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6月17日至7月1日,時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副部長的粟裕將軍率中國軍事代表團出訪剛果。在非洲的外事活動結束後,代表團一行途經巴黎,並在那裡作了短暫的停留。粟裕去法國當然不是為了遊山玩水,而是專為考察諾曼底,其背後有著深厚的含義。
情有獨鍾諾曼底
粟裕一行抵達巴黎,當天吃晚飯時,黃鎮大使便詢問他,第二天是去參觀馬奇諾防線,還是去參觀諾曼底登陸場。粟裕將軍不假思索地說,去參觀諾曼底登陸場。
第二天,在韓開合等使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粟裕一行人驅車4個小時,趕赴位於阿羅芒什鎮的諾曼底登陸遺址。抵達目的地後,粟裕高興地站在諾曼底登陸紀念館前,雙手插在腰間舉目遠眺,彷彿當年在戰場上觀察地形一樣。
或許是戰場舊址引發了將軍的談興,他興致很高地告訴同行人員:美英軍隊在諾曼底登陸,奪取並擴大登陸場,標誌著歐洲第二戰場的開闢,具有重大軍事、政治意義,值得認真加以研究。接下來,粟裕更是詳細地介紹道,美英統帥部之所以選擇諾曼底塞納灣作為登陸地域,是因為有種種跡象表明,德軍以為盟軍最有可能在加來海峽沿岸登陸,故而將之列為重點防禦地域,放鬆了對塞納灣地域的防禦,以至於在盟軍發起登陸進攻之後,德軍指揮部依然遲遲不對塞納灣增援,這就是避實就虛。
而塞納灣登陸地段處在英國南部各類飛機的作戰半徑以內,海軍也能從東西兩面對之進行可靠防禦,也就是說,選塞納灣登陸雖然有無供應港口、海面不平靜等不利因素,但卻能夠依託海、空軍的支援,相比之下,有利因素還是大於不利因素。
後來,粟裕還專門談到諾曼底登陸時間選擇問題,他認為盟軍之所以選在1944年6月6日清晨,是經過各種因素測定後的登陸最佳時間。一是這時能見度最好,二是潮水最大,便於登陸艦船靠岸和清除障礙物。但實戰時刻,由於各地段漲潮時間不一,登陸時間也因而有異,即從西側的6時30分到東側的7時45分,相差1小時15分鐘,這也是作戰計劃與實戰情況很可能會有出入的正常現象,更需要指揮員隨機應變。
在抒發自己感悟的同時,粟裕還非常注重考察研究諾曼底登陸過程中的一些具體細節問題,如盟軍登陸時使用的登陸工具和運輸工具,以及盟軍在塞納灣構築人工港的情況等。粟裕對人工港抱有極大的興趣,刨根問底地向當地紀念館的人員提出了各種問題:人工港為什麼能夠浮動?水泥墩的體積多大?大小是否都一樣?是怎樣浮動的?又是如何同定的?這樣的問題連法國講解員也無法給出令其滿意的答案。於是,粟裕乾脆下到海邊,帶著大家在灘頭深處,一步一個泥水腳印地走了二三里路,終於找到當年人工港的一些水泥墩殘骸,一一丈量,仔細計算,徹底找到了那些問題的答案。
粟裕等人足足在諾曼底登陸場參觀了一整天。他十分滿意,在離開時興奮地說:“真是不虛此行,不虛此行。”直到吃晚飯時,粟裕仍舊餘興不減,在餐桌上對黃鎮大使說:“諾曼底登陸場太震撼了,看著似乎還散發著硝煙的實物和紀念館裡一幅幅靜動不一的畫面,讓人彷彿身臨其境,親身經歷了那場血腥的廝殺。”直到這時,同一代表團的段蘇權將軍才說:將軍一直在思考將來我們怎樣解放臺灣的問題,其中登陸作戰是必不可少的戰役行動,他是想從諾曼底登陸戰役中得到啟示。
只差一步的攻臺作戰
的確,粟裕確實一直在思考怎樣解放臺灣的問題,而且持續考慮了幾十年。
1949年,渡江戰役結束後不久,就在當年5月下旬,中央軍委就責成第三野戰軍做好解放臺灣的準備,命令粟裕具體負責攻臺的相關行動。6月14日,毛澤東為中央軍委起草了給三野副司令員粟裕、參謀長張震和副參謀長周駿鳴的電報,第一次明確提出攻臺作戰問題。這也是粟裕受命主持攻臺作戰準備工作的正式開端。
在接到命令後,粟裕立即把主要精力放在攻臺作戰準備和解放東南沿海島嶼,以及剪除臺灣外圍島嶼上。當時粟裕深感責任重大,此後多次請求中央軍委直接指揮,或者派劉伯承或林彪等來主持解放臺灣戰役,他本人作為華東軍區的主要軍事領導人,將全力協助該戰役的組織指揮。但鑑於粟裕在解放戰爭中展現出的高超指揮才能,毛澤東堅持決定由粟裕負責指揮攻臺作戰。
此後,粟裕密切注視著敵我雙方戰略態勢的變化以及國際形勢的發展,著重研究現代戰爭中陸海空三軍配合渡海作戰的新戰法,提出了一整套作戰方案和戰前準備措施,並隨著東南各省的基本解放和對渡海作戰艱鉅性認識的不斷加深,不斷修正攻臺作戰兵力投入方案。同時,他還與新任海軍司令員蕭勁光、空軍司令員劉亞樓等會商了關於攻臺作戰的意見。
1950年6月6日,中共中央在北京組織召開了七屆三中全會,毛澤東在會議上還特意強調了關於解放臺灣的事。粟裕在這次會議上彙報了關於解放臺灣的作戰方案和準備的具體情況,並提出了明確作戰思想,即“充分準備,確保有把握之後再行動”。此外,還提出由中央增加攻臺作戰兵力和籌建船隻的建議計劃。6月23日,粟浴再次向中央軍委報告了準備攻打臺灣中亟待解決的問題以及準備的具體情況,並提出了三個重大問題:第一,登陸時怎麼突破;第二,渡海作戰需要大量船隻;第三,怎麼打退敵人的反擊。粟裕還特別再次強調,要是沒有絕對的把握,不應該發起進攻,寧可將時間拖長。
正當粟裕在毛澤東和中央軍委的領導下積極準備攻臺作戰的時候,國際形勢卻發生急劇變化。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考慮到在經濟建設中舉足輕重的東北的安全和整個國家的戰略全域性,毛澤東果斷決策暫停解放臺灣戰役計劃,抗美援朝,保家衛國。
3年後,朝鮮戰爭結束,但時過境遷,武裝解放臺灣的某些條件已不復存在。隨後,出現了一些有利於祖國和平統一的因素,中共中央、毛澤東適時地提出了和平解放臺灣的方針,因而,當年所籌劃的臺灣戰役方案便只能束之高閣了。而這期間,粟裕在革命戰爭期間負傷留下的後遺症病情加重,只能暫時到青島休養。
心心念念解放臺灣
1962年初,有訊息說盤踞在臺灣的國民黨軍計劃竄犯大陸。當時正在上海療養的粟裕聽聞後立刻抱病趕往福州,在向福州軍區領導瞭解了關於軍委作戰方針和軍區部署情況後,他又提出要到下面看看。
此後,粟裕先後到了閩中泉州灣和閩南赤湖一帶認真察看地形,爾後落腳廈門,一方面繼續調查研究,一方面深入思考應敵之策,最終形成了不同於既定方針的將來犯之敵全部殲滅的作戰構想。從廈門返回福州後,為了不干擾福州軍區原來的作戰部署,粟裕準備先回北京,把他的想法向軍委報告,待軍委決定後再指示福州軍區,但在時任福州軍區司令員韓先楚等人的一再請求下,粟裕只好將自己的想法作了簡單說明,令福州軍區的眾位領導如獲至寶。
雖然後來蔣介石放棄了此次反攻行動,粟裕的作戰方案並沒有派上用場,但其此行的舉動卻是有些“冒險”:他此行沒有得到任何組織和領導人的委託,因為1958年遭到錯誤批判,粟裕不僅被剝奪了總參謀長的職務,甚至被限制和部隊接觸。但大敵當前,又事關國家安全,他還是不計個人安危,挺身而出,主動做了一名老兵能做的事情。
雖然粟裕視為“國內戰爭中最重要和最後的一次戰役”未能實現,他本人始終心心念念解放臺灣,實際上,自從1949年其被任命為“解放臺灣工作委員會”主任、擔負總兵力近65萬人的攻臺戰役總指揮之責後,儘管世事如雲,形勢變幻,在此後數十年間,毛澤東始終將其看成攻打臺灣最合適的統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