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梁紀·梁紀八

梁紀八原文

  著雍涒滩(戎申),一年。

  高祖武皇帝八大通二年(戊申,公元五二八年)

  春,正月,癸亥,魏以北海王颢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相州刺史。

  魏北道行台杨津守定州城,居鲜于修礼、杜洛周之间,迭来攻围;津蓄薪粮,治器械,随机拒击,贼不能克。津潜使人以铁券说贼党,贼党有应津者,遗津书曰:“贼所以围城,正为取北人耳。城中北人,宜尽杀之,不然,必为患。”津悉收北人内子城中而不杀,众无不感其仁。

  及葛荣代修礼统众,使人说津,许以为司徒;津斩其使,固守三年。杜洛周围之,魏不能救。津遣其子遁突围出,诣柔然头兵可汗求救。遁日夜泣请,头兵遣其从祖吐豆发帅精骑一万南出。前锋至广昌,贼塞隘口,柔然遂还。乙丑,津长史李裔引贼入,执津,欲烹之,既而舍之。瀛州刺史元宁以城降洛周。

  乙丑,魏潘嫔生女,胡太后诈言皇子。丙寅,大赦,改元武泰。

  萧宝寅围冯翊,未下;长孙稚军至恒农,行台左丞杨侃谓稚曰:“昔魏武与韩遂、马超据潼关相拒,遂、超之才,非魏武敌也,然而胜负久不决者,扼其险要故也。今贼守御已固,虽魏武复生,无以施其智勇。不如北取蒲阪,渡河而西,入其腹心,置兵死地,则华州之围不战自解,潼关之守必内顾而走。支节既解,长安可坐取也。若愚计可取,愿为明公前驱。”稚曰:“子之计则善矣;然今薛修义围河东,薛凤贤据安邑,宗正珍孙守虞坂不得进,如何可往?”侃曰:“珍孙行陈一夫,因缘为将,可为人使,安能使人!河东治在蒲反,西逼河漘,封疆多在郡东。修义驱帅士民西围郡城,其父母妻子皆留旧村,一旦闻官军来至,皆有内顾之心,必望风自溃矣。”稚乃使其子子彦与侃帅骑兵自恒农北渡,据石锥壁,侃声言:“今且停此以待步兵,且观民情向背。命送降名者各自还村,俟台军举三烽,当亦举烽相应;其无应烽者,乃贼党也,当进击屠之,以所获赏军。”于是村民转相告语,虽实未降者亦诈举烽,一宿之间,火光遍数百里。贼围城者不测其故,各自散归;修义亦逃还,与凤贤俱请降。丙子,稚克潼关,遂入河东。

  会有诏废盐池税,稚上表以为:“盐池天产之货,密迩京畿,唯应宝而守之,均赡以理。今四方多虞,府藏罄竭,冀、定扰攘,常谓之绢不复可收,唯仰府库,有出无入。略论盐税,一年之中,准绢而言,不减三十万匹,乃是移冀、定二州置于畿甸。今若废之,事同再失。臣前仰违严旨,而先讨关贼,径解河东者,非缓长安而急薄阪,一失盐池,三军乏食。天助大魏,兹计不爽。昔高祖升平之年,无所乏少,犹创置盐官而加典护,非与物竞利,恐由利而乱俗也。况今国用不足,租征六年之粟,调折来岁之资,此皆夺人私财,事不获已。臣辄符同监将、尉,还帅所部,依常收税,更听后敕。”

  萧宝寅遣其将侯终德击毛遐。会郭子恢等屡为魏军所败,终德因其势挫,还军袭宝寅;至白门,宝寅始觉,丁丑,与终德战,败,携其妻南阳公主及其少子帅麾下百馀骑自后门出,奔万俟丑奴。丑奴以宝寅为太傅。

  二月,魏以长孙稚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尚书仆射、西道行台。

  群盗李洪攻烧巩西阙口以东,南结诸蛮;魏都督李神轨、武卫将军费穆讨之。穆败洪于阙口南,遂平之。

  葛荣击杜洛周,杀之,并其众。

  魏灵太后再临朝以来,嬖幸用事,政事纵弛,威恩不立,盗贼蜂起,封疆日蹙。魏肃宗年浸长,太后自以所为不谨,恐左右闻之于帝,凡帝所爱信者,太后辄以事去之,务为壅蔽,不使帝知外事。通直散骑常侍昌黎谷士恢有宠于帝,使领左右;太后屡讽之,欲用为州,士恢怀宠,不愿出外,太后乃诬以罪而杀之。有蜜多道人,能胡语,帝常置左右,太后使人杀之于城南,而诈悬赏购贼。由是母子之间嫌隙日深。

  是时,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并、肆、汾、广、恒、云六州讨虏大都督尔硃荣兵势强盛,魏朝惮之。高欢、段荣、尉景、蔡俊先在杜洛周党中,欲图洛周,不果,逃奔葛荣,又亡归尔硃荣。刘贵先在尔硃荣所,屡荐欢于荣,荣见其憔悴,未之奇也。欢从荣之马厩,厩有悍马,荣命欢剪之,欢不加羁绊而剪之,竟不蹄啮;起,谓荣曰:“御恶人亦犹是矣。”荣奇其言,坐欢于床下,屏左右,访以时事。欢曰:“闻公有马十二谷,色别为群,畜此竟何用也?”荣曰:“但言尔意!”欢曰:“今天子暗弱,太后淫乱,嬖孽擅命,朝政不行。以明公雄武,乘时奋发,讨郑俨、徐纥之罪以清帝侧,霸业可举鞭而成,此贺六浑之意也。”荣大悦。语自日中至夜半乃出,自是每参军谋。

  并州刺史元天穆,孤之五世孙也,与荣善,荣兄事之。荣常与天穆及帐下都督贺拔岳密谋,欲举兵入洛,内诛嬖幸,外清群盗,二人皆劝成之。

  荣上书,以“山东群盗方炽,冀、定覆没,官军屡败,请遣精骑三千东援相州。”太后疑之,报以“念生枭戮,宝寅就擒,丑奴请降,关、陇已定。费穆大破群蛮,绛蜀渐平。又,北海王颢帅众二万出镇相州,不须出兵。”荣复上书,以为:“贼势虽衰,官军屡败,人情危怯,恐实难用。若不更思方略,无以万全。臣愚以为蠕蠕主阿那瑰荷国厚恩,未应忘报,宜遣发兵东趣下口以蹑其背,北海之事严加警备以当其前。臣麾下虽少,辄尽力命。自井陉以北,滏口以西,分据险要,攻其肘腋。葛荣虽并洛周,威恩未著,人类差异,形势可分。”遂勒兵,召集义勇,北捍马邑,东塞井陉。徐纥说太后以铁券间荣左右,荣闻而恨之。

  魏肃宗亦恶俨、纥等,逼于太后,不能去。密诏荣举兵内向,欲以胁太后。荣以高欢为前锋,行至上党,帝复以私诏止之。俨、纥恐祸及己,阴与太后谋鸩帝。癸丑,帝暴殂。甲寅,太后立皇女为帝,大赦。既而下诏称:“潘充华本实生女,故临洮王宝晖世子钊,体自高祖,宜膺大宝。百官文武加二阶,宿卫加三阶。”乙卯,钊即位。钊始生三岁,太后欲久专政,故贪其幼而立之。

  尔硃荣闻之,大怒,谓元天穆曰:“主上晏驾,春秋十九,海内犹谓之幼君;况今奉未言之儿以临天下,欲求治安,其可得乎!吾欲帅铁骑赴哀山陵,剪除奸佞,更立长君,何如?”天穆曰:“此伊、霍复见于今矣!”乃抗表称:“大行皇帝背弃万方,海内咸称鸩毒致祸。岂有天子不豫,初不召医,贵戚大臣皆不侍侧,安得不使远近怪愕!又以皇女为储两,虚行赦宥。上欺天地,下惑朝野。已乃选君于孩提之中,实使奸竖专朝,隳乱纲纪,此何异掩目捕雀,塞耳盗钟!今群盗沸腾,邻敌窥窬,而欲以未言之儿镇安天下,不亦难乎!愿听臣赴阙,参预大议,问侍臣帝崩之由,访禁卫不知之状,以徐、郑之徒付之司败,雪同天之耻,谢远近之怨,然后更择宗亲以承宝祚。”荣从弟世隆,时为直阁,太后遣诣晋阳慰谕荣;荣欲留之,世隆曰:“朝廷疑兄,故遣世隆来,今留世隆,使朝廷得预为之备,非计也。”乃遣之。

  三月,癸未,葛荣陷魏沧州,执刺史薛庆之,居民死者什八九。

  乙酉,魏葬孝明皇帝于定陵,庙号肃宗。

  尔硃荣与元天穆议,以彭城武宣王有忠勋,其子长乐王子攸,素有令望,欲立之。又遣从子天光及亲信奚毅、仓头王相入洛,与尔硃世隆密议。天光见子攸,具论荣心,子攸许之。天光等还晋阳,荣犹疑之,乃以铜为显祖诸子孙各铸像,唯长乐王像成。荣乃起兵发晋阳,世隆逃出,会荣于上党。灵太后闻之,甚惧,悉召王公等入议,宗室大臣皆疾太后所为,莫肯致言。徐纥独曰:“尔硃荣小胡,敢称兵向阙,文武宿卫足以制之。但守险要以逸待劳,彼悬军千里,士马疲弊,破之必矣。”太后以为然,以黄门侍郎李神轨为大都督,帅众拒之,别将郑季明、郑先护将兵守河桥,武卫将军费穆屯小平津。先护,俨之从祖兄弟也。

  荣至河内,复遣王相密至洛,迎长乐王子攸。夏,四月,丙申,子攸与兄彭城王劭、弟霸城公子正潜自高渚渡河,丁酉,会荣于河阳,将士咸称万岁。戊戌,济河,子攸即帝位,以勋为无上王,子正为始平王;以荣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尚书令、领军将军、领左右,封太原王。

  郑先护素与敬宗善,闻帝即位,与郑季明开城纳之。李神轨至河桥,闻北中不守,即遁还;费穆弃众先降于荣。徐纥矫诏夜开殿门,取骅骝厩御马十匹,东奔兗州,郑俨亦走还乡里。太后尽召肃宗后宫,皆令出家,太后亦自落发。荣召百官迎车驾,己亥,百官奉玺绶,备法驾,迎敬宗于河桥。庚子,荣遣骑执太后及幼主,送至河阴。太后对荣多所陈说,荣拂衣而起,沉太后及幼主于河。

  费穆密说荣曰:“公士马不出万人,今长驱向洛,前无横陈,既无战胜之威,群情素不厌服。以京师之众,百官之盛,知公虚实,有轻侮之心。若不大行诛罚,更树亲党,恐公还北之日,未度太行而内变作矣。”荣心然之,谓所亲慕容绍宗曰:“洛中人士繁盛,骄侈成俗,不加芟剪,终难制驭。吾欲因百官出迎,悉诛之,何如?”绍宗曰:“太后荒淫失道,嬖幸弄权,淆乱四海,故明公兴义兵以清朝廷。今无故歼夷多士,不分忠佞,恐大失天下之望,非长策也。”荣不听,乃请帝循河西至淘渚,引百官于行宫西北,云欲祭天。百官既集,列胡骑围之,责以天下丧乱,肃宗暴崩,皆由朝臣贪虐,不能匡弼。因纵兵杀之,自丞相高阳王雍、司空元钦、仪同三司义阳王略以下,死者二千馀人。前黄门郎王遵业兄弟居父丧,其母,敬宗之从母也,相帅出迎,俱死。遵业,慧龙之孙也,俊爽涉学,时人惜其才而讥其躁。有朝士百馀人后至,荣复以胡骑围之,令曰:“有能为禅文者免死。”侍御史赵元则出应募,遂使为之。荣又令其军士言:“元氏既灭,尔硃氏兴。”皆称万岁。荣又遣数十人拔刀向行宫,帝与无上王劭、始平王子正俱出帐外。荣先遣并州人郭罗刹、西部高车叱列杀鬼侍帝侧,诈言防卫,抱帝入帐,馀人即杀劭及子正,又遣数十人迁帝于河桥,置之幕下。

  帝忧愤无计,使人谕旨于荣曰:“帝王迭兴,盛衰无常。今四方瓦解,将军奋袂而起,所向无前,此乃天意,非人力也。我本相投,志在全生,岂敢妄希天位!将军见逼,以至于此。若天命有归,将军宜时正尊号;若推而不居,存魏社稷,亦当更择亲贤而辅之。”时都督高欢劝荣称帝,左右多同之,荣疑未决。贺拔岳进曰:“将军首举义兵,志除奸逆,大勋未立,遽有此谋,正可速祸,未见其福。”荣乃自铸金为像,凡四铸,不成。功曹参军燕郡刘灵助善卜筮,荣信之,灵助言天时人事未可。荣曰:“若我不吉,当迎天穆立之。”灵助曰:“天穆亦不吉,唯长乐王有天命耳。”荣亦精神恍惚,不自支持。久而方寤,深自愧悔曰:“过误若是,唯当以死谢朝廷。”贺拔岳请杀高欢以谢天下,左右皆曰:“欢虽复愚疏,言不思难,今四方多事,须藉武将,请舍之,收其后效。”荣乃止。夜四更,复迎帝还荣,荣望马首叩头请死。

  荣所从胡骑杀朝士既多,不敢入洛城,即欲向北为迁都之计。荣狐疑甚久,武卫将军汎礼固谏。辛丑,荣奉帝入城。帝御太极殿,下诏大赦,改元建义。从太原王将士,普加五阶,在京文官二阶,武官三阶,百姓复租役三年。时百官荡尽,存者皆窜匿不出,唯散骑常侍山伟一人拜赦于阙下。洛中士民草草,人怀异虑,或云荣欲纵兵大掠,或云欲迁都晋阳。富者弃宅,贫者襁负,率皆逃窜,什不存一二,直卫空虚,官守旷废。荣乃上书,称:“大兵交际,难可齐壹,诸王朝贵,横死者众,臣今粉躯不足塞咎,乞追赠亡者,微申私责。无上王请追尊为无上皇帝,自馀死于河阴者,诸王赠三司,三品赠令、仆,五品赠刺史,七品已下及白民赠郡、镇;死者无后听继,即授封爵。又遣使者循城劳问。”诏从之。于是朝士稍出,人心粗安。封无上王之子韶为彭城王。

  荣犹执迁都之议,帝亦不能违。都官尚书元谌争之,以为不可,荣怒曰:“何关君事,而固执也!且河阴之役,君应知之。”谌曰:“天下事当与天下论之,奈何以河阴之酷而恐元谌!谌,国之宗室,位居常伯,生既无益,死复何损!正使今日碎首流肠,亦无所惧!”荣大怒,欲抵谌罪,尔硃世隆固谏,乃止。见者莫不震悚,谌颜色自若。后数日,帝与荣登高,见宫阙壮丽,列树成行,乃叹曰:“臣昨愚暗,有北迁之意,今见皇居之盛,熟思元尚书言,深不可夺。”由是罢迁都之议。谌,谧之兄也。

  癸卯,以江阳王继为太师,北海王颢为太傅;光禄大夫李延寔为太保,赐爵濮阳王;并州刺史元天穆为太尉,赐爵上党王;前侍中杨椿为司徒;车骑大将军穆绍为司空,领尚书令,进爵顿丘王;雍州刺史长孙稚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赐爵冯翊王;殿中尚书元谌为尚书右仆射,赐爵魏郡王;金紫光禄大夫广陵王恭加仪同三司;其馀起家暴贵者,不可胜数。延寔,冲之子也,以帝舅故得超拜。

  徐纥弟献伯为北海太守,季产为青州长史,纥使人告之,皆将家属逃去,与纥俱奔泰山。郑俨与从兄荥阳太守仲明谋据郡起兵,为部下所杀。

  丁未,诏内外解严。

  魏郢州刺史元显达请降,诏郢州刺史元树迎之,夏侯夔亦自楚城往会之,遂留镇焉。改魏郢州为北司州,以夔为刺史,兼督司州。夔进攻毛城,逼新蔡;豫州刺史夏侯亶围南顿,攻陈项;魏行台源子恭拒之。

  庚戌,魏赐尔硃荣子义罗爵梁郡王。

  柔然头兵可汗数入贡于魏,魏诏头兵赞拜不名,上书不称臣。

  魏汝南王悦及东道行台临淮王彧闻河阴之乱,皆来奔。先是,魏人降者皆称魏官为伪,彧表启独称魏临淮王;上亦体其雅素,不之责。魏北海王颢将之相州,至汲郡,闻葛荣南侵及尔硃荣纵暴,阴为自安之计,盘桓不进;以其舅殷州刺史范遵行相州事,代前刺史李神守鄴。行台甄密知颢有异志,相帅废遵,复推李神摄州事,遣兵迎颢,且察其变。颢闻之,帅左右来奔。密,琛之从父弟也。北青州刺史元世俊、南荆州刺史李志皆举州来降。

  五月,丁巳朔,魏加尔硃荣北道大行台。以尚书右仆射元罗为东道大使,光禄勋元欣副之,巡方黜陟,先行后闻。欣,羽之子也。

  尔硃荣入见魏主于明光殿,重谢河桥之事,誓言无复贰心。帝自起止之,因复为荣誓,言无疑心。荣喜,因求酒饮之,熟醉;帝欲诛之,左右苦谏,乃止,即以床舆向中常侍省。荣夜半方寤,遂达旦不眠,自此不复禁中宿矣。

  荣女先为肃宗嫔,荣欲敬宗立以为后,帝疑未决,给事黄门侍郎祖莹曰:“昔文公在秦,怀嬴入侍;事有反经合义,陛下独何疑焉!”帝遂从之,荣意甚悦。荣举止轻脱,喜驰射,每入朝见,更无所为,唯戏上下马;于西林园宴射,恒请皇后出观,并召王公、妃主共在一堂。每见天子射中,辄自起舞叫,将相卿士悉皆盘旋,乃至妃主亦不免随之举袂。及酒酣耳热,必自匡坐唱虏歌;日暮罢归,与左右连手蹋地唱《回波乐》而出。性甚严暴,喜愠无恒,刀槊弓矢,不离于手,每有瞋嫌,即行击射,左右恒有死忧。尝见沙弥重骑一马,荣即令相触,力穷不复能动,遂使旁人以头相击,死而后已。

  辛酉,荣还晋阳,帝饯之于邙阴。荣令元天穆入洛阳,加天穆侍中、录尚书事、京畿大都督兼领军将军,以行台郎中桑干硃瑞为黄门侍郎兼中书舍人,朝廷要官,悉用其腹心为之。

  丙寅,魏主诏:“孝昌以来,凡有冤抑无诉者,悉集华林东门,当亲理之。”时承丧乱之后,仓廪虚竭,始诏“入粟八千石者赐爵散侯,白民输五百石者赐出身,沙门授本州统及郡县维那。”

  尔硃荣之趣洛也,遣其都督樊子鹄取唐州,唐州刺史崔元珍、行台郦恽拒守不从。乙亥,子鹄拔平阳,斩元珍及恽。元珍,挺之从父弟也。

  将军曹义宗围魏荆州,堰水灌城,不没者数板。时魏方多难,不能救,城中粮尽,刺史王罴煮粥,与将士均分食之。每出战,不擐甲胄,仰天大呼曰:“荆州城,孝文皇帝所置,天若不祐国家,令箭中王罴额;不尔,王罴必当破贼!”弥历三年,前后搏战甚众,亦不被伤。癸未,魏以中军将军费穆都督南征诸军事,将兵救之。

  魏临淮王彧闻魏主定位,乃以母老求还,辞情恳至。上惜其才而不能违,六月,丁亥,遣彧还。魏以彧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加仪同三司。

  魏员外散骑常侍高乾,祐之从子也,与弟敖曹、季式皆喜轻侠,与魏主有旧。尔硃荣之向洛也,逃奔齐州,闻河阴之乱,遂集流民起兵于河、济之间,受葛荣官爵,频破州军。魏主使元欣谕旨,乾等乃降。以乾为给事黄门侍郎兼武卫将军,敖曹为通直散骑侍郎。荣以乾兄弟前为叛乱,不应复居近要,魏主乃听解官归乡里。敖曹复行抄掠,荣诱执之,与薛修义同拘于晋阳。敖曹名昂,以字行。

  葛荣军乏食,遣其仆射任褒将军南掠至沁水。魏以元天穆为大都督东北道诸军事,帅宗正珍孙等讨之。前幽州平北府主簿河间邢杲帅河北流民十万馀户反于青州之北海,自称汉王,改元天统。戊申,魏以征东将军李叔仁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帅众讨之。辛亥,魏主诏曰:“朕当亲御六戎,扫静燕、代。”以大将军尔硃荣为左军,上党王穆为前国,司徒杨椿为右军,司空穆绍为后军。葛荣退屯相州之北。秋,七月,乙丑,魏加尔硃荣柱国大将军、录尚书事。

  壬子,魏光州民刘举聚众反于濮阳,自称皇武大将军。

  是月,万俟丑奴自称天子,置百官。会波斯国献师子于魏,丑奴留之,改元神兽。

  魏泰山太守羊侃,以其祖规尝为宋高祖祭酒从事,常有南归之志。徐纥往依之,因劝侃起兵,侃从之。兗州刺史羊敦,侃之从兄也,密知之,据州拒侃。八月,侃引兵袭敦,弗克,筑十馀城守之,且遣使来降;诏广晋县侯泰山羊鸦仁等将兵应接。魏以侃为骠骑大将军、泰山公、兗州刺史,侃斩其使者不受。

  将军王弁侵魏徐州,蕃郡民续灵珍拥众万人攻蕃城以应梁;魏徐州刺史杨昱击灵珍,斩之,弁引还。

  甲辰,魏大都督宗正珍孙击举于濮阳,灭之。

  葛荣引兵围鄴,众号百万,游兵已过汲郡,所至残掠,尔硃荣启求讨之。九月,尔硃荣召从子肆州刺史天光留镇晋阳,曰:“我身不得至处,非汝无以称我心。”自帅精骑七千,马皆有副,倍道兼行。东出滏口,以侯景为前驱。葛荣为盗日久,横行河北,尔硃荣众寡非敌,议者谓无取胜之理。葛荣闻之,喜见于色,令其众曰:“此易与耳,诸人俱办长绳,至则缚取。”自鄴以北,列陈数十里,箕张而进。尔硃荣潜军山谷,为奇兵,分督将已上三人为一处,处有数百骑,令所在扬尘鼓噪,使贼不测多少。又以人马逼战,刀不如棒,勒军士赍袖棒一枚,置于马侧,至战时虑废腾逐,不听斩级,以棒棒之而已。分命壮勇所向冲突,号令严明,战士同奋。尔硃荣身自陷陈,出于贼后,表里合击,大破之。于陈擒葛荣,馀众悉降。以贼徒既众,若即分割,恐其疑惧,或更结聚,乃下令各从所乐,亲属相随,任所居止。于是群情大喜,登即四散,数十万众一朝散尽。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领,随便安置,咸得其宜。擢其渠帅,量才授任,新附者咸安,时人服其处分机速。以槛车送葛荣赴洛,冀、定、沧、瀛、殷五州皆平。时上党王天穆军于朝歌之南,穆绍、杨椿犹未发,而葛荣已灭,乃皆罢兵。

  初,宇文肱从鲜于修礼攻定州,战死于唐河。其子泰在修礼军中,修礼死,从葛荣;葛荣败,尔硃荣爱泰之才,以为统军。

  乙亥,魏大赦,改元永远。

  辛巳,以尔硃荣为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诸军事,荣子平昌公文殊、昌乐公文畅并进爵为王,以杨椿为太保,城阳王徽为司徒。

  冬,十月,丁亥,葛荣至洛,魏主御阊阖门引见,斩于都市。

  帝以魏北海王颢为魏王,遣东宫直閤将军陈庆之将兵送之还北。丙申,魏以太原王世子尔硃菩提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丁酉,以长乐等七郡各万户,通前十万户,为太原王荣国;戊戌,又加荣太师;皆赏擒葛荣之功也。

  壬子,魏江阳武烈王继卒。

  魏使征虏将军韩子熙招谕邢杲,杲诈降而复反。李叔仁击杲于潍水,失利而还。

  魏费穆奄至荆州,曹义宗军败,为魏所擒,荆州之围始解。

  元颢取魏铚城而据之。

  魏行台尚书左仆射于晖等兵数十万,击羊侃于瑕丘,徐纥恐事不济,说侃请乞师于梁,侃信之,纥遂来奔。晖等围侃十馀重,机中矢尽,南军不进。十一月,癸亥夜,侃溃围出,且战且行,一日一夜乃出魏境,至渣口,众尚万馀人,马二千匹。士卒皆竟夜悲歌,侃乃谢曰:“卿等怀土,理不能见随,幸适去留,于此为别。”各拜辞而去。魏复取泰山。晖,劲之子也。

  戊寅,魏以上党王天穆为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世袭并州刺史。

  十二月,庚子,魏诏于晖还师讨邢杲。

  葛荣馀党韩楼复据幽州反,北边被其患。尔硃荣以抚军将军贺拔胜为大都督,镇中山;楼畏胜威名,不敢南出。

梁紀八譯文
高祖武皇帝八大通二年(戊申、528)梁紀八 梁武帝大通二年(戊申,公元528年)
  [1]春,正月,癸亥,魏以北海王顥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相州刺史。
  [1]春季,正月癸亥(初五),北魏任命北海王元顥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相州刺史。
  [2]魏北道行臺楊津守定州城,居鮮于禮、杜洛周之間,迭來攻圍;津蓄薪糧,治器械,隨機拒擊,賊不能克。津潛使人以鐵券說賊黨,賊黨有應津者,遺津書曰:“賊所以圍城,正為取北人耳。城中北人,宜盡殺之,不然,必為患。”津悉收北人內子城中而不殺,眾無不感其仁。
  [2]北魏北道行臺楊津守定州城,處於鮮于禮和杜洛周兩軍之間,鮮于禮和杜洛周不斷來圍攻定州城。楊津積蓄柴草糧食,修治兵甲器械,相機抵禦抗擊賊軍,敵軍不能攻克定州城。楊津暗中派人持鐵券遊說賊軍,賊軍中有響應楊津的人,給楊津寫信說:“賊軍之所以包圍定州城,只是為了得到城中北方人罷了,城中的北方人,應全部殺掉,不這樣的話,一定成為後患。”於是,楊津將定州城中的北方人全部集中於內城中,卻並未殺掉他們,這些北方人對楊津的仁義之舉無不感激。
  及葛榮代禮統眾,使人說津,許以為司徒,津斬其使,固守三年。杜洛周圍之,魏不能救。津遣其子遁突圍出,詣柔然頭兵可汗求救。遁日夜泣請,頭兵遣其從祖吐豆發帥精騎一萬南出;前鋒至廣昌,賊塞隘口,柔然遂還。乙丑,津長史李裔引賊入,執津,欲烹之,既而舍之。瀛州刺史元寧以城降洛周。
  等到葛榮代替鮮于禮統領軍隊後,派人向楊津遊說,許諾讓楊津做司徒。楊津殺掉了葛榮的使者,固守定州城三年。因杜洛周包圍著定州城,北魏的軍隊不能來相救。楊津派自己的兒子楊遁突圍出去,來到柔然國向頭兵可汗求救。楊遁日夜哭泣懇請,於是頭兵可汗派他的堂祖父吐豆發率一萬精銳騎兵南下救援。前鋒行至廣昌縣時,賊兵扼守住了隘口,柔然軍隊於是又退了回去。乙丑(初七),楊津的部下長史李裔引賊軍進入了城中,抓住了楊津,賊軍打算烹了楊津,後來又放了他。瀛州刺史元寧率全城投降了杜洛周。
  [3]乙丑,魏潘嬪生女,胡太后詐言皇子;丙寅,大赦,改元武泰。
  [3]乙丑(初七),北魏孝明帝的潘嬪生了一個女兒,胡太后詐稱是皇子。丙寅(初八),北魏實行大赦,改元為武泰。
  [4]蕭寶寅圍馮翊,未下;長孫稚軍至恆農,行臺左丞楊侃謂稚曰:“昔魏武與韓遂、馬超據潼關相拒,遂、超之才,非魏武敵也,然而勝負久不決者,扼其險要故也。今賊守禦已固,雖魏武復生,無以施其智勇。不如北取蒲反,渡河而西,入其腹心,置兵死地;則華州之圍不戰自解,潼關之守必內顧而走,支節既解,長安可坐取也。若愚計可取,願為明公前驅。”稚曰:子之計則善矣;然今薛義圍河東,薛鳳賢據安邑,宗正珍孫守虞坂不得進,如何可往?”侃曰:“珍孫行陳一夫,因緣為將,可為人使,安能使人!河東治在蒲反,西逼河,封疆多在郡東。義驅帥士民西圍郡城,其父母妻子皆留舊村,一旦聞官軍來至,皆有內顧之心,必望風自潰矣。”稚乃使其子子彥與侃帥騎兵自恆農北渡,據石錐壁,侃聲言:“今且停此以待步兵,且觀民情向背。”命送降名者各自還村,“俟臺軍舉三烽,當亦舉烽相應;其無應烽者,乃賊黨也,當進擊屠之,以所獲賞軍。”於是村民轉相告語,雖實未降者亦詐舉烽,一宿之間,火光遍數百里,賊圍城者不測其故,各自散歸;義亦逃還,與鳳賢俱請降。丙子,稚克潼關,遂入河東。
  [4]蕭寶寅包圍了馮翊縣城,沒有攻下。長孫稚的軍隊到了恆農,行臺左丞楊侃對長孫稚說:“從前魏武帝曹操跟韓遂、馬超在潼關交戰,相持不下,韓遂、馬超的才能,遠不能與魏武帝相匹敵,但是卻很長時間決不出勝負來,原因就在於韓遂、馬超扼守住了險要關口。現在敵人守備防禦已經穩固。即使魏武帝曹操再生,也施展不出他的本事。您不如向北奪取蒲反城,渡過黃河向西,進入敵人的腹地,置軍於必死之地。這樣華州之圍便會不戰而自解,潼關守敵必定顧慮後方而逃走。周圍的城池解決了,長安城便可坐而取之。如果我的計策可行的話,我願意為您做前鋒。”長孫稚說:“您的計策倒是很好,但是崐現在薛義包圍著河東、薛鳳賢據守著安邑,宗正珍孫把守著虞坂,無法透過,怎麼能到達呢?”楊侃說:“珍孫只不過是一介武夫,因偶然的機緣得以成為將領,他只能被人驅使,哪能指揮得了別人!河東郡的治所在蒲反城,蒲反城西邊靠近黃河,所轄區域大部分在郡治所的東部。薛義率軍隊、百姓向西包圍了郡的治所蒲反城,他們的父母、妻子、兒女卻還都留在原來的村莊,一旦聽說官軍到了,他們都會有內顧之憂的,一定會望風披靡不戰自潰。”長孫稚於是便派兒子長孫子彥與楊侃一起率騎兵從恆農北渡黃河,佔據了石錐壁。楊侃聲言:“現在暫時停在這裡等待步兵,並且看一看民心所向。”於是命令那些送來投降者的名單的人各自回到村子,並且告訴他們:“等到官軍燃起三堆烽火時,你們也要燃舉烽火相呼應。那些不舉烽火相呼應的人,便是賊軍的同黨,要殺掉他們,將沒收的財產犒賞軍隊。”於是村民們相互轉告,即使內心不想投降的人也假裝舉起烽火,一夜之間,火光遍佈數百里。圍攻蒲反城的賊兵不知其中原委,各自潰散逃歸。薛義也逃回了老家,與薛鳳賢一起請求投降。丙子(十八月),長孫稚攻克了潼關,於是進入了河東郡。
  會有詔廢鹽池稅,稚上表以為:“鹽池天產之貨,密邇京畿,唯應寶而守之,均贍以理。今四方多虞,府藏罄竭,冀、定擾攘,常調之絹不復可收,唯仰府庫,有出無入。略論鹽稅,一年之中,準絹而言,不下三十萬匹,乃是移冀、定二州於畿甸;今若廢之,事同再失。臣前仰違嚴旨,不先討關賊,徑解河東者,非緩長安而急蒲反,一失鹽池,三軍乏食。天助大魏,茲計不爽。昔高祖昇平之年,無所乏少,猶創置鹽官而加典護,非與物競利,恐由利而亂俗也。況今國用不足,租徵六年之粟,調折來歲之資,此皆奪人私財,事不獲已。臣輒符同監將、尉,還帥所部,依常收稅,更聽後敕。”
  這時候正趕上孝明帝下詔書要廢除掉鹽池稅,於是長孫稚便上書申明自己的看法:“鹽池是天然物產,靠近京城,正應該把它當作寶貝好好守護,依據常理均衡地補給百姓。當今之時,四方多難,國家府庫空虛,冀州、定州叛亂紛起,國家正常的戶調絹帛無法收上來,一切全靠府庫的儲備,只有支出,沒有收入。大致估算一下鹽稅收入,一年之中,按絹的價值計算的話,不少於三十萬匹絹的收入,這就猶同將冀州、定州這兩個州置於京郊一樣。現在如果再廢除鹽池稅的話,那可就是兩次失計了。臣上次之所以敢違抗您的聖旨,沒有先討伐關內的賊兵,而是先徑直解除了河東之圍,這並不是以長安為緩而以蒲反為急,而是如果一旦失去鹽池,則三軍勢必會缺乏糧食。上天助我大魏,這一計策果然是正確的。過去孝文帝太平之年,什麼都不缺少,尚且創置鹽官對鹽池加以管理、保護,那樣做的目的,並不是要跟老百姓爭利,而是擔心由於利益衝突而導致社會動亂。何況當今國家財政不足,租稅已經提前徵收了六年,戶調已經摺合到明年,這些都是掠取百姓私財的措施,事情出於不得已。我這就讓那些管理、保護鹽池的將、尉們,回去率領他們的部下,仍按往常一樣徵收鹽稅,是否廢除,再聽陛下以後的詔令。”
  蕭寶寅遣其將侯終德擊毛遐。會郭子恢等屢為魏軍所敗,終德因其勢挫,還軍襲寶寅;至白門,寶寅始覺,丁丑,與終德戰,敗,攜其妻南陽公主及其少子帥麾下百餘騎自後門出,奔万俟奴。奴以寶寅為太傅。
  蕭寶寅派部將侯終德攻打毛遐的部隊。正值郭子恢等人屢次被北魏軍隊打敗,侯終德趁著蕭寶寅勢力受到削弱之際,回去襲擊蕭寶寅,侯終德的部隊已到了白門的時候,蕭寶寅才剛剛發覺。丁丑(十九日),蕭寶寅與侯終德交戰,結果戰敗。蕭寶寅攜帶妻子南陽公主和他們的小兒子,帶著部下一百多名騎兵從後門逃出,投奔了万俟奴。万俟奴封蕭寶寅為太傅。
  二月,魏以長孫稚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雍州刺史、尚書僕射、西道行臺。
  二月,北魏任命長孫稚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雍州刺史、尚書僕射、西道行臺。
  群盜李洪攻燒鞏西闕口以東,南結諸蠻,魏都督李神軌、武衛將軍費穆討之。穆敗洪於闕口南,遂平之。
  群盜李洪等攻取燒燬了鞏縣以西、伊闕口以東的大片地區,並與南方諸蠻相勾結。北魏都督李神軌、武衛將軍費穆率軍征討李洪。費穆在伊闕口南打敗了李洪,最後終於平定了匪亂。
  [5]葛榮擊杜洛周,殺之,並其眾。[5]葛榮率軍攻打杜洛周,殺了杜洛周,收編了他的部眾。
  [6]魏靈太后再臨朝以來,嬖倖用事,政事縱馳,恩威不立,盜賊蜂起,封疆日蹙。魏蕭宗年浸長,太后自以所為不謹,恐左右聞之於帝,凡帝所愛信者,太后輒以事去之,務為壅蔽,不使帝知外事。通直散騎常侍昌黎谷士恢有寵於帝,使領左右;太后屢諷之,欲用為州,士恢懷寵,不願出外,太后乃誣以罪而殺之。有蜜多道人,能胡語,帝常置左右,太后使人殺之於城南而懸賞購賊。由是母子之間,嫌隙日深。
  [6]北魏胡太后再次當政以來,寵信之徒橫行專權,政事鬆弛,朝廷的威信樹立不起來,盜賊紛起,邊界一天天縮小。孝明帝年紀漸漸長大,胡太后本人也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夠謹慎,擔心左右會向孝明帝彙報,於是凡孝明帝平時所寵信的人,太后便借某種事由除掉他們,竭力堵塞孝明帝視聽,不讓他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通直散騎常侍、昌黎人谷士恢深受孝明帝寵愛,命他統領宮中衛士。胡太后多次含蓄地暗示谷士恢,想把他調為地方官,但谷士恢受孝明帝寵幸,不願離開京城,於是胡太后便羅織罪名將他殺了。有一個密多道人,會說胡話,孝明帝經常讓他在身邊服侍。胡太后派人在城南殺了他,還假裝懸賞緝拿罪犯。從此胡太后和孝明帝母子二人之間,隔閡越來越深。
  是時,車騎將軍、儀同三司、並·肆·汾·廣·恆·雲六州討虜大都督爾朱榮兵勢強盛,魏朝憚之。高歡、段榮、尉景、蔡俊先在杜洛周黨中,欲圖洛周不果,逃奔葛榮,又亡歸爾朱榮。劉貴先在爾朱榮所,屢薦歡於榮,榮見其憔悴,未之奇也。歡從榮之馬廄,廄有悍馬,榮命歡翦之,歡不加羈絆而翦之,竟不蹄齧,起,謂榮曰:“御惡人亦猶是矣。”榮奇其言,坐歡於床下,屏左右,訪以時事,歡曰:“聞公有馬十二谷,色別為群,畜此竟何用也?”榮曰:“但言爾意!”歡曰:“今天子闇弱,太后yín亂,嬖孽擅命,朝政不行。以明公雄武,乘時奮發,討鄭儼、徐紇之罪以清帝側,霸業可舉鞭而成,此賀六渾之意也。”榮大悅,語自日中至夜半乃出,自是每參軍謀。
  當時,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及並、肆、汾、廣、恆、雲六州討虜大都督爾朱榮,兵勢強盛,北魏朝廷很是害怕。高歡、段榮、尉景、蔡俊等人原先在杜洛周手下,本想圖謀取代杜洛周,結果沒成功,於是逃奔葛榮,接著又投奔爾朱榮。先前便在爾朱榮處做事的劉貴,多次向爾朱榮推薦高歡,爾朱榮見高歡身形瘦弱,相貌憔悴,並沒有覺出他有什麼出奇之處。一次高歡隨爾朱榮來到馬棚,馬棚中有一匹強悍兇猛的馬,爾朱榮令高歡給這匹馬修剪。高歡對這匹馬沒套上馬籠頭和捆住馬腳便修剪起來,這匹馬竟然也沒踢沒咬。高歡修剪完後站起身來,對爾朱榮說:“制服壞人也跟這是同一道理。”爾朱榮很驚奇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於是請高歡坐在床下,屏退左右,向他徵詢當前的國家大事。高歡說道:“我聽說您有十二群馬,按顏色分成不同的馬群,這樣畜養到底是要做什麼用呢?”爾朱榮說:“請只管說出你的看法!”高歡說:“現在皇上軟弱,太后yín亂,奸佞小人專權,朝廷的政策不能貫徹執行。憑您的雄才大略,若乘此時起兵,討伐鄭儼、徐紇的罪行,肅清皇上身邊的奸佞小人。那麼您的霸業揮鞭之際便可成就,這就是我高歡的主意。”爾朱榮聽了非常高興,二人從中午談至半夜才出來。從此以後,高歡便經常參與爾朱榮的軍事謀劃。
  幷州刺史元天穆,孤之五世孫也,與榮善,榮兄事之。榮常與天穆及帳下都督賀拔嶽密謀,欲舉兵入洛,內誅嬖倖,外清群盜,二人皆勸成之。
  幷州刺史元天穆,是元孤的五世孫,跟爾朱榮關係很密切,爾朱榮對他就象對待哥哥一樣。爾朱榮經常跟元天穆及部下都督賀拔嶽密謀,打算發兵進入洛陽,對內誅殺奸佞之人,對外肅清各地匪盜,元天穆和賀拔嶽二人都勸爾朱榮這樣做。
  榮上書以“山東群盜方熾,冀、定覆沒,官軍屢敗,請遣精騎三千東援相州。”太后疑之,報以“念生梟戮,寶寅就擒,奴請降,關、隴已定。費穆大破群蠻,絳蜀漸平。又,北海王顥帥眾二萬出鎮相州,不須出兵。”榮覆上書,以為“賊勢雖衰,官軍屢敗,人情危怯,恐實難用。若不更思方略,無以萬全。臣愚以為蠕蠕主阿那荷國厚恩,未應忘報,宜遣發兵東趣下口以躡其背,北海之軍嚴加警備以當其前。臣麾下雖少,輒盡力命自井陘以北,滏口以西,分據險要,攻其肘腋。葛榮雖並洛周,威恩未著,人類差異,形勢可分。”遂勒兵召集義勇,北捍馬邑,東塞井陘。徐紇說太后以鐵券間榮左右,榮聞崐而恨之。
  於是,爾朱榮便向朝廷上書說:“山東群盜的活動正猖獗,冀州、定州已經失陷敵手,官軍屢戰屢敗,我請求派遣三千精銳騎兵向東增援相州。”胡太后對此很是懷疑,便回答爾朱榮說:“莫折念生已斬首,蕭寶寅被活捉,万俟奴已請求投降,這樣,關、隴地區的賊盜已經平定。費穆大破群蠻,絳蜀地區也逐漸平定。再者,北海王元顥已率軍二萬出鎮相州,因此你不必再出兵增援了。”爾朱榮又上書朝廷,認為:“賊兵的勢力雖然衰落,但官軍卻屢次失敗,軍心畏懼,所以恐怕官軍實際上很難起作用。如果不另想策略的話,則不能確保萬無一失。以微臣愚見,蠕蠕國國王阿那環受我魏朝厚恩,不應忘記報答,因此,應該讓他發兵東至下口以攻擊賊兵的背後,令北海王元顥的部隊嚴加戒備以攻擊賊兵的正面。我的部隊雖然很少,也要盡全力命他們從井陘以北,滏口以西,分路佔據險要地區,從側面攻擊賊兵。葛榮雖然吞併了杜洛周的部隊,但威信還未樹立,部下並非一族,可以使他們分崩離析。”於是爾朱榮便命令部隊徵召義勇之人充軍,向北守衛馬邑城,向東佔據了井陘。徐紇勸胡太后派人持鐵券離間爾朱榮的部下,爾朱榮聽說後,很忌恨徐紇。
  魏肅宗亦惡儼、紇等,逼於太后,不能去,密詔榮舉兵內向,欲以脅太后。榮以高歡為前鋒,行至上黨,帝復以私詔止之。儼、紇恐禍及已,陰與太后謀鴆帝,癸丑,帝暴殂。甲寅,太后立皇女為帝,大赦。既而下詔稱:“潘充華本實生女。故臨洮王寶暉世子釗,體自高祖,宜膺大寶。百官文武加二階,宿衛加三階。”乙卯,釗即位。釗始生三歲,太后欲久專政,故貪其幼而立之。
  北魏孝明帝也很厭惡鄭儼、徐紇等人,礙於胡太后,不能把他們除掉。於是孝明帝秘密下詔書命爾朱榮發兵至京城,想以此來脅迫胡太后。爾朱榮任命高歡為前鋒,部隊行至上黨時,孝明帝又下密詔阻止了這一行動。鄭儼、徐紇擔心災禍會降臨到自己頭上,便暗中與胡太后策劃陰謀毒死孝明帝。癸丑(二十五日),北魏孝明帝突然去世。甲寅(二十六日),胡太后立皇女為皇帝,大赦天下。不久又下詔書宣稱:“潘充華實際上生的是女兒。原來的臨洮王元寶暉的後代元釗,是孝文帝的嫡系後代,應該做皇帝。文武百官各進二級官位,宿衛進三級官位。”乙卯(二十七日),元釗即位。元釗這時才剛剛三歲,胡太后想長久地獨攬大權,所以看中了元釗年紀小才立他為帝。
  爾朱榮聞之,大怒,謂元天穆曰:“主上晏駕,春秋十九,海內猶謂之幼君;況今奉未言之兒以臨天下,欲求治安,其可得乎!吾欲帥鐵騎赴哀山陵,翦除奸佞,更立長君,何如?”天穆曰:“此伊、霍復見於今矣。”乃抗表稱:“大行皇帝背棄萬方,海內鹹稱鴆毒致禍。豈有天子不豫,初不召醫,貴戚大臣皆不侍側,安得不使遠近怪愕!又以皇女為儲兩,虛行赦宥,上欺天地,下惑朝野。已乃選君於孩提之中,實使奸豎專朝,隳亂綱紀,此何異掩目捕雀,塞耳盜。今群盜沸騰,鄰敵窺窬,而欲以未言之兒鎮安天下,不亦難乎!原聽臣赴闕,參預大議,問侍臣帝崩之由,訪侍衛不知之狀,以徐、鄭之徒付之司敗,雪同天之恥,謝遠近之怨,然後更擇宗親以承寶祚。”榮從弟世隆,時為直,太后遣詣晉陽諭榮;榮欲留之,世隆曰:“朝廷疑兄,故遣世隆來,今留世隆,使朝廷得預為之備,非計也。”乃遣之。
  爾朱榮聽說這事之後,非常惱怒,對元天穆說:“皇上去世了。他年紀已十九歲了,而天下還仍把他看作是小皇帝,何況現在立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幼兒來統治天下,想求得國家長治久安,怎麼可能呢?我打算率騎兵奔赴國都哀悼皇帝,除掉奸佞之人,重新立一位年紀大一點的皇帝,你們看怎麼樣?”元天穆說:“這真是伊尹、霍光今日再生啊!”於是爾朱榮上書朝廷,聲稱:“大行皇帝離開人世,天下都認為是被毒酒害死的。哪兒有皇帝生病,竟然不召醫生看視,貴戚大臣都不服侍左右的道理?”這怎能不讓天下之人感到奇怪、詫異呢!又立皇女為皇位繼承人,妄自實行大赦,寬恕罪犯,對上欺騙天地,對下迷惑朝野之人。接著又選立孩童為帝,實際上讓奸臣佞子把持朝政,毀壞國家綱紀,這與掩目捕雀、塞耳盜鈴有何區別?現在各地盜匪猖獗,鄰國之敵暗中窺伺,朝廷卻打算讓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孩子來鎮撫安定天下,不是太難了麼!希望朝廷允許我回到京城,參與商討國家大計,向侍衛之臣詢問皇帝駕崩的原因,訪查侍衛們不知道的真實情況,將徐紇、鄭儼之徒交給法官查辦,以雪之恥,消除遠近各地的怨恨之情,然後重新選擇一位皇族成員承繼皇位。”爾朱榮的崐堂弟爾朱世隆,當時任直官,胡太后派他到晉陽慰問安撫爾朱榮。爾朱榮打算留下爾朱世隆,爾朱世隆說道:“朝廷現在懷疑兄長您,所以才派我來您這裡,現在您卻要留下我,這就會使得朝廷能夠預先做好防備,不是好計策呀。”於是爾朱榮便仍讓爾朱世隆回去了。
  [7]三月,癸未,葛榮陷魏滄州,執刺史薛慶之,居民死者什八九。
  [7]三月癸未(二十六日),葛榮攻陷北魏的滄州,抓獲了刺史薛慶之,平民被殺的佔十之八九。
  [8]乙酉,魏葬孝明皇帝於定陵,廟號肅宗。
  [8]乙酉(二十八日),北魏將孝明帝安葬於定陵,廟號為肅宗。
  [9]爾朱榮與元天穆議,以彭城武宣王有忠勳,其子長樂王子攸,素有令望,欲立之。又遣從子天光及親信奚毅、倉頭王相入洛,與爾朱世隆密議。天光見子攸,具論榮心,子攸許之。天光等還晉陽,榮猶疑之,乃以銅為顯祖諸孫各鑄像,唯長樂王像成。榮乃起兵發晉陽,世隆逃出,會榮於上黨。靈太后聞之,甚懼,悉召王公等入議,宗室大臣皆疾太后所為,莫肯致言。徐紇獨曰:“爾朱榮小胡,敢稱兵向闕,文武宿衛足以制之。但守險要以逸待勞、彼懸軍千里,士馬疲弊,破之必矣。”太后以為然,以黃門侍郎李神軌為大都督,帥眾拒之,別將鄭季明、鄭先護將兵守河橋,武衛將軍費穆屯小平津。先護,儼之從祖兄弟也。
  [9]爾朱榮跟元天穆商議,認為彭城武宣王元勰有功勳,他的兒子長樂王元子攸平素聲望很高,打算立元子攸為帝。爾朱榮又派侄子爾朱天光及親信奚毅、僕人王相來到洛陽,與爾朱世隆秘密商議。爾朱天光見到元子攸後,向他詳細地講了爾朱榮的想法,元子攸答應了。爾朱天光等人回到晉陽,爾朱榮仍猶疑不定,於是便用銅為皇室的子孫們每人都鑄銅像,以此占卜誰能做皇帝,結果只有長樂王元子攸的銅像鑄成了。爾朱榮這才起兵從晉陽出發,爾朱世隆逃出京城,在上黨與爾朱榮相會。胡太后聽說後,非常恐懼,將王公大臣全部召入宮中商議對策。皇族宗室和大臣們都很痛恨胡太后平日的所作所為,因此沒有人發言。只有徐紇說:“爾朱榮這個小胡人,竟敢起兵冒犯朝廷,文武禁衛軍足以將他制伏。只要守住險要地區以逸待勞,爾朱榮的孤軍千里而來,兵馬疲憊不堪,一定能夠打敗他。”胡太后認為徐紇說的很對,於是任命黃門侍郎李神軌為大都督,率兵迎擊爾朱榮,副將鄭季明、鄭先護率兵守衛河橋,武衛將軍費穆駐紮在小平津。鄭先護是鄭儼的堂祖父兄弟。
  榮至河內,復遣王相密至洛,迎長樂王子攸。夏,四月,丙申,子攸與兄彭城王劭、弟霸城公子正潛自高渚渡河,丁酉,會榮於河陽,將士鹹稱萬歲。戊戌,濟河,子攸即帝位,以劭為無上王,子正為始平王;以榮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尚書令、領軍將軍、領左右,封太原王。
  爾朱榮的軍隊到達河內後,爾朱榮又派王相秘密進到洛陽城,迎接長樂王元子攸。夏季,四月丙申(初九),元子攸與他的哥哥彭城王元劭、弟弟霸城公元子正偷偷從高渚渡過黃河,丁酉(初十),在河陽跟爾朱榮見了面,將士們都高呼萬歲。戊戌(十一日),爾朱榮等渡過黃河,元子攸即皇帝位,任命元劭為無上王,元子正為始平王,任命爾朱榮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尚書令、領軍將軍、領左右,並封為太原王。
  鄭先護素與敬宗善,聞帝即位,與鄭季明開城納之。李神軌至河橋,聞北中不守,即遁還;費穆棄眾先降於榮。徐紇矯詔夜開殿門,取驊騮廄御馬十匹,東奔兗州,鄭儼走還鄉里。太后盡召肅宗後宮,皆令出家,太后亦自落髮。榮召百官迎車駕,己亥,百官奉璽綬,備法駕,迎敬宗於河橋。庚子,榮遣騎執太后及幼主,送至河陰。太后對榮多所陳說,榮拂衣而起,沈太后及幼主於河。
  鄭先護平素與孝莊帝元子攸的關係很密切,聽說他已即位做了皇帝,便與鄭季明一起開啟城門將爾朱榮的部隊接進城中。李神軌來到河橋後,聽說北中城已失守,便立即逃回了洛陽城;費穆丟下士兵自己先投降了爾朱榮。徐紇假傳聖旨夜裡開啟宮殿大門,牽出了十匹養在驊騮廄中的御馬,向東逃奔了兗州。鄭儼也逃回了老家。胡太后將孝明帝的後宮嬪婦們召集在一起,命令她們都出家為尼,太后自己也削了發。爾朱榮召令文武百官迎接聖駕,己亥(十二日),文武百官捧著皇帝的印璽、綬帶,準備了車輦,從河橋迎回魏孝莊帝。庚子(十三日),爾朱榮派騎兵抓獲了胡太后和小皇帝,將他們送到了河陰,胡崐太后對爾朱榮講了許多求情的話,爾朱榮拂袖而起,命人將胡太后和小皇帝沉入了黃河之中。
  費穆密說榮曰:“公士馬不出萬人,今長驅向洛,前無橫陳,既無戰勝之威,群情素不厭服。以京師之眾,百官之盛,知公虛實,有輕侮之心。若不大行誅罰,更樹親黨,恐公還北之日,未渡太行而內變作矣。”榮心然之,謂所親慕容紹宗曰:“洛中人士繁盛,驕侈成俗,不加芟翦,終難制馭。吾欲因百官出迎,悉誅之,何如?”紹宗曰:“太后荒淫失道,嬖倖弄權,淆亂四海,故明公興義兵以清朝廷。今無故殲夷多士,不分忠佞,恐大失天下之望,非長策也。”榮不聽,乃請帝循河西至淘渚,引百官於行宮西北,雲欲祭天。百官既集,列胡騎圍之,責以天下喪亂,肅宗暴崩,皆由朝臣貪虐,不能匡弼,因縱兵殺之,自丞相高陽王雍、司空元欽、儀同三司義陽王略以下,死者二千餘人。前黃門郎王遵業兄弟居父喪,其母,敬宗之從母也,相帥出迎,俱死。遵業,慧龍之孫也,俊爽涉學,時人惜其才而譏其躁。有朝士百餘人後至,榮復以胡騎圍之,令曰:“有能為禪文者免死。”侍御史趙元則出應募,遂使為之。榮又令其軍士言“元氏既滅,爾朱氏興”,皆稱萬歲。榮又遣數十人拔刀向行宮,帝與無上王劭、始平王子正俱出悵外。榮先遣幷州人郭羅剎、西部高車叱列殺鬼侍帝側,詐言防衛,抱帝人賬,餘人即殺劭及子正,又遣數十人遷帝於河橋,置之幕下。
  費穆暗中勸爾朱榮說:“您兵馬不足萬人,現在遠道而至洛陽,前面沒有遇到任何抵抗,既沒有什麼戰勝之威,平素人們心中對您又不畏服。因京城軍隊眾多,文武百官勢力強盛,如果知道了您的虛實的話,便會對您有所輕視。若不狠狠地實行誅殺、懲治,另外培植親信,恐怕您回到北方之時,還未過太行山,內亂便會發生。”爾朱榮內心認為費穆的話很對,於是便對親信慕容紹宗說:“洛陽人口眾多,驕侈成習,如不加以整飭,終究難以控制。我打算趁文武百官出迎之際,全部殺掉他們,你看怎樣?”慕容紹宗說道:“太后荒淫無道,奸佞小人專權,將天下搞得混亂不堪,所以您才起義兵以整肅朝廷。現在卻無故殺戮許多官員,不分忠臣奸臣,恐怕會使天下大人失所望,這不是上策。”爾朱榮不聽,於是請孝莊帝沿黃河向西來到淘渚這個地方,爾朱榮率百官來到皇帝行宮的西北,說是要祭天。文武百官集中起來後,爾朱榮佈置騎兵四面包圍了他們,指責這些文武百官們說,天下動亂,孝明帝突然死去,都是由於他們這些朝廷大臣貪髒枉法,酷虐無忌,不能匡輔社稷所造成的,因此命令部隊誅殺了他們。從丞相高陽王元雍、司空元欽、儀同三司義陽王元略以下,被殺的達兩千多人。原黃門郎王遵業兄弟正在居父喪,王遵業的母親是魏孝莊帝的伯母,他們一起出來迎接皇帝,結果也都被殺掉了。王遵業是王慧龍的孫子,聰明豪爽而又博學,他死之後人們一方面很憐惜他的才學,一方面又譏諷他過於躁進。有一百多名朝廷官員後來才到,爾朱榮又讓騎兵們包圍了他們,對這些官員下令說:“如果誰能作一篇元氏禪讓皇位於爾朱氏的文告,就可以免死。”侍御史趙元則站出來響應,於是便讓他起草禪讓文告。爾朱榮又命令他計程車兵們高呼:“元氏既滅,爾朱氏興。”士兵們一齊山呼萬歲。爾朱榮又派數十人持刀來到行宮,孝莊帝與無上王元劭、始平王元子正一起來到賬外。爾朱榮先派幷州人郭羅剎、西部高車人叱列殺鬼侍立在孝莊帝兩側,假裝說是保護皇帝,將孝莊帝抱入賬中,其餘的人便殺了元劭和元子正。接著爾朱榮又派數十人將孝莊帝遷到了河橋,置於他的賬下。
  帝憂憤無計,使人諭旨於榮曰:“帝王迭興,盛衰無常。今四方瓦解,將軍奮袂而起,所向無前,此乃天意,非人力也。我本相投,志在全生,豈敢妄希天位!將軍見逼,以至於此。若天命有歸,將軍宜時正尊號;若推而不居,存魏社稷,亦當更擇親賢而輔之。”時都督高歡勸榮稱帝,左右多同之,榮疑未決。賀拔嶽進曰:“將軍首舉義兵,志降奸逆,大勳未立,遽有此謀,正可速禍,未見其福。”榮乃自鑄金為像,凡四鑄,不成。功曹參軍燕郡劉靈助善卜筮,榮信之,靈助言天時人事未可。榮曰:“若我不吉,當迎天穆立之。”靈助曰:“天穆亦不吉,唯長樂王有天命耳。”榮亦精神恍惚,不自支援,久而方寤,深思愧悔曰:“過誤若是,唯當以死謝朝廷。”賀拔嶽請殺高歡以謝天下,左右曰:“歡雖復愚疏,言不思難,今四方多事,須藉武將,請舍之,收其後效。”榮乃止。夜四更,復迎帝還營,榮望馬首叩頭請死。
  孝莊帝憂傷憤慨但卻無計可施,派人向爾朱榮傳達旨意說:“帝王迭興,盛崐衰無常。現在天下紛亂,將軍奮而起兵,所向無敵,這是天意,不是靠人的力量所能達到的。我原來投奔於你,只是希望能夠活下來罷了,哪敢妄想登上皇位!將軍你逼我做皇帝,我才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如果上天有意安排你做皇帝的話,將軍你應選好時機登上皇位。如果你推辭而不做,想儲存大魏的社稷,那麼您也應該另選一位親信而又賢明的人做皇帝,您對他加以輔佐。”當時,都督高歡勸爾朱榮稱帝,爾朱榮的部下大多贊同,爾朱榮猶疑未決。賀拔嶽進言道:“將軍您首先發起義兵,志在剷除奸逆,大功還未告成,便急著有這種打算,恐怕只能很快招來災禍,我看不出有什麼好處。”爾朱榮於是便自己用黃金鑄像,共鑄了四次,均未成功。功曹參軍燕郡人劉靈助善於占卜,爾朱榮對他很信任。劉靈助認為無論從天時來看,還是從人事上看都不可以稱帝。爾朱榮說道:“如果我做皇帝不吉利的話,便應當迎請元天穆做皇帝。”劉靈助說:“元天穆也不吉利,只有長樂王元子攸符合天意。”爾朱榮這時也精神恍惚,支援不住了,過了很長時間才清醒過來,深感慚愧悔恨地說:“錯到這個地步,我只有以死來向朝廷謝罪了。”賀拔嶽請求殺掉高歡來謝罪天下,爾朱榮的部下們說:“高歡雖然愚蠢粗陋,說話沒有考慮到會有災難,但是現在天下混亂,還須依靠武將,請您饒了他,讓他以後為您效力。”爾朱榮這才作罷。夜裡四更時,又迎請孝莊帝回到軍營,爾朱榮朝著皇帝的馬頭叩頭請求死罪。
  榮所從胡騎殺朝士既多,不敢入洛城,即欲向北為遷都之計。榮狐疑甚久,武衛將軍泛禮固諫。辛丑,榮奉帝入城。帝御太極殿,下詔大赦,改元建義。從太原王將士,普加五階,在京文官二階,武官三階,百姓復租役三年。時百官蕩盡,存者皆竄匿不出,唯散騎常侍山偉一人拜赦於闕下。洛中士民草草,人懷異慮,或雲榮欲縱兵大掠,或雲欲遷都晉陽;富者棄宅,貧者襁負,率皆逃竄,什不存一二,直衛空虛,官守曠廢。榮乃上書,稱:“大兵交際,難可齊壹,諸王朝貴,橫死者眾,臣今粉軀不足塞咎,乞追贈亡者,微申私責。無上王請追尊為無上皇帝,自餘死於河陰者,王贈三司,三品贈令、僕,五品贈刺史,七品已下白民贈郡鎮;死者無後聽繼,即授封爵。又遣使者循城勞問。”詔從之。於是朝士稍出,人心粗安。封無上王之子韶為彭城王。榮猶執遷都之議,帝亦不能違;都官尚書元諶爭之,以為不可,榮怒曰:“何關君事,而固執也!且河陰之事,君應知之。”諶曰:“天下事當與天下論之,奈何以河陰之酷而恐元諶!諶,國之宗室,位居常伯,生既無益,死復何損,正使今日碎首流腸,亦無所懼!”榮大怒,欲抵諶罪,爾朱世隆固諫,乃止。見者莫不震悚,諶顏色自若。後數日,帝與榮登高,見宮闕壯麗,列樹成行,乃嘆曰:“臣昨愚闇,有北遷之意,今見皇居之盛,熟思元尚書言,深不可奪。”由是罷遷都之議。諶,謐之兄也。
  爾朱榮所率領的胡人騎兵因殺朝廷大臣太多,不敢進入洛陽城,便想將國都遷到北方。爾朱榮猶疑了很長時間,武衛將軍泛禮堅決反對遷都。辛丑(十四日),爾朱榮護送孝莊帝進入洛陽城。孝莊帝登上太極殿,下詔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建義。跟從太原王爾朱榮的將士,全部晉升為五級官階,在京城中的文官晉升二級官階,武官晉升三級,百姓免除租役三年。當時文武百官已蕩然無存,即使活下來的也大都逃竄藏匿起來,不再露面,只有散騎常侍山偉一人拜見皇帝,接受赦免。洛陽城中的官員百姓都很擔驚害怕,人人都另有所慮,有的說爾朱榮要縱兵大肆掠取,有的說爾朱榮要遷都晉陽。於是富貴人家放棄了住宅,貧困人家攜帶包裹,都紛紛逃奔他鄉,城中人口還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二,守備空虛,政府各部門都空無一人。爾朱榮於是向孝莊帝上書說:“大兵往來接觸,很難整齊統一,朝廷中的王、大臣、橫遭殺戮的很多,我現在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抵消所犯的罪責,所以我請求聖上追封那些死去的大臣們,以稍微彌補一下我的罪責。請求追封無上王為無上皇帝,其餘在河陰被殺的人,凡原先是分封王的,追封三司,三品官員封贈令、僕,五品官員封贈刺史,七品官員以下至布衣封贈郡守、鎮將。死者如果沒有後代聽任另擇繼承人,立即授予封爵。另外,再派使者慰問城內的百姓。”孝莊帝下詔同意這樣做。於是朝廷官員這才漸漸地出頭露面,人心才稍微安定下來。追封無上王之子元韶為彭城王。爾朱榮仍堅持遷都的主張,孝莊帝也不敢違揹他的意願。都官尚書元諶跟爾朱榮爭辯遷都之事,認為不能遷都,爾朱榮怒衝衝地說:“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卻這麼頑固!況且河陰之事,你應該知道吧。”元諶說道:“天下大事應該讓天下人共同議論,您何必用在河陰殘酷殺戮百官之事來嚇唬我元諶呢崐!我元諶是皇族宗室,位居尚書之職,既然活著也沒什麼益處,那麼死了又能減少什麼呢?即使我今日肝腦塗地,也沒什麼可畏懼的。”爾朱榮聽了非常惱怒,想治元諶之罪,爾朱世隆死死勸諫,爾朱榮這才作罷。當時在場見到這種情形的人沒有不感到害怕的,而元諶卻神色如故。幾天以後,孝莊帝與爾榮登高遠眺,看到宮殿巍峨壯麗,樹木成行,爾朱榮這才感嘆地說:“微臣我過去太愚蠢胡塗了,竟會有向北遷都的想法,現在我看到皇宮如此壯麗雄偉,仔細想一想元諶尚書的話,深深感到他說的對。”於是便打消了遷都的主張。元諶是元謐的哥哥。
  癸卯,以江陽王繼為太師,北海王顥為太傅;光祿大夫李延實為太保,賜爵濮陽王;幷州刺史元天穆為太尉,賜爵上黨王;前侍中楊椿為司徒;車騎大將軍穆紹為司空,領尚書令,進爵頓丘王;雍州刺史長孫稚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賜爵馮翊王;殿中尚書元諶為尚書右僕射,賜爵魏郡王;金紫光祿大夫廣陵王恭加儀同三司,其餘起家暴貴者,不可勝數。延實,衝之子也,以帝舅故,得超拜。
  癸卯(十六日),北魏朝廷任命江陽王元繼為太師,北海王元顥為太傅;任命光祿大夫李延為太保,賜爵為濮陽王;任命幷州刺史元天穆為太尉,賜爵為上黨王;任命前侍中楊椿為司徒;任命車騎大將軍穆紹為司空,兼尚書令,進爵位為頓丘王;任命雍州刺史長孫稚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賜爵為馮翊王;任命殿中尚書元諶為尚書右僕射,賜爵為魏郡王;加封金紫光祿大夫廣陵王元恭為儀同三司;其餘突然從平民成為顯貴官員的人,不計其數。李延是李衝的兒子,由於是皇帝舅舅的緣故,得以被破格提拔加封。
  徐紇弟獻伯為北海太守,季產為青州長史,紇使人告之,皆將家屬逃去,與紇俱奔泰山。鄭儼與從兄滎陽太守仲明謀據郡起兵,為部下所殺。
  徐紇的弟弟徐獻伯是北海太守,徐季產是青州長史,徐紇派人通知了他們朝廷的變故。因此他們都帶著家眷逃離了原地,與徐紇一起投奔了泰山郡。鄭儼和堂兄滎陽太守鄭仲明圖謀佔領郡城起兵反叛,結果被部下殺掉了。
  丁未,詔內外解嚴。
  丁未(二十日),孝莊帝頒佈詔令,解除京城內外的戒嚴。
  [10]魏郢州刺史元顯達請降,詔郢州刺史元樹迎之,夏侯夔亦自楚城往會之,遂留鎮焉。改魏郢州為北司州,以夔為刺史,兼督司州。夔進攻毛城,逼新蔡;豫州刺史夏侯圍南頓,攻陳項;魏行臺源子恭拒之。
  [10]北魏的郢州刺史元顯達向梁朝請求投降,梁武帝詔令郢州刺史元樹迎接元顯達,夏侯夔也從楚城前往郢州與他們相見,於是便留下來鎮守郢州。梁朝將北魏的郢州改為北司州,任命夏侯夔為北司州刺史,兼管司州。夏侯夔進攻北魏的毛城,逼近新蔡;豫州刺史夏侯包圍了南頓,攻打陳項城;北魏行臺源子恭據城抵抗。
  [11]庚戌,魏賜爾朱榮子義羅爵梁郡王。
  [11]庚戌(二十三日),北魏孝莊帝賜封爾朱榮的兒子爾朱義羅為梁郡王。
  [12]柔然頭兵可汗數入貢於魏,魏詔頭兵贊拜不名,上書不稱臣。
  [12]柔然國頭兵可汗多次向北魏上貢,於是北魏孝莊帝詔令准許頭兵可汗參拜時不稱名,向皇帝上書可以不稱臣。
  [13]魏汝南王悅及東道行臺臨淮王聞河陰之亂,皆來奔。先是,魏人降者皆稱魏官為偽,表啟獨稱魏臨淮王;上亦體其雅素,不之責。魏北海王顥將之相州,至汲郡,聞葛榮南侵及爾朱榮縱暴,陰為自安之計,盤桓不進;以其舅殷州刺史範遵行相州事,代前刺史李神守鄴。行臺甄密知顥有異志,相帥廢遵,復推李神攝州事,遣兵迎顥,且察其變。顥聞之,帥左右來奔。密,琛之從父弟也。北青州刺史元世俊、南荊州刺史李志皆舉州來降。
  [13]北魏汝南王元悅和東道行臺、臨淮王元聽說了河陰之亂後,都來投奔梁朝。過去,北魏投降梁朝的人都稱自己在北魏的官職為偽官,只有元在向梁武帝上表時卻仍自稱是北魏臨淮王;梁武帝也很讚賞他的儒雅風度,並未加以責難。北魏北海王元顥前往相州上任,行至汲郡時,聽說了葛榮大肆南犯和爾朱榮殘暴殺戮文武百官之事,於是便暗中做好了安全方面的考慮,故意在路上拖延推遲;又讓他的舅舅殷州刺史範遵兼管相州的政事,並代替原來的相州刺史李神守衛鄴城。行臺甄密知道元顥另有他謀,便聯合他人廢掉了範遵,仍推舉李神管理相州的事務,並派兵迎接元顥,同時觀察元顥的變化。元顥聽崐說了之後,便率領部下前來投奔梁朝。甄密是甄琛的堂弟。北魏北青州刺史元世俊、南荊州刺史李志都率全州人馬投降了梁朝。
  [14]五月,丁巳朔,魏加爾朱榮北道大行臺。以尚書右僕射元羅為東道大使,光祿勳元欣副之,巡方黜陟,先行後聞。欣,羽之子也。
  [14]五月丁巳朔(初一),北魏朝廷加封爾朱榮為北道大行臺。任命尚書右僕射元羅為東道大使,又讓光祿勳元欣做他的副手,巡視地方,凡賞罰升降之事,可全權處理,先斬後奏。元欣是元羽的兒子。
  [15]爾朱榮入見魏主於明光殿,重謝河橋之事,誓言無復貳心。帝自起止之,因復為榮誓,言無疑心。榮喜,因求酒飲之,熟醉;帝欲誅之,左右苦諫,乃止,即以床向中常侍省。榮夜半方寤,遂達旦不眠,自此不復禁中宿矣。
  [15]爾朱榮進到明光殿參見北魏孝莊帝,為在河橋殘殺百官之事深深地向皇帝謝罪,發誓決不會對朝廷有二心,孝莊帝起身親自阻止了爾朱榮,同時也對爾朱榮發誓說決不會對他有疑心。爾朱榮非常高興,便要來酒喝,結果喝得爛醉如泥。孝莊帝想趁機殺了他,左右大臣苦苦勸諫,這才作罷,便讓人用床輦將爾朱榮抬到了中常侍省。爾朱榮半夜才清醒過來,於是直到天亮也沒有合上眼,從此以後爾朱榮再也不敢在宮城中留宿了。
  榮女先為肅宗嬪,榮欲敬宗立以為後,帝疑未決,黃門侍郎祖瑩曰:“昔文公在秦,懷嬴入侍;事有反經合義,陛下獨何疑焉!”帝遂從之,榮意甚悅。
  爾朱榮的女兒過去是孝明帝的妃子,爾朱榮想讓孝莊帝立她為皇后,孝莊帝猶疑不決。黃門侍郎祖瑩勸皇帝說:“從前晉文公在秦國避難的時候,弟媳懷嬴就侍候了他;有時會有違背經典但卻合乎道理的事情,陛下您何必疑慮呢!”於是孝莊帝採納了祖瑩的建議,爾朱榮心中十分高興。
  榮舉止輕脫,喜馳射,每入朝見,更無所為,唯戲上下馬;於西林園宴射,恆請皇后出觀,並召王公、妃主共在一堂。每見天子射中,輒自起舞叫,將相卿士悉皆盤旋,乃至妃主亦不免隨之舉袂。及酒酣耳熱,必自匡坐唱虜歌;日暮罷歸,與左右連手蹋地唱《回波樂》而出。性甚嚴暴,喜慍無常,刀槊弓矢,不離於手,每有嗔嫌,輒行擊射,左右恆有死憂。嘗見沙彌重騎一馬,榮即令相觸,力窮不能復動,遂使傍人以頭相擊,死而後已。
  爾朱榮神態舉止輕佻、放達,喜歡騎馬射箭,每次入朝參見孝莊帝,別的什麼也不做,只是以騎馬為戲;每次爾朱榮在西林園設宴比賽射箭時,總要請皇后出來觀看,並且將王公妃嬪、公主都召集到同一大廳。每次看到皇帝射中了,爾朱榮總要起舞狂叫,文武百官跟著紛紛起舞,就連妃嬪、公主們也不由得隨之揮袖舞動。等到酒酣耳熱之時,爾朱榮一定要正襟危坐高唱胡歌;日暮黃昏罷宴回府時,爾朱榮與左右手拉著手,踏地為節拍,同唱《回波樂》曲離開皇宮。爾朱榮生性非常嚴酷殘暴,喜怒無常,刀槊、弓箭總是不離身邊。每當他對人發怒之時,便要毆打射殺,因此他手下之人總是擔心會被殺頭。曾經有一次,爾朱榮看到兩個和尚騎在同一匹馬上,爾朱榮便命令他們互相觸撞,兩人沒勁不能動彈了,就讓旁邊的人拉著兩人的頭相撞,直到死了為止。
  辛酉,榮還晉陽,帝餞之於邙陰。榮令元天穆入洛陽,加天穆侍中、錄尚書事、京畿大都督兼領軍將軍,以行臺郎中桑乾朱瑞為黃門侍郎兼中書舍人,朝廷要官,悉用其腹心為之。
  辛酉(初五),爾朱榮回晉陽,孝莊帝在邙陰設宴為他送行。爾朱榮命元天穆到洛陽,加封元天穆為侍中、錄尚書事、京畿大都督兼領軍將軍,又任命行臺郎中桑乾人朱瑞為黃門侍郎兼中書舍人。於是,朝廷的重要官職,都由爾朱榮的心腹之人擔任。
  [16]丙寅,魏主詔:“孝昌以來,凡有冤抑無訴者,悉集華林東門,當親理之。”時承喪亂之後,倉廩虛竭,始詔“入粟八千石者賜爵散侯,白民輸五百石者賜出身,沙門授本州統及郡縣維那。”
  [16]丙寅(初十),北魏國主孝莊帝下詔令:“自孝昌年間以來,凡是有冤屈無處投訴的,都集中到華林東門,朕要親自審問。”當時正值動亂之後,國家倉庫空虛,於是下詔令:“凡向國家交納八千石糧食的人賜爵散侯;平民百姓交納五百石的,賜給做官的資格,和尚則授予本州僧統或本郡縣的知事僧。”
  爾朱榮之趣洛也,遣其都督樊子鵠取唐州,唐州刺史崔元珍、行臺酈惲拒守不從。乙亥,子鵠拔平陽,斬元珍及惲。元珍,挺之從父弟也。爾朱榮到洛陽之時,派都督樊子鵠攻取唐州,唐州刺史崔元珍、行臺酈惲死守唐州不降。乙亥(十九日),樊子鵠攻佔了平陽城,斬殺了崔元珍和酈惲。崔元珍是崔挺的堂弟。
  [17]將軍曹義宗圍魏荊州,堰水灌城,不沒者數板。時魏方多難,不能救,城中糧盡,刺史王羆煮粥與將士均分食之,每出戰,不擐甲冑,仰天大呼曰:“荊州城,孝文皇帝所置,天若不佑國家,令箭中王羆額;不爾,王羆必當破賊。”彌歷三年,前後搏戰甚眾,亦不被傷。癸未,魏以中軍將軍費穆都督南征諸軍事,將兵救之。
  [17]梁朝的將軍曹義宗包圍北魏的荊州,築壩堵水,淹了荊州城,只差幾板高沒被淹沒。當時北魏正是多難之秋,不能派兵救援荊州,荊州城中糧食吃盡了,刺史王羆就跟將士們一起煮粥分食。王羆每次出戰,身上連鎧甲都不披,總是仰天大叫道:“荊州城是孝文皇帝創置的,上天如果不保佑我大魏社稷的話,那麼就讓箭射中我王羆的額頭吧;否則,我王羆一定要打敗敵人的。”這樣持續了三年,王羆前後出戰多次,也並沒有受過傷。癸未(二十七日),北魏命令中軍將軍費穆負責南征的軍事行動,率兵救援荊州。
  [18]魏臨淮王聞魏主定位,乃以母老求還,辭情懇至。上惜其才而不能違,六月,丁亥,遣還。魏以為侍中、驃騎大將軍,加儀同三司。
  [18]北魏臨淮王元聽說北魏國主孝莊帝的地位已經確定,便以母親年老為由請求回到北魏,言詞極為懇切。梁武帝很愛惜元的才能,卻又不能拒絕他提出的請求,六月丁亥(初一),梁武帝讓元回到了北魏。北魏朝廷任命元為侍中、驃騎大將軍,加封儀同三司。
  [19]魏員外散騎常侍高乾,之從子也,與弟敖曹、季式皆喜輕俠,與魏主有舊。爾朱榮之向洛也,逃奔齊州,聞河陰之亂,遂集流民起兵於河、濟之間,受葛榮官爵,頻破州軍。魏主使元欣諭旨,乾等乃降,以乾為給事黃門侍郎兼武衛將軍,敖曹為通直散騎侍郎。榮以乾兄弟前為叛亂,不應復居近要,魏主乃聽解官歸鄉里。敖曹復行抄掠,榮誘執之,與薛義同拘於晉陽。敖曹名昂,以字行。
  [19]北魏員外散騎常侍高乾是高的侄子,跟弟弟高敖曹、高季式都是豪爽俠義之人,在孝莊帝沒有登上帝位時與他有過往來。爾朱榮到洛陽的時候,他們逃奔到齊州,聽說了河陰之亂後,便聚集流民在黃河、濟水之間起兵。他們還接受了葛榮的官職爵位,多次打敗北魏各州郡的軍隊。孝莊帝派元欣前往宣佈諭旨,他們才歸降。北魏朝廷任命高乾為給事黃門侍郎,併兼武衛將軍,又任命高敖曹為通直散騎侍郎。爾朱榮認為高乾兄弟以前曾背叛朝廷,發動叛亂,不應該還讓他們擔任重要官職,孝莊帝於是只好解除了高乾兄弟等人的官職,讓他們回到家鄉。高敖曹回到家鄉後又幹起了打家劫舍的勾當,被爾朱榮誘捕後,跟薛義一同拘押在晉陽。高敖曹名叫高昂,敖曹是他的字,人們一直以字稱他。
  [20]葛榮軍乏食,遣其僕射任褒將兵南掠至沁水,魏以元天穆為大都督東北道諸軍事,帥宗正珍孫等討之。
  [20]葛榮的軍隊由於缺乏糧食,於是葛榮便派遣他的僕射任褒率兵向南侵犯,到了沁水縣。北魏任命元天穆為大都督東北道諸軍事,率領宗正珍孫等將領討伐葛榮。
  前幽州平北府主簿河間邢杲帥河北流民十萬餘戶反於青州之北海,自稱漢王,改元天統。戊申,魏以徵東將軍李叔仁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帥眾討之。
  北魏前幽州平北府主簿、河間人邢杲率河北流民十幾萬戶在青州北海郡起兵造反,自稱漢王,改年號為天統。戊申(二十二日),北魏任命徵東將軍李叔仁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率軍討伐邢杲。
  辛亥,魏主詔曰:“朕當親御六戎,掃靜燕、代。”以大將軍爾朱榮為左軍,上黨王天穆為前軍,司徒楊椿為右軍,司空穆紹為後軍。葛榮退屯相州之北。
  辛亥(二十五日),北魏孝莊帝下詔:“朕要親自統領六軍,掃除平定燕、代地區的匪患。”並任命大將軍爾朱榮率領左軍,上黨王元天穆率領前軍,司徒楊椿為右軍,司空穆紹率領後軍。葛榮的軍隊退守相州城北。
  [21]秋,七月,乙丑,魏加爾朱榮柱國大將軍、錄尚書事。[21]秋季,七月乙丑(初十),北魏加封爾朱榮為柱國大將軍、錄尚書事。
  [22]壬子,魏光州民劉舉聚眾反於濮陽,自稱皇武大將軍。
  [22]壬子(疑誤),北魏光州人劉舉在濮陽聚眾造反,自稱皇武大將軍。
  [23]是月,万俟奴自稱天子,置百官。會波斯國獻師子於魏,奴留之,改元神獸。
  [23]這一月,万俟奴自稱天子,設定了文武百官。正趕上波斯國向北魏獻獅子,被万俟奴將獅子截留下來,於是万俟奴便改年號為神獸。
  [24]魏泰山太守羊侃,以其祖規嘗為宋高祖祭酒從事,常有南歸之志。徐紇往依之,因勸侃起兵,侃從之。兗州刺史羊敦,侃之從兄也,密知之,據州拒侃。八月,侃引兵襲敦,弗克,築十餘城守之,且遣使來降,詔廣晉縣侯泰山羊鴉仁等將兵應接。魏以侃為驃騎大將軍、泰山公、兗州刺史,侃斬其使者不受。
  [24]北魏泰山郡太守羊侃,因祖父羊規曾做過劉宋高宗的祭酒從事,因此常常有南歸梁朝的想法。徐紇投奔羊侃後,便趁機勸羊侃起兵反叛北魏,羊侃聽從了徐紇的建議。北魏兗州刺史羊敦,是羊侃的堂兄,暗中知道了這件事,便憑據州城抗擊羊侃。八月,羊侃率兵襲擊羊敦,沒能成功,於是羊侃便在兗州周圍修築了十幾座城堡進行圍困,並派使者來梁朝請求投降。梁武帝下詔,令廣晉縣侯、泰山郡人羊鴉仁等率部接應羊侃。北魏則任命羊侃為縹騎大將軍、泰山公、兗州刺史,羊侃斬殺了北魏派來的使者,沒有接受北魏的任命。
  將軍王弁侵魏徐州,蕃郡民續靈珍擁眾萬人攻蕃郡以應梁;魏徐州刺史楊昱擊靈珍,斬之,弁引還。
  梁朝將軍王弁率兵侵犯北魏的徐州,蕃郡人續靈珍率萬餘人攻打蕃郡以響應梁軍。北魏徐州刺史楊昱擊潰了續靈珍的部隊,斬殺了續靈珍,王弁只好率部返回梁朝。
  [25]甲辰,魏大都督宗正珍孫擊劉舉於濮陽,滅之。
  [25]甲辰(十九日),北魏大都督宗正珍孫率兵在濮陽攻打劉舉,消滅了劉舉的隊伍。
  [26]葛榮引兵圍鄴,眾號百萬,遊兵已過汲郡,所至殘掠,爾朱榮啟求討之。九月,爾朱榮召從子肆州刺史天光留鎮晉陽,曰:“我身不得至處,非汝無以稱我心。”自帥精騎七千,馬皆有副,倍道兼行,東出滏口,以侯景為前驅。葛榮為盜日久,橫行河北,爾朱榮眾寡非敵,議者謂無取勝之理。葛榮聞之,喜見於色,令其眾曰:“此易與耳,諸人俱辦長繩,至則縛取。”自鄴以北,列陳數十里,箕張而進。爾朱榮潛軍山谷,為奇兵,分督將已上三人為一處,處有數百騎,令所在揚塵鼓譟,使賊不測多少。又以人馬逼戰,刀不如棒,勒軍士齎袖棒一枚,置於馬側,至戰時慮廢騰逐,不聽斬級,以棒棒之而已。分命壯勇所向衝突,號令嚴明,戰士同奮。爾朱榮身自陷陳,山於賊後,表裡合擊,大破之,於陳擒葛榮,餘眾悉降。以賊徒既眾,若即分割,恐其疑懼,或更結聚,乃下令各從所樂,親屬相隨,任所居止,於是群情大喜,登即四散,數十萬眾一朝散盡。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領,隨便安置,鹹得其宜。擢其渠帥,量才授任,新附者鹹安,時人服其處分機速。以檻車送葛榮赴洛,冀、定、滄、瀛、殷五州皆平。時上黨王天穆軍於朝歌之南,穆紹、楊椿猶未發,而葛榮已滅,乃皆罷兵。
  [26]葛榮率軍包圍了鄴城,軍隊號稱有百萬,散遊之兵已經過了汲郡,所到之處大肆殘殺掠奪。爾朱榮上表請求率軍討伐葛榮。九月,爾朱榮將侄子肆州刺史爾朱天光召來,命他留守晉陽,對他說:“我本人不能到的地方,只有你在,才能使我放心。”爾朱榮自己率七千精銳騎兵,各備兩匹戰馬,以侯景為前鋒,從近路加倍行軍,向東出了滏口,葛榮叛亂為時已久,一直橫行於黃河以北,爾朱榮的兵馬很少,與敵人相差懸珠,人們議論紛紛,認為爾朱榮斷無獲勝的道理。葛榮聽說後,喜形於色,命令他的部隊說:“爾朱榮很好對付,諸位每人都準備一根長繩,到時候只管捆綁敵人就是了。”於是葛榮從鄴城往北,排成數十里的長陣,隊伍如張開的簸箕一樣向前推進。爾朱榮將隊伍伏在山谷之中,作為奇兵。分派督少將以上的軍官每三人為一處,每處有數百名騎兵,命令各處故意揚起塵土,擂起戰鼓,大聲喊叫,使敵人摸不清有多少人馬。爾朱榮又考慮到人馬近戰時,用刀不如用棒,便命令士兵們每人帶一根短棒,放在馬肚的一側,到交戰時擔心下馬斬首會影響騎兵追逐,便不允許斬首計功崐,只令用棒子打而已。各路戰士衝殺之處,號令嚴明,將士們同仇敵愾,個個奮勇爭先。爾朱榮親自衝鋒陷陣,從敵人背後殺出,裡應外合,內外夾擊,大破賊兵,在陣前抓住了葛榮,其餘的部眾全部投降了。因賊軍眾多,如果馬上將他們分開的話,恐怕會引起賊軍的疑慮恐懼,說不定還會再次聚集起來,於是爾朱榮下令讓他們各隨其便,親屬相隨,任意在哪兒定居均可。這樣一來,投降計程車兵人人歡喜,很快便四處逃散,幾十萬大軍一早晨便遣散光了。等到這些士兵已經走出百里之外,爾朱榮這才開始去分路押解他們,隨他們之便加以安置,使大家都感到滿意。爾朱榮又從葛榮的隊伍中選拔了一批將領,根據他們的才能,分別授予適當的官職,這些新歸附的將領們心情都安定了下來,當時人們對爾朱榮處置事情如此迅速果斷都很佩服。爾朱榮又派人用囚車將葛榮送到洛陽,這樣,冀、定、滄、瀛、殷五州就全部平定了。此時,上黨王元天穆駐軍於朝歌城南,穆紹、楊椿還未及發兵,而葛榮的軍隊便已經被爾朱榮消滅了,於是元天穆等都停止發兵。
  初,宇文肱從鮮于禮攻定州,戰死於唐河。其子泰在禮軍中,禮死,從葛榮;葛榮敗,爾朱榮愛泰之才,以為統軍。
  當初,宇文肱跟從鮮于禮攻打定州,在唐河戰死。他的兒子宇文泰也在鮮于禮軍中,鮮于禮死後,宇文泰又投奔了葛榮。葛榮兵敗之後,爾朱榮愛惜宇文泰的才幹,讓他做了統軍。
  乙亥,魏大赦,改元永安。
  乙亥(二十一日),北魏實行大赦,改年號為永安。
  辛巳,以爾朱榮為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諸軍事,榮子平昌公文殊、昌樂公文暢並進爵為王,以楊椿為太保,城陽王徽為司徒。
  辛巳(二十七日),北魏孝莊帝任命爾朱榮為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諸軍事,爾朱榮的兒子平昌公爾朱文殊、昌樂公爾朱文暢也都晉升爵位為王。同時,又任命楊椿為太保,城陽王元徽為司徒。
  冬,十月,丁亥,葛榮至洛,魏主御閶闔門引見,斬于都市。
  冬季,十月丁亥(初三),葛榮被押至洛陽,北魏孝莊帝親臨閶闔門,葛榮被押來見過孝莊帝后,在都市斬首。
  [27]帝以魏北海王顥為魏王,遣東宮直閣將軍陳慶之將兵送之還北。
  [27]梁武帝封北魏北海王元顥為魏王,並派東宮直閣將軍陳慶之帶兵護送他返回北方。
  [28]丙申,魏以太原王世子爾朱菩提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丁酉,以長樂等七郡各萬戶,通前十萬戶,為太原王榮國,戊戌,又加榮太師,皆賞擒葛榮之功也。
  [28]丙申(十二日),北魏孝莊帝任命太原王爾朱榮的嫡長子爾朱菩提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丁酉(十三日),孝莊帝又將長樂等七郡各萬戶,連同先前已有的十萬戶,做為太原王爾朱榮的采邑。戊戌(十四日),又加封爾朱榮為太師。這些都是獎賞他平定葛榮的功勞。
  [29]壬子,魏江陽武烈王繼卒。
  [29]壬子(二十八日),北魏江陽武烈王元繼去世。
  [30]魏使徵虜將軍韓子熙招諭邢杲,杲詐降而復反。李叔仁擊杲於惟水,失利而還。
  [30]北魏派遣徵虜將軍韓子熙招降邢杲,邢杲詐降,隨後便又反叛了。李叔仁在惟水攻擊邢杲,結果未能成功,只好退回。
  [31]魏費穆奄至荊州。曹義宗軍敗,為魏所擒,荊州之圍始解。
  [31]北魏費穆率軍很快來到荊州。曹義宗戰敗,被北魏軍隊俘獲,至此,荊州之圍才被解除。
  [32]元顥襲魏城而據之。
  [32]元顥率軍襲擊並佔據了北魏的城。
  [33]魏行臺尚書左僕射於暉等兵數十萬,擊羊侃於瑕兵,徐紇恐事不濟,說侃請乞師於梁,侃信之,紇遂來奔。暉等圍侃十餘重,柵中矢盡,南軍不進。十一月,癸亥夜,侃潰圍出,且戰且行,一日一夜乃出魏境,至渣口,眾尚萬餘人,馬二千匹。士卒皆竟夜悲歌,侃乃謝曰:“卿等懷土,理不能相隨,幸適去留,於此為別。”各拜辭而去。魏復取泰山。暉,勁之子也。
  [33]北魏行臺尚書左僕射於暉等率軍幾十萬,在瑕丘攻擊羊侃。徐紇擔心崐大事不好,勸說羊侃允許他去向梁朝請求救兵,羊侃相信了徐紇的話,於是徐紇便前來投奔了梁朝。於暉等將羊侃裡外包圍了十幾層,寨中的箭已用完,梁朝軍隊又未前來救援。十一月,癸亥(初十)夜,羊侃率軍突圍而出,邊戰邊走,經過一天一夜才逃出北魏的國境,來到渣口這個地方,隊伍還剩下一萬多人,戰馬二千匹。士兵們整夜放聲悲歌,羊侃向將士們謝罪道:“你們大家都很懷戀故土,按人之常情,我不能強迫大家跟從於我,請大家或去或留,自己決定,我們就在這兒分手吧!”於是大家各自拜謝,告辭離去。北魏便又收復了泰山郡。於暉是於勁的兒子。
  [34]戌寅,魏以上黨王天穆為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世襲幷州刺史。
  [34]戊寅(二十五日),北魏任命上黨王元天穆為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世襲幷州刺史。
  [35]十二月,庚子,魏詔於暉還師討邢杲。
  [35]十二月,庚子(二十七日),北魏詔令於暉回師討伐邢杲。
  [36]葛榮餘黨韓樓復據幽州反,北邊被其患。爾朱榮以撫軍將軍賀拔勝為大都督,鎮中山;樓畏勝威名,不敢南出。
  [36]葛榮的餘黨韓樓又佔據了幽州再次反叛,北魏的北部地區受到叛軍的威脅和蹂躪。爾朱榮任命撫軍將軍賀拔勝為大都督,鎮守中山;韓樓畏懼賀拔勝的威名,不敢向南進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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