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隱公·隱公元年

隱公元年原文

  【经】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賵。九月,及宋人盟于宿。冬十有二月,祭伯来。公子益师卒。

  【传】元年春,王周正月。不书即位,摄也。

  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邾子克也。未王命,故不书爵。曰「仪父」,贵之也。公摄位而欲求好于邾,故为蔑之盟。

  夏四月,费伯帅师城郎。不书,非公命也。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

  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

  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遂置姜氏于城颖,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颖考叔为颖谷封人,闻之,有献于公,公赐之食,食舍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请以遗之。」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颖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

  君子曰:「颖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賵。缓,且子氏未薨,故名。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诸侯五月,同盟至;大夫三月,同位至;士逾月,外姻至。赠死不及尸,吊生不及哀,豫凶事,非礼也。

  八月,纪人伐夷。夷不告,故不书。

  有蜚。不为灾,亦不书。

  惠公之季年,败宋师于黄。公立而求成焉。九月,及宋人盟于宿,始通也。

  冬十月庚申,改葬惠公。公弗临,故不书。惠公之薨也,有宋师,太子少,葬故有阙,是以改葬。卫侯来会葬,不见公,亦不书。郑共叔之乱,公孙滑出奔卫。卫人为之伐郑,取廪延。郑人以王师、虢师伐卫南鄙。请师于邾。邾子使私于公子豫,豫请往,公弗许,遂行。及邾人、郑人盟于翼。不书,非公命也。

  新作南门。不书,亦非公命也。

  十二月,祭伯来,非王命也。

  众父卒。公不与小敛,故不书日。

隱公元年譯文

  魯惠公第一次所娶正夫人叫做孟子。孟子去世後,續娶個姬妾叫做聲子,生了隱公。

  宋武公生女公子仲子。仲子生下來就有字在手掌上,字是“魯夫人”。意思是她將做魯國的正室夫人。所以仲子嫁給我國,生了桓公。不久惠公逝世,因此隱公攝政,卻奉戴桓公為魯君。

  元年春季,周王朝曆法的正月,《春秋》沒有記載隱公即位,這是由於他只是代理國政。

  三月,隱公和邾儀父在蔑會見,邾儀父就是邾子克。由於邾儀父還沒有受周朝正式冊封,所以《春秋》沒有記載他的爵位;稱他為“儀父”,是尊重他。隱公代行國政而想要和邾國友好,所以在蔑地舉行了盟會。

  夏季四月,費伯率領軍隊在郎地築城。《春秋》沒有記載,因為不是奉隱公的命令。

  當初,鄭武公在申國娶妻,名叫武姜,生了莊公和共叔段兩個兒子,莊公降生時是腳先出頭後出的,這是難產,使姜氏很驚訝,因此給他取名叫寤生,並且很討厭他。姜氏喜愛共叔段,想立他為太子,屢次向武公請求,武公不肯答應。等到莊公繼位為鄭國國君,姜氏請求將制地作為共叔段的封邑,莊公說:“制地是形勢險峻的地方,虢叔曾經死在那裡。其他地方都可以聽命。”姜氏又改請求封京城,讓共叔段住在那裡,就稱他為京城大叔。祭仲說:“凡屬國都,城牆周圍的長度超過三百丈,就給國家帶來禍害。先王制定的制度:大的地方的城牆,不超過國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超過五分之一;小的,不超過九分之一。現在京城的城牆不合制度,這不是該有的,您會忍受不了。”莊公說:“姜氏要這樣,哪裡能避免禍害呢?”祭仲回答說:“姜氏怎麼會得到滿足?不如及早作安排,不要讓她滋生事端,一旦蔓延就難得對付了。蔓延的野草尚且不能剷除掉,何況是您寵愛的弟弟呢?”莊公說:“多作不合情理的事,必然自己垮臺。您暫且等著吧!”

  不久,大叔命令西部和北部邊境既聽莊公的命令,又聽自己的命令。公子呂說:“國家不能忍受這種兩面聽命的情況,您打算怎麼辦?您要把君位讓給大叔,下臣就去事奉他;如果不給,那就請除掉他,不要讓老百姓產生其他想法。”莊公說:“用不著,他會自食其果的。”

  大叔又收取原來兩屬的地方作為自己的封邑,並擴大到廩延地方。子封(即公子呂)說:“可以動手了。勢力一大,將會爭得民心。”莊公說:“沒有正義就不能號召人,勢力雖大,反而會崩潰。”

  大叔修理城郭,儲備糧草,補充武器裝備,充實步兵車兵,準備襲擊鄭國都城,姜氏則打算作為內應開啟城門。莊公聽到大叔起兵的日期,說:“可以了。”就命令子封率領二百輛戰車進攻京城。京城的人反對大叔。大叔逃到鄢地。莊公又趕到鄢地進攻他。五月二十三日,大叔又逃到共國。

  《春秋》說:“鄭伯克段於鄢。”大叔所作所為不像兄弟,所以不說“弟”字;兄弟相爭,好像兩個國君打仗一樣,所以用個“克”字;把莊公稱為“鄭伯”是譏刺他沒有儘教誨之責;《春秋》這樣記載就表明了莊公的本來的意思。不說“出奔”,是因為史官下筆有困難。

  鄭莊公就把姜氏安置在城潁地方,發誓說:“不到黃泉不再相見。”不久以後又後悔起來。

  鄭莊公就把姜氏安置在城潁地方,發誓說:“不到黃泉不再相見。”不久以後又後悔起來。

  鄭莊公聽了潁考叔的意見。莊公進了隧道,賦說:“在大隧中相見,多麼快樂啊!”姜氏走出隧道,賦詩說:“走出大隧外,多麼舒暢啊。”於是作為母子像從前一樣。

  君子說:“潁考叔可算是真正的孝子,愛他的母親,擴大影響到莊公。《詩》說:‘孝子的孝心沒有窮盡,永遠可以影響給你的同類。’說的就是這樣的事情吧!”

  秋季,七月,周平王派遣宰咺來贈送魯惠公和仲子的弔喪禮品。惠公已經下葬,這是遲了,而仲子還沒有死,所以《春秋》直接寫了宰咺的名字。

  天子死了七個月後才下葬,諸侯都來參加葬禮;諸侯五個月後下葬,同盟的諸侯參加葬禮;大夫三個月後下葬,官位相同的來參加葬禮;士一個月以後下葬,親戚參加葬禮。向死者贈送東西沒有趕上下葬,向生者弔喪沒有趕上舉哀的時間,預先贈送有關喪事的東西,這都不合於禮。

  八月,紀國人討伐夷國。夷國沒有前來報告魯國,所以《春秋》不加記載。

  發現蜚盤蟲。沒有造成災害,《春秋》也不加記載。

  魯惠公的晚年,在黃地打敗了宋國。魯隱公即位,要求和宋人講和。九月,和宋人在宿地結盟,兩國開始友好起來。

  冬季,十月十四日,改葬魯惠公。隱公不敢以喪主的身份到場哭泣,所以《春秋》不加記載。惠公死的時候,正好遇上和宋國打仗,太子又年幼,葬禮不完備,所以改葬。衛桓公來魯國參加葬禮,沒有見到隱公,《春秋》也不加記載。

  鄭國共叔段叛亂,段的兒子公孫滑逃到衛國。衛國人替他進攻鄭國,佔領了廩延。鄭國人率領周天子的軍隊、虢國的軍隊進攻衛國南部邊境,同時又請求邾國出兵。邾子派人私下和公子豫商量,公子豫請求出兵援救,隱公不允許,公子豫就自己走了,和邾國、鄭國在翼地會盟。《春秋》不加記載,因為不是出於隱公的命令。

  新建南門,《春秋》不加記載,也由於不是出於隱公的命令。

  十二月,祭伯來,並不是奉了周王的命令。

  眾父去世,隱公沒有參加以衣衾加於死者之身的小斂,所以《春秋》不記載死亡的日子。

補充糾錯
上一章: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