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疇,字禹學,曹州人。風流倜儻,多有權謀韜略。自從作為諸生,就練習武事。弘治十五年(1502)考中進士。授官刑部主事。有重罪囚徒越獄,無人敢捉,陳九疇手執長矛追趕並抓到犯人,於是以武健出名。
正德初年,他審查囚犯記錄於南畿,忤逆劉瑾,被貶為陽山知縣。劉瑾敗落,陳九疇恢復舊職,歷任郎中,調遷肅州兵備使。總督彭澤決定賄賂吐魯番方面,他派遣哈密都督寫亦虎仙前往實行。陳九疇激動地說:“彭公受天子之命,節制邊疆,不能身當利害,為何這般沒有原則啊!”於是操練隊伍士兵,修繕營壘,經常如臨大敵。寫亦虎仙果然暗通敵賊。番酋速檀滿速兒侵犯嘉穀關,遊擊芮寧敗死。不久吐魯番方面又派遣斬巴思等人用駱駝馬匹求和,但暗中派人給寫亦虎仙和他的同黨阿刺思罕兒、失拜煙答等人送信,讓他們作為內應。陳九疇知道亂賊的計謀,抓住阿刺思罕兒和斬巴思送進監獄。命通事毛鑑等人看守他們。毛鑑等人過去與他們有聯絡,想放他們離去,眾番都伺隙謀變。陳九疇發現了這些情況,殺了毛鑑等人。敵賊失去內應,於是拔帳逃走。兵部尚書王瓊厭惡彭澤,並且追究陳九疇的失事罪,逮捕拘囚於法司監獄。以失拜煙答死於獄中為罪名,在官籍中除去了他的名字。
世宗即位後,以原職起用陳九疇。不久升為陝西按察使。過了數月,甘肅總兵官李隆慫恿部下毆打殺死巡撫許銘,並焚燒他的屍體。於是升陳九疇為右僉都御史,巡撫甘肅,按驗許銘之事,誅李隆和亂兵生事的頭頭。陳九疇抵達甘肅鎮,說額定軍兵七萬多人,現在有的不到一半,並且多是老弱之人,請求允許下令招募。皇帝下詔批准。
嘉靖三年(1524),速檀滿速兒又用二萬多騎兵圍攻肅州。陳九疇從甘州晝夜賓士入城,射擊敵賊,敵賊死傷甚多。之後,又出兵追擊。攻掠甘州的部分敵賊,也被總兵官姜..打敗。根據戰功,陳九疇升職為副都御史,並賜給他金幣。陳九疇向皇帝上奏說“:番賊敢入犯我邊境,是因為我們收納他們的朝貢,任其商販,使得他們熟悉我們的虛實。寫亦虎仙的逆謀已經暴露,但他賄賂權貴,反而能蒙寵幸,以犯邊之寇,為來貢賓客。邊臣因利害方面的恐懼,拱手聽命,致使內屬與番人勾連線應,以至於今。現在即使不能像漢武帝那樣興大宛之師,也應當效法光武帝那樣隔絕西域的計謀。先後入貢沒有歸去的人有兩百多,應該將他們安置到兩粵,對其中有謀逆跡象的或加刑或殺戮,那麼敵賊就沒有內應作為依靠,必然不再有侵略襲擊。倘若再包含隱忍,恐怕河西十五個衛所,將永遠沒有安寧的日子。”奏事下達之後,總督楊一清頗採納他的建議。四年春天,退職歸鄉。
開始,吐魯番失敗逃遁,都指揮王輔說速檀滿速兒和牙木蘭都被炮打死,陳九疇以此上報。後來他們二人上表請求進貢。皇帝感到奇怪並且懷疑他們。而番人先在京師散佈流言蜚語,說肅州的圍困,是由陳九疇激發的,皇帝更加相信。正巧百戶王邦奇揭發楊廷和、彭澤的短處,言詞牽連到陳九疇。吏部尚書桂萼等人想利用陳九疇來排擠彭澤,因而請允許通貢,從而追究整治陳九疇激發變亂之事。大學士楊一清說事情在前已有決定。皇帝不聽,逮捕陳九疇下詔獄。刑部尚書胡世寧在朝廷上說“:世寧掌管刑法而殺忠臣,寧可殺世寧。”於是上疏為陳九疇鳴冤說:“番人詐變,妄圖傳遞誹謗怨言,想加害我方的謀臣。他們畜謀內寇,為日已久。一旦擁兵深入,諸番約定為內應,不是陳九疇先機奮身而起,並且近派屬下夷民退卻他們的營帳,遠交瓦刺擾亂他們的巢窟,使他們內顧而返,那麼肅州這座孤城怎麼又能保得住呢?臣認為文臣裡面的有勇知兵忘身殉國的人,無人能比得上陳九疇,無怪番人很懼怕而想殺他呢。只是他聽信部下兵卒的妄報,以為滿速兒已死,那麼他才有其不免之罪。”之後,法司陳述案件也像胡世寧所說的一樣。皇帝終於還是聽信桂萼等人的話,將陳九疇貶戍於遠邊。在那裡生活了十年,陳九疇才遇赦返回內地。
翟鵬,字志南,撫寧衛人。正德三年(1508)進士。封為戶部主事。歷任員外郎中,出任衛輝知府,後調到開封。升陝西副使,進職為按察使。性情剛直耿介,任官以清操見聞。
嘉靖七年(1528)升為右僉都御史,巡撫寧夏。當時邊政長久廢弛,強壯兵卒大都被當作工匠為中官傢俬役佔有。守邊的人都是羸老不勝兵甲的人。加上番兵戍邊無期,更有甚者是丈夫守墩臺,妻子坐店鋪。翟鵬到達後,盡數清查佔役現象,使邊兵更番輪值。野雞臺二十餘墩孤懸塞外,長久放棄,不加防守,翟鵬全部恢復鎮守。這一年是大荒年,他向朝廷請求加以救濟。因為敵寇入侵,翟鵬被停薪俸。又因為他彈劾總兵官趙瑛失事,而被其攻擊,故而被剝奪職務回家。
嘉靖二十年(1541)八月,俺答侵入山西內地。兵部請求調派大臣督察軍儲,因而推薦翟鵬。於是翟鵬恢復故官,整治畿輔、山西、河南軍務兼督軍餉。翟鵬馳馬到達,俺答已經跑走,而吉囊軍又侵犯汾、石諸州。翟鵬往來追趕馳驅,不能有所挫敵。敵寇退後,於是被召還朝。
第二年三月,宣、大總督樊繼祖被罷免,提升翟鵬為兵部右侍郎代替他。翟鵬上疏說“:將吏遇到被掠人員牲口靠近邊塞,應當多方招徠。殺降邀功的人,應當罰罪。敵寇侵入,官軍遏止敵人雖然無功,但使邊關賴此得以安全,應當記錄在案。假若敵賊眾而我寡,奮身作戰,儘管有傷亡挫折、但未使生民受到殘害的人,於罪應當寬免。在法,按俘虜人數論功,按損失挫折論罪。於是有衝鋒陷陣而沒有時間斬敵人之首級的人,而在後面掩護者反而將割取的敵人首級積累起來邀功,有猶豫觀望的人幸運苟全,但奮力作戰當先的人反而被以損軍治罪,這不是軍律平正之意。”皇帝都聽從他的建議。正遇上有投降的人說敵寇將要大舉入侵,翟鵬連連乞求兵餉。皇帝大怒,下令革除翟鵬職務讓他在家閒住,於是罷去總督官不再設立。翟鵬受任辦事只有百日就離去了。
這一年七月,俺答又大舉入侵山西,縱掠太原、潞安。兵部請求再設總督,於是又起用翟鵬任舊職,並下令他兼督山東、河南軍務,巡撫以下都聽從他的節制。翟鵬受命,敵寇已退出塞外。立即賓士趕赴朔州,請求調陝西、薊、遼客兵八支,以及宣、大、三關的主兵,並招募土著人丁,選驍勇精銳兵十萬,以良將統領,分列四營,分佈在塞上,每營擋住一面。敵寇侵入境內,用遊兵挑戰他們,引誘他們追擊,諸營好進行夾攻。如果不能抵禦,緊急跑到關南靠牆死守,等他們睏乏回去的時候,在半路上攻擊他們。皇帝聽從他的建議。翟鵬於是下令疏通戰壕,建築垣牆,這樣修邊牆三百九十多里,新增墩臺二百九十二個,護墩堡一十四個,建造營舍一千五百間,得地一萬四千九百多頃,招募軍士一千五百人,每人給五十畝,節省倉儲無數。上疏請求東從平型,西到偏關,劃地分守。增加遊兵三支,分別駐紮雁門、寧武、偏關。敵寇攻牆,守兵抵拒,遊兵出關夾攻,這是守中有攻。東邊大同,西邊老營堡,因地設伏,窺察敵寇的動向。又在宣、大、三關之間,各設勁兵,而另外選戰士六千人,分為兩營,遇到緊急情況下令總督武臣張鳳隨機策應,這是攻中有守。皇帝聽從他的建議,並且下令從今以後遇敵,逗留的人,是都指揮以下的立即斬首,總兵官以下的先取死罪狀奏請。
在這以前,翟鵬派遣千戶火力赤率兵三百警戒兵到豐州灘,沒有發現敵寇。又選精銳百人,遠至豐州西北,遇到牧馬的一百多人,擊斬二十三人,並奪取他們的馬返回。還沒有進入邊塞,敵寇大兵趕到,官軍又飢餓又疲憊,放棄繳獲的所有東西,奔跑回來。翟鵬根據實際情況向皇帝陳述。皇帝因將士敢深入,仍然實行升遷賞賜。按照以往舊例,我軍都是團操鎮守城池,聞警才出戰。自從邊患熾盛以來,每年夏秋期間分別駐紮邊堡,稱之為暗伏。翟鵬請求入秋後全都赴塞,劃地分守,稱之為擺邊,九月中旬返回城鎮。於是載入軍令。
二十三年(1544)正月,皇帝認為去年無敵寇侵犯乃是將帥之功,下詔書獎賞翟鵬,並賜衣服一套。到三月,俺答侵犯宣府龍門戍所,被總兵官谷阝永等人打退,斬敵五十一人。論功,翟鵬進升為兵部尚書。皇帝倚靠翟鵬消滅敵寇,屢次下達賞賜命令,翟鵬的請求建議多被聽從,而責成其功者甚急。翟鵬也竭盡智力,但不能在呼吸之間應對變化。御史曹邦輔曾經彈劾翟鵬,翟鵬請求罷去自己的官職,皇帝沒有允許。這一年九月,薊州巡撫朱方請求撤去諸路防秋兵,兵部尚書毛伯溫因而一起撤掉宣、大、三關客兵。俺答於是在十月初侵犯膳房堡。被谷阝永阻拒,於是在萬全右衛毀牆入侵。從順聖川到蔚州,侵犯浮屠谷,一直抵達完縣,京師戒嚴。皇帝大怒,屢次下詔書責問翟鵬。翟鵬在朔州聽到這種緊急情況。半夜趕到馬邑,調兵糧,又趕到渾源,派遣諸將遏止敵人。御史楊本深彈劾翟鵬犯有逗留罪,致使敵賊威震畿輔。兵科戴夢桂繼楊本深後彈劾翟鵬。於是派官桎梏翟鵬,而以兵部左侍郎張漢代替翟鵬的職位。翟鵬到達京師,下詔獄,因罪永戍邊關。行至河西務,被民家困迫刁難,他告鈔關主事用杖擊民家,廠衛聽說了這件事,以此上告。又逮捕翟鵬送到京都,死在獄中,人們都為他可惜。
原先,翟鵬在衛輝,準備上朝廷拜見皇帝,行李簡樸,通判王江送金錢給他。翟鵬說“:難道我的樸素衣著不能讓人信服嗎?”王江感到慚愧而退走,翟鵬的耿介就是這樣。隆慶年初期,恢復了他的官職。
孫繼魯,字道甫,雲南右衛人。嘉靖二年(1523)進士。授官澧州知州。因事改為國子助教。歷任戶部郎中,監督通州倉。歷任衛輝、淮安二府知府。織造中官經過淮安,孫繼魯和他相忤逆。遭誣陷而被逮捕到京都,大學士夏言將他救免。孫繼魯不感謝他,夏言不高興。將他改補黎平。後提升他為湖廣提學副使,又進職山西參政。數次以法繩治宗藩。等到他遷按察使時,宗藩一百多人圍著馬匹開啟他的行裝,除破舊衣服外別無長物,於是載酒謝過。不久升遷為陝西右布政使。
二十六年(1547)他被提升為右副都御史,代楊守謙巡撫山西。孫繼魯耿介,所到的地方都以清正廉潔見聞,然而性情剛烈意氣用事。總督都御史翁萬達建議撤消山西內邊兵,並且盡力鎮守大同外邊關,得到皇帝的準可。孫繼魯上書抗爭,說:“紫荊、居庸、山海諸關,東邊臨近溟渤;雁門、寧武、偏頭諸關,西邊靠著黃河。天設重險,以藩衛國家,怎麼能聚師曠野,洞開重門來引進敵人。紫荊諸關之拱衛京師,與雁門諸關作為全晉的屏障一樣的重要。今建議者不撤消紫荊用來一起守衛宣府,豈可獨撤雁門用來一起守衛大同呢?況且從偏頭、寧武、雁門向東抵達平型關是山西的漫長邊塞,從右衛雙溝墩至東陽河、鎮口臺是大同的長邊,從丫角山至雙溝一百四十里是大同的緊要邊關,從丫角山到老牛灣一百四十里為山西緊要邊關,論長邊那麼大同為急要,而山西則稍緩一些,就緊要邊關來說則都是最急。這些都與河套密近,可比作河套的門戶。山西守在左邊,大同守右邊。山西就是盡力守住左邊還不能支援住,又怎麼能分出力量來守大同這個右邊呢?近年來敵寇不敢侵犯山西境內各郡,是因為三關防備森嚴的緣故。如果讓三關的將士遠離堡戍,想不受侵犯就難以做到啊。全師在外,強寇內侵,那麼紫荊、倒馬諸關不是白守了嗎?”翁萬達聽到後不高興,就上疏說:“增兵擺邊,開始於近年,這與額定守邊者是不同的。孫繼魯乃是用危言相恐嚇,又遺臣書,論說往年建雲中邊關的提議,政府大臣幾乎難以免罪。近年撤各路軍兵,督撫已經蒙罪。他的詆譭竟如此。今年秋防已經迫近,請求調走孫繼魯,否則就早點罷去臣職,無誤邊事。”兵部說孫繼魯的話是對的。皇帝不從,下到朝廷議論。廷臣請求按翁萬達的話辦。皇帝正倚賴翁萬達,惱怒孫繼魯傳遞私書,援引往事非議君上。而夏言也討厭孫繼魯,不為他說話,於是逮捕孫繼魯下詔獄。因脖子上長疽瘡,孫繼魯死在獄中。
孫繼魯做巡撫只有四個月。山西的人曉習他的前政,希望有所設施,孫繼魯竟因非罪而死,他們都為他痛惜。宗藩有上書為他鳴冤的人,就是以前奪視其行裝的人。穆宗即位,贈孫繼魯兵部左侍郎,賜祭葬,並蔭庇一子,諡號清愍。
曾銑,字子重,江都人。自入學作為諸生,就以才華自豪。嘉靖八年(1529)成為進士,授官長樂知縣。徵召為御史,巡按遼東。遼陽發生兵變,叛卒抓住都御史呂經並加以侮辱。曾銑當時巡撫金州、復州,急傳檄文徵召副總兵李鑑停止呂經的苛政,併為叛亂軍士請求赦免。呂經被釋放,急走廣寧,悍兵於蠻兒等人又捉住呂經進行侮辱。就在這個月撫順士兵也縛住指揮劉雄父子。正巧朝廷派遣侍郎林庭木昂前往勘察,亂兵很害怕。遼陽兵變的倡首人趙劓兒暗中到廣寧去與於蠻兒合謀,想等到鎮城官上奏章時,就集眾叛亂,被總兵官劉淮察覺,陰謀未得逞。復又結盟死囚,想等到林庭木昂到達,關閉城門搞兵變。但是曾銑已經刺探得到二城及撫順為惡之人的姓名,密授諸將,將趙劓兒等數十人同一天捕獲。曾銑向皇上說:“過去甘肅大同兵變,處置得過輕。群小人說侮辱朝廷命臣,殺主帥,罪罰不過於此,於是相繼作亂。現在首惡應當急誅。”於是召回林庭木昂,命令曾銑勘察核實,將諸首惡全部斬首,將首級懸掛邊城,全遼大定。
提升曾銑為大理寺丞,遷右僉都御史,巡撫山東。俺答多次入侵內地,曾銑請求修築臨清外城。完工後,進為副都御史,過了三年,改派巡撫山西。經過一年敵寇沒有犯邊,朝廷以為是曾銑的功勞,進職為兵部侍郎,依然負巡撫之任。
嘉靖二十五年(1546)夏天,以原官總督陝西三邊軍務。敵寇十萬多騎兵從寧塞營入侵,大肆侵掠延安、慶陽境地。曾銑率兵數千駐守塞門,而派遣前參將李珍搗毀敵巢於馬梁山北,殺敵一百多人。敵寇聽說後,才開始逃遁。捷報奏上皇帝,賞賜他銀幣。既而敵寇多次入侵,遊擊高極戰死,副總兵肖漢敗績。曾銑上疏皇帝報告諸將的罪狀,被按兵律罰治。當時河套敵寇在近塞放牧,零散騎兵往來,居民不敢樵採。曾銑正在修築邊塞,怕被他們擾亂,於是選精兵打擊他們。敵寇逐漸退到北方,間或用輕騎入侵搶掠,曾銑又率領諸軍將他們驅趕到遠處。參將李珍和韓欽多有功勞,皇帝下詔增加曾銑的薪俸一級,賜銀幣有加。
曾銑向來喜好功名,又感到皇帝的知遇,更加想有所報達。考慮敵寇佔據河套,長久為患中國,於是向皇帝上疏說“:敵賊佔據河套,侵擾邊疆將近有百年。孝宗想收復而不能,武宗想征討而沒有實現,讓吉囊佔據作為巢穴。他們出河套則侵略宣、大、三關,以威震畿輔;入河套則入侵延、寧、甘、固,以擾亂關中。深山大川,形勢有利於敵而不利於我。封疆之臣當中還沒有對陛下說要收復河套的人,因為這是軍興重務;小有挫折損失,災禍就會接踵到來,鼎烹刀鋸,前後受刑。我並不是不知道兵兇戰危,而枕戈汗馬,切齒痛心已經有些日子了。私下曾謀劃著這件事:秋高馬肥,弓矢勁利,他們聚集而進攻我們,而我們則分散而防守,讓他們佔上風;冬深水枯,馬無隔夜之糧,春寒陰雨,土地沒有乾燥的地方,他們的優勢漸弱,我們利用這一時機,則中國佔優勢。我請求用精兵六萬,加以山東槍手二千,每當春夏之交,攜帶五十天的糧餉,水陸交進,直搗他們巢穴。步騎齊發,炮火如雷激盪,則敵寇就不能支撐。這是一勞永逸的辦法,萬世社稷所依賴的。”於是逐條奏上八項建議。這時,曾銑與延綏、寧夏撫臣想西從定邊營,東到黃甫川一千五百里,修築邊牆防禦敵寇,請求金幣數十萬,打算三年完工。奏章一併下到兵部。部臣感到困難,請求下令諸鎮文武將吏協議。皇帝下詔書告知說“:敵賊佔據河套為患中國已經很久了,我日夜惦念這件事,邊臣沒有分擔主子憂愁的人。現在曾銑倡導恢復邊疆的提議很壯烈,其令曾銑與諸鎮臣子悉心研究方略,給予修邊費用二十萬兩。”曾銑於是更加堅決。但諸巡撫延綏張問行、陝西謝蘭、寧夏王邦瑞及巡按御史盛唐以為困難,長久不到一起會奏。曾銑大怒,上疏向皇帝請求,皇帝責備了諸位巡撫。等到張問行被罷後,楊守謙代替他,楊守謙的意見與曾銑相同,曾銑於是集合諸臣逐條奏上方略十八事,之後又獻上陣營圖八幅,皇帝以讚賞性的口氣下旨讓朝廷討論。
廷臣看到皇上的意思是向著曾銑,都與曾銑說的一樣。皇帝忽然拿出親筆詔書曉諭輔臣說:“現在驅逐河套逆賊,師出果真有名嗎?土兵糧食果真有餘,一定能夠成功嗎?一個曾銑何足道之,如生民荼毒怎麼樣?”當初,曾銑建議的時候,輔臣夏言想依靠他來立大功,因而極力主張這樣做。這時聽到這話,感到非常驚駭,請求皇帝自己裁決。皇帝下令刊發手詔,普遍發給參加討論的諸臣。當時嚴嵩正與夏言有仇隙,想借此來搞垮夏言,於是極力言說河套一定不能收復。暗中詆譭夏言,故意引罪請求罷職,以便激怒皇帝。不久又明顯攻擊夏言,他說“:向來擬旨褒獎曾銑,我都沒有事先聽說。”兵部尚書王以旗會集廷臣復奏,於是全部與以前說的不一樣,說河套不可能收復。皇帝於是派官逮捕曾銑,調出王以旗代替他;責怪科道兵不說話,一概在朝廷上用杖拷打,停發薪俸四個月。皇帝雖然惱怒曾銑,但是並不想殺他。咸寧侯仇鸞鎮守甘肅時,因阻撓邊事遭曾銑彈劾,被逮捕問罪。嚴嵩過去向來與仇鸞親近。他獲知曾銑的好友蘇綱,是夏言繼妻的父親,蘇綱與曾銑、夏言曾經往來通話,於是代替仇鸞獄中草就疏章,誣告曾銑掩敗不奏,剋扣軍餉上萬,並派兒子曾淳跟著他的親信蘇綱賄賂當權者。這種話絕對沒有佐證驗檢,但皇帝深信他的話,立即將曾淳、蘇綱下詔獄。給事中齊譽等人看見皇帝非常憤怒曾銑,請求早日將他依法處置。皇帝責怪齊譽黨奸避事,降級調出朝廷任職。等到曾銑押到,法司將他犯的罪比擬邊帥失陷城寨所犯的罪。皇帝依照法律正條,將曾銑以交結近侍的條律斬首,妻子流放二千里,即日執行刑法。曾銑死後,夏言也坐罪被斬,而仇鸞被釋放出獄。
曾銑有膽略,擅長於用兵。有一年的除夕之夜,突然命令諸將出戰。當時塞上沒有警情,諸將剛剛準備酒席,不想出戰,賄賂鈴卒,叫他向曾銑的妻子求情推緩出戰。曾銑將鈴卒斬首示眾。諸將不得已,半夜三更披甲出戰。果然遇到敵寇,並將他們擊敗。第二天入賀完畢,諸將請問原因。曾銑笑著說“:發現烏鵲鼓譟得不是時候,所以才知道的。”諸將都很信服。曾銑廉潔,他死了以後,家裡沒有剩餘的財產。
隆慶初年,給事中辛自修、御史王好問為曾銑辯冤說曾銑志在立功,身遭重法,認識他和不認識他的人,至今都沉痛悼念他。皇帝下詔贈官兵部尚書,諡號襄愍。萬曆年間,聽從御史周磐的請求,在陝西為曾銑建祠紀念。
丁汝夔,字大章,沾化人。正德十六年(1521)進士。改為庶吉士。嘉靖年初期,授官禮部主事。因爭辯“大禮”被杖拷打,調到吏部。累官山西左布政使,提升為右副都御史,巡撫甘肅。歷撫保定、應天。調入朝廷任右副都御史。因事調到湖廣任參政。又以原官職巡撫河南。歷任吏部左侍郎、右侍郎。
二十八年(1549)十月拜封為兵部尚書兼督團營。逐條奏上邊關事務十事,都被皇上批准。就在這個時候,俺答年年侵犯我邊關,告急兵書紛至。皇帝正齋戒居住在西內,討厭兵事,而大學士嚴嵩竊取權職,邊關將帥一般都是因賄賂嚴嵩而得到提拔的,邊疆防備之事很糟。第二年八月初三,俺答侵犯宣府,諸將抵抗住使他們不得侵入。丁汝夔當即上疏說“:敵寇在宣府沒有成功,一定會向東侵略遼、薊。請求皇上告誡諸將嚴陣以待。潮河川是入侵京師的門戶,應當調遼東一軍開赴白馬關,保定一軍開赴古北口。”皇帝聽從了他的話。敵寇果然向東開進,駐紮在大興州,離古北口一百七十里。大同總兵官仇鸞知道後,率領部下急馳到居庸南邊。順天巡撫王汝孝駐紮在薊州,誤聽情報員說敵寇攻向西北。丁汝夔相信了他的話,請求下令仇鸞返回大同不要東進,待等後報。等到興州戰報來後,命令仇鸞壁扎居庸,王汝孝守衛薊州。過了不久,敵寇沿著潮河川南下到古北口,迫近關城。總兵官羅希韓、盧鉞不能打退敵人,王汝孝的軍隊也大敗。敵寇於是由石匣營到達密南,轉掠懷柔,包圍順義城。聽說保定軍駐在城內,於是撤消包圍而向南進發,到通州。被阻在白河不能渡過,駐紮在河東的孤山上,分兵搶劫昌平、三河、冒犯諸帝陵,殺掠不可勝數。
京師戒嚴。召集各鎮勤王,分派文武大臣各九人,守衛京城九門,由定西侯蔣傳、吏部侍郎王邦瑞進行總督,而以錦衣都督陸炳,禮部侍郎王用賓,給事御史各四人,巡視皇城四門。詔告大小文臣懂得兵事的,准許丁汝夔進行委用。丁汝夔逐條上奏八事,請求將正兵四營分列在城外四隅,奇兵九營分列在九門外近鄰。正營每營一萬人,奇營每營六千人。急派大臣二人經略通州、涿州,並且釋放因罪被廢除的諸位將領使他們立功贖罪。皇帝都聽從了他。但是這時冊籍都是虛數,禁軍只有四五萬人,老弱佔了一半,又有一半在內外提督大臣家裡當差役不歸軍隊,在隊伍的人也有哭泣流涕不敢上前線的。軍隊從武庫裡索領甲仗,管庫宦官按常例進行勒索,不按時發放武器,長久下來就不能打仗。於是發動居民及四方應武舉人考試的諸生登城防守,並且大頒賞格。仇鸞與副將徐珏、遊擊張騰等駐紮在白河以西,楊守謙與副將朱楫等駐紮在東直門外,諸路援兵也逐漸集聚。謀議事的人都說城內空虛,城外有邊兵足以依靠,應當調京軍以防止城內的壞事。丁汝夔也認為是這樣。於是抽調禁軍入營十王府、慶壽寺前。掌管營務的人成國公朱希忠怕因為兵少而受到譴責,於是東抽西調來作掩飾。士兵疲憊而得不到休息,產生出怨言,而不知道誰要這樣調動,則競相爭罵丁汝夔。仇鸞的兵無紀律,在民間搶掠。皇帝正寵愛仇鸞,下令不要逮捕。丁汝夔也告誡不要整治仇鸞的兵士。黎民百姓更加怨恨他。
敵寇遊擊騎兵四出,離都城三十里。等到辛巳,於是從通州渡河向西邊去,前鋒七百騎兵駐紮在安定門外教場。第二日,大軍迫近都城,分掠西山、黃村、沙河、大小榆河,畿甸大震。當初,敵寇威逼通州,部所派遣偵察兵出城不到數里,在路上遇到受傷的人,於是就跑回來妄言欺騙丁汝夔。既而所言並不應驗,丁汝夔不怪罪他們。招募其他計程車兵去偵察,又像以前一樣。所以敵寇的多少遠近等情況都不能知道。
宣府總兵官趙國忠,參將趙臣、孫時謙、袁正,遊擊姚冕,山西遊擊羅恭等人,各率兵回來援救,安營在玉河諸處。皇帝下詔兵部核准諸鎮兵數,實行賞賜。勤王兵先後有五六萬人,都是聽說有兵變就趕赴而來,沒有攜帶乾糧。雖有命令下來犒師,但牛肉酒等沒有地方拿出。過了二三日,援軍才得到幾個餅而已,更加飢餓疲憊不能勝任戰鬥。
皇帝長久不視朝,軍事無法當面陳白。廷臣大多要求皇帝上朝,皇帝不許。禮部尚書徐階又堅持原來的請求,皇帝允許了。二十二日,群臣拂曉入朝,到黃昏,皇帝才到奉天殿,不發一詞,只命令徐階奉敕諭到午門,集聚群臣切實責備了一頓而已。皇帝惱怒群臣不勝任事情,特別惱怒丁汝夔。吏部因而請求起用停職在家的楊守禮、劉源清、史道、許論諸人。丁汝夔感到不安,請允許讓他總督諸將出城作戰,而讓侍郎謝蘭代理部事。皇帝責備他推諉,命丁汝夔居中如故。敵寇縱橫八天,諸軍不敢發一箭。敵寇本就無意攻城,而且搶掠到的東西超出原來的估計,於是清理輜重,從容地趨向白羊口而離去。
事情正棘手時,皇帝急促地催諸將迎戰。丁汝夔去諮詢嚴嵩。嚴嵩說“:邊塞上戰敗或許可以掩蓋,京城之下失利,皇帝沒有不知道的,誰來擔當這一責任?敵寇搶掠充足後自然會離去的。”丁汝夔因為不敢主戰,諸將也緊閉營門,敵寇因此肆無忌憚地進行搶掠。到敵寇退回以後,丁汝夔、謝蘭及戶工部尚書李士翱、胡松,侍郎駱..、孫衤會都引以為罪。皇帝下令革去李士翱官職,停發胡松薪俸,都讓他們戴罪辦事,侍郎每人停發薪俸五個月,將丁汝夔下獄。皇帝想大量誅捕以儆效尤。丁汝夔處境困迫,向嚴嵩求救。嚴嵩說:“我在,一定不會讓你死。”等到發現皇帝非常惱怒,竟不敢吱聲。給事御史彈劾丁汝夔防禦敵寇沒有計策。皇帝責他不早說,相應地減少他們的薪俸,催促早點定罪。皇帝惱怒法司緩刑之奏,杖責都御史屠僑、刑部侍郎彭黯、大理卿沈良才各四十,降他們薪俸五等。刑科張侃等人遵循舊例將事復奏,被各打五十大杖,並將張侃貶斥為民。問丁汝夔不設守備之罪,即日斬於市,並割下腦袋懸城示眾,將他的妻子流放三千里,將他的兒子貶戍鐵嶺。丁汝夔臨近受刑,才後悔被嚴嵩出賣。
當廷審訊的時候,職方郎王尚學被連帶問罪。丁汝夔說:“罪在尚書,郎中沒有參加預謀。”王尚學才得以減死罪而被貶戍。等到赴市問斬時,丁汝夔問左右的人“:王郎中免死了嗎?”王尚學的兒子王化正好在旁,感激地說:“承當您的大恩,我父得以免死。”丁汝夔感嘆地說:“你父親勸我速戰,我被政府所誤。你父能免死,我死而無恨。”聽到這話的人都紛紛淚下。隆慶初年,丁汝夔復官。
丁汝夔已經下獄,一併逮捕王汝孝、羅希韓、盧鉞。敵寇還未完全離去,官校不敢上前逮捕,假稱王汝孝等人,到白羊口追擊敵寇,由於太遠而不能即刻趕到。等到逮捕至京城後,論死罪。這時皇帝的惱怒已逐漸消解,而王汝孝等人又以首功奏聞,因而他們都被減死罪而貶戍邊關。
楊守謙,字允亨,徐州人。他父親楊志學,字遜夫,弘治六年(1493)進士。巡撫大同、寧夏,邊關人民愛戴他。累官刑部尚書,死後,諡號康惠。
楊守謙考取嘉靖八年(1529)進士,授官屯田主事。改職方,歷郎中,練習兵計。出任陝西副使,改任督學政,有聲望,就地升為參政。未上任,被提升為右僉都御史,巡撫山西。向皇上奏言說偏頭、老營堡二所,餘地一千九百多頃,請求作為興舉的軍隊耕種的田地。於是推薦副使張鎬任提調,牛種取給本土。皇帝稱其為忠,報告一上去就獲得批准。不久調移巡撫延綏,請求調任張鎬,終成其事。這以後兩年,軍田大興。計算秋天的收穫可值幣銀十萬兩,邊關穀物價減十分之五。楊守謙推薦張鎬可以大用,並且說延綏安定諸邊關都可以像這樣做。戶部請求將這種方法推廣實行到九邊。皇帝很高興,命令緊急實行,並錄下楊守謙、張鎬的功勞。楊守謙沒有離開延綏,而張鎬則已巡撫寧夏。
楊守謙到延綏,說:“激勵軍士的關鍵在重賞。下令斬敵一人的升一級,如不願意就給白金三十兩。賞已微小,又文書往來察勘調查,時間拖得很久,所以士心沒有受到鼓勵。近來宣、大的事急,漸加賞格,請求倍增賞格的數目,鎮巡官驗查明白後就付給。而增級、襲蔭,對有官的人有利,窮士兵只希望得到獎賞而已。”兵部認為是這樣,規定斬敵人一個首級的給與白金五十兩,並載入軍令條例。以前山西修邊功,增俸一級,賜金幣有加。請求給新設的遊兵發月餉,發倉儲貸給飢餓計程車兵,報告給皇帝都得到批准。
二十九年(1550)他進官副都御史,巡撫保定兼督紫荊諸關。在離開鎮的那天,滿城號啕大哭,有人追送到數百里以外。不久,俺答入侵,楊守謙帶兵倍道入援。皇帝聽到他到達,很高興,令他紮營崇文門外。正好副總兵朱楫,參將祝福、馮登也各自帶兵到達,人心稍安。敵寇遊騎分散搶掠枯柳諸村,離京城二十里。楊守謙和朱楫等人移兵紮營東直門外。皇帝下令楊守謙和仇鸞排程京城及各路援兵,相機作戰或守禦。
敵寇迫近都城,諸將高秉元、徐鏞等人抵禦敵人,但不能將其擊退。皇帝拜封仇鸞為大將軍,晉升楊守謙為兵部右侍郎,協同仇鸞提督內外諸軍事。仇鸞當時從孤山返回,到東直門觀望,斬死敵人六個,報功。楊守謙孤軍迫近俺答的軍營,但沒有後繼援軍,不敢作戰。皇帝聽到後很不高興。而尚書丁汝夔顧慮喪失軍隊,告誡不要輕易作戰。諸將離城遠,而楊守謙不戰,也堅壁不出,就引出丁汝夔和楊守謙之事為遁詞。流聞傳到禁城中,皇帝更加惱怒。
起初,敵寇抵達安定門,皇帝下令楊守謙與朱楫等人合擊,但他們不敢上前線。楊守謙也推諉沒有兵部的檄文,只管強調戒備。敵寇於是燒燬城外的廬舍。城的西北角火光沖天,內臣的園宅在那裡,於是他們圍繞在皇帝面前哭泣,並說將帥被文臣所抑制,所以敵寇才得像現在這樣。皇帝發怒說“:楊守謙擁眾自重,我親自降旨催促作戰,怎麼能用無兵部檄文來推脫。”敵寇退後,就捉拿楊守謙和丁汝夔在朝廷上審訊。問失誤軍機罪,即日殺戮於市。楊守謙臨刑的時候,慨然地說:“我以勤王反而獲罪,讒賊之口實蔽聖聰。皇天后土知我此心,死有何恨?”邊陲官兵知道楊守謙的死後,沒有不哭泣流涕的。
楊守謙坦蕩平易沒有城府,馭下多有恩義。做官廉潔,官位到達開府,還像寒士一樣蕭然。然而性情遲重,客卿中有人勸他作戰,他回答說:“周亞夫是什麼人呢?”客卿說:“你錯了,今日怎能和漢朝之法相比。”楊守謙不採納他的建議,竟然獲罪。隆慶初年,贈官兵部尚書,諡號恪愍。
忬,字民應,太倉人。他的父親王倬,做過南京兵部右侍郎,因恭謹淳厚而得到稱讚。忬考中嘉靖二十年(1541)進士,授官行人,遷御史。皇太子離開內宮時,他上疏皇帝以武宗居青宮為戒。又彈劾罷去東廠太監宋興。忬調出巡視河東鹽政,因疾病回到家鄉。之後,起官巡按湖廣,又巡按順天。
二十九年(1550),俺答大舉侵犯古北口。忬上奏說潮河州有條路,一天一夜可以到達通州。為疾馳到通州進行守禦考慮,應將舟楫都遷移到東岸。半夜,敵寇果然大量到達。敵人不能渡河,於是他們就在河東進行壁守。皇帝秘密派遣宦官偵察軍隊,發現忬正在激勵士兵登城。回來報告後,皇帝大喜。副都御史王儀守衛通州,御史姜廷頤彈劾他不稱職,忬也說王儀縱容士兵虐待大同軍。大同軍是仇鸞的部下。皇帝立即下令逮捕王儀,而破格提升忬為右僉都御史代替王儀。敵寇退後,忬請求救濟難民,築京師外郭,修通州城,築張家灣大小二堡,設定沿河敵臺。報告上去都得到皇帝準可。不久罷去通州、易州守禦大臣,召忬返朝。
三十一年(1552)出外巡撫山東。剛剛三個月,因浙江倭寇事急,命令忬提督軍務,巡視浙江及福、興、漳、泉四府。先後奏上方略十二事,委任參將俞大猷、湯克寬,又上奏請求釋放參將尹鳳、盧鏜。敵賊侵犯溫州,被湯克寬攻破。敵人佔據昌國衛的,被俞大猷擊退。而賊首汪直又糾集島倭和漳、泉群盜,連鉅艦百餘艘蔽海而至,海濱數千裡同時告警。上海和南匯、吳淞、乍浦、蓁嶼諸都失陷,蘇、松、寧、紹諸衛所縣被燒掠的有二十多個。逗留內地三個月,搶掠飽足後才離去。忬於是說我軍將士追逐燒燬敵人船隻五十多艘。所以先前文武將吏被削除的薪俸得以復還。不久因給事王國禎的進言,改任忬為巡撫。忬在閩中正在檢閱軍隊,敵賊又大量湧到,侵犯浙江,盧鏜等人頻頻失利。御史趙炳然彈劾忬的罪狀,皇帝特別寬免忬,忬就請求修築嘉善、崇德、桐鄉、德清、慈奚谷、奉化、象山諸城,而且撫卹被敵寇侵掠的諸府。
當時已經派遣尚書張經總督諸軍。大同正被敵寇侵犯,督撫蘇..、侯鉞都被逮捕,於是升忬為右副都御史,巡撫大同。秋防之事完工,就加官兵部右侍郎。薊、遼總督楊博還朝,即調忬去代替他。不久晉升為右都御史。忬說:“騎兵便於在平地作戰,步兵利於險阻作戰。現在薊鎮劃地為守,請求去掉其他郡的秋防馬兵八千,用步兵代替,一年節省銀子五萬六千多兩。”皇帝聽從了他的話。後打來孫十多萬騎兵深入廣寧諸處,總兵官殷尚質等人戰死,忬因此被停薪俸三個月。不久,打來孫又用十萬騎兵駐屯青城,分派精銳騎兵侵犯一片石、三道關。總兵官歐陽安抵禦並打退敵人。事情奏聞朝廷後,賞賜他銀幣。把都兒等人侵犯遷安,副總兵蔣承勳戰死。忬被降為兵部侍郎,留任。
起初,皇帝器重忬的才華,很寵愛他。等到他的部下屢次失事,則認為他不足以辦寇,命令嚴嵩與兵部謀計防守事宜。嚴嵩奏說流河口邊牆有缺口,所以敵寇乘虛而入,應當大修邊牆。並且下令忬選補定額士兵,對官軍進行操練戰鬥或防守,不得專門依靠其他城鎮的援兵。兵部逐條奏上六事,像嚴嵩所指出的一樣。皇帝於是下詔責備忬,赦了他的罪,叫他充實主兵,減少援兵,遵循奏議。於是練兵的提議開始執行。當時敵寇的另一支侵入瀋陽,有個鄉兵叫金仲良的人捉住敵人頭領討賞。忬賜他銀幣,將金仲良升官三級。防秋完工之後,忬被複原職。不久又因為瀋陽卻敵有功,蔭庇一子。既而敵寇又侵入遼陽,副總兵王重祿戰敗。御史周斯盛向皇帝報告這件事。皇帝不問忬的罪,而按條律處治其他將吏。
開始,皇帝聽從楊博的話,命令薊鎮入衛兵聽候宣、大總督調遣。忬說:“古北諸關口無險要可守,單單依靠入衛兵防護陵京,奈何聽調發。”皇帝發怒說:“過去下令薊鎮練兵,現在一個兵卒也不練,遇到防秋就調他鎮之兵,兵部詳細討論這件事,然後報告我。”兵部大臣說:“薊鎮定額的兵很不足,應當察補。”於是派遣郎中唐順之前往核實。唐順之回來奏報說,額兵規定九萬多人,現在只有五萬七千人,又都是羸老之人。忬和總兵官歐陽安、巡撫馬..及諸將袁正等人,都應當按治。於是降低忬薪俸二級。皇帝於是問嚴嵩:“邊兵入衛,是舊制嗎?”嚴嵩說“:祖宗時沒有調遣邊兵進入內地的事。正德期間劉六猖獗,才開始調許泰、谷阝永率領邊兵討伐敵賊。庚戌之變,仇鸞選邊兵十八支護衛陵京,沒有用來守薊鎮。到河棟開始借二支兵防守,忬開始盡調邊兵防守要害,去年又徵調全遼兵馬進入關內,致使敵寇乘我空虛進入侵犯。遼左一空,如果年復一年,調發不止,何只糜餉,更有他憂。”皇帝從此更加討厭忬。過了一月,敵寇侵犯清河,總兵官楊照防禦他們,斬敵人首級八百多個。過了四天,土蠻十萬騎兵迫近界嶺口,副將馬芳抵禦並退卻了他們。第二天,敵人輕騎二百又跑回來,馬芳和歐陽安俘殲敵四十人。忬也被賞賜。
三十八年(1559)二月,把都兒、辛愛數部屯兵會州,挾住朵顏做嚮導,準備西入,聲言向東。忬於是引兵向東。敵寇於是以其間從沈家口入侵,渡過灤河向西進發,大肆掠奪遵化、遷安、薊州、玉田,駐紮內地有五天,京師大為震動。御史王漸、方輅於是彈劾忬、歐陽安及巡撫王輪的罪狀。皇帝大怒,貶斥歐陽安,貶王輪到朝廷之外,深切責備忬,下令停止忬薪俸讓他戴罪立功。到五月,方輅又彈劾忬有三大失策、四大罪狀,皇帝於是命令逮捕忬及中軍遊擊張倫下詔獄。刑部判論忬戍邊,皇帝親手改批為“:諸將都斬首了,主管軍令的人反而能夠依附輕典執行嗎?”改判為斬首。第二年冬天竟死在西市。
忬的才華原本通達銳敏。他的驟然升遷為都御史,及屢次更遷督撫,都是皇帝特別提拔的,他的建議請求皇帝沒有不聽從的。但做總督時多次以失敗見聞,因此而逐漸失寵。既而有人說他不練主兵,皇帝更加憤怒,說“:忬做事怠慢,負我。”嚴嵩向來不喜歡忬。而忬的兒子王世貞又因口舌之事得罪嚴嵩的兒子嚴世蕃。嚴氏的客卿又多次用王世貞家的瑣事在嚴嵩父子面前構害忬一家。楊繼盛死後,王世貞又為其操辦喪事,嚴嵩父子對他們大恨。灤河事變後,嚴嵩父子得以行使他們的詭計。穆宗即位,王世貞和弟弟王世懋伏在宮闕前訟訴冤屈。於是復忬原官,並對他們進行撫卹。
楊選,字以公,章丘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進士。授官行人。提升為御史,遷易州兵備副使。俺答包圍大同右衛,巡撫朱笈被逮捕,越級升楊選為右僉都御史代替他。與侍郎江東、總兵官張承勳解大同之圍。因父喪回家,再次被起用,仍然任原職。
四十年(1561)提升他為總督薊、遼副都御史。他逐條上奏封疆極弊十五事,皇上多聽從他的請求。因居庸岔道退卻敵人有功,進官兵部右侍郎。
第二年五月,古北口守將派遣哨兵出塞,朵顏衛抓住其中四人。部長通漢叩關索要賞賜,副總兵胡鎮將他捉住,並將他的同黨十多人捆縛起來。通漢的兒子恐懼,帶被抓住的哨兵到牆下,請求交換他的父親。通漢是辛愛妻子的義父,楊選想用他來牽制辛愛,要他的兒子來做人質,才遣還他的父親。從這時起通漢的諸個兒子輪流作為人質,半年換一次。楊選急馳上疏報告皇帝知道,並自誇有方略。楊選和巡撫徐紳等人都受到賞賜。
十月十一日,辛愛和把都兒等人大舉從牆子嶺、磨刀峪毀牆入侵內地,京師戒嚴。皇帝大驚,告訴閣臣徐階說:“我看見東邊的火光,說明此賊寇離京城不遠,下令兵部告訴諸軍併力剿除驅逐敵人。”第二天,楊選報告皇帝敵寇向東逃遁,併為將士祈求賞賜。皇帝懷疑這件事,就問徐階。徐階回答說:“敵寇的軍營還在平谷,楊選等人往通州去了,說追殺敵人,簡直荒謬。”皇帝懷恨他。敵寇逐漸向東,大肆搶掠三河、順義,包圍諸將付津等人於鄭官屯。楊選派遣副將胡鎮偕同總兵官孫臏、遊擊趙溱攻打敵人。孫臏、趙溱戰死,胡鎮竭力作戰才得以逃脫。敵寇逗留內地八天不退走。給事中李瑜於是彈劾楊選、徐紳和副使盧鎰,參將馮詔、胡粲,遊擊嚴瞻等人,他們都被逮捕下獄。又過了二日,敵寇才向北離去,京師解除戒嚴。
起初,偵察的人說敵寇準備窺探牆子嶺,兵部檄文要求嚴陣以待,而三衛為敵寇引導的人欺騙楊選說敵寇開赴潘家口。敵寇已經侵入,楊選、徐紳恐怕有罪,徑直趨向都城,屯兵東直門外,不久返回通州。等到派遣胡鎮等人抵禦敵人,又不能取勝。內侍住在薊西的人,紛紛傳說通漢父子實際召來敵寇。皇帝聽到這個話,更加惱怒。法司以楊選、徐紳、馮詔守備不設之罪按律論斬,盧鎰等人貶戍邊關。皇帝告訴錦衣朱希孝問楊選放縱通漢勾結敵寇之罪,又將楊選下詔獄。楊選不承認,只承認抓住通漢父子這件事,並說這件事已經報告皇帝知道。朱希孝記錄他的話呈上皇帝,刑部按皇帝的意思判楊選死刑。立即在市殺戮,梟首到邊關示眾,他的妻子流放二千里。徐紳被判死罪拘囚在獄,馮詔和盧鎰等人貶戍邊關。皇帝雖然特別惱恨楊選,但只想誅他本人,法司則連帶問他妻子的罪。隆慶年初,他的妻子才釋放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