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隱公·隱公三年

隱公三年原文

  【经】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三月庚戌,天王崩。夏四月辛卯,君氏卒。秋,武氏子来求赙。八月庚辰,宋公和卒。冬十有二月,齐侯,郑伯盟于石门。癸未,葬宋穆公。

  【传】三年春,王三月壬戌,平王崩,赴以庚戌,故书之。

  夏,君氏卒。声子也。不赴于诸侯,不反哭于寝,不祔于姑,故不曰薨。不称夫人,故不言葬,不书姓。为公故,曰「君氏」。

  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郑交恶。

  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苹蘩温藻之菜,筐筥錡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风》有《采繁》、《采苹》,《雅》有《行苇》、《泂酌》,昭忠信也。」

  武氏子来求赙,王未葬也。

  宋穆公疾,召大司马孔父而属殇公焉,曰:「先君舍与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灵,得保首领以没,先君若问与夷,其将何辞以对?请子奉之,以主社稷,寡人虽死,亦无悔焉。」对曰:「群臣愿奉冯也。」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为贤,使主社稷,若弃德不让,是废先君之举也。岂曰能贤?光昭先君之令德,可不务乎?吾子其无废先君之功。」使公子冯出居于郑。八月庚辰,宋穆公卒。殇公即位。

  君子曰:「宋宣公可谓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飨之,命以义夫。《商颂》曰:『殷受命咸宜,百禄是荷。』其是之谓乎!」

  冬,齐、郑盟于石门,寻卢之盟也。庚戌,郑伯之车偾于济。

  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又娶于陈,曰厉妫,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妫生桓公,庄姜以为己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庄姜恶之。石碏谏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骄、奢、淫、泆,所自邪也。四者之来,宠禄过也。将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犹未也,阶之为祸。夫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珍者鲜矣。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去顺效逆,所以速祸也。君人者将祸是务去,而速之,无乃不可乎?」弗听,其子厚与州吁游,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

隱公三年譯文

  三年春季,周王朝曆法的三月二十四日,周平王逝世。訃告上寫的是庚戌日,所以《春秋》也記載死日為庚戌,即十二日。

  夏季,君氏死。君氏就是聲子,沒有發訃告給諸侯,安葬後沒有回到祖廟哭祭,沒有把神主放在婆婆神主的旁邊,所以《春秋》不稱“薨”。又由於沒有稱她為“夫人”,所以不記載下葬的情況,也沒有記載她的姓氏。只是因為她是隱公的生母的緣故,所以才稱她為“君氏”。

  鄭武公、鄭莊公先後擔任周平王的卿士,平王暗中又將朝政分託給虢公,鄭莊公埋怨周平王,平王說:“沒有這回事。”所以周、鄭交換人質。王子狐在鄭國作為人質,鄭國的公子忽在周朝作為人質。平王死後,周王室的人想把政權交給虢公。四月,鄭國的祭足帶兵割取了溫地的麥子。秋天,又割取了成周的穀子。周朝和鄭國彼此懷恨。君子說:“誠意不發自內心,即使交換人質也沒有益處。設身處地將心比心來辦事,又用禮儀加以約束,雖然沒有人質,又有誰能離間他們?假如確有誠意,即使是山溝、池塘裡生長的野草,蘋、蘩、蘊、藻這一類的野菜,一般的竹器和金屬器皿,大小道上的積水,都可以獻給鬼神,進給王公,何況君子建立了兩國的信約,按照禮儀辦事,又哪裡還用得著人質?《國風》

  有《採繁》、《採蘋》,《大雅》有《行葦》、《泂酌》這些篇,就是為了表明忠信的。”

  武氏的兒子來魯國求取辦喪事的財物,這是由於周平王還沒有舉行葬禮。

  宋穆公病重了,召見大司馬孔父而把殤公囑託給他,說:“先君拋棄了他的兒子與夷而立我為國君,我不敢忘記。如果託大夫的福,我能得以保全腦袋,先君如果問起與夷,將用什麼話回答呢?請您事奉與夷來主持國家事務,我雖然死去,也不後悔什麼了。”孔父回答說:“群臣願意事奉您的兒子馮啊!”穆公說:“不行,先君認為我有德行,才讓我主持國家事務。如果丟掉道德而不讓位,這就是廢棄了先君的提拔,哪裡還能說有什麼德行?發揚光大先君的美德,難道能不急於辦理嗎?您不要廢棄先君的功業!”於是命令公子馮到鄭國去住。八月初五,宋穆公死,殤公即位。君子說:“宋宣公可以說是能瞭解人了。立了兄弟穆公,他的兒子卻仍然享受了君位,這是他的遺命出於道義。《詩經·商頌》說:‘殷王傳授天命都合於道義,所以承受了各種福祿’,就是這種情況。”

  冬季,齊國和鄭國在石門會盟,這是為了重溫在廬地結盟的友好關係。

  冬季某一天,鄭伯在濟水翻了車。

  衛莊公娶了齊國太子得臣的妹妹,稱為莊姜。莊姜漂亮卻沒有生孩子,衛國人因此為她創作了《碩人》這篇詩。衛莊公又在陳國娶了一個妻子,名叫厲媯,生了孝伯,很早就死了。跟厲媯陪嫁來的妹妹戴媯,生了衛桓公,莊姜就把他作為自己的兒子。

  公子州籲,是衛莊公寵妾的兒子,得到莊公的寵愛,州籲喜歡軍器,莊公不加禁止。莊姜很討厭他。石碏規勸莊公說:“我聽說喜歡自己的兒子,應當以道義去教育他,不要使他走上邪路。驕傲、奢侈、放蕩、逸樂,這是走上邪路的開始。這四種惡習之所以發生,是由於寵愛和賜予太過份。如果準備立州籲做太子,那就應該定下來;如果還不定下來,會逐漸釀成禍亂。那種受寵而不驕傲,驕傲而能安於地位下降,地位下降而不怨恨,怨恨而能剋制的人,是很少見的。而且低賤的妨害尊貴的,年少的駕凌年長的,疏遠的離間親近的,新的離間舊的,弱小的欺侮強大的,淫慾的破壞道義的,這就是六種反常現象。國君行事得宜,臣子服從命令,父親慈愛,兒子孝順,兄愛弟、弟敬兄,這就是六種正常現象。去掉正常而效法反常,這就會很快地招致禍害。作為君主,應該盡力於去掉禍害,現在卻加速它的到來,恐怕不可以吧!”莊公不聽。石碏的兒子石厚和州籲交遊,石碏禁止他,石厚不聽。衛桓公即位,石碏就告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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