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列傳·卷一百零九

卷一百零九原文

  袁洪愈(子一鹗 谭希思) 王廷瞻 郭应聘(吴文华) 耿定向(弟定理 定力) 王樵(子肯堂) 魏时亮(陈瓒) 郝杰(胡克俭) 赵参鲁 张孟男(卫承芳) 李祯 丁宾

  袁洪愈,字抑之,吴县人。举嘉靖二十五年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授中书舍人。擢礼科给事中。劾检讨梁绍儒阿附权要,文选郎中白璧招权鬻官,尚书万镗、侍郎葛守礼不检下。诏切责镗、守礼,下璧诏狱,斥绍儒于外。绍儒,大学士严嵩私人也。已,陈边务数事,诏俱从之。嵩属吏部尚书吴鹏,出为福建佥事。历河南参议、山东提学副使、湖广参政,所在以清节著。嵩败,召为南京太仆少卿,就迁太常。隆庆五年,以疾归。

  万历中,起故官,迁南京工部右侍郎,进右都御史,掌南院事,就改礼部尚书。南京御史谭希思疏论中官、外戚,且请循旧制,内阁设丝纶簿,宫门置铁牌。诏下南京都察院勘讯,将坐以诬罔。洪愈已改官,代者未至,乃具言希思所陈,载王可大《国宪家猷》、薛应旂《宪章录》二书。帝以所据非颁行制书,谪希思杂职。洪愈寻上疏请禁干谒,又极谏屯田废坏之害,乞令商人中盐,免内地飞挽。皆议行。

  万历十五年,就改吏部。其冬引年乞休。帝重其清德,加太子少保致仕。洪愈通籍四十余年,所居不增一椽,出入徒步。卒,年七十四。巡抚周孔教捐金葬之。赠太子太保,谥安节。

  子一鹗,以荫,官治中。饘粥不继以死。

  希思,茶陵人。历右副都御史,巡抚四川。

  王廷瞻,字稚表,黄冈人。父济,参政。廷瞻举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授淮安推官。入为御史,督畿辅屯政。穆宗在裕邸,欲易庄田,廷瞻不可。隆庆元年,所部久雨。请自三宫以下及裕府庄田改入乾清宫者,悉蠲其租。诏减十之五。已,言勋戚庄田太滥,请于初给时裁量田数,限其世次,爵绝归官。制可。高拱再辅政,廷瞻常论拱,遂引疾归。神宗立,起故官。历太仆卿。万历五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番屡犯松潘。廷瞻令副使杨一桂、总兵官刘显剿之,歼其魁,群蛮纳款。风村、白草诸番,久居二十八砦,率男妇八千余人来降。复命总兵显讨建昌、傀厦、洗马、姑宰、铁口诸叛番,皆献首恶出降。增俸一级,进右副都御史,抚南、赣。

  入为南京大理卿。历两京户部左、右侍郎,以右都御史出督漕运兼巡抚凤阳诸府。宝应氾光湖堤蓄水济运,平江伯陈瑄所筑也。下流无所泄,决为八浅,汇成巨潭,诸盐场皆没。淮流复奔入,势益氵匈氵勇前巡抚李世达等议开越河避其险,廷瞻承之。凿渠千七百七十六丈,为石闸三,减水闸二,石堤三千三十六丈,子堤五千三百九十丈,费公帑二十余万,八月竣事。诏旨褒嘉,赐河名弘济。进廷瞻户部尚书,巡抚如故。寻改南京刑部尚书。未上,乞归。久之卒。赠太子少保。兄廷陈,见《文苑传》。

  郭应聘,字君宾,莆田人。嘉靖二十九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历郎中,出为南宁知府。迁威茂兵备副使,转广东参政。从提督吴桂芳平李亚元,别击贼首张韶南、黄仕良等。迁广西按察使,历左、右布政使。隆庆四年大破古田贼,斩获七千有奇。已,从巡抚殷正茂平古田,再进秩。

  正茂迁总督,遂擢应聘右副都御史代之。府江瑶反。府江上起阳朔,下达昭平,亘三百余里。诸瑶夹江居,怙险剽劫。成化、正德间,都御史韩雍、陈金讨平之,至是攻围荔浦、永安,劫知州杨惟执、指挥胡翰。事闻,大学士张居正奏假便宜,寓书应聘曰:“炎荒瘴疠区,役数万众,不宜淹留,速破其巢,则余贼破胆。”应聘集土、汉兵六万,令总兵官李锡进讨。未行,而怀远瑶亦杀知县马希武反。应聘与正茂议先征府江,三阅月悉定,乃檄锡讨怀远。天大雨雪,无功而还。怀远,古牂牁,地界湖、贵靖、黎诸州,环郭皆瑶,编氓处其外。嘉靖中,征之不克,知县寄居府城,遥示羁縻而已。古田既复,瑶慑兵威,愿服属,希武始入其地。议筑城,董作过峻,瑶遂乱,希武见杀。及是,师出无功。应聘益调诸路兵,镇抚白杲、黄土、大梅、青淇侗、僮,以孤贼势,而锡与诸将连破贼,斩其魁,怀远乃下。事皆具锡传。初议行师,锡以阳朔金宝岭贼近,欲先灭之。应聘曰:“君第往,吾自有处。”锡行数日,应聘与按察使吴一介出不意袭杀其魁。比怀远克复,阳朔亦定,乃分遣诸将门崇文、杨照、亦孔昭等讨洛容、上油、边山。五叛瑶悉平。神宗大悦,进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巡抚如故。

  万历二年,召为户部右侍郎,寻以忧归。八年起,改兵部,兼右佥都御史,仍抚广西。时十寨初下,应聘与总督刘尧诲奏设三镇,隶宾州,以土巡检守之,而统于思恩参将,十寨遂安。进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军务。前总督多受将吏金,应聘悉谢绝。逾年,召掌南京都察院,以吴文华代。顷之,就拜兵部尚书,参赞机务。久之,引疾归。应聘在广西,奏复陈献章、王守仁祠。刘台谪戍浔州,为僦居供廪,殁复赙敛归其丧,像祀之。官南京,与海瑞敦俭素,士大夫不敢侈汰。归七月卒。赠太子少保,谥襄靖。

  吴文华,字子彬,连江人。父世泽,府江兵备副使,有威名。文华举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南京兵部主事。历四川右参政,与平土官凤继祖。四迁河南左布政使。万历三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广西。讨平南乡、陆平、周塘、板寨瑶及昭平黎福庄父子。偕总督凌云翼征河池、咘咳、北三瑶。三瑶未为逆,云翼喜事,杀戮甚惨,得荫袭,文华亦受赏。迁户部右侍郎,请终养归。起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仍抚广西。迁总督两广军务,巡抚广东。进右都御史。会巡抚吴善、总兵呼良朋讨平严秀珠。岑岗贼李珍、江月照拒命久,文华购擒月照,平珍。寻入为南京工部尚书,就改兵部。引疾去。仍起南京工部,力辞,虚位三年以待。卒,年七十八。赠太子少保,谥襄惠。

  耿定向,字在伦,黄安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除行人,擢御史。严嵩父子窃政,吏部尚书吴鹏附之。定向疏鹏六罪,因言鹏婿学士董份总裁会试,私鹏子绍,宜并斥。嵩为营护,事竟寝。出按甘肃,举劾无所私。去任,行笥一肩。有以石经馈者,留境上而去。还督南京学政。隆庆初,擢大理右寺丞。高拱执政,定向尝讥其褊浅无大臣度,拱嗛之。及拱掌吏部,以考察谪定向横州判官。拱罢,量移衡州推官。万历中,累官右副都御史。吏部侍郎陆光祖为御史周之翰所劾,光祖已留,定向复颂光祖贤,诋之翰。给事中李以谦言定向挤言官,定向求去,帝不问。历刑部左、右侍郎,擢南京右都御史。御史王藩臣劾应天巡抚周继,疏发逾月不以白定向。定向怒,守故事力争,自劾求罢,且诋藩臣论劾失当。因言故江西巡抚陈有年、四川巡抚徐元泰皆贤,为御史方万山、王麟趾劾罢,今宜召用,而量罚藩臣。藩臣坐停俸二月。于是给事中许弘纲、观政进士薛敷教、南京御史黄仁荣及麟趾连章劾定向。麟趾言:“南台去京师远,章疏先传,人得为计。如御史孙鸣治论魏国公徐邦瑞,陈扬善论主事刘以焕,皆因奏辞豫闻,一则夤缘幸免,一则捃摭被诬。故迩来投揭有迟浃月者,事理宜然,非自藩臣始。”语并侵大学士许国、左都御史吴时来、副都御史詹仰庇。执政方恶言者,勒敷教还籍省过,麟趾、仁荣亦停俸。时已除定向户部尚书督仓场,定向因力辞求退。章屡上,乃许。卒,年七十三。赠太子少保,谥恭简。

  定向初立朝有时望。后历徐阶、张居正、申时行、王锡爵四辅,皆能无龃龉。至居正夺情,寓书友人誉为伊尹而贬言者,时议訾之。其学本王守仁。尝招晋江李贽于黄安,后渐恶之,贽亦屡短定向。士大夫好禅者往往从贽游。贽小有才,机辨,定向不能胜也。贽为姚安知府,一旦自去其发,冠服坐堂皇,上官勒令解任。居黄安,日引士人讲学,杂以妇女,专崇释氏,卑侮孔、孟。后北游通州,为给事中张问达所劾,逮死狱中。

  定向弟定理、定力。定理终诸生。与定向俱讲学,专主禅机。定力,隆庆中进士,除工部主事。万历中,累官右佥都御史,督操江,疏陈矿使之患。再迁南京兵部右侍郎。卒,赠尚书。

  王樵,字明远,金坛人。父臬,兵部主事。谏武宗南巡,被杖。终山东副使。樵举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授行人。历刑部员外郎。著《读律私笺》,甚精核。胡宗宪计降汪直,欲赦直以示信。樵言此叛民与他纳降异,直遂诛。迁山东佥事,移疾归。万历初,张居正柄国,雅知樵,起补浙江佥事,擢尚宝卿。刘台劾居正,居正乞归。诸曹奏留之,樵独请全谏臣以安大臣,略言:“自古明主欲开言路,言不当,犹优容之;大臣欲广上德,人攻己,犹荐拔之。如宋文彦博于唐介是也。今居正留而台得罪,无乃非仁宗待唐介意乎!”居正大恚,出为南京鸿胪卿。旋因星变自陈,罢之。家居十余年,起南京太仆少卿,时年七十余矣。岁中再迁大理卿,寻拜南京刑部右侍郎。诚意伯刘世延主使杀人,樵当世延革任。寻就擢右都御史。给事中卢大中劾其衰老,帝令致仕。

  樵恬澹诚悫,温然长者。邃经学,《易》、《书》、《春秋》皆有纂述。卒,赠太子少保,谥恭简。

  子肯堂,字宇泰。举万历十七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倭寇朝鲜,疏陈十议,愿假御史衔练兵海上。疏留中,因引疾归。京察,降调。家居久之,吏部侍郎杨时乔荐补南京行人司副。终福建参政。肯堂好读书,尤精于医,所著《证治准绳》该博精粹,世竞传之。

  魏时亮,字工甫,南昌人。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授中书舍人,擢兵科给事中。隆庆元年正月七日,有诏免朝,越三日,复传免。时亮以新政不宜遽怠,上疏切谏。寻以左给事中副检讨许国使朝鲜。故事,王北面听诏,使者西面。时亮争之,乃南面宣诏。还,进户科给事中,因列上辽东事宜。已,请慎起居,罢游宴,日御便殿省章奏,召大臣裁决。报闻。兴都庄地八千三百顷,中官夺民田,复增八百顷,立三十六庄。帝从抚按奏,属有司征租,还兼并者于民。中官张尧为请,又许之。时亮极谏,不纳。

  帝临朝,拱默未尝发一言。及石州陷,有请帝诘问大臣者。越二日,讲罢,帝果问石州破状。中官王本辄从旁诟诸臣欺蔽。帝愠,目慑之,本犹刺刺语。帝不悦而罢。时亮劾本无人臣礼,大不敬,且数其不法数事。疏虽不行,士论壮之。十月初,诏停日讲。时亮率同列言未冱寒,不宜遽辍。俄请以薛瑄、陈献章、王守仁从祀文庙,章下所司。又言方春东作,宜敕有司释轻系,停讼狱,诏可。

  明年六月言:“今天下大患三:藩禄不给也,边饷不支也,公私交困也。宗藩有一时之计,有百世之计。亟立宗学,教之礼让,禄万石者岁捐五之一,二千石者十之一,千石者二十之一,以赡贫宗,立为定制。此一时计也。各宗聚居一城,贫日益甚,宜令就近散处,给闲田使耕以代禄;奸生之孽,重行黜削。此百世计也。边饷莫要于屯盐,近遴大臣庞尚鹏、邹应龙、凌儒经理,事权虽重,顾往河东者兼理四川,往江北者兼理山东、河南,往江南者兼理浙、湖、云、贵,重内地而轻塞下,非初旨也。且一人领数道,旷远难周。请在内地者专责巡抚,令尚鹏等三人分任塞下屯事,久任责成,有功待以不次,则利兴而边储自裕。今天下府库殚虚,百姓困瘁,而建议者欲罄天下库藏输内府,以济旦夕之用。脱州郡有变,何以待之?夫守令以养民为职,要在劝农桑、清徭赋、重乡约、严保甲,而簿书狱讼、催科巧拙不与焉。”疏上,多议行。其冬,复疏言:“天下可忧在民穷,能为民纾忧者,知府而已,宜慎重其选。治行卓越,即擢京卿若巡抚,则人自激劝。督学者,天下名教所系,当择学行兼懋者,毋限以时。教行望峻,则召为祭酒或入翰林,以示风励。”下部议,卒不行。

  三年,擢太仆少卿。初,徐阶、高拱相构,时亮与朝臣攻去拱。已而拱复入,考察言官,排异己者;时亮及陈瓒、张槚已擢京卿,皆被斥。时亮坐不谨,落职。万历十二年,用丘橓、余懋学等荐,起南京大理丞。累迁右副都御史,摄京营戎政,陈安攘要务十四事。寻请以水利、义仓、生养、赋役、清狱、弭盗、善俗七条课守令,岁终报部院及科,计吏时以修废定殿最。又请皇长子出阁讲学。历刑部左、右侍郎,拜南京刑部尚书。逾年卒官。

  时亮初好交游,负意气。尝劾罢左都御史张永明,为时论所非。时亮亦悔之。中遭挫抑,潜心性理之学。天启中,谥庄靖。

  陈瓒,字廷稞,常熟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江西永丰知县。治最,擢刑科给事中。劾罢严嵩党祭酒王才、谕德唐汝楫。迁左给事中。劾文选郎南轩,请录建言废斥者。帝震怒,杖六十除名。隆庆元年,起官吏科,请恤杨最、杨爵、罗洪先、杨继盛,而诛奸党之杀沈炼者。帝可之,杨顺、路楷皆逮治。其冬,擢太常少卿。高拱恶瓒为徐阶所引,瓒已移疾归,竟坐浮躁谪洛川丞,不赴。万历中,累官刑部左侍郎。初,瓒为拱所恶,被斥,及张居正柄政,亦恶之,不召。居正死,始以荐起会稽县丞。其后官侍郎。稽勋郎顾宪成疏论时弊谪官,瓒责大学士王锡爵曰:“宪成疏最公,何以得谴?”锡爵曰:“彼执书生之言,徇道旁之口,安知吾辈苦心。”瓒曰:“恐书生之言当信,道旁之口当察,宪成苦心亦不可不知也。”锡爵默然。瓒前后忤执政如此。卒官,赠右都御史,谥庄靖。槚见《邹应龙传》。

  郝杰,字彦辅,蔚州人。父铭,御史。杰举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隆庆元年,巡抚畿辅。冬,寇大入永平,疏请蠲被掠地徭赋,且言:“比年罚行于文臣而于武弁,及于主帅而略于偏裨,请饬法以振国威。”俱报可。已,劾蓟督刘焘、巡抚耿随卿观望,寇退则断死者报首功,又夺辽东将士棒槌崖战绩,并论副使沈应乾,游击李信、周冕罪。帝为黜应乾,下信、冕狱,敕焘、随卿还籍听勘。诏遣中官李祐督苏、杭织造,工部执奏,不从。杰言:“登极诏书罢织造甫一年,敕使复遣,非画一之政。且内臣专恣,有司剥下奉之,损圣德非小。”帝终不听。驾幸南海子,命京营诸军尽从。徐阶、杨博等谏,不听,杰复争之,卒不从。刑部侍郎洪朝选以拾遗罢,上疏自辨,杰等劾其违制,遂削职。以尝论高拱非宰辅器,为所嫉。及拱再召,杰遂请急去。拱罢,起故官。旋以私议张居正逐拱非是,出为陕西使。再迁山东左布政使。被劾,降辽东苑马寺卿兼海道兵备,加山东按察使。

  十七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以督诸将击敌,录一子官。时李成梁为总兵官,威望甚著,然上功不无抵欺。寇入塞,或敛兵避,既退,始尾袭老弱,或乘虚捣零部,诱杀附塞者充首功,习以为常。督抚诸臣庇之,杰独不与比。十九年春,成梁用参将郭梦徵策,使副将李宁袭板升于镇夷堡,获老弱二百八十余级。师旋,为别部所遮,宁先走,将士数千人失亡大半,成梁饰功邀叙。杰具奏草,直言其故,要总督蹇达共奏。达匿其草,自为奏论功。巡按御史胡克俭驰疏劾宁,词连成梁,亦诋杰。兵部置宁罪不议。克俭大愤,尽发成梁、达隐蔽状。先是,十八年冬,海州被掠十三日,副将孙守廉不战,成梁亦弗救。克俭既劾守谦,申时行、许国庇之,止令听勘。克俭乃言:“臣初劾守廉,时行以书沮臣;及劾宁,又与国谕臣宽其罪。徇私背公,将坏边事。”并历诋一鹗、达及兵科给事中张应登朋奸欺罔,达置杰会稿功罪疏不奏,遂追数成梁前数年冒功状。帝谓成梁前功皆由巡按勘报,克俭悬度妄议。卒置成梁等不问,而心以杰为不欺。

  旋就进右副都御史。日本陷朝鲜,达遣裨将祖承训以三千人往,皆没。事闻,杰亦被劾,帝特免之。朝鲜王避难将入辽,杰请择境外善地处之,且周给其从官、卫士,报可。寻迁兵部右侍郎,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召理戎政,进右都御史。日本封贡议起,杰曰:“平秀吉罪不胜诛,顾加以爵命,荒外闻之,谓中朝无人。”议不合,徙南京户部尚书。移疾归。起南京工部尚书。就改兵部,参赞机务。卒官。赠太子少保。

  胡克俭,字共之,光山人。万历十四年进士。由庶吉士改御史,巡按山东。辽东其所辖也,奏禁买功、窃级诸弊。既劾成梁,为要人所忌。会克俭劾左都御史李世达曲庇罪囚,至诋为贼,执政遂言克俭妄排执法大臣,不可居言路,谪蕲水丞。上官以事遣归,里居三十年。光宗立,起光禄少卿。天启中,历刑部右侍郎。五年冬,逆党李恒茂论其衰朽,落职归。崇祯初,复官。卒赠尚书。克俭本姓扶,冒胡姓,久之始复故。

  赵参鲁,字宗传,鄞人。隆庆五年进士。选庶吉士,改户科给事中。万历二年,慈圣太后立庙涿州,祀碧霞元君。部科臣执奏,不从。参鲁斥其不经,且言:“南北被寇,流害生民,兴役浚河,鬻及妻子。陛下发帑治桥建庙,已五万有奇。苟移振贫民,植福当更大。”亦不听。南京中官张进醉辱给事中王颐,给事中郑岳、杨节交章论,未报,参鲁复上言:“进乃守备中官申信党,不并治信,无以厌人心。”时信方结冯保,朝议遂夺岳等俸,谪参鲁高安典史。迁饶州推官,擢福建提学佥事,请急归。遭丧,服除,仍督学福建。历南京太常卿。十七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福建。申严海禁,戮奸商通倭者。迁大理卿。召为刑部左侍郎,改兵部,旋改吏部。日本封贡议起,参鲁持不可。总督顾养谦不怿,争于朝,且言参鲁熟倭情,宜任。章下廷臣,参鲁复持前说,因著《东封三议》,辨利害甚悉。其后封事卒不成。拜南京刑部尚书。诚意伯刘世延妄指星象,欲起兵勤王,被劾下吏,参鲁当以死。南京工部主事赵学仕以侵牟为侍郎周思敬所劾,拟戍。学仕移罪家僮,法司予轻比。御史朱吾弼复劾之,并及参鲁,言学仕乃大学士志皋族父,故参鲁庇之。参鲁乞休。吏部尚书孙丕扬等言参鲁履行素高,不当听其去,诏留之。累加太子太保。致仕,卒,谥端简。

  张孟男,字元嗣,中牟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授广平推官。稍迁汉中同知。入为顺天治中,累进尚宝丞。高拱以内阁兼吏部,其妻,孟男姑也,自公事外无私语。拱憾之,四岁不迁。及拱被逐,亲知皆引匿,孟男独留拱邸,为治装送之郊。张居正用事,擢孟男太仆少卿。孟男复不附,失居正意,不调。久之,居正败,始累迁南京工部右侍郎。寻召入,以本官掌通政司事。

  万历十七年,帝不视朝者八月,孟男疏谏,且言:“岭南人讼故都御史李材功,蔡人讼故令曹世卿枉,章并留中,其人系兵马司,橐饘不继,莫必其生,亏损圣德。”帝心动,乃间一御门。其冬,改户部,进左侍郎。寻拜南京工部尚书,就改户部。时留都储峙耗竭,孟男受事,粟仅支二年,不再岁遂有七年之蓄。水衡修仓,发公羡二千金助之。或谓奈何耘人田,孟男曰:“公家事,乃画区畔耶?”南京御史陈所闻劾孟男贪鄙,吏部尚书孙鑨言孟男忠诚谨恪,台臣所论,事由郎官,帝乃留之。孟男求去,不允。再疏请,乃听归。久之,召拜故官。

  三十年春,有诏罢矿税。已,弗果行。孟男率同列谏,不报。加太子少保。五上章乞归,不许。时矿税患日剧,孟男草遗疏数千言,极陈其害,言:“臣备员地官,所征天下租税,皆鬻男市女、朘骨割肉之余也。臣以催科为职,臣得其职,而民病矣。聚财以病民,虐民以摇国,有臣如此,安所用之?臣不胜哀鸣,为陛下杞人忧耳。”属其子上之,明日遂卒。南京尚书赵参鲁等奏其清忠,赠太子太保。

  卫承芳,字君大,达州人。隆庆二年进士。万历中,累官温州知府。公廉善抚字。进浙江副使,谢病归。荐起山东参政,历南京鸿胪卿。吏部推太常少卿朱敬循为右通政,以承芳贰之。敬循,大学士赓子也。赓言:“承芳臣同年进士,恬淡之操,世罕能及,臣子不当先。”帝许焉。寻迁南京光禄卿,擢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严绝馈遗,属吏争自饬。入为南京兵部右侍郎,就拜户部尚书。福王乞芦洲,自江都抵太平南北千余里,自遣内官征课。承芳抗疏争,卒不从。万历间,南京户部尚书有清名者,前有张孟男,后则称承芳。寻就改吏部。卒官。赠太子太保,谥清敏。

  李祯,字维卿,安化人。隆庆五年进士。除高平知县,征授御史。万历初,傅应祯以直言下诏狱,祯与同官乔严、给事中徐贞明拥入护视之,坐谪长芦盐运司知事。迁归德推官、礼部主事,三迁顺天府丞。十八年,洮、河有警,极言贡市非策,因历诋边吏四失。帝以纳款二十年,不当咎始事,遂寝其议。以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言:“知县梁道凝循吏,反注下考,宜惩挟私者以励其余。荐举属吏,不应专及高秩,下僚如赵蛟、杨果者,亦当显旌之。”蛟、果,万历初以吏员超擢者也。诏皆报可。召为左佥都御史,再迁户部右侍郎。赵用贤以绝婚事被讦,户部郎中郑材复诋之。祯驳材疏,语侵其父洛。材愤,疏诋祯,祯遂乞休,不允。御史宋兴祖请改材他部避祯,全大臣体,乃出材南京。祯寻调兵部,进左侍郎。

  二十四年,日本封贡事偾,首辅赵志皋、尚书石星俱被劾。廷臣议战守,章悉下兵部。祯等言:“今所议惟战守封三事。封则李宗城虽征,杨方亨尚在。若遽议罢,无论中国数百人沦于异域,而我兵食未集,势难远征。宜令方亨静俟关白来迎则封,不迎则止。我以战守为实务,而相机应之。且朝鲜素守礼,王师所屯,宜严禁扰掠。”得旨如议。而疏内言志皋、星当去。诏诘祯,止令议战守事,何擅及大臣去留,姑勿问。志皋自是不悦。明年,星得罪,命祯摄部事。祯以平壤、王京、釜山皆朝鲜要地,请修建大城,兴屯开镇,且列上战守十五策,俱允行。后又数上方略。

  四川被寇,祯言:“川、陕接界,而松潘向无寇患者,以诸番为屏蔽也。自俺答西牧,陇右骚然。其后陇右备严,寇不得逞,而祸乃移之川矣。今诸番强半折入于西部。臣阅地图,从北界迤西间道达蜀地,多不隔三舍。幸层岩叠嶂,屹然天险,如镇虏堡为漳腊门户,虹桥关为松城咽喉。关堡之外,或岭或崖,皆可据守。守阿玉岭,则不能越咂际而窥堡。守黄胜场,则不敢逾塞墩而寇关。他如横山、寡石崖尤为要害,皆当亟议防御,令抚镇臣计画以闻。”报可。

  祯质直方刚,署事规画颇当。有欲即用为尚书者,志皋以故憾,阴沮之。而张位、沈一贯雅与经略邢玠、经理杨镐通,亦不便祯所为,言祯非将材,惟萧大亨堪任。帝不听。其后玠、镐益无功,志皋等又请罢祯,御史况上进劾祯庸鄙。帝皆不听。甘肃缺巡抚,祯以刘敏宽名上。给事杨应文言敏宽方坐事勘,不当推举。帝以诘祯,祯言:“前奉诏,敏宽须巡抚缺用,臣故举之。”帝怒祯不引罪,调之南京。后考察,南京言官拾遗及祯,遂命致仕。

  久之,起南京刑部尚书。逾年复引疾,不俟报径归,帝怒。大学士叶向高言:“祯实病,不可深责。十余年来,大臣乞休得请者,百无一二。李廷机、赵世卿皆羁留数载,疏至百余上。今尚书孙丕扬、李化龙又以考察军政疏不下,相率求去。若复踵祯辙,实伤国体。诸臣求去,约有数端。疾病当去,被言当去,不得其职当去。宜曲体其情,可留留之,不可留则听之。”帝竟夺祯职闲住。未几卒。

  丁宾,字礼原,嘉善人。隆庆五年进士。授句容知县。征授御史。大学士张居正,宾座主也,诬刘台以赃,属宾往辽东按之。宾力辞,忤居正意,去官。万历十九年,用荐起故官,复以忧去。起南京大理丞。累迁南京右佥都御史兼督操江。江防多懈,宾率将校乘一舟往来周视,增守兵戍要害,部内宴然。南卫世职率赴京师请袭,留滞不得官,宾请就南勘袭。妖民刘天绪左道事觉,兵部尚书孙鑛欲穷治之,诏下法司讯鞫。宾兼摄刑部大理事,力平反,论七人死,余皆获释。召拜工部左侍郎,寻擢南京工部尚书。自上元至丹阳道路,尽易以石,行旅颂之。数引年乞罢,光宗立,始予致仕。

  宾官南都三十年,每遇旱潦,辄请振贷,时出家财佐之。初以御史家居,及丁忧归,连三年大饥,咸捐资以振。至天启五年,复捐粟三千石振贫民,以资三千金代下户之不能输赋者。抚按录上其先后事,时已加太子少保,诏进太子太保,旌其门。以年高,三被存问。崇祯六年卒,年九十一。谥清惠。

  赞曰:南京卿长,体貌尊而官守无责,故为养望之地,资地深而誉闻重者处焉。或强直无所附丽,不为执政所喜,则以此远之。袁洪愈诸人类以清强居优闲之地,不竟其用,亦以自全。干时冒进之徒,可以风矣。

卷一百零九譯文

  袁洪愈,字抑之,吳縣人。嘉靖二十五年(1546)獲鄉試第一。第二年考取進士,授職為中書舍人。升任禮科給事中。他彈劾檢討梁紹儒阿諛、攀附權貴,文選郎中白璧攬權賣官,尚書萬鏜、侍郎葛守禮不督察下屬。世宗下詔痛責萬鏜、葛守禮,將白璧投入詔獄,梁紹儒被貶出京城。梁紹儒是大學士嚴嵩的親信。此後,他陳述過邊防的數件事,世宗的詔令都依從了。嚴嵩授意吏部尚書吳鵬,將他調出京城,擔任福建僉事。歷任河南參議、山東提學副使、湖廣參政,均以清正廉潔著稱。嚴嵩垮臺,世宗召他擔任南京太僕少卿,調任太常。隆慶五年(1571),因病回鄉。

  萬曆年間,出任原職。調任南京工部右侍郎,升任右都御史,負責南京翰林院的事務,改任禮部尚書。南京御史譚希思上奏抨擊宦官、外戚,並請求遵循舊制,在內閣設定絲綸簿,在宮門設定鐵牌。神宗下詔指派南京都察院負責勘查、問訊,打算以誣陷、欺騙的罪名處理譚希思。袁洪愈已經改任別職,代替他的人還沒到任,於是他詳細陳述譚希思所陳說的意見,在王可大的《國憲家猷》和薛應旗的《憲章錄》兩書中都有記載。神宗認為他的依據不是朝廷頒佈的制書,降了譚希思的職務。不久袁洪愈上奏請求禁止私人拜見顯貴,並極力陳述屯田被荒廢的害處,請求讓商人依法承擔鹽的銷售,以免內地急速運送。朝廷討論後都予以施行。

  萬曆十五年(1587),他改任吏部職。當年冬天他請求退休。神宗看重他的清廉美德,加封他為太子少保,然後退休。袁洪愈為官四十多年,住所不曾增加一根椽木,出入朝廷都是徒步而行。七十四歲去世,巡撫周孔教捐款安葬了他。封贈為太子太保,諡號安節。

  王廷瞻,字稚表,黃岡人。父親王濟,曾官至參政。王廷瞻考取嘉靖三十八年(1559)的進士,授職為淮安推官。入朝擔任御史,督理京郊的屯墾。穆宗還在裕邸,想變換莊田,王廷瞻不同意。隆慶元年(1567),京郊長期下雨。他請求皇帝將三宮以下和裕府的莊田歸入乾清宮的部分,全都蠲免租稅。詔令減少十分之五。此後,他稱勳臣、外戚的莊田過濫,請求皇帝在剛開始賞賜時估量田畝數額,限制他們世襲的代數,爵位取消,田地歸還官府。皇帝定製認可。高拱再次輔佐朝政,王廷瞻時常抨擊高拱,便稱病回鄉。

  神宗即位,他出任原職。歷任太僕卿。萬曆五年(1577),擔任右僉都御史轄治四川。西南少數民族屢次侵擾松潘。王廷瞻命令副使楊一桂、總兵官劉顯圍剿他們,殲滅了魁首,部眾投誠。風村、白草等少數民族人,長期盤踞二十八個寨子,他們男女八千多人前來投降。他又命令總兵劉顯討伐建昌、傀廈、洗馬、姑宰、鐵口等諸路叛亂的少數民族,他們都獻出魁首出寨投降。他被增加一級俸祿,升任右副都御史,負責南昌、贛州地區。

  他入京擔任南京大理寺卿。歷任兩京戶部左、右侍郎,任右都御史出京督理漕運同時巡察鳳陽等府。寶應汜光湖堤蓄水以便利漕運,它是平江伯陳蠧修築的。下游沒有排洩口,沖決成八股急流,匯成一個大水潭,諸多鹽場都被淹沒。淮河水又奔騰而來,水勢更加洶湧。前任巡撫李世達等人提議開挖河道避免此險,王廷瞻接受他們的提議。開鑿了一千七百七十六丈長的渠道,修築了三座石閘,兩座洩水閘,修築了三千三十六丈長的石堤,五千三百九十丈長的子堤,耗費公款二十多萬兩,歷時八個月竣工。皇帝下詔褒獎他,給河道賜名弘濟。他升任戶部尚書,依舊巡撫故地。

  不久,他改任南京刑部尚書。卻沒有上任,請求回鄉。此後很久才去世。被贈封為太子少保。

  郭應聘,字君賓,莆田人。嘉靖二十九年(1550)的進士。授職為戶部主事。歷任郎中,出京擔任南寧知府。調任威茂兵備副使,轉任廣東參政。跟隨提督吳桂芳平定李五元,攻擊叛賊的首領張韶南、黃仕良等人。調任廣西按察使,歷任左、右布政使。隆慶四年大敗古田的叛民,斬殺七千多人。此後,跟隨巡撫殷正茂平定古田,再次升職晉級。

  殷正茂調任總督,於是提拔郭應聘擔任右副都御史接替他。府江瑤族反叛。府江,上起陽朔,下達昭平,長達三百多里。諸寨瑤民夾江居住,倚仗險隘攔路打劫。成化、正德年間,都御史韓雍、陳金討伐並平定了他們,現在他們圍攻荔浦、永安,劫持知府楊惟執、指揮胡翰。事情傳出,大學士張居正上奏尋求機會,修書給郭應聘說:“炎熱荒涼、瘴氣繚繞的地區,動員數萬人,不適宜長期逗留,迅速攻破他們的巢穴,那麼其餘的叛賊就會嚇破膽。”郭應聘調集土兵、漢兵六萬人,命令總兵官李錫率領前去討伐。沒等出發,而懷遠的瑤民已經殺害了知縣馬希武,發動叛亂。郭應聘與殷正茂商議先征討府江,經過三個月才全部平定,於是指令李錫討伐懷遠地區。天空下起大雨和雪,李錫無功而回。

  懷遠即是古時的爿羊..,地跨湖、貴靖、黎等州,環繞城郭四周的都是瑤民,國家編民又居住在他們的外圍。嘉靖年間征伐懷遠未能攻克,知縣寄居在知府治所,遙遙顯示一種管束罷了。古田被收復,瑤民懾於兵勢表示願意臣服,馬希武才進入他的治所。提議修築城池,督察過於嚴峻,瑤民就叛亂了,馬希武被殺。到此,出師無功,郭應聘增調各路兵馬,鎮撫白杲、黃土、大梅、青淇等侗、僮地區,使叛賊成為孤立之勢,李錫和諸將領們接連攻破叛賊的陣營,斬殺了他們的魁首,攻下懷遠。事情詳載於李錫傳。開始商議出兵,李錫認為陽朔金寶嶺的亂賊較近,想先消滅他們。郭應聘說:“你只管前去,我自有辦法。”李錫出發後幾天,郭應聘與按察使吳一介出其不意襲擊並殺死金寶嶺亂賊的首領。等到懷遠被攻克,陽朔也平定了,於是分路派遣門崇文、楊照、亦孔昭等將領討伐洛容、上油、邊山。五股叛亂的瑤民全部平定。神宗很高興,晉升他為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巡撫原來的地區。

  萬曆二年(1574),他被召見並任命為戶部右侍郎,不久,奔喪回鄉。八年,他出任兵部職,兼任右僉都御史,仍然巡撫廣西。當時十座瑤寨剛剛被攻下,郭應聘與總督劉堯海奏請設立隸屬賓州的三個鎮,由當地的人擔任巡檢管理它們,並統屬於思恩參將,十座瑤寨因此才安定。他升任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統轄兩廣的軍事事務。前任總督大都接受將領、文官的賄賂,郭應聘一概謝絕了。過了一年,皇帝召他掌管南京都察院,由吳文華接替他。不久,他就任兵部尚書,參與機要事務。此後很久,他稱病回鄉。

  郭應聘在廣西時,上奏請求恢復陳獻章、王守仁的祠堂。劉臺被貶斥去戍守潯州,為他租住房供應食糧,死後又出資收殮他,將他的靈柩送歸故鄉,自己供奉他的像以示紀念。他在南京做官,與海瑞敦促節儉,士大夫不敢侈奢。他回鄉七個月後去世。贈封為太子少保,諡號襄靖。

  耿定向,字在倫,黃安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的進士。授職為行人,升任御史。嚴嵩父子竊取朝政,吏部尚書吳鵬攀附他們。耿定向上書奏揭發吳鵬的六條罪狀,進而稱吳鵬的女婿、學士董份擔任會試的總裁時,為吳鵬的兒子吳紹舞弊,應當一起予以貶斥。嚴嵩進行庇護,事情最後竟被擱置起來。他出京擔任甘肅巡按御使,舉薦與彈劾沒有徇私。離任時,行李只有一挑擔,有人贈送石經給他,他將石經留在境內離去。返回朝廷,督導南京的學政。

  隆慶初年,他升任大理寺的右寺丞。高拱當權,耿定向曾經譏諷他氣量狹小,沒有大臣的氣度,高拱對他懷恨在心。等到高拱掌管吏部,以考核為名貶謫他為橫州判官。高拱被罷免後,他被委以衡州推官。

  萬曆年間,他擔任右副都御史。吏部侍郎陸光祖被御史周之翰彈劾,陸光祖已被留任,耿定向又稱頌陸光祖賢明,批評周之翰。給事中李以謙稱耿定向排擠言官,耿定向請求離去,皇帝不予追究。他歷任刑部的左、右侍郎,晉升為南京右都御史。御史王藩臣彈劾應天巡撫周繼,奏疏下發了一個月也沒有告訴耿定向。耿定向很氣憤,根據成例極力爭辯,他彈劾自己請求罷免,並且批評王藩臣的彈劾不恰當。並說前任江西巡撫陳有年、四川巡撫徐元泰都賢明,卻被御史方萬山、王麟趾彈劾罷職,現在應該將他們召回委以官職,而酌情懲罰王藩臣。王藩臣為此被停發兩個月的俸祿。這時給事中許弘綱、觀政進士薛敷教、南京御史黃仁榮,以及王麟趾接連上奏彈劾耿定向。王麟趾說:“南臺距離京城較遠,如果奏章先告訴別人,會使人別有應對的計謀。例如,御史孫鳴治疏論魏國公徐邦瑞,陳揚善疏論主事劉以渙,都因為奏章先被知曉,一個人因為巴結權貴而倖免,另一個則被藉口他事蒙受誣陷。所以,近來投遞文書有的遲滯一個月,事情本來如此,不是從王藩臣開始的。”話語同時侵犯了大學士許國、左都御史吳時來、副都御史詹仰庇。執政者正厭惡言官,勒令薛敷教回鄉反省過錯,王麟趾、黃仁榮也被停發俸祿。當時已經授任耿定向為戶部尚書督理倉場,耿定向就極力訴說請求退休。多次上奏,皇帝才批准。七十三歲時去世。他被贈封為太子少保,諡號恭簡。

  耿定向在列身朝廷之初名聲很好,後來歷經徐階、張居正、申時行、王錫爵四位輔臣,都能平和相處。到張居正喪事在身仍出理政事時,耿定向給友人寫信稱張居正為古時伊尹賢相,貶斥議論者,遭到當時輿論的批評。他的學術思想本於王守仁。他曾經招請晉江李贄去黃安,後來逐漸討厭李贄,李贄也多次批評耿定向。士大夫中好談禪的人多跟李贄交往。李贄小有才氣,善於辯說,耿定向不能勝他。

  李贄任姚安知府,一天自己剃髮,依然身穿官服坐在官堂上,上級官員勒令他辭職。後居住在黃安,每天招引士人講學,其中也有婦女,專門崇尚佛教,鄙視孔、孟儒學。後來北遊通州,被給事中張問達所彈劾、逮捕,死於獄中。

  王樵,字明遠,金壇人。父親王臬,任兵部主事。勸諫武宗到南方去巡視,被杖責。死於山東副使的任上。王樵考取嘉靖二十六年(1548)的進士,授職為行人。歷任刑部員外郎。他撰寫了《讀律箋》,非常精粹。胡宗憲設計將汪直收降,又想赦免汪直以便顯示信譽。王樵稱這個叛民與其他接受招降的人不同,於是將汪直殺了。他調任山東僉事,稱病回鄉。

  萬曆初年,張居正執掌國政,一向瞭解王樵,啟用他候補漸江僉事,升任尚寶卿。劉臺彈劾張居正,張居正請求回鄉。諸部上奏挽留他,唯獨王樵請求保全勸諫的大臣以便使大臣們安心,大意是說:“自古賢明的君主想擴充套件言路,即使諫言不恰當,依然給予優待、寬容;大臣想擴充套件聖上的美德,別人攻擊自己,依然舉薦、選拔他。如同宋代的文彥博對待唐介。現在張居正受挽留而劉臺被定罪,顯然不是仁宗對待唐介的遺意。”張居正大為惱怒,將他調出京城擔任鴻臚卿。不久因為陳述了星象的變異被罷免。

  在家居住了十多年,出任南京太僕少卿時,已是七十多歲的人了。同年又調任大理寺卿,不久擔任南京刑部右侍郎。誠意伯劉世延指使他人殺人,王樵將劉世延判罪革職。不久又升任右都御史。給事中盧大中彈劾他衰老了,皇帝指令他退職休息。

  王樵恬靜淡泊誠實謹慎,是位溫和的長者。王樵精通經學,對《易》、《書》、《春秋》都有纂述。他死後,被贈封為太子少保,諡號恭簡。

  魏時亮,字工甫,南昌人。嘉靖三十八年(1559)的進士。授職為中書舍人,升任兵科給事中。

  隆慶元年(1567)正月初七,穆宗下詔免去朝見,過了三天又傳旨免予朝見。魏時亮認為新主不能馬上就懈怠了,上奏勸諫。不久,朝廷派遣魏時亮以左給事中的身份給檢討許國充當副職,出使朝鮮。先前,王侯面朝北方聽從詔令,使者面向西方宣詔。魏時亮對此進行爭辯,於是使者面向南宣佈詔令。回到朝廷,他被晉升為戶科給事中,趁機向穆宗奏陳遼東的情況。此後,他奏請穆宗謹慎起居,罷除遊玩宴樂,每天親臨便殿審理奏章,招集大臣進行裁決。皇帝答覆知道了。興都有八千三百頃莊田,宦官強奪民田,又增加了八百頃,建立了三十六個莊園。穆宗依照撫按大吏的奏疏,吩咐有司徵收租稅,將兼併的田歸還給百姓。宦官張堯為此請求穆宗,穆宗又同意讓他們如此。魏時亮極力勸諫,穆宗不接受。

  穆宗每次來到朝殿,默然拱手,沒有講過一句話。等到石州陷落,有人奏請皇帝追究大臣的罪責。過了兩天,朝講結束,皇上果然責問石州被攻陷的情況。宦官王本在旁邊動不動就指責諸位大臣欺瞞、矇蔽皇上。皇上變了臉色,目光盯視著他,王本還在不斷地數說。皇帝很不高興地罷了朝。魏時亮彈劾王本沒有做臣民的禮節,是大不敬的罪行,並數說了他的幾件不法的事。奏疏雖然沒有被採納,但士人的輿論支援他。十月初,穆宗下詔停止每天的講授。魏時亮率領同僚上奏稱天氣還沒有出現寒凍,不應該停止講授。不久,奏請將薛蠧、陳獻章、王守仁在文廟祭祀,奏章下發到主管部門。他又稱正值春天萬物復興,應該敕令有司釋放輕罪的犯人,停止訴訟,穆宗下詔同意了。

  第二年六月他上奏稱:“現在天下有三大憂患:藩府的俸祿不夠供給,邊地的軍餉短缺,公私交困。對於藩府朝廷有一時之計,有百世之計。趕緊建立宗學,教導禮讓,每年俸祿達萬石的王府教他捐獻出五分之一,每年俸祿達二千石的捐獻出十分之一,千石的讓他捐出二十分之一,用來贍養貧窮的宗族之人,確立為定製。這是一時之計。各個宗室聚集在一個城鎮,一天天地更加貧困,應該在城鎮附近分散居住,提供閒置的田讓他們耕種以代替俸祿;滋事的罪孽之人,施行罷黜的重罰。這是百世之計。邊防的軍餉尤以屯田、鹽稅最重要,近選大臣龐尚鵬、鄒應龍、凌儒經營籌辦,權力雖然加重,不過派往河東的人兼管四川,派往江北的人兼管山東、河南,派往江南的人兼管浙江、湖廣、雲南、貴州,重視內地而輕視關塞地區,這不是本來的旨意。而且一個人管轄幾個地區,轄區曠遠難以照顧周全。請讓在內地的大臣專門負責巡撫的事情,命令龐尚鵬等三人分別負責關塞地區的屯田事宜,管理的時間久了就成了一種職責,功績也緊隨而至,則利事興起,而邊防儲備可以自給。現在全國的府庫空虛,百姓困苦,而提出建議的人卻想傾盡全國的庫藏輸往內府,用以接濟旦夕之用,倘若州郡發生變亂,拿什麼來應付?郡守縣令以養育百姓為職責,首要的就是勸民務農植桑、理清徭役賦稅、重視鄉規民約、嚴格保甲制度,減少獄案,對催科巧拙不予理睬。”奏疏呈入,大都經討論後實行。

  當年冬天他又上奏說:“天下值得憂慮的事情在於百姓貧窮,能替百姓排除憂慮的人是知府。應該慎重挑選他們,治政業績卓越的人就升任京卿或巡撫,那麼人就會自我激勵。督學是關係到全國人倫理教育的人,應當挑選學問、德行俱佳的人,不對他做時間限制。德行和聲望都高峻的人,就招來擔任祭酒或者進入翰林院,以便顯示風範。”奏章下發給部裡討論,最後沒有施行。

  隆慶三年(1569),他升任太僕少卿。起初,徐階、高拱互相攻擊,魏時亮與朝廷大臣對高拱進行攻擊,使他離去。不久,高拱再次入閣,考核言官,排斥異己;魏時亮和陳瓚、張木賈已經升任京卿,他們都遭貶職。魏時亮被指責辦事不嚴謹,被免去官職。

  萬曆十二年(1584),因為丘木舜、餘懋學等人的推薦,他出任南京大理寺丞。升任右副都御史,負責京營的戍衛任務,他陳述了安良攘奸的十四件重要的事情。不久又請求根據水利、義氣、生養、賦役、清獄、清除盜賊、善導民俗等七件事考察郡守、縣令,年終報告給部院和各科計算為官的時間,依照修行與曠廢的情況確定最後的名次。還請求皇長子出宮接受文化教育。他歷任刑部左、右侍郎,南京刑部尚書。過了一年死於任上。

  魏時亮起初喜歡交遊,很有志向。曾經彈劾並罷免了左都御史張永明,被當時的輿論非議。魏時亮也很後悔。中年,他遭受挫折和壓抑,潛心研究心性理學。天啟年間,諡號莊靖。

  郝傑,字彥輔,蔚州人。父親郝銘,任過御史。郝傑考取嘉靖三十五年(1556)的進士,授職為行人,升任御史。隆慶元年(1567),巡視京郊地區。冬天,敵寇大舉侵入永平,他上奏請求減少被劫掠地區的徭役、賦稅,並稱:“連年的處罰對文臣施行卻對武將寬緩,追究主帥而忽略了偏將,請求整頓法紀以便振興國威。”皇帝都答覆可以。此後,他彈劾薊州總督劉燾、巡撫耿隨卿彼此觀望,敵寇退卻後他們斬取死者的首級報功,又竊奪遼東將士在棒槌..的戰績,同時他抨擊副使沈應乾,遊擊李信、周冕的罪行。皇帝罷黜了沈應乾,將李信、周冕投入監獄,敕令劉燾、耿隨卿返回原籍聽候查處。詔令宦官李佑督理蘇、杭地區的織造,工部上奏,皇帝不聽從勸諫。郝傑說:“皇帝登基的詔書罷除織造才一年,又派遣專理的使者,這不是統一的政令。而且宦官專橫放縱,有司盤剝下民侍奉他們,對聖德的損害不小。”皇帝最終沒有聽從。皇帝駕臨南海子,命令京營的各馬全部隨從。徐階、楊博等人勸諫,皇帝不聽,郝傑又爭辯此事,最終還是不聽從勸諫。刑部侍郎洪朝選因為糾正皇帝的過失被罷免,上奏做自我辯解,郝傑等人彈劾他違背了定製,削奪了他的官籍。因為他曾經評論高拱不是宰輔的材料,被嫉恨。等到高拱再次被召回,郝傑就趕緊請求離去。高拱被罷免,他出任原職。不久因為私下議論張居正驅逐高拱的不是,被調出京城擔任陝西副使。再調任山東左布政使。遭人彈劾,降職為遼東苑馬寺卿兼任海道兵備,加封為山東按察使。

  萬曆十七年(1589),他升任右僉都御史,巡視遼東。督率諸位將領抗擊敵人,將他的一個兒子錄入官籍。當時李成梁擔任總兵官,威望很高,然而他的功績也不無虛假。敵寇攻入關塞,他或者收拾兵馬躲避,待敵退去,才尾隨敵人襲擊老弱之兵,或者乘虛搗毀零散的敵人,誘殺投靠關塞的人充作功績,已經習以為常。督撫大臣都庇護他,郝傑卻獨不與其交結。萬曆十九年(1591)春天,李成梁採用參將郭夢徵的策略,派遣副將李寧在鎮夷堡襲擊敵人的營地,獲得二百八十多老弱者的首級。兵馬回撤,被其他敵軍攔截。李寧先逃跑了,數千將士損失大半,李成梁粉飾功勞要求晉級。郝傑詳細上奏,直敘原委,要求總督蹇達共同上奏,蹇達隱匿了他的草稿,自己上奏請功。巡按御史胡克儉策馬呈奏彈劾李寧;奏詞牽連李成梁,也詆譭了郝傑。兵部將李寧的罪行擱置不做討論。胡克儉大為憤怒,詳盡告發了李成梁、蹇達的欺瞞之罪。在此之前,萬曆十八年冬天,海州被劫掠了十三天,副將孫守廉不作戰,李成梁也不救助。胡克儉進而彈劾孫守廉,申時行、許國庇護他,只命令他聽候考查。胡克儉就說:“我起初彈劾孫守廉,申時行修書給我進行勸阻;等到我彈劾李寧,他又與許國告諭我寬免李寧的罪行。徇私情違背公理,將毀壞邊防事務。”同時他逐一詆譭一鶚、蹇達以及兵科給事中張應登結成奸黨欺騙皇帝,蹇達擱置郝傑總結功罪的奏疏不上報,追訴李成梁前幾年冒充功績的罪狀。皇帝說李成梁以前的功績都是由巡按大臣核查並報告,胡克儉妄自猜測議論。最後將李成梁等人的問題擱置不理,而內心認為郝傑沒有欺騙他。

  不久,他升任右副都御史。日本攻佔了朝鮮,蹇達派遣偏將祖承訓率領三千人前往朝鮮,全軍覆沒。訊息傳出,郝傑也遭彈劾,神宗特別赦免了他。朝鮮王準備到遼東避難,郝傑請求在境外選擇一個好地方安置他,並且接濟他的隨僚、衛士,神宗答覆可以。不久他升任兵部右侍郎,統轄薊、遼保定地區的軍務。神宗召他負責兵部的政務,升他為右都御史。日本受封與朝貢的議論興起,郝傑說:“平秀吉死有餘辜,如果加以封爵,境外的人民聽到此事,會說我朝沒有能人呢。”意見不合,他調任南京戶部尚書。稱病回鄉。後起用為南京工部尚書。改任兵部職,參與機要事務,死於任上,贈封為太子少保。

  趙參魯,字宗傳,鄞人。隆慶五年(1571)的進士。選任庶吉士,改為戶科給事中。萬曆二年(1574),慈聖太后在涿州修廟,祭祀碧霞元君。部科大臣執意勸諫,她不聽。趙參魯斥責她不合常規,並且說:“南面北方都遭敵寇侵犯,禍害百姓,興起工役疏浚河道,使他們賣妻賣子。陛下撥錢修橋建廟,已經耗費五萬多兩。如果用於賑濟貧民,造福應當更大。”皇帝也不聽從勸諫。南京的宦官張進酒醉後侮辱給事中王頤,給事中鄭嶽、楊節接連上奏疏論,沒有答覆,趙參魯又上奏說:“張進是守備宦官申信的黨羽,不將申信一起治罪,不能平抑人心。”當時申信正與馮保勾結,朝廷商議剝奪了鄭嶽等人的俸祿,將趙參魯貶為高安典史。調任饒州推官,後升任福建提學僉事,因急事請求回鄉。又遭遇喪事,服喪期滿後,仍然在福建督學。歷任南京太常卿。

  萬曆十七年(1589),他擔任右副都御史巡視福建。陳述要嚴格實行海禁,斬殺勾結倭寇的奸商。調任大理寺卿。皇帝招他擔任刑部左侍郎,改任兵部職,馬上又改任吏部職。日本受封與朝貢的議論出現,趙參魯堅持不贊同。總督顧養謙不高興,在朝廷與他爭辯,並說趙參魯熟悉倭寇的情況,應當擔當起此任。奏章下發給朝廷大臣,趙參魯還是堅持先前的觀點;趁此撰寫了《東封三議》,全面辯論了此舉的利弊。此後,封貢的事情終沒有辦成。

  他被任命為南京刑部尚書。誠意伯劉世延荒誕地指引星象,想發兵幫助君王,被彈劾而撤職,趙參魯認為應當處死。南京工部主事趙學仕因為牟取私利被侍郎周思敬彈劾,準備將他發配邊關。趙學仕將罪過轉嫁到家僮的頭上,法司給予他以輕輕責罰。御史朱吾弼又彈劾他,並牽連到趙參魯;稱趙學仕是大學士趙志皋的族父,所以趙參魯庇護他。趙參魯請求退休。吏部尚書孫丕揚等人稱趙參魯的品行一向高潔,不應當聽任他離去,皇帝下詔挽留他。加封為太子太保。退休後去世,諡號端簡。

  張孟男,字元嗣,中牟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的進士。授職為廣平推官。稍後調任漢中同知。入京擔任順天治中,升任尚寶丞。高拱以內閣大臣身份兼管吏部,他的妻子是張孟男的姑姑,除了公事之外沒有關於私人的談話。高拱對此不滿意,四年沒有提升他。等到高拱被驅逐,他的親朋知己都退避隱匿,唯獨張孟男留在高拱的官邸替他收拾行裝,送他至郊外。張居正掌權,將張孟男升為太僕少卿。張孟男也不攀附,令張居正失望,沒有調動他。此後很久,張居正衰敗了,他才調任南京工部右侍郎。不久被召入北京,以原職掌管通政司事務。

  萬曆十七年(1589),皇帝已經八個月沒有到朝房接見大臣,張孟男上奏勸諫,而且說:“嶺南人為原來的都御史李材申報功績,蔡地的人控訴原縣令曹世卿枉法,奏章都被留在宮中,而將人關押在兵馬司,飯食供給不足,莫非不想讓他們活,使聖德遭受損害。”皇帝被說動了心,於是間或駕臨一次朝房。當年冬天,他改任戶部職,升任左侍郎。不久又擔任了南京工部尚書,改任戶部職。當時留都南京儲備已經耗盡,張孟男接任時,粟僅有兩年的儲備,在他的努力下不到一年就有七年的儲備量。水衡官修築糧倉,他調撥公家節餘的二千兩百銀做資助。有人說為什麼替別人耕耘,張孟男回答:“公家的事情,是劃分了區間的嗎?”南京御史陳所聞彈劾張孟男貪贓、鄙陋,吏部尚書孫釒龍稱張孟男忠誠謹慎,御史的疏論,是由郎官所為,皇帝就挽留了他。張孟男請求離去,皇帝不准許。他再次上奏請求,皇帝才聽任他回鄉。很久以後,他才被召見並官復原職。

  萬曆三十年(1602)春天,有詔令罷除礦稅。不久,事情沒有施行。張孟男率領同僚勸諫,沒有答覆。他被加封為太子少保。五次上奏請求回鄉,皇帝不允許。當時礦稅的禍患一天天加劇,張孟男起草了幾千字的遺疏,極力陳述礦稅的危害,稱:“我是戶部官員,徵收天下的租稅,都是賣兒賣女,削骨割肉之後所得來的。我的職責就是催促科稅,我盡了職,而百姓困窮。聚斂財富令百姓困窮,虐待百姓使國體動搖,有這樣的大臣,怎麼能任用他。我很哀嘆,替陛下做杞人憂天的事。”他囑咐兒子呈交朝廷,第二天就去世了。南京尚書趙參魯等人奏陳他的清廉、忠誠,贈封他為太子太保。

  李禎,字維卿,安化人。隆慶五年(1571)的進士。授職為高平知縣,徵召為御史。

  萬曆初年,傅應禎因為秉直勸諫被投入詔獄,李禎與同僚喬巖、給事中徐貞明前往監獄探視他,結果被貶職為長蘆鹽運司知事。調任歸德推官、禮部主事,三次擔任順天府丞。萬曆十八年(1590),洮、河地區出現警訊,他極力陳述貢市不是一種適宜策略,並趁機指責了邊防官吏的四大過失。神宗認為已經互市通貢了二十年,不應當追究開始的事,於是壓制了他的提議。他擔任右僉都御史巡視湖廣期間曾上書,說:“知縣梁道凝遵循吏職,反而被記錄下等考績,應該懲罰徇私的人以便告誡其他的人。推薦官吏不應該專門涉及高品級的人,像趙蛟、楊果等下級幕僚,也應當大肆表彰他們。”趙蛟、楊果是萬曆初年由吏員破格提拔的人。神宗的詔令都答覆可以。他被招見並任命為左僉都御史,再調任戶部右侍郎。趙用賢因為拒絕婚事而遭攻擊,戶部郎中鄭材又詆譭他。李禎駁斥了鄭材的奏疏,話語觸犯了他的父親鄭洛。鄭材在氣憤中又上奏指斥李禎,李禎請求退休,神宗不允許。御史宋興祖請求將鄭材改派到其他的部以迴避李禎,保全大臣的體統,神宗就將鄭材調出京城派往南京。李禎不久調往兵部升任左侍郎。

  萬曆二十四年(1596),日本受封朝貢的事情不成,首輔趙志皋、尚書石星都遭彈劾。朝廷大臣討論戰守的情況,奏章全部下達到兵部。李禎等人說:“現在所討論的只是戰、守與封貢三件事。封貢則李宗城雖被招回,楊方亨依然在職。如果就此提議罷黜,不要說將中國的幾百人沉淪在異國他鄉,而且我方的兵糧還沒集結,形勢很難進行遠征。應該命令楊方亨靜候朝廷通告,文書來就封貢,不來就終止此議。我認為戰守是務實之舉,應該伺機應變。況且朝鮮一向遵守禮儀,我軍的駐地,應該嚴禁騷擾、劫掠。”所得的聖旨採納了他們的建議。但是他在奏疏中稱趙志皋、石星應當離職。神宗下詔責備李禎,只指令議論戰守的事情,為何擅自提及大臣的去留,姑且不予追究。趙志皋從此對李禎不滿。第二年,石星被治罪,神宗指令李禎負責部裡的事務。李禎認為平壤、王京、釜山都是朝鮮的要地,請求修建一座大城,興屯田,開闢市鎮,同時陳述了戰守的十五條策略,都被同意施行。後來他又多次陳述方略。

  四川遭敵寇襲擊。李禎上奏稱:“四川與陝西接壤,但是松潘地區一向沒有敵寇為患,是因為諸少數民族充當了屏障。自從俺答在西部放牧,隴右地區就一片騷亂。此後隴右防備森嚴,敵寇不能逞威,但禍亂就轉移到了四川。現在各少數民族大半都定居西部邊疆。我瀏覽地圖,從北部邊界延伸至西部由小路抵四川,最多不過九十里。幸賴層巖疊嶂、天險屹立,如鎮虜堡是漳腦的門戶,虹橋關是松城的咽喉。關堡之外,有嶺有崖,都可以據守。駐守阿玉嶺,敵人就不能翻越天險窺視堡寨。駐守黃勝場,敵人就不敢跨過塞墩而擾關。其他地方如橫山、寡石崖尤其險要,都應該趕緊商討設防,命令撫鎮大臣報告計劃。”神宗答覆可以。

  李禎性格剛直,辦事的規劃很恰當。有人想推舉他任尚書,趙志皋因為先前的不滿,暗中阻攔。而且張位、沈一貫一向與經略邢..、經理楊鎬勾結,也不希望李禎任尚書;稱李禎不是將材,只有蕭大亨堪當此任。神宗不聽。此後邢..、楊鎬更加沒有功績,趙志皋等人又奏請罷免李禎,御史況上進彈劾李禎庸俗卑鄙。神宗都不聽。甘肅巡撫空缺,李禎報上劉敏寬的姓名。給事中楊應文稱劉敏寬剛剛被勘查,不應當推舉他。神宗責備李禎,李禎說:“先前遵照詔令劉敏寬等待著巡撫的空缺,所以我舉薦了他。”神宗惱怒李禎不認罪,將他調到南京。隨後進行考核,南京的言官上書牽涉到李禎,於是神宗命其退休。

  此後很久,他出任南京刑部尚書。過了一年又稱病,沒等到答覆就徑自回鄉了,神宗很惱怒。大學士葉向高稱:“李禎確實患病,不能過份指責。十多年來,大臣們請求退休獲得批准的人,沒有百分之一、二。李廷機、趙世卿都被留任幾年,上奏達一百多次。現在尚書孫丕揚、李化龍又因為考核軍政的奏疏沒有下發,相繼請求離去。如果他們再效法李禎,實在有傷國家的體統。各位請求離去的大臣,大約都有幾條理由。患疾病的人應當離去,被疏論的人應當離去,沒有盡職的人應當離去。應該體察他們的詳情,可以留任的就挽留他,不可以留任者就聽任他們離去。”神宗最終剝奪了李禎的官職,讓他閒居。不久他就去世了。

  丁賓,字禮原,嘉善人。隆慶五年(1571)的進士。授職為句容知縣。徵招為御史。大學士張居正是丁賓的主考官,誣陷劉臺窩藏贓物,囑咐丁賓前往遼東調查。丁賓極力推辭,違背了張居正的心意而被撤職。

  萬曆十九年(1591),他被推薦擔任原職,又因奔喪而離職。後起用為南京大理寺丞。升任南京右僉都御史兼督江防。江防很鬆懈,丁賓率領將校乘一艘船來回巡視,增加兵力防守要害的地方,轄區之內平安無事。南衛的世襲官都要到京城請求辦理世襲,滯留在那裡卻得不到官職,丁賓請求就在南京核查辦理。妖民劉天緒謀逆的事情被發覺,兵部尚書孫釒廣想追索處治,詔令法司審訊。丁賓兼管著刑部大理寺的事務,極力平反,判處七人死刑,其餘的人全部釋放。皇帝召見他並任命為工部左侍郎,不久升任南京工部尚書。從上元到丹陽的道路,全部鋪換了石頭,行人、商旅都稱頌他。多次告老請求罷職,光宗即位才允許他退休。

  丁賓在南都任了三十年的官吏,每次遇上旱澇,就請求賑濟、借貸,時常拿出家產作為資助。開始以御史身份在家閒居。等到遭遇父母喪事而回鄉,連續三年大饑荒,他每次都捐獻錢財作為賑濟。到了天啟五年(1625),他又捐獻三千石粟賑濟貧民,拿出三千兩白銀替不能交賦稅的貧困人家繳納賦稅。撫按記錄報告了他前後的事蹟,當時,他已經加封為太子少保,詔令升任太子太保,表彰他的家室。因為他年事已高,三次受到皇帝問候。崇禎六年(1633),他去世了,享年九十一歲。諡號清惠。

  評論:南京的公卿吏長,地位尊寵卻無實際責任,所以是養尊的地方,資歷深而且聲譽高的人都處在該地。或者強硬剛直,不做攀附,不被執政者喜歡,就以此來疏遠他。袁洪愈等人都是因為清正而被強迫居住在這悠閒的地方,他們的才幹沒能充分表現,也因此保全了自己。違背時尚積極冒進的人,可以譏諷他們。

補充糾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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