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七十列傳·韓長孺列傳

韓長孺列傳原文

  御史大夫韩安国者,梁成安人也,後徙睢阳。尝受韩子、杂家说於驺田生所。事梁孝王为中大夫。吴楚反时,孝王使安国及张羽为将,扞吴兵於东界。张羽力战,安国持重,以故吴不能过梁。吴楚已破,安国、张羽名由此显。

  梁孝王,景帝母弟,窦太后爱之,令得自请置相、二千石,出入游戏,僭於天子。天子闻之,心弗善也。太后知帝不善,乃怒梁使者,弗见,案责王所为。韩安国为梁使,见大长公主而泣曰:“何梁王为人子之孝,为人臣之忠,太后曾弗省也?夫前日吴、楚、齐、赵七国反时,自关以东皆合从西乡,惟梁最亲为艰难。梁王念太后、帝在中,而诸侯扰乱,一言泣数行下,跪送臣等六人,将兵击卻吴楚,吴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王之力也。今太后以小节苛礼责望梁王。梁王父兄皆帝王,所见者大,故出称跸,入言警,车旗皆帝所赐也,即欲以侘鄙县,驱驰国中,以夸诸侯,令天下尽知太后、帝爱之也。今梁使来,辄案责之。梁王恐,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为。何梁王之为子孝,为臣忠,而太后弗恤也?”大长公主具以告太后,太后喜曰:“为言之帝。”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谢太后曰:“兄弟不能相教,乃为太后遗忧。”悉见梁使,厚赐之。其後梁王益亲驩。太后、长公主更赐安国可直千馀金。名由此显,结於汉。

  其後安国坐法抵罪,蒙狱吏田甲辱安国。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然乎?”田甲曰:“然即溺之。”居无何,梁内史缺,汉使使者拜安国为梁内史,起徒中为二千石。田甲亡走。安国曰:“甲不就官,我灭而宗。”甲因肉袒谢。安国笑曰:“可溺矣!公等足与治乎?”卒善遇之。

  梁内史之缺也,孝王新得齐人公孙诡,说之,欲请以为内史。窦太后闻,乃诏王以安国为内史。

  公孙诡、羊胜说孝王求为帝太子及益地事,恐汉大臣不听,乃阴使人刺汉用事谋臣。及杀故吴相袁盎,景帝遂闻诡、胜等计画,乃遣使捕诡、胜,必得。汉使十辈至梁,相以下举国大索,月馀不得。内史安国闻诡、胜匿孝王所,安国入见王而泣曰:“主辱臣死。大王无良臣,故事纷纷至此。今诡、胜不得,请辞赐死。”王曰:“何至此?”安国泣数行下,曰:“大王自度於皇帝,孰与太上皇之与高皇帝及皇帝之与临江王亲?”孝王曰:“弗如也。”安国曰:“夫太上、临江亲父子之间,然而高帝曰‘提三尺剑取天下者朕也’,故太上皇终不得制事,居于栎阳。临江王,適长太子也,以一言过,废王临江;用宫垣事,卒自杀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终不以私乱公。语曰:‘虽有亲父,安知其不为虎?虽有亲兄,安知其不为狼?’今大王列在诸侯,悦一邪臣浮说,犯上禁,桡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於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而大王终不觉寤。有如太后宫车即晏驾,大王尚谁攀乎?”语未卒,孝王泣数行下,谢安国曰:“吾今出诡、胜。”诡、胜自杀。汉使还报,梁事皆得释,安国之力也。於是景帝、太后益重安国。孝王卒,共王即位,安国坐法失官,居家。

  建元中,武安侯田蚡为汉太尉,亲贵用事,安国以五百金物遗蚡。蚡言安国太后,天子亦素闻其贤,即召以为北地都尉,迁为大司农。闽越、东越相攻,安国及大行王恢将。未至越,越杀其王降,汉兵亦罢。建元六年,武安侯为丞相,安国为御史大夫。

  匈奴来请和亲,天子下议。大行王恢,燕人也,数为边吏,习知胡事。议曰:“汉与匈奴和亲,率不过数岁即复倍约。不如勿许,兴兵击之。”安国曰:“千里而战,兵不获利。今匈奴负戎马之足,怀禽兽之心,迁徙鸟举,难得而制也。得其地不足以为广,有其众不足以为彊,自上古不属为人。汉数千里争利,则人马罢,虏以全制其敝。且彊弩之极,矢不能穿鲁缟;冲风之末,力不能漂鸿毛。非初不劲,末力衰也。击之不便,不如和亲。”群臣议者多附安国,於是上许和亲。

  其明年,则元光元年,雁门马邑豪聂翁壹因大行王恢言上曰:“匈奴初和亲,亲信边,可诱以利。”阴使聂翁壹为间,亡入匈奴,谓单于曰:“吾能斩马邑令丞吏,以城降,财物可尽得。”单于爱信之,以为然,许聂翁壹。聂翁壹乃还,诈斩死罪囚,县其头马邑城,示单于使者为信。曰:“马邑长吏已死,可急来。”於是单于穿塞将十馀万骑,入武州塞。

  当是时,汉伏兵车骑材官二十馀万,匿马邑旁谷中。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诸将皆属护军。约单于入马邑而汉兵纵发。王恢、李息、李广别从代主击其辎重。於是单于入汉长城武州塞。未至马邑百馀里,行掠卤,徒见畜牧於野,不见一人。单于怪之,攻烽燧,得武州尉史。欲刺问尉史。尉史曰:“汉兵数十万伏马邑下。”单于顾谓左右曰:“几为汉所卖!”乃引兵还。出塞,曰:“吾得尉史,乃天也。”命尉史为“天王”。塞下传言单于已引去。汉兵追至塞,度弗及,即罢。王恢等兵三万,闻单于不与汉合,度往击辎重,必与单于精兵战,汉兵势必败,则以便宜罢兵,皆无功。

  天子怒王恢不出击单于辎重,擅引兵罢也。恢曰:“始约虏入马邑城,兵与单于接,而臣击其辎重,可得利。今单于闻,不至而还,臣以三万人众不敌,礻是取辱耳。臣固知还而斩,然得完陛下士三万人。”於是下恢廷尉。廷尉当恢逗桡,当斩。恢私行千金丞相蚡。蚡不敢言上,而言於太后曰:“王恢首造马邑事,今不成而诛恢,是为匈奴报仇也。”上朝太后,太后以丞相言告上。上曰:“首为马邑事者,恢也,故发天下兵数十万,从其言,为此。且纵单于不可得,恢所部击其辎重,犹颇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诛恢,无以谢天下。”於是恢闻之,乃自杀。

  安国为人多大略,智足以当世取合,而出於忠厚焉。贪嗜於财。所推举皆廉士,贤於己者也。於梁举壶遂、臧固、郅他,皆天下名士,士亦以此称慕之,唯天子以为国器。安国为御史大夫四岁馀,丞相田蚡死,安国行丞相事,奉引堕车蹇。天子议置相,欲用安国,使使视之,蹇甚,乃更以平棘侯薛泽为丞相。安国病免数月,蹇愈,上复以安国为中尉。岁馀,徙为卫尉。

  车骑将军卫青击匈奴,出上谷,破胡茏城。将军李广为匈奴所得,复失之;公孙敖大亡卒:皆当斩,赎为庶人。明年,匈奴大入边,杀辽西太守,及入雁门,所杀略数千人。车骑将军卫青击之,出雁门。卫尉安国为材官将军,屯於渔阳。安国捕生虏,言匈奴远去。即上书言方田作时,请且罢军屯。罢军屯月馀,匈奴大入上谷、渔阳。安国壁乃有七百馀人,出与战,不胜,复入壁。匈奴虏略千馀人及畜产而去。天子闻之,怒,使使责让安国。徒安国益东,屯右北平。是时匈奴虏言当入东方。

  安国始为御史大夫及护军,後稍斥疏,下迁;而新幸壮将军卫青等有功,益贵。安国既疏远,默默也;将屯又为匈奴所欺,失亡多,甚自愧。幸得罢归,乃益东徙屯,意忽忽不乐。数月,病欧血死。安国以元朔二年中卒。

  太史公曰:余与壶遂定律历,观韩长孺之义,壶遂之深中隐厚。世之言梁多长者,不虚哉!壶遂官至詹事,天子方倚以为汉相,会遂卒。不然,壶遂之内廉行脩,斯鞠躬君子也。

  安国忠厚,初为梁将。因事坐法,免徒起相。死灰更然,生虏失防。推贤见重,贿金贻谤。雪泣悟主,臣节可亮。

韓長孺列傳譯文

  御史大夫韓安國,是梁國成安縣人,後適居睢陽。曾經在鄒縣田先生之處學習《韓非子》和雜家的學說。事奉梁孝王,擔任中大夫。吳楚七國叛亂時,梁孝王派韓安國和張羽擔任將軍,在東線抵禦吳國的軍隊。因為張羽奮力作戰,韓安國穩固防守,因此吳軍不能越國樑國的防線。吳楚叛亂平息,韓安國和張羽的名聲從此顯揚。

  梁孝王,是漢景帝的同母弟弟,竇太后很寵愛他,允許他有自己推舉梁國國相和二千石級官員人選的權力。他進出、遊戲的排場,比擬天子,超越了人臣的本分。景帝聽說後,心中很不高興。竇太后知道景帝不滿,就遷怒於梁國派來的使者,拒絕接見他們,而向他們查問責備梁王的所作所為。當時韓安國是梁國的使者,便去進見大長公主,哭著說:“為什麼太后對於梁王作為兒子的孝心、作為臣下的忠心,竟然不能明察呢?從前吳、楚、齊、趙等七國叛亂時,從函谷關以東的諸侯都聯合起來向西進軍,只有梁國與皇上關係最親,是叛軍進攻的阻難。梁王想到太后和皇上在關中,而諸侯作亂,一談起這件事,眼淚紛紛下落,跪著送我等六人,領兵擊退吳楚叛軍,吳楚叛軍也因為這個緣故不敢向西進軍,因而最終滅亡,這都是梁王的力量啊。現在太后卻為了一些苛細的禮節責怪抱怨梁王。梁王的父兄都是皇帝,所見到的都是大排場,因此出行開路清道,禁止人們通行,回宮強調戒備,梁王的車子、旗幟都是皇帝所賞賜的,他就是想用這些在邊遠的小縣炫耀,在內地讓車馬來回賓士,讓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后和皇帝喜愛他。現在梁使到來,就查問責備。梁王恐懼,日夜流淚思念,不知如何是好。為什麼梁王作為兒子孝順,作為臣下忠心,而太后竟不憐惜呢?”大長公主把這些話詳細地告訴了竇太后,竇太后高興地說:“我要替他把這些話告訴皇帝。”轉告之後,景帝內心的疙瘩才解開,而且摘下帽子向太后認錯說:“我們兄弟間不能互相勸教,竟給太后您增添了憂愁。”於是接見了梁王派來的所有使者,重重地賞賜了他們。從這以後梁王更加受寵愛了。竇太后、大長公主再賞賜韓安國價值約千餘金的財物。他的名聲因此顯著,而且與朝廷建立了聯絡。

  後來韓安國因犯法被判罪,蒙縣的獄吏田甲侮辱韓安國。韓安國說:“死灰難道就不會復燃嗎?”田甲說:“要是再燃燒就撒一泡尿澆滅它。”過了不久,梁國內史的職位空缺,漢朝廷派使者任命韓安國為梁國內史,從囚徒中起家擔任二千石級的官員。田甲棄官逃跑了。韓安國說:“田甲不回來就任,我就要夷滅你的宗族。”田甲便脫衣露胸前去謝罪。韓安國笑著說:“你可以撒尿了!像你們這些人值得我懲辦嗎?”最後友好地對待他。

  梁國內史空缺之際,梁孝王剛剛延攬來齊人公孫詭,很喜歡他,打算請求任命他為內史。竇太后聽到了,於是就命令梁孝王任命韓安國做內史。

  公孫詭、羊勝遊說梁孝王,要求他向漢景帝請求做皇位繼承人和增加封地的事,恐怕朝廷大臣不肯答應就暗地裡派人行刺當權的謀臣。以至殺害了原吳國國相袁盎,漢景帝便聽到了公孫詭、羊勝等人的謀劃,於是派使者務必捉拿到公孫詭、羊勝。漢派使者十批來到梁國,自梁國國相以下全國大搜查一個多月還是沒有抓到。內史韓安國聽到公孫詭、羊勝隱藏在梁孝王宮中,韓安國入宮進見梁孝王,哭著說:“主上受到恥辱臣下罪當該死。大王沒有好的臣下所以事情才紊亂到這種地步。現在既然抓不到公孫詭、羊勝,請讓我向您辭別,並賜我自殺。”梁孝王說:“你何必這樣呢?”韓安國眼淚滾滾而下,說道:“大王自己忖度一下,您與皇上的關係比起太上皇(劉太公)與高皇帝以及皇上與臨江王,哪個更親密呢?”梁孝王說:“比不上他們親密。”梁孝王說:“太上皇、臨江王與高皇帝、皇上都是父子之間的關係,但是高皇帝說:‘拿著三尺寶劍奪取天下的人是我啊’,所以太上皇最終也不能過問政事,住在櫟(lì,立)陽宮。臨江王是嫡長太子,只因為他母親一句話的過錯就被廢黜降為臨江王;又因建宮室時侵佔了祖廟牆內空地的事,終於自殺於中尉府中。為什麼這樣呢?因為治理天下終究不能因私情而損害公事。欲話說:‘即使是親生父親怎麼知道他不會變成老虎?即使是親兄弟怎麼知道他不會變成惡狼?’現在大王您位列諸侯卻聽信一個邪惡臣子的虛妄言論,違反了皇上的禁令,阻撓了彰明法紀。皇上因為太后的緣故,不忍心用法令來對付您。太后日夜哭泣,希望大王能自己改過,可是大王最終也不能覺悟。假如太后突然逝世,大王您還能依*誰呢?”話還沒有說完,梁孝王痛哭流涕,感謝韓安國說:“我現在就交出公孫詭、羊勝。”公孫詭、羊勝兩人自殺。漢朝廷的使者回去報告了情況,梁國的事情都得到了解決,這是韓安國的力量啊。於是漢景帝、竇太后更加看重韓安國。梁孝王逝世,恭王即位,韓安國因為犯法丟了官,閒居在家。

  建元年間(前140-前135),武安侯田蚡擔任漢朝太尉,受寵幸而掌大權,韓安國拿了價值五百金的東西送給田蚡。田蚡向王太后說到韓安國,皇上也常說韓安國的賢能,就把他召來擔任北地都尉,後來升為大司農。閩越、東越互相攻伐,韓安國和大行王恢領兵前往。還沒有到達越地,越人就殺死了他們的國王向漢朝投降,漢軍也就收兵了。建元六年(前135)武安侯田蚡擔任丞相,韓安國擔任御史大夫。

  匈奴派人前來請求和親,皇上交由朝臣討論。大行王恢是燕地人,多次出任邊郡官吏,熟悉瞭解匈奴的情況。他議論說:“漢朝和匈奴和親大抵都過不了幾年匈奴就又背棄盟約。不如不答應,而發兵攻打他。”韓安國說:“派軍隊去千里之外作戰,不會取得勝利。現在匈奴依仗軍馬的充足,懷著禽獸般的心腸,遷移如同群鳥飛翔,很難控制他們。我們得到它的土地也不能算開疆拓土,擁有了他的百姓也不能算強大,從上古起他們就不屬於我們的百姓。漢軍到幾千裡以外去爭奪利益,那就會人馬疲憊,敵人就會憑藉全面的優勢對付我們的弱點。況且強弩之末連魯地所產的最薄的白絹也射不穿;從下往上刮的強風,到了最後,連飄起雁毛的力量都沒有了,並不是他們開始時力量不強,而是到了最後,力量衰竭了。所以發兵攻打匈奴實在是很不利的,不如跟他們和親。”群臣的議論多數附合韓安國,於是皇上便同意與匈奴和親。

  和親的第二年,就是元光元年(前134),雁門郡馬邑城的豪紳聶翁壹透過大行王恢告訴皇上說:“匈奴剛與漢和親,親近信任邊地之民,可以用財利去引誘他們。”於是暗中派遣聶翁壹做間諜,逃到匈奴,對單于說:“我能殺死馬邑城的縣令縣丞等官吏,將馬邑城獻給您投降,財物可以全部得到。”單于很信任他,認為他說的有道理,便答應了聶翁壹。聶翁壹就回來了,斬了死囚的頭,把他的腦袋懸掛在馬邑城上,假充是馬邑城官吏的頭,以取信於單于派來的使者。說道:“馬邑城的長官已經死了,你們可以趕快來。”於是單于率領十餘萬騎兵穿過邊塞,進入武州塞。

  正在這個時候,漢王朝埋伏了戰車、騎兵、材官三十多萬,隱藏在馬邑城旁邊的山谷中。衛尉李廣擔任驍騎將軍,太僕公孫賀擔任輕車將軍,大行王恢擔任將屯將軍,太中大夫李息擔任材官將軍。御史大夫韓安國擔任護軍將軍,諸位將軍都隸屬護軍將軍。互相約定,單于進入馬邑城時漢軍的伏兵就賓士出擊。王恢、李息、李廣另外從代郡主攻匈奴的軍用物資。當時單于進入漢長城武州塞。距離馬邑城還有一百多里,將要搶奪劫掠,可是隻看見牲畜放養在荒野之中,卻見不到一個人。單于覺得很奇怪,就攻打烽火臺,俘虜了武州的尉史。想向尉史探問情況。尉史說:“漢軍有幾十萬人埋伏在馬邑城下。”單于回過頭來對左右人員說:“差點兒被漢所欺騙!”就帶領部隊回去了。出了邊塞,說:“我們捉到武州尉史,真是天意啊!”稱尉史為“天王”。塞下傳說單于已經退兵回去。漢軍追到邊塞,估計追不上了,就撤退回來了。王恢等人的部隊三萬人,聽說單于沒有跟漢軍交戰,估計攻打匈奴的軍用物資,一定會與單于的精兵交戰,漢兵的形勢一定失敗,於是權衡利害而決定撤兵,所以漢軍都無功而返。

  天子惱怒王恢不攻擊匈奴的後勤部隊,擅自領兵退卻。王恢說:“當初約定匈奴一進入馬邑城,漢軍就與單于交戰,而後我的部隊攻取匈奴的軍用物資,這樣才有利可圖。現在單于聽到了訊息,沒有到達馬邑城就回去了,我那三萬人的部隊抵不過他,只會招致恥辱。我本來就知道回來就會被殺頭,但是這樣可以保全陛下的軍士三萬人。”皇上於是把王恢交給廷尉治罪。廷尉判他曲行避敵觀望不前,應當殺頭。王恢暗中送給了田蚡一千金。田蚡不敢向皇帝求情,而對王太后說道:“王恢首先倡議馬邑誘敵之計,今天沒有成功而殺了王恢,這是替匈奴報仇。”皇上朝見王太后時,王太后就把丞相的話告訴了皇上。皇上說:“最先倡議馬邑之計的人是王恢,所以調動天下士兵幾十萬人,聽從他的話出擊匈奴。再說這次即使抓不到單于,如果王恢的部隊攻擊匈奴的軍用物資,也還很可能有些收穫,以此來安慰將士們的心。現在不殺王恢就無法向天下人謝罪。”當時王恢聽到了這話就自殺了。

  韓安國為人有大韜略,他的才智足夠迎合世俗,但都處於忠厚之心。他貪嗜錢財。他所推薦的都是廉潔計程車人,比他自己高明。在梁國推薦了壺遂、臧固、郅他,都是天下的名士,士人因此也對他很稱道和仰慕,就是天子也認為他是治國之才。韓安國擔任御史大夫四年多,丞相田蚡死了,韓安國代理丞相的職務,給皇帝導引車駕時墮下車,跌跛了腳。天子商量任命丞相,打算任用韓安國,派人去看望他,腳跛得很厲害,於是改用平棘侯薛澤擔任丞相。韓安國因病免職幾個月,跛腳好了,皇上又任命韓安國擔任中尉。一年多後,調任衛尉。

  車騎將軍衛青攻打匈奴,從上谷郡出塞,在龍城打敗了匈奴。將軍李廣被匈奴所俘虜,又逃脫了;公孫敖傷亡了大量士兵;他們都該殺頭,後來出錢贖罪成為庶人。第二年,匈奴大舉入侵邊境,殺了遼西太守,等到侵入雁門,殺死和擄去幾千人,車騎將軍衛青出兵追擊,從雁門郡出塞。衛尉韓安國擔任材官將軍,駐守在漁陽。韓安國抓到俘虜,俘虜供說匈奴已經遠遠離去。韓安國立即上書皇帝說現在正是農耕時節,請求暫時停止屯軍。停止屯軍一個多月,匈奴又大舉入侵上谷、漁陽。韓安國的軍營中僅有七百多人,出迎與匈奴交戰,無法取得勝利,又退回軍營中。匈奴俘虜掠奪了一千多人和牲畜財物而離去。天子聽到這個訊息後,很惱火,派使者責備韓安國。調韓安國更加往東移動,駐守在右北平。因為當時匈奴的俘虜供說要侵入東方。

  韓安國當初擔任御史大夫和護軍將軍,後來漸漸被排斥疏遠,貶官降職;而新得寵的年青將軍衛青等又有軍功,更加受到皇上的重用。韓安國既被疏遠,很不得意;領兵駐防又被匈奴所欺侮,損失傷亡很多,內心覺得非嘗諮愧。希望能夠回到朝廷,卻更被調往東邊駐守,心裡非常失意而悶悶不樂。過了幾個月,生病吐血而死。韓安國在元朔二年(前127)中去世。

  太史公說:我和壺遂審定律歷,觀察韓長孺的行事得體,從壺遂的深沉含藏厚道來看,世人都說梁國多忠厚長者,這話確實不錯啊!壺遂做官做到詹事,天子正要倚仗他來做漢朝丞相,偏偏又碰上壺遂去世。不然的話,以壺遂廉潔的品行和端正的行為,這真是一個謙恭謹慎的君子啊。

補充糾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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