞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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