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列傳·卷一百七十七

卷一百七十七原文

  ◎忠义一

  从古忠臣义士,为国捐生,节炳一时,名垂百世,历代以来,备极表章,尚已。明太祖创业江左,首褒余阙、福寿,以作忠义之气。至从龙将士,或功未就而身亡,若豫章、康郎山两庙及溪笼山功臣庙所祀诸人,爵赠公侯,血食俎豆,侑享太庙,恤录子孙,所以褒厉精忠,激扬义烈,意至远也。建文之变,群臣不惮膏鼎镬,赤姻族,以抗成祖之威棱,虽《表忠》一录出自传疑,亦足以知人心天性之不泯矣。仁宣以降,重熙累洽,垂二百余载,中间如交阯之征,土木之变,宸濠之叛,以暨神、熹两朝,边陲多故,沉身殉难者,未易更仆数。而司勋褒恤之典,悉从优厚。或所司失奏,后人得自陈请。故节烈之绩,咸得显暴于时。迨庄烈之朝,运丁阳九,时则内外诸臣,或陨首封疆,或致命阙下,蹈死如归者尤众。今就有明一代死义死事之臣,博采旁搜,汇次如左。同死者,各因事附见。其事实繁多及国家兴亡所系,或连属他传,本末始著,与夫直谏死忠,疏草传诵人口,概具前帙。至若抒忠胜国,抗命兴朝,稽诸前史,例得并书。我太祖、太宗忠厚开基,扶植名教,奖张铨之守义,释张春而加礼,洪量同天地,大义悬日月,国史所载,焕若丹青。诸臣之遂志成仁,斯为无忝,故备列焉。

  花云(朱文逊 许瑗等) 王恺 孙炎(王道同 朱文刚) 牟鲁(裴源朱显忠 王均谅等) 王纲(子彦达) 王祎(吴云) 熊鼎 易绍宗 琴彭(陈汝石等) 皇甫斌(子弼 吴贵等) 张瑛(熊尚初等) 王祯 万琛(王祐) 周宪(子干) 杨忠(李睿等) 吴景(王源 冯杰 孙玺等) 霍恩

  (段豸 张汝舟等) 孙燧 许逵 黄宏(马思聪) 宋以方(万木 郑山 赵楠等)

  花云,怀远人。貌伟而黑,骁勇绝伦。至正十三年癸巳,杖剑谒太祖于临濠。奇其才,俾将兵略地,所至辄克。破怀远,擒其帅。攻全椒,拔之。袭缪家寨,群寇散走。太祖将取滁州,率数骑前行,云从。猝遇贼数千,云举铍翼太祖,拔剑跃马冲阵而进。贼惊曰:“此黑将军勇甚,不可当其锋。”兵至,遂克滁州。甲午从取和州,获卒三百,以功授管勾。乙未,太祖渡江,云先济。既克太平,以忠勇宿卫左右。从下集庆,获卒三千,擢总管。徇镇江、丹阳、丹徒、金坛,皆克之。过马驮沙,剧盗数百遮道索战。云且行且斗三日夜,皆擒杀之,授前部先锋。从拔常州,守牛塘营。太祖立行枢密院于太平,擢云院判。丁酉克常熟,获卒万余。命趋宁国,兵陷山泽中八日,群盗相结梗道。云操矛鼓噪出入,斩首千百计,身不中一矢。还驻太平。庚子闰五月,陈友谅以舟师来寇。云与元帅朱文逊、知府许瑗、院判王鼎结阵迎战,文逊战死。贼攻三日不得入,以巨舟乘涨,缘舟尾攀堞而上。城陷,贼缚云。云奋身大呼,缚尽裂,起夺守者刀,杀五六人,骂曰:“贼非吾主敌,盍趣降!”贼怒,碎其首,缚诸樯丛射之,骂贼不少变,至死声犹壮,年三十有九。瑗、鼎亦抗骂死。太祖即吴王位,追封云东丘郡侯,瑗高阳郡侯,鼎太原郡侯,立忠臣祠,并祀之。

  方战急,云妻郜祭家庙,挈三岁儿,泣语家人曰:“城破,吾夫必死,吾义不独存,然不可使花氏无后,若等善抚之。”云被执,郜赴水死。侍儿孙瘗毕,抱儿行,被掠至九江。孙夜投渔家,脱簪珥属养之。及汉兵败,孙复窃儿走渡江,遇偾军夺舟弃江中,浮断木入苇洲,采莲实哺儿,七日不死。夜半,有老父雷老挈之行,逾年达太祖所。孙抱儿拜泣,太祖亦泣,置儿膝上,曰:“将种也。”赐雷老衣,忽不见。赐儿名炜,累官水军卫指挥佥事。其五世孙为辽复州卫指挥,请于世宗,赠郜贞烈夫人,孙安人,立祠致祭。

  文逊者,太祖养子也。尝与元帅秦友谅攻克无为州。瑗,字栗夫,乐平人。元末,两举乡第一。太祖驻婺州,瑗谒曰:“足下欲定天下,非延揽英雄,难以成功。”太祖喜,置幕中,参军事。已,命守太平。鼎,仪征人。初为赵忠养子。忠为总管,克太平,授行枢密院判,镇池州。赵普胜来寇,忠阵殁。鼎嗣职,复故姓,驻太平。至是,三人皆死之。

  时有刘齐者,以江西行省参政守吉安。守将李明道开门纳友谅兵,杀参政曾万中、陈海,执齐及知府宋叔华,胁之降,皆不屈。又破临安,执同知赵天麟,亦不屈,并送友谅所。友谅方攻洪都,杀三人徇城下。及陷无为州,执知州董曾,曾抗骂不屈,沉之江。

  王恺,字用和,当涂人。通经史,为元府吏。太祖拔太平,召为掾。从下京口,抚定新附民。及建中书省,用为都事。杭州苗军数万降,待命严州境。恺驰谕之,偕其帅至。太祖克衢州,命总制军民事。恺增城浚濠,置游击军,籍丁壮,得万余人。常遇春屯兵金华,部将扰民,恺械而挞诸市。遇春让恺,恺曰:“民者国之本,挞一部将而民安,将军所乐闻也。”乃谢恺。时饥疫相仍,恺出仓粟,修惠济局,全活无算。学校毁,与孔子家庙之在衢者,并新之。设博士弟子员,士翕然悦服。开化马宣、江山杨明并为乱,先后讨擒之。迁左司郎中,佐胡大海治省事。苗军作乱,害大海。其帅多德恺,欲拥之而西。恺正色曰:“吾守士,议当死,宁从贼邪!”遂并其子行杀之。年四十六。

  恺善谋断,尝白事,未听,却立户外,抵暮不去。太祖出,怪问之,恺谏如初,卒从其议。后赠奉直大夫、飞骑尉,追封当涂县男。

  孙炎,字伯融,句容人。面铁色,跛一足。谈辨风生,雅负经济。与丁复、夏煜游,有诗名。太祖下集庆,召见,请招贤豪成大业。时方建行中书省,用为首掾。从征浙东,授池州同知,进华阳知府,擢行省都事。克处州,授总制。太祖命招刘基、章溢、叶琛等,基不出。炎使再往,基遗以宝剑。炎作诗,以为剑当献天子,斩不顺命者,人臣不敢私,封还之。遗基书数千言,基始就见,送之建康。时城外皆贼,城守无一兵。苗军作乱,杀院判耿再成,执炎及知府王道同、元帅朱文刚,幽空室,胁降,不屈。贼帅贺仁德燖雁斗酒啖炎,炎且饮且骂。贼怒,拔刀叱解衣,炎曰:“此紫绮裘,主上所赐,吾当服以死。”遂与道同、文刚皆见害,时年四十。追赠丹阳县男,建像再成祠。

  道同,由中书省宣使在处州,赠太原郡侯。

  文刚,太祖养子,小字柴舍。变起,欲与再成聚兵杀贼,不及,遂被难。赠镇国将军,附祭功臣庙。

  牟鲁,乌程人,为莒州同知。洪武三年秋,青州民孙古朴为乱,袭州城,执鲁欲降之。鲁曰:“国家混一海字,民皆乐业。若等悔过自新,可转祸为福。不然,官军旦夕至,无遗种矣。我守土臣,义唯一死。”贼不敢害,拥至城南。鲁大骂,遂杀之。贼破,诏恤其家。

  又有白谦、裴源、朱显忠、王均谅、王名善、黄里、顾师胜、陈敬、吴得、井孚之属。

  谦,婺源知州。信州盗萧明来寇,谦力不能御,怀印出北门,赴水死。

  源,肇庆府经历。以公事赴新兴,遇山贼陈勇卿,被执,勒令跪。源大骂曰:“我命官,乃跪贼邪!”遂被杀。洪武三年赠官二等。

  显忠,如皋人。为张士诚将,来降。以指挥佥事从邓愈下河州,抵吐番。从傅友德克文州,遂留守之。洪武四年,蜀将丁世珍召番数万来攻。食尽无援,或劝走避,显忠叱不听。攻益急,裹创力战,城破,为乱兵所杀。均谅时为千户,被执不屈,磔死。事闻,赠恤有差。

  名善,义乌人,高州通判。有海寇何均善曾被戮,洪武四年,其党罗子仁率众潜入城,执名善,不屈死。

  里,云内州同知。洪武五年秋,蒙古兵突入城。里率兵苍战,死之。

  师胜,兴化人,峨眉知县。洪武十三年率民兵讨贼彭普贵,战死。诏褒恤。

  敬,增城人。洪武十四年举贤良,为曲靖府经历,署剑川州事。邻寇来攻,敬御之。官兵寡,欲退,敬瞋目大呼,力战死。命恤其家。

  得,全椒人,龙里守御所千户。洪武三十年,古州上婆洞蛮作乱,得与镇守将井孚守城。贼烧门急攻,二人开门奋击,得中毒弩死,孚战死。赠得指挥佥事,孚正千户,子孙世袭。

  王纲,字性常,余姚人。有文武才。善刘基,常语曰:“老夫乐山林,异时得志,勿以世缘累我。”洪武四年以基荐征至京师,年七十,齿发神色如少壮。太祖异之,策以治道,擢兵部郎。潮民弗靖,除广东参议,督兵饷,叹曰:“吾命尽此矣。”以书诀家人,携子彦达行,单舸往谕,潮民叩首服罪。还抵增城,遇海寇曹真,截舟罗拜,愿得为帅。纲谕以祸福,不从,则奋骂。贼舁之去,为坛坐纲,日拜请。纲骂不绝声,遂遇害。彦达年十六,骂贼求死,欲并杀之。其酋曰:“父忠子孝,杀之不详。”与之食,不顾,令缀羊革裹父尸而出。御史郭纯以闻,诏立庙死所。彦达以荫得官,痛父,终身不仕。

  王祎,字子充,义乌人。幼敏慧,及长,身长岳立,屹有伟度。师柳贯、黄溍,遂以文章名世。睹元政衰敝,为书七八千言上时宰。危素、张起岩并荐,不报。隐青岩山,著书,名日盛。太祖取婺州,召见,用为中书省掾史。征江西,祎献颂。太祖喜曰:“江南有二儒,卿与宋濂耳。学问之博,卿不如濂。才思之雄,濂不如卿。”太祖创礼贤馆,李文忠荐祎及许元、王天锡,召置馆中。旋授江南儒学提举司校理,累迁侍礼郎,掌起居注。同知南康府事,多惠政,赐金带宠之。太祖将即位,召还,议礼。坐事忤旨,出为漳州府通判。

  洪武元年八月,上疏言:“祈天永命之要,在忠厚以存心,宽大以为政,法天道,顺人心。雷霆霜雪,可暂不可常。浙西既平,科敛当减。”太祖嘉纳之,然不能尽从也。明年修《元史》,命祎与濂为总裁。祎史事擅长,裁烦剔秽,力任笔削。书成,擢翰林待制,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奉诏预教大本堂,经明理达,善开导。召对殿廷,必赐坐,从容宴语。未久,奉使吐蕃,未至,召还。

  五年正月议招谕云南,命祎赍诏往。至则谕梁王,亟宜奉版图归职方,不然天讨旦夕至。王不听,馆别室。他日,又谕曰:“朝廷以云南百万生灵,不欲歼于锋刃。若恃险远,抗明命,龙骧鹢舻,会战昆明,悔无及矣。”梁王骇服,即为改馆。会元遣脱脱征饷,胁王以危言,必欲杀祎。王不得已出祎见之,脱脱欲屈祎,祎叱曰:“天既讫汝元命,我朝实代之。汝爝火余烬,敢与日月争明邪!且我与汝皆使也,岂为汝屈!”或劝脱脱曰:“王公素负重名,不可害。”脱脱攘臂曰:“今虽孔圣,义不得存。”祎顾王曰:“汝杀我,天兵继至,汝祸不旋踵矣。”遂遇害,时十二月二十四日也。梁王遣使致祭,具衣冠敛之。建文中,祎子绅讼祎事,诏赠翰林学士,谥文节。正统中,改谥忠文。成化中,命建祠祀之。

  绅,字仲缙。祎死时,年十三,鞠于兄绶,事母兄尽孝友。长博学,受业宋濂。濂器之曰:“吾友不亡矣。”蜀献王聘绅,待以客礼。绅启王往云南求父遗骸,不获即死所致祭,述《滇南恸哭记》以归。建文帝时,用荐召为国子博士,预修《太祖实录》,献《大明铙歌鼓吹曲》十二章。与方孝孺友善,卒官。

  子稌,字叔丰。师方孝孺。孝孺被难,与其友郑珣辈潜收遣骸,祸几不测,自是绝意仕进。初,绅痛父亡,食不兼味。稌守之不变,居丧,不饮酒,不食肉者三年,门人私谥曰孝庄先生。

  子汶,字允达。成化十四年进士。授中书舍人。谢病归,读书齐山下。弘治初,言者交荐,与检讨陈献章同召,未抵京卒。

  祎死云南之三年,死事者又有吴云。云,宜兴人。元翰林待制,仕太祖,为湖广行省参政。洪武八年九月,太祖议再遣使招谕梁王,召云至,语之曰:“今天下一家,独云南未奉正朔,杀我使臣,卿能为我作陆贾乎?”云顿首请行。时梁王遣铁知院辈二十余人使漠北,为大将军所获,送京师,太祖释之,令与云偕行。既入境,铁知院等谋曰:“吾辈奉使被执,罪且死。”乃诱云,令诈为元使,改制书,共绐梁王。云誓死不从,铁知院等遂杀云。梁王闻其事,收云骨,送蜀给孤寺殡之。

  云子黻,上云事于朝。诏驰传返葬,以黻为国子生。弘治四年五月赠云刑部尚书,谥忠节,与祎并祠,改祠额曰二忠。

  熊鼎,字伯颍,临川人。元末举于乡,长龙溪书院。江西寇乱,鼎结乡兵自守。陈友谅屡胁之,不应。邓愈镇江西,数延见,奇其才,荐之。太祖欲官之,以亲老辞,乃留愈幕府赞军事。母丧除,召至京师,授德清县丞。松江民钱鹤皋反,邻郡大惊,鼎镇之以静。

  吴元年召议礼仪,除中书考功博士。迁起居注,承诏搜括故事可惩戒者,书新宫壁间。舍人耿忠使广信还,奏郡县官违法状,帝遣御史廉之。而时已颁赦书,丞相李善长再谏不纳,鼎偕给事中尹正进曰:“朝廷布大信于四方,复以细故烦御史,失信,且亵威。”帝默然久之,乃不遣物史。

  洪武改元,新设浙江按察司,以鼎为佥事,分部台、温。台、温自方氏窃据,伪官捍将二百人,暴横甚。鼎尽迁之江、淮间,民始安。平阳知州梅镒坐赃,辨不已,民数百咸诉知州无罪。鼎将听之,吏白鼎:“释知州,如故出何?”鼎叹曰:“法以诛罪,吾敢畏谴,诛无罪人乎!”释镒,以情闻,报如其奏。宁海民陈德仲支解黎异,异妻屡诉不得直。鼎一日览牒,有青蛙立案上,鼎曰:“蛙非黎异乎?果异,止勿动。”蛙果勿动,乃逮德仲,鞫实,立正其罪。是秋,山东初定,设按察司,复以鼎为佥事。鼎至,奏罢不职有司数十辈,列部肃清。鼎欲稽官吏利弊,乃令郡县各置二历,日书所治讼狱钱粟事,一留郡县,一上宪府,递更易,按历钩考之,莫敢隐者。寻进副使,徙晋王府右傅。坐累左迁,复授王府参军,召为刑部主事。

  八年,西部朵儿只班率部落内附,改鼎岐宁卫经历。既至,知寇伪降,密疏论之。帝遣使慰劳,赐裘帽,复遣中使赵成召鼎。鼎既行,寇果叛,胁鼎北还。鼎责以大义,骂之,遂与成及知事杜寅俱被杀。帝闻,悼惜,命葬之黄羊川,立祠,以所食俸给其家。

  易绍宗,攸人。洪武时,从军有功,授象山县钱仓所千户。建文三年,倭登岸剽掠。绍宗大书于壁曰:“设将御敌,设军卫民。纵敌不忠。弃民不仁。不忠不仁,何以为臣!为臣不职,何以为人!”书毕,命妻李具牲酒生奠之,诀而出,密令游兵间道焚贼舟。贼惊救,绍宗格战,追至海岸,陷淖中,手刃数十贼,遂被害。其妻携孤奏于朝,赐葬祭,勒碑旌之。

  琴彭,交阯人。永乐中,以乂安知府署茶笼州事,有善政。宣德元年,黎利反,率众围其城。彭拒守七月,粮尽卒疲,诸将无援者,巡按御史飞章请救。宣宗驰敕责荣昌伯陈智等曰:“茶笼守彭被困孤城,矢死无贰,若等不援,将何以逃责!急发兵解围,无干国宪。”敕未至而城陷,彭死之。诏赠交阯左布政使,送一子京师官之。

  时交阯人陈汝石、朱多蒲、陶季容、陈汀亦皆以忠节著。汝石初为陈氏小校,大军南征,率先归附,积功至都指挥佥事。永乐十七年,四忙士官车绵子等叛。汝石从方政讨之,深入贼阵,中流矢坠马,与千户朱多蒲皆死。多蒲,亦交址人。事闻,遣行人赐祭,赙其家,官为置冢。

  皇甫斌,寿州人。先为兴州右屯卫指挥同知,以才调辽海卫。忠勇有智略,遇警,辄身先士卒。宣德五年十月勒兵御寇,至密城东峪,自旦及晡力战,矢尽援绝,子弼以身卫父,俱战死。千户吴贵,百户吴襄、毛观并骁勇,出必冲锋,至是皆死。斌等虽死,杀伤过当,寇亦引退。事闻,诏有司褒恤。

  张瑛,字彦华,浙江建德人。永乐中,举于乡,历刑部员外郎。正统时,擢建宁知府。邓茂七作乱,贼二千余迫城结砦,四出剽掠。瑛率建安典史郑烈会都指挥徐信军,分三路袭之,斩首五百余,遂拔其砦。进右参议,仍知府事。烈亦迁主簿。茂七既诛,其党林拾得等转掠城下,瑛与从父敬御之。贼败,乘胜逐北,陷伏中,敬死,瑛被执,大骂不屈死。诏赠福建按察使,赐祭,官其子。弘治中,建宁知府刘玙请于朝,立祠致祭。

  时泉州守熊尚初亦以拒贼被执死。尚初,南昌人。初为吏,以才擢都察院都事,进经历。正统中,用都御史陈镒荐,擢泉州知府。盗起,上官檄尚初监军,不旬日降贼数百。已而贼逼城下,守将不敢御。尚初愤,提民兵数百,与晋江主簿史孟常、阴阳训术杨仕弘分统之,拒于古陵坡。兵败,皆遇害。郡人哀之,为配享忠臣庙。

  王祯,字维祯,吉水人。祖省,死建文难,自有传。成化初,祯由国子生授夔州通判。二年,荆、襄石和尚流劫至巫山,督盗同知王某者怯不救。祯面数之,即代勒所部民兵,昼夜行。至则城已陷,贼方聚山中。祯击杀其魁,余尽遁,乃行县抚伤残,招溃散,久乃得还。甫三日,贼复劫大昌。祯趣同知行,不应。指挥曹能、柴成与同知比,激祯曰:“公为国出力,肯复行乎?”祯即请往,两人伪许相左右。祯上马,挟二人与俱,夹水阵。既渡,两人见贼即走。祯被围半日,误入淖中,贼执欲降之,祯大骂。贼怒,断其喉及右臂而死。从行者奉节典史及部卒六百余人皆死。

  自死所至府三百余里,所乘马奔归,血淋漓,毛尽赤。众始知祯败,往觅尸,面如生。子广鬻马为归赀,王同知得马不偿直。榇既行,马夜半哀鸣。同知起视之,马骤前啮项,捣其胸,翼日呕血死,人称为义马。事闻,赠祯佥事,录一子。

  万琛,字廷献,宣城人。慷慨负气节,举于乡。弘治中,知瑞金县。十八年正月,剧盗大至,县人汹汹逃窜。有劝琛急去者,琛斥之,率民兵数十人迎敌,杀贼二十余人。相持至明日,力屈被执,骂不绝口,贼攒刺之,乃死。赠光禄少卿,赐祭葬,予荫。

  时有王祐者,为广昌知县,贼至,民尽逃,援兵又不至。祐拔刀自刲其腹曰:“有城不能守,何生为!”左右奔夺其刀。后援兵集,贼稍退。越七日复突至,祐仓皇赴敌,死之。

  周宪,安陆人。弘治六年进士。除刑部主事,进员外郎。十七年坐事下诏狱,谪衮州通判。正德初,复故官,历江西副使。华林、马脑贼方炽,总督陈金檄宪剿之,平马脑砦及仙女、鸡公岭诸寨,先后斩获千余人。华林贼窘,遣谍者诡言饥困状。宪信之,移檄会师夹击。他将多观望,宪攻北门,三战,贼稍却,与子干先登逼之。贼下木石如雨,军溃,宪中枪,干前救,力战堕崖死。宪创重被执,骂不绝口,贼支解之。事始闻,赠按察使,予祭葬,谥节愍,荫一子,旌干门曰孝烈。嘉靖二年,江西巡抚盛应期请与黄宏、马思聪并旌,诏附礼忠烈祠。后从给事中李铎言,命有司岁给其家米二石,帛二匹。

  杨忠,宁夏人。世官中卫指挥,以功进都指挥佥事,廉介有谋勇。正德五年,安化王寘鐇反,其党丁广将杀巡抚安惟学,忠在侧,骂曰:“贼狗敢犯上邪!”广怒,杀之,迄死骂益厉。忠同官李睿闻变,驰至寘鐇所。门闭不得入,大骂,为贼所杀。百户张钦不从逆,走至雷福堡,亦被杀。皆赠官予荫,表忠、睿曰忠烈之门,钦曰忠节之门。

  吴景,南陵人。弘治九年进士。正德中,历官四川佥事,守江津。重庆人曹弼亡命播州,纠众寇川南,谋与大盗蓝廷瑞合。六年正月逼江津。御史俞缁遁去,属景及都指挥庞凤御之。凤邀景俱走,景不可,率典史张俊迎击,手杀三贼,矢被面。急收兵入保,城已陷,大呼曰:“宁杀我,毋杀士民!”贼强之跪,不屈,遂被杀,俊亦死。巡抚林俊上其事,诏赠景副使,赐祭葬,立祠江津,予世荫。

  是月,佥事王源行部川北,会蓝廷瑞、鄢本恕等掠通、巴至营山,源率典史邓俊御之,皆被杀。赠源副使,荫其子。源,五台人,弘治十二年进士。

  明年正月,贼麻六儿将逼川东。副使冯杰追击于苍溪,俘斩颇众。日晡,移营铁山关,贼乘夜冲突,杰死之。赠按察使,赐祭葬,谥恪愍,世荫百户。

  是时,略阳知县孙玺、剑州判官罗明、梁山主簿时植亦皆死于贼。

  玺,字廷信,代州人。举于乡,知扶风县。都御史蓝章以略阳汉中要地,旧无城,檄玺往城之。工未毕,贼至,县令严顺欲去,玺拔刀斫坐几曰:“欲去者视此!”乃率僚属坚守,数日城陷,玺被执,大骂不屈,贼脔杀之。顺逃去,诬玺俱逃,滋于江,以他人尸敛。玺子启视,非是,讼于朝。勘得死节状,赠光禄少卿,赐祭予荫,抵顺罪。

  明,以吏起家。鄢本恕逼其城,与子介拒守。城陷,父子皆骂贼死。

  植,字良材,通许人。由国子生授官,时摄县事。贼方四等略地,植拒却之,斩获数十级。逾月复至,相拒数日,城陷,说之降,不屈。胁取其印,不予,大骂被杀。妻贾闻变即自缢,女九岁,赴火死。明、植皆赠恤如制,而表植妻女为贞烈。

  其时,士民冒死杀贼者,有赵趣、徐敬之、雷应通、袁璋之属。

  趣,梁山诸生。贼攻城,同友人黄甲、李凤、何璟、萧锐、徐宣、杨茂宽、赵采誓死拒守。城陷,皆死。都物史林俊嘉其义,立祠祀之。

  敬之,亦梁山人。众推为部长,以拒贼陷阵死。

  应通,嘉州人。贼冲百丈关,父子七人倡义死战。被执,俱慷慨就杀。

  璋,江南人。素以勇侠闻。巡抚林俊委剿贼所在有功。后为所执,其子袭挺身救之,连杀七贼,亦被执,俱死。袭死三日,两目犹瞠视其父。林俊表其门曰父子忠节。总制彭泽为勒石城隍庙,祀于忠孝祠。

  霍恩,字天锡,易州人。弘治十五年进士。正德中,历知上蔡县。六年,贼四起,中原郡邑多残破。畿内则枣强知县段豸、大城知县张汝舟,河南则恩及典史梁逵,西平知县王佐、主簿李铨,叶县知县唐天恩,永城知县王鼎,裕州同知郁采、都指挥詹济、乡官任贤,固始丞曾基,夏邑丞安宣,息县主簿刑祥,睢宁主簿金声、丘绅,西华教谕孔环,山东则莱芜知县熊骖,莱州卫指挥佥事蔡显,南畿则灵譬主簿蒋贤,皆抗节死,而恩、佐、采、环死尤烈。

  恩与梁逵共守,当贼至时,语妻刘曰:“脱有急,汝若何?”刘愿同死,乃筑台廨后,约曰:“见我下城,即贼入矣。”及城陷,恩拔刀下城,刘台上见之,即缢,未绝,以簪刺心死。恩被执,贼胁之跪。骂曰:“吾此膝肯为贼屈乎!”贼日杀人以慑之,骂益厉。贼以刀抉其口,支解之。逵自经死。

  豸,字世高,泽洲人。起家进士。正德中,授兵科都给事中,谪枣强令。贼至,连战却之。及城陷,中四矢一枪,瞋目大呼,杀贼而死,贼屠其城。汝舟官大城时,与主簿李铨迎战,皆被杀。

  佐,字汝弼。潞州举人,授西平令。手杀贼数十人,矢毙其渠帅。贼忿,急攻三日,佐力屈被执,骂不绝口。贼悬诸竿,杀而支解之。天恩知叶县,贼至,与父政等七人俱死。鼎知永城,城陷,系印于肘,端坐待贼,不屈死。

  采,字亮之,浙江山阴人,进士。由主事谪教谕,迁裕州同知。与济、贤共坚守,斩获多,城陷被执。采骂不辍,贼碎其辅颊而死。济亦不屈死。贤尝为御史,方里居,招邑子三千人拒守,骂贼死,一家死者十三人。基为固始丞,被执,使驭马不从,被害。宣,初授夏邑丞。贼杨虎逼其境,或劝毋往,宣兼程进。抵任七日,贼大至,拒守有功。城陷,死之。祥已致仕,城陷,骂贼死。声、绅与义士朱用之迎战死。

  环,南宫人。由岁贡生授来安知县,为刘瑾党所陷,左迁西华教谕。被执,贼曰:“呼我王,即释汝。”厉声曰:“我恨不得碎汝万段,肯媚汝求活耶!”遂被杀。骖为贼所执,与主簿韩塘俱不屈死。显与三子淇、英、顺俱御盗力战死。

  诸人死节事闻,皆赠官赐祭予荫立祠如制。恩妻刘赠宜人,建忠节坊旌之。天恩、鼎、基、宣、祥诸人,里贯无考。

  时有郑宝,为郁林州同知,署北流县事。妖贼李通宝犯北流,宝与子宗珪出战,皆死。

  王振者,为福建黄崎镇巡检。海寇大至,率三子臣、朝、实迎战竞日。伏兵起,振被杀,尸僵立。三子救之,臣重伤,朝、实皆死。亦予恤有差。

  孙燧,字德成,余姚人。弘治六年进士。历刑部主事,再迁郎中。正德中,历河南右布政使。宁王宸濠有逆谋,结中官幸臣,日夜诇中朝事,幸有变。又劫持群吏,厚饵之,使为己用。恶巡抚王哲不附己,毒之,得疾,逾年死。董杰代哲,仅八月亦死。自是,官其地者惴惴,以得去为幸。代杰者任汉、俞谏,皆岁余罢归。燧以才节著治声,廷臣推之代。

  十年十月擢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燧闻命叹曰:“是当死生以之矣。”遣妻子还乡,独携二僮以行。时宸濠逆状已大露,南昌人汹汹,谓宸濠旦暮得天子。燧左右悉宸濠耳目,燧防察密,左右不得窥,独时时为宸濠陈说大义,卒不悛。阴察副使许逵忠勇,可属大事,与之谋。先是,副使胡世宁暴宸濠逆谋,中官幸臣为之地,世宁得罪去。燧念讼言于朝无益,乃托御他寇预为备。先城进贤,次城南康、瑞州。患建昌县多盗,割其地,别置安义县,以渐弭之。而请复饶、抚二州兵备,不得复,则请敕湖东分巡兼理之。九江当湖冲,最要害,请重兵备道权,兼摄南康、宁州、武宁、瑞昌及湖广兴国、通城,以便控制。广信横峰、青山诸窑,地险人悍,则请设通判驻弋阳,兼督旁五县兵。又恐宸濠劫兵器,假讨贼,尽出之他所。宸濠瞷燧图己,使人赂朝中幸臣去燧,而遣燧枣梨姜芥以示意,燧笑却之。逵劝燧先发后闻,燧曰:“奈何予贼以名,且需之。”

  十三年,江西大水,宸濠素所蓄贼凌十一、吴十三、闵念四等出没鄱阳湖,燧与逵谋捕之。三贼遁沙井,燧自江外掩捕,夜大风雨,不克济。三贼走匿宸濠祖墓间,于是密疏白其状,且言宸濠必反。章七上,辄为宸濠遮狱,不得达。宸濠恚甚,因宴毒燧,不死。燧乞致仕,又不许,忧惧甚。

  明年,宸濠胁镇巡官奏其孝行,燧与巡按御史林潮冀藉是少缓其谋,乃共奏于朝。朝议方降旨责燧等,会御史萧淮尽发宸濠不轨状,诏重臣宣谕,宸濠闻,遂决计反。

  六月乙亥,宸濠生日,宴镇巡三司。明日,燧及诸大吏入谢,宸濠伏兵左右,大言曰:“孝宗为李广所误,抱民间子,我祖宗不血食者十四年。今太后有诏,令我起兵讨贼,亦知之乎?”众相顾愕眙,燧直前曰:“安得此言!请出诏示我。”宸濠曰:“毋多言,我往南京,汝当扈驾。”燧大怒曰:“汝速死耳。天无二日,吾岂从汝为逆哉!”宸濠怒叱燧,燧益怒,急起,不得出。宸濠入内殿,易戎服出,麾兵缚燧。逵奋曰:“汝曹安得辱天子大臣!”因以身翼蔽燧,贼并缚逵。二人且缚且骂,不绝口,贼击燧,折左臂,与逵同曳出。逵谓燧曰:“我劝公先发者,知有今日故也。”燧、逵同遇害惠民门外。巡按御史王金、布政使梁宸以下,咸稽首呼万岁。

  宸濠遂发兵,伪署三贼为将军,首遣娄伯徇进贤,为知县刘源清所斩。招窑贼,贼畏守吏,不敢发。大索兵器于城中,不得,贼多持白梃。伍文定起义兵,设两人木主于文天祥祠,率吏民哭之。南赣巡抚王守仁与共平贼。诸逋贼走安义,皆见获,无脱者。人于是益思燧功。

  燧生有异质,两目烁烁,夜有光。死之日,天忽阴惨,烈风骤起凡数日,城中民大恐。走收两人尸,尸未变,黑云蔽之,蝇蚋无近者。明年,守臣上其事于朝,未报。世宗即位,赠礼部尚书,谥忠烈,与逵并祀南昌,赐祠名旌忠,各荫一子。燧子堪闻父讣,率两弟墀、升赴之,会宸濠已擒,扶柩归。兄弟庐墓蔬食三年,有芝一茎九葩者数本产墓上。服除,以父死难,更墨衰三年,世称三孝子。

  堪,字志健。为诸生,能文,善骑射。既荫锦衣,中武会试第一,擢署指挥同知。善用强弩,教弩卒数千人以备边。历都督佥事。事母杨至孝,母年九十余,殁京师。堪年亦七十,护丧归,在道,以毁卒。巡按御史赵炳然上堪孝行,得旌。堪子钰,亦举武会试,官都督同知。钰子如津,都督佥事。

  墀,字仲泉,以选贡生历官尚宝卿。升,官尚书。墀孙如游,大学士。如游孙嘉绩,佥事。升子,鑨、鑛皆尚书,铤侍郎,錝太仆卿。鑨子,如法主事,如洵参政。并以文章行谊世其家。升、鑨、鑛、如游、如法、嘉绩,事皆别见。

  许逵,字汝登,固始人。正德三年进士。长身巨口,猿臂燕颔,沈静有谋略。授乐陵知县。六年春,流贼刘七等屠城邑,杀长吏。诸州县率闭城守,或弃城遁,或遗之刍,粟弓马乞贼毋攻。逵之官,慨然为战守计。县初无城,督民版筑,不逾月,城成。令民屋外筑墙,墙高过帘,启圭窦,才容人。家选一壮者执刃伺窦内,余皆入队伍,日视旗为号,违者军法从事。又募死士伏巷中,洞开城门。贼果至,旗举伏发,窦中人皆出,贼大惊窜,斩获无遗。后数犯,数却之,遂相戒不敢近。事闻,进秩二等。

  时知县能抗贼者,益都则牛鸾,郯城则唐龙,汶上则左经,浚则陈滞,亦所当贼少。而逵屡御大贼有功,遂与鸾俱超擢兵备佥事。逵驻武定州,州城圮濠平,不能限牛马。逵筑城凿池,设楼橹,置巡卒。明年五月,贼杨寡妇以千骑犯濰县,指挥乔刚御之,贼少却。逵追败之高苑,令指挥张勋邀之沧州,先后俘斩二百七十余余人。未几,贼别部掠德平,逵尽歼之,咸名大著。十二年迁江西副使。时宸濠党暴横,逵以法痛绳之。尝言于孙燧曰:“宁王敢为暴者,恃权臣也。权臣左右之者,贪重贿也。重贿由于盗薮,今惟翦盗则贿息,贿息则党孤。”燧深然之,每事辄与密议。及宸濠缚燧,逵争之。宸濠素忌逵,问许副使何言,逵曰:“副使惟赤心耳。”宸濠怒曰:“我不能杀汝邪?”逵骂曰:“汝能杀我,天子能杀汝。汝反贼,万段磔汝,汝悔何及!”宸濠大怒,并缚之,曳出斫其颈,屹不动。贼众共推抑令跪,卒不能,遂死,年三十六。

  初,逵以文天祥集贻其友给事中张汉卿而无书。汉卿语人曰:“宁邸必反,汝登其为文山乎?”逵父家居,闻江西有变,杀都御史及副使,即为位,易服哭。人怪问故。父曰:“副使,必吾儿也。”世宗即位,赠左副都御史,谥忠节,荫一子。又录山东平贼功,复荫一子。嘉靖元年诏逵死事尤烈,改赠逵礼部尚书,进荫指挥佥事。

  长子玚,好学有器识。既葬父,日夜号泣,六年而后就荫。人或趣之,玚曰:“吾父死,玚乃因得官。”痛哭不能仰视。玚子安阝,事亲孝。隆庆中举于乡,数试礼部不第。有试官与玚婚姻,慕安阝才,欲收罗之。安阝曰:“若此,何以见先忠节地下?”许氏子孙不如孙氏贵显,亦能传其家。

  黄宏,字德裕,鄞人。弘治十五年进士。知万安县。民好讼,讼辄祷于神,宏毁其祠曰:“令在,何祷也。”讼者至,辄片言折之。累迁江西左参议,按湖西、岭北二道。王守仁讨横水、桶冈贼,宏主饷有功。贼闵念四既降,复恃宸濠势,剽九江上下。宏发兵捕之,走匿宸濠祖墓中,尽得其辎重以归。宸濠逆节益露,士大夫以为忧,宏正色曰:“国家不幸有此,我辈守士,死而已。”有持大义不从宸濠党者,宏每阴左右之。宸濠反,宏被执,愤怒,以手梏向柱击项,是夕卒,贼义而棺敛之。子绍文奔赴,求得其棺,以伪命治敛,非父志,亟易之,扶归。

  时主事马思聪亦抗节死。思聪,字懋闻,莆田人。弘治末举进士,为象山知县,复二十六渠,溉田万顷。累迁南京户部主事,督粮江西,驻安仁。值宸濠反,被执系狱,不屈,绝食六日死。

  世宗立,赠宏太常少卿,思聪光禄少卿,并配享旌忠祠。时有谓宏、思聪死节非真者。给事中毛玉勘江西逆党,复请表章宏、思聪及承奉周仪,而宏子绍武诉于朝。巡按御史穆相列上二人死节状甚悉,遂无异议。

  宋以方,字义卿,靖州人。弘治十八年进士。历户部郎中。正德十年迁瑞州知府。时华林大盗甫平,疮痍未复,以方悉心抚字,吏民爱之。宸濠逆谋萌,而瑞故无城郭,以方筑城缮守具,募兵三千,日夕训练。宸濠深忌之,有征索又不应,遂迫镇守劾系南昌狱。明日,宸濠反,出以方,胁之降,不可,械舟中。至安庆,兵败,问地何名,舟子云“黄石矶”,江西人音,则“王失机”也。宸濠以为不祥,斩以方祭江。后贼平,其子崇学求遗骸不得,敛衣冠归葬。嘉靖六年,巡抚陈洪谟上其事,诏赠光禄卿,荫一子,立祠瑞州。

  方宸濠之谋为变也,江西士民受害者不可胜纪。初遣阉校四出,籍民田庐,收缚豪强不附者。有万木、郑山,俱新建人,集乡人结砦自固。贼党谢重一驰入村,二人执之,积苇张睢阳庙前,缚人马,生焚之,濠党不敢犯。二人饮江上,为盗凌十一所逼,趣见宸濠,烙而椎之,皆骂贼死。

  赵楠,南昌诸生。兄模,尝捐粟佐振。宸濠捕模索金,楠代往,胁之,不屈,被掠死。同邑辜增见迫,抗节不从,一家百口皆死。诸生刘世伦、儒士陈经官、义士李广源,皆被掠,不屈死。

  叶景恩者,以侠闻,族居吴城。宸濠将作难,捕景恩,胁降之,不从,死狱中。宸濠兵过吴城,景恩弟景允以三百人邀击贼。贼分兵焚劫景允家,其族景集、景修等四十九人皆死。

  又有阎顺者,为宁府典宝副。宸濠将反,顺与典膳正陈宣、内使刘良微言不可,为典宝正涂钦所谮,三人惧诛,潜诣京师上变。群小庇宸濠,下之狱,搒掠备至。宸濠闻三人赴都,虑事泄,诬奏其罪,且嗾群小必杀之,会已遣戍孝陵,乃免。世宗立,复官。

卷一百七十七譯文

  花雲,懷遠人。體貌魁偉,面色黝黑,驍勇無比。元至正十三年(1353),手執寶劍來臨濠拜見太祖。太祖器重他的奇才,使他領兵攻佔各地。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破懷遠,擒元守軍主帥,攻下全椒,襲擊繆家寨。太祖攻打滁州時,親自率數騎先行,雲隨從,突然遇敵軍數千人,雲以長矛保護太祖,又拔劍躍馬衝進敵陣,敵人大驚道:“這個黑將軍十分勇猛,不可抵擋。”大軍繼至,攻克滁州。十四年,雲隨太祖攻取和州,俘敵三百人,因功授管勾。十五年,太祖渡江,雲先渡,攻克太平,因其忠勇而留為太祖侍衛。隨太祖攻克集慶,俘敵三千,提升為總管。雲進一步攻克鎮江、丹陽、丹徒、金壇。經過馬馱沙時,忽遇盜賊數百人攔道挑戰,雲且戰且走,經三日三夜,盜賊都被他斬盡殺絕,因功授前部先鋒。隨太祖攻下常州,扼守牛塘營。太祖在太平建立行樞密院,升云為院判。十七年,攻克常熟,俘敵萬餘。奉命向寧國進軍,兵陷於山澤中八天不能出來,群盜連成一氣,阻塞他們前進的道路,雲持矛而出,眾軍士擂鼓吶喊助威,斬賊千百人而自身未中一箭。

  花領軍回駐太平,至正二十年(1360)閏五月,陳友諒遣水軍來攻太平。雲與元帥朱文遜、知府許瑗、院判王鼎聯合迎戰。文遜戰死。陳友諒軍連攻三日,毫無進展,乘水漲時以大船進攻,攻下太平,雲被俘,慷慨就義,終年三十九歲。許瑗、王鼎也被害。太祖即吳王位,追封花云為東丘郡侯,許瑗為高陽郡侯,王鼎為太原郡侯,建立忠臣祠,將他們供奉於祠內祭祀。

  王愷,字用和,當塗人。通曉經史,曾為元朝府吏。太祖攻克太平,召他為屬官。他隨太祖攻下京口,安撫新佔領地區的百姓。成立中書省,任命他為都事。杭州苗軍數萬人歸降太祖,待命於嚴州境內,愷奉命去撫諭他們。衢州攻克後,命愷總管該州軍民政務。愷修理城池,設定遊擊軍,徵發壯丁萬餘人。常遇春屯兵金華,其部將侵擾百姓,愷將他們逮捕,在大街上當眾鞭打。遇春責備他不該如此,愷說:“人民是國家根本,鞭打一不法部將而安定民心,想將軍也是樂於聞知這樣事的。”遇春向他表示歉意。當時饑荒與瘟疫相繼流行,愷以府庫糧食賑濟饑民,並建惠濟局為民治病,把無數人從死亡拯救出來。在衢州修建學校和孔廟,請博士教育子弟,士民無不心悅誠服。開化馬宣、江山楊明同時叛亂,愷派兵討平。

  調為左司郎中,輔助胡大海治理浙江省事。苗軍作亂,殺害大海。苗軍統帥對愷很好,準備擁他西去。愷嚴正說:“我有責守衛疆土,寧死也不能從賊!”與其子王行被殺,時年僅四十六歲。

  愷善於謀劃、決斷。曾向太祖陳奏政務,太祖不聽。他退立門外,至晚不離開。太祖出來看他還在這裡,感到奇怪,問他為何如此。他像前次那樣再進諫一遍,太祖終於聽取了他的意見。

  愷死後贈奉直大夫、飛騎尉,追封當塗縣男爵。

  孫炎,字伯融,句容人。面鐵色,跛一足,言談風生,自負有濟世之才。與丁復、夏煜等交遊,有人名聲。太祖攻下集慶,召見孫炎,請他招納賢士豪傑共成大業。這時剛成立中書省,任用炎為中書省官員。隨太祖徵浙東,授池州同知,進昇華陽知府,又升為行省都事。攻克處州,授炎為總制。太祖命他去招請劉基、章溢、葉琛等人。劉基不肯出來,炎再派人去請,基送他一把寶劍。炎做詩,大意是劍應當獻給天子,斬盡那些不肯順應天命的人,作為臣子不敢私有,退還給劉基,並寫了一封長數千字的信,基才出來見他,孫炎送劉基到建康。

  處州城外都是敵軍,而城內無一兵一卒。苗軍作亂,殺院判耿再成,逮捕了孫炎及知府王道同、元帥朱文剛,把他們囚禁在一間空房內,強迫他們投降,孫炎等不屈,苗軍統帥賀仁德以酒肉款待他們,炎邊飲邊罵,與道同、文剛被害,年僅四十。朝廷追贈他為丹陽縣男爵,畫像,建“再生祠”祭祀。

  王禕,字子充,義烏人。自幼聰敏,長大身體魁偉。拜柳貫、黃縉為師,以文章著名於世。元代時,他目觀當時的弊政,曾向宰相上書七八千言。危素、張起巖都舉薦他,得不到任用,隱居於青巖山,著書立說,名聲日高。

  太祖取得婺州,任用 禕為中書省官員。太祖徵江西,禕著文歌頌,太祖高興地說“:江南有二儒生,即卿與宋濂,論學問之淵博,卿不如濂;論才思之豐富,濂不如卿。”太祖建立禮賢館,李文忠推薦 禕及許元、王天錫至館中任職。不久,授禕為江南儒學提舉司校理,後調任侍禮郎,掌管撰述《起居注》的事,又調任南康府同知。太祖將即皇帝位,將 禕召回朝商討即位禮儀事宜,因違背了太祖的旨意,貶為漳州府通判。

  洪武元年(1368)八月,禕上書說:“祈求上天保佑朝廷永世不衰,關鍵在於要心存忠厚,為政寬大,遵循天道,順乎人心。嚴厲刑法只能行於一時,不可經常如此。現浙西既已平定,那裡的賦稅應當減輕。”太祖高興地採納這些意見,但並未完全付諸實施。

  洪武二年(1369)修《元史》,命 禕與濂為總裁。禕熟悉元朝史事,他大力修改初稿,將繁雜和汙穢的內容刪掉。書成之後,升為翰林待制、同知制誥兼國史院編修官。奉詔參與“大本堂”的教學工作,把經書中的道理講得明白透徹,善於開導啟發。每召至殿廷問話,必賜坐,他從容回答。不久,奉詔出使土蕃,還未走到又被召回朝廷。

  洪武年正月,朝廷決定招諭雲南歸順明朝,命 禕奉詔前往。禕到雲南後,盡力勸說梁王將所屬地域歸於大明版圖,否則,明朝討伐大軍旦夕即至。梁王不肯,並把禕從賓館遷到別處去住。改日 禕又勸梁王說“:朝廷為了雲南百萬民眾生命財產的安全,不忍興兵討伐。但若你恃其地遠險要,抗拒朝廷,朝廷派威武的艦隊來會戰於昆明,那時就悔之不及了。”梁王害怕,把 禕請回賓館。這時,元朝派脫脫來雲南徵餉,對梁王進行威脅,一定要他殺掉王禕。王不得已,只得把禕交給脫脫。脫脫要使禕屈服, 禕大聲罵道:“上天既然決意結束你元朝的命運,而且我大明朝實際上取而代之了,你們不過是星星餘火,怎敢與日月爭輝!我與你都是朝廷使臣,豈能為你所屈服!”有人勸脫脫說:“王公素來名聲很大,不可害他。”脫脫捲袖伸臂,大聲嚷道“:今天就是孔聖人也不叫他活著!”王 禕對梁王說:“你要殺了我,朝廷天兵立即會來,你很快就禍殃臨頭了。”十二月二十四日,王禕被害。梁王遣使祭奠安葬。

  建文時期, 禕之子王紳向朝廷申述其父親的事蹟,詔贈翰林學士,諡文節。正統年間改諡忠文,成化年間,詔令建祠祭祀。

  熊鼎,字伯穎,臨川人。元末鄉試中舉,主持“龍溪書院”。江西兵亂,鼎組織鄉兵自衛。陳友諒多次脅迫他加入其反元隊伍,鼎不肯。鄧愈鎮守江西,認為鼎是個奇才,多次請求相見,向太祖推薦。太祖欲任他官職,他以父母年邁為理由而推辭,只願留在鄧愈幕府中參與軍事。母親去世,他守孝期滿,被召至京師,授德清縣丞。松江民錢鶴皋叛亂,鄰郡大受震動,而鼎卻鎮靜如常。

  吳元年(1367),太祖即吳王位,召集大臣議論建立朝廷的禮儀,任鼎為中書考功博士。後調去專管撰述《起居注》。他奉詔蒐集已往事例作為懲戒的借鑑,寫於新宮殿壁上,舍人耿忠出使廣信回來,奏報郡縣官吏的一些違法事實,太祖遣御史去核查。這時朝廷已頒佈赦令,丞相李善長再三勸阻派遣御史,不聽。鼎與給事中尹正上書說“:朝廷已向全國頒佈了赦令,現在又因小事派御史核查,這樣不僅失信於民,且有損朝廷威嚴。”太祖沉默了許久,決定不派遣御史。

  洪武元年(1368),新設浙江按察司,任鼎為僉事,分管台州和溫州。臺、溫自方國珍佔據後,其文官悍將共二百人,都十分橫暴。鼎把他們遷到江、淮一帶,人民才得安寧。平陽知州梅鎰被誣告貪贓枉法,但定不了案,百姓數百人至官府申訴知州無罪。鼎聽取了民眾的申訴,有個官吏對鼎說:“如果釋放了知州,以後有人援例將怎麼辦?”鼎嘆息道“:法只懲辦有罪的人,難道我怕受到譴責而去誅無罪之人嗎!”將鎰釋放,然後上報朝廷,得到朝廷的認可。寧海民陳德仲殺害了黎異,異妻多次上訴,得不到官府的處理。鼎查閱了檔案,逮捕陳德仲審訊,得其殺人實情,將德仲正法。

  是年秋平定山東,朝廷在山東設按察司,任鼎為僉事。鼎到任後,奏請罷黜不稱職的官吏數十人,還準備考核官吏的利弊,令郡縣各設兩個日誌,每天將所辦理的訴訟、錢糧等事記載在日誌上,一份留郡縣備查,一份上報省府,以後按日誌上的記載來考核官吏的政績,無人敢於隱瞞。不久進升為副使,又轉任晉王府右傅。因犯過失而降為左傅。其後授為王府參軍,又召回朝任刑部主事。

  洪武八年(1375),西部朵兒只班率所部歸附明朝,因此改任鼎為岐寧衛經歷。鼎到任後,探知朵兒只班是假降,密告朝廷。太祖遣使慰勞鼎,賜裘帽。又遣宦官趙成召鼎回朝。鼎剛要離開岐寧衛,朵兒只班果然反叛,強迫鼎等隨他去北方蒙古。鼎對朵兒只班責以大義,而同趙成及知事杜寅一齊被殺。太祖聞知,非常哀痛惋惜,命葬於黃羊川,為他建祠,將所食俸祿都給其家。

  王禎,字維禎,吉水人。祖父王省,死於建文之難。成化初年(1465),禎由國子生授夔州通判。成化二年,荊、襄石和尚起義反明,進攻四川巫山。督盜同知王某膽怯不敢救援,禎當面指責其怕死之罪,自己領王某所部民兵,晝夜兼程趕去巫山援救,但他趕到時,巫山已陷落。義軍聚集山中,禎趨兵進剿,殺義軍首領,其餘逃走。接著又安撫傷殘士卒,招集被義軍擊潰逃散的官兵。三日後,義軍轉攻四川大昌。禎催促王同知出兵,同知不肯,指揮曹能、柴成的態度與王同知一樣。他們激勵禎說“:公為國出力,肯再帶兵出戰否?”禎立即答應,曹、柴二人假稱願為禎左右手。但在渡河後一見義軍,二人便逃走了。禎被義軍圍困,陷入泥淖之中,不能自拔,為義軍所俘。義軍要他投降,他不肯,破口大罵。義軍先割斷他的喉,再砍斷右臂,死去。隨行的奉節典史及部卒六百餘人都死。朝廷聞知,贈禎為僉事,任其一子為官。

  孫燧,字德成,餘姚人。弘治六年(1493)進士。由刑部主事升刑部郎中,正德年間,任河南右布政使。寧王宸濠陰謀叛亂,勾結太監和皇帝的寵臣,日夜刺探朝廷動向,希望朝廷發生什麼變故,他好乘機起事。又威脅和利誘一些官吏,以便為他所用。他惱恨巡撫王哲不順從他,下毒藥使哲得病,一年後去世。董傑接任,僅八個月又死。從此以後,凡在江西做官的人,都惶恐不安,以離開江西為幸事。董傑之後相繼接任的任漢、俞諫,都只一年便罷官歸家。燧的才幹和節操,都名聲卓著,所以廷臣都推薦他去江西任巡撫。

  正德十年(1515)十月,升燧為右副都御史,巡撫江西。燧受命後嘆息道:“這到了生死關頭了。”把妻室兒女送回故鄉,自己只帶兩個書童去上任。這時,宸濠謀反的罪行已明顯暴露出來,南昌人惶惶不安,說宸濠早晚會做天子。燧的左右都是宸濠的耳目,燧防備嚴密,使他們什麼也窺探不出來。他雖時向宸濠講說忠義之道,而宸濠終不悔改。燧暗中察覺副使許逵為人忠信,可以託付重任,便與他商議。燧考慮到向朝廷告發是無濟於事的,便藉口禦寇而預做防亂準備:先屯兵於進賢城,再屯兵於南康、瑞州兩城;因建昌縣多盜,從中分出一些地方而設立安義縣,以漸漸消除憂患;奏請恢復饒、撫二州兵備,若能恢復,則請令湖東分巡兼管;九江為鄱陽湖之重地,最為要害,奏請加重兵備的權力,使他們兼管南康、寧州、武寧、瑞昌以及湖廣之興國、通城,以便控制形勢。廣信之橫峰、青山諸窯場,地勢險要人悍強,奏請設通判駐於弋陽,兼督附近五縣兵馬。又恐宸濠劫奪兵器,便以討賊為名,將兵器轉移到別處。宸濠窺探到孫燧是在對付他,使人賄賂朝中倖臣設法除去孫燧,而且送給燧以棗梨姜芥(即早離疆界的諧音)以示意,燧笑著退還。許逵勸燧先發制人,然後上報朝廷,燧曰“:為何要給賊以發難的藉口,暫且等待。”

  正德十三年(1518),江西大水,宸濠平素所蓄養的盜賊如陵十一、吳十三、閔念四等,出沒於鄱陽湖。燧與逵策劃要將他們逮捕。三賊逃到沙井,燧計劃自江外乘其不備予以逮捕,但是那夜大風大雨,未能成功,三賊躲藏於宸濠的祖墳中。燧秘密上疏,向朝廷報告盜賊的情形,並且說宸濠必反。連續上疏七次,都為宸濠半途截獲,而未能到達朝廷。宸濠非常憎恨孫燧,設宴毒害他,燧未死。燧請求辭職,朝廷不準,他十分憂懼。

  正德十四年(1519),宸濠強迫鎮巡官向朝廷奏陳其“孝行”,燧與巡按御史林潮想藉此延緩宸濠反叛的陰謀,於是共同將宸濠的“孝行”奏於朝廷。朝廷正要降旨譴責孫燧等人,恰巧御史肖淮揭發了宸濠一切不軌行徑,朝廷詔令重臣宣佈。宸濠聞訊,便決意起兵反叛。

  六月十三日是宸濠的生日,宴請鎮巡三司。十四日,燧與諸大吏去向宸濠道謝,宸濠預設伏兵,燧等來時,聲稱太后詔令他起兵討賊。眾人相顧失色,不知所措。燧向前說道:“這是說哪裡話,請把詔書拿出來我們看!”宸濠說“:不必多講,我要去南京,你給我扈駕。”燧大怒道“:汝命不長了,天無二日,我豈能從你為逆!”他急起要走,但已走不出去了。宸濠入內殿,換上軍裝,指揮士兵縛住孫燧。許逵奮起喝道“:你們怎能侮辱天子大臣!”以身擋燧。賊也把逵捆綁起來。二人大罵。賊把燧的左臂折斷,與逵一同拉出去了。逵對燧說“:我之早勸公先發制人,是因為料定會有今日。”燧與逵同被害於惠民門外。巡按御史王金、布政使梁宸以下,都向宸濠叩頭,高呼萬歲。

  宸濠舉兵反叛,任命三賊為將軍,首先遣婁伯進軍進賢,為知縣劉源清所斬。宸濠招窯賊響應,賊怕守吏而不敢動。宸濠大肆搜尋城中軍械,城中軍械早已轉移了,以致其兵卒多持木棍。伍文定起兵抗賊,設孫燧、許逵二人的靈牌於文天祥祠內,率吏民祭祀慟哭。南贛巡撫王守仁也起兵平叛。叛軍逃往安義,全部落網,無一逃脫。人們更思念燧的功績。

  世宗即位,贈燧為禮部尚書,諡忠烈,與許逵一起在南昌建祠祭祀,各蔭一子。燧子堪聞父被害,率兩弟墀、升趕到南昌,這時宸濠已被擒,兄弟三人扶父親靈柩歸葬。

  許逵,字汝登,固始人。正德三年(1508)進士,長身大嘴,猿臂燕頷,性格沉靜,有謀有略。授樂陵知縣。正德六年,劉七等在霸州起義,攻城邑,殺官吏,諸州縣或閉門守城,或棄城逃走,或送糧草弓馬給義軍,請求不攻打他們,而逵就任後,做迎戰準備。樂陵原無城牆,逵督民夫修築,一月即成。令民房外築高牆,旁開一小門進出,各家選一壯丁執刀守候小門內,其餘的人都編成隊伍,以旗為號令,視號令行動,違者以軍法論處。又募敢死隊埋伏巷中,大開城門,候敵深入。義軍果然進城,逵令舉旗,伏兵四起,全城抗擊。義軍被迫退走,後來雖多次進攻,都遭阻擊。逵因功升官階二級。

  當時知縣能抵抗義軍者,除樂陵許逵外,還有益都牛鸞、郯城唐龍、汶上左經、浚縣陳滯,而逵功尤大,與鸞一同升為兵備僉事。逵駐武定州,該州城牆倒塌,城濠填平,逵督民夫築城挖壕,建..望樓,設巡邏隊。第二年五月,楊寡婦等進攻維縣、高苑、滄州、德平,均為逵所敗。逵的聲威大振。

  正德十二年(1517),逵調任江西副使。當時寧王宸濠的黨徒在江西橫行無忌,逵將他們繩之以法。他曾對孫燧說:“寧王敢於橫暴,是依靠朝中權臣。權臣之所以受寧王左右,是貪圖寧王的賄賂。寧王能重賄權臣,是靠強盜為他提供財物。如今只有剷除盜賊。盜賊剷除了,賄賂的財源就沒有了,寧王黨羽在江西孤立起來了。”燧深以為然,故常與逵秘密商議對付宸濠的大計。在宸濠逮捕孫燧時,逵出來抗爭,也被縛。宸濠平時就忌刻許逵,問他有何話說,逵厲聲回答:“我身為副使,為國赤膽忠心!”宸濠大怒道“:我不能殺你嗎?”逵罵道“:你能殺我,而天子能殺你。你這個反賊,將碎屍萬段,悔之不及。”宸濠將逵殺害,這時他才年三十六歲。

  逵曾將《文天祥集》贈給好友給事中張漢卿,但無書信。漢卿對人說:“寧王必反,汝登將為文天祥!”世宗即位,贈逵左副都御史,諡忠節,蔭子一人。又因逵在山東抗擊義軍有功,再蔭一子。嘉靖元年(1522),改贈逵為禮部尚書,升所蔭子為指揮僉事。

  黃宏,字德裕,鄞縣人。弘治十五年(1502)進士,授萬安縣知縣。萬安縣民好打官司,凡打官司的人都要祈禱神靈。宏毀其祠,對百姓說:“有我縣令在,你們還祈禱誰。”每次審案他幾句話就把案子判定了。後調任江西左參議,負責湖西、嶺北兩道。王守仁征討橫水、桶岡盜賊時,宏負責供應軍餉有功。賊閔念四投降後,又依恃宸濠,剽劫九江一帶,宏發兵追捕。閔念四等躲入宸濠的祖墳陵園中,宏獲得其賊之輜重而歸。宸濠反朝廷的罪行日益暴露,江西計程車大夫們為之擔憂,宏嚴肅地說:“國家不幸有此逆賊,我們應死守境土。”有持大義不肯隨從宸濠謀反的人,宏暗中支援他們。宸濠反,宏被捕,自殺而死。世宗即位,贈宏為太常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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