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列傳·卷五十八

卷五十八原文

  于谦(子冕 吴宁 王伟)

  于谦,字廷益,钱塘人。生七岁,有僧奇之曰:“他日救时宰相也。”举永乐十九年进士。

  宣德初,授御史。奏对,音吐鸿畅,帝为倾听。顾佐为都御史,待寮属甚严,独下谦,以为才胜己也。扈跸乐安,高煦出降,帝命谦口数其罪。谦正词崭崭,声色震厉。高煦伏地战栗,称万死。帝大悦。师还,赏赉与诸大臣等。

  出按江西,雪冤囚数百。疏奏陕西诸处官校为民害,诏遣御史捕之。帝知谦可大任,会增设各部右侍郎为直省巡抚,乃手书谦名授吏部,超迁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谦至官,轻骑遍历所部,延访父老,察时事所宜兴革,即俱疏言之。一岁凡数上,小有水旱,辄上闻。

  正统六年疏言:“今河南、山西积谷各数百万。请以每岁三月,令府州县报缺食下户,随分支给。先菽秫,次黍麦,次稻。俟秋成偿官,而免其老疾及贫不能偿者。州县吏秩满当迁,预备粮有未足,不听离任。仍令风宪官以时稽察。”诏行之。河南近河处,时有冲决。谦令厚筑堤障,计里置亭,亭有长,责以督率修缮。并令种树凿井,榆柳夹路,道无渴者。大同孤悬塞外,按山西者不及至,奏别设御史治之。尽夺镇将私垦田为官屯,以资边用。威惠流行,太行伏盗皆避匿。在官九年,迁左侍郎,食二品俸。

  初,三杨在政府,雅重谦。谦所奏,朝上夕报可,皆三杨主持。而谦每议事京师,空橐以入,诸权贵人不能无望。及是,三杨已前卒,太监王振方用事。适有御史姓名类谦者,尝忤振。谦入朝,荐参政王来、孙原贞自代。通政使李锡阿振指,劾谦以久不迁怨望,擅举人自代。下法司论死,系狱三月。已而振知其误,得释,左迁大理寺少卿。山西、河南吏民伏阙上书,请留谦者以千数,周、晋诸王亦言之,乃复命谦巡抚。时山东、陕西流民就食河南者二十余万,谦请发河南、怀庆二府积粟以振。又奏令布政使年富安集其众,授田给牛种,使里老司察之。前后在任十九年,丁内外艰,皆令归治丧,旋起复。

  十三年以兵部左侍郎召。明年秋,也先大入寇,王振挟帝亲征。谦与尚书邝埜极谏,不听。埜从治兵,留谦理部事。及驾陷土木,京师大震,众莫知所为。郕王监国,命群臣议战守。侍讲徐珵言星象有变,当南迁。谦厉声曰:“言南迁者,可斩也。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独不见宋南渡事乎!”王是其言,守议乃定。时京师劲甲精骑皆陷没,所余疲卒不及十万,人心震恐,上下无固志。谦请王檄取两京、河南备操军,山东及南京沿海备倭军,江北及北京诸府运粮军,亟赴京师。以次经画部署,人心稍安。即迁本部尚书。

  郕王方摄朝,廷臣请族诛王振。而振党马顺者,辄叱言官。于是给事中王竑廷击顺,众随之。朝班大乱,卫卒声汹汹。王惧欲起,谦排众直前掖王止,且启王宣谕曰:“顺等罪当死,勿论。”众乃定。谦袍袖为之尽裂。退出左掖门,吏部尚书王直执谦手叹曰“国家正赖公耳。今日虽百王直何能为!”当是时,上下皆倚重谦,谦亦毅然以社稷安危为己任。

  初,大臣忧国无主,太子方幼,寇且至,请皇太后立郕王。王惊谢至再。谦扬言曰:“臣等诚忧国家,非为私计。”王乃受命。九月,景帝立,谦入对,慷慨泣奏曰:“寇得志,要留大驾,势必轻中国,长驱而南。请饬诸边守臣协力防遏。京营兵械且尽,宜亟分道募民兵,令工部缮器甲。遣都督孙镗、卫颖、张軏、张仪、雷通分兵守九门要地,列营郭外。都御史杨善、给事中王竑参之。徙附郭居民入城。通州积粮,令官军自诣关支,以赢米为之直,毋弃以资敌。文臣如轩輗者,宜用为巡抚。武臣如石亨、杨洪、柳溥者,宜用为将帅。至军旅之事,臣身当之,不效则治臣罪。”帝深纳之。

  十月敕谦提督各营军马。而也先挟上皇破紫荆关直入,窥京师。石亨议敛兵坚壁老之。谦不可,曰:“奈何示弱,使敌益轻我。”亟分遣诸将,率师二十二万,列阵九门外:都督陶瑾安定门,广宁伯刘安东直门,武进伯朱瑛朝阳门,都督刘聚西直门,镇远侯顾兴祖阜成门,都指挥李端正阳门,都督刘得新崇文门,都指挥汤节宣武门,而谦自与石亨率副总兵范广、武兴陈德胜门外,当也先。以部事付侍郎吴宁,悉闭诸城门,身自督战。下令,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于是将士知必死,皆用命。副总兵高礼、毛福寿却敌彰义门北,擒其长一人。帝喜,令谦选精兵屯教场以便调用,复命太监兴安、李永昌同谦理军务。

  初,也先深入,视京城可旦夕下。及见官军严阵待,意稍沮。叛阉喜宁嗾使邀大臣迎驾,索金帛以万万计,复邀谦及王直、胡濙等出议。帝不许,也先气益沮。庚申,寇窥德胜门。谦令亨设伏空舍,遣数骑诱敌。敌以万骑来薄,副总兵范广发火器,伏起齐击之。也先弟孛罗、平章卯那孩中炮死。寇转至西直门,都督孙堂御之,亨亦分兵至,寇引退。副总兵武兴击寇彰义门,与都督王敬挫其前锋。寇且却,而内官数百骑欲争功,跃马竞前。阵乱,兴被流矢死,寇逐至土城。居民升屋,号呼投砖石击寇,哗声动天。王竑及福寿援至,寇乃却。相持五日,也先邀请既不应,战又不利,知终弗可得志,又闻勤王师且至,恐断其归路,遂拥上皇由良乡西去。谦调诸将追击,至关而还。论功,加谦少保,总督军务。谦曰:“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耻也,敢邀功赏哉!”固辞,不允。乃益兵守真、保、涿、易诸府州,请以大臣镇山西,防寇南侵。

  景泰元年三月,总兵朱谦奏敌二万攻围万全,敕范广充总兵官御之。已而寇退,谦请即驻兵居庸,寇来则出关剿杀,退则就粮京师。大同参将许贵奏,迤北有三人至镇,欲朝廷遣使讲和。谦曰:“前遣指挥季铎、岳谦往,而也先随入寇。继遣通政王复、少卿赵荣,不见上皇而还。和不足恃,明矣。况我与彼不共戴天,理固不可和。万一和而彼肆无厌之求,从之则坐敝,不从则生变,势亦不得和。贵为介胄臣,而恇怯如此,何以敌忾,法当诛。”移檄切责。自是边将人人主战守,无敢言讲和者。

  初,也先多所要挟,皆以喜宁为谋主。谦密令大同镇将擒宁,戮之。又计授王伟诱诛间者小田儿。且因谍用间,请特释忠勇伯把台家,许以封爵,使阴图之。也先始有归上皇意,遣使通款,京师稍解严。谦上言:“南京重地,抚辑须人。中原多流民,设遇岁荒,啸聚可虞。乞敕内外守备及各巡抚加意整饬。防患未然,召还所遣召募文武官及镇守中官在内地者。”

  于时八月,上皇北狩且一年矣。也先见中国无衅,滋欲乞和,使者频至,请归上皇。大臣王直等议遣使奉迎,帝不悦曰:“朕本不欲登大位,当时见推,实出卿等。”谦从容曰:“天位已定,宁复有他,顾理当速奉迎耳。万一彼果怀诈,我有辞矣。”帝顾而改容曰:“从汝,从汝。”先后遣李实、杨善往。卒奉上皇以归,谦力也。

  上皇既归,瓦剌复请朝贡。先是,贡使不过百人,正统十三年至三千余,赏赉不餍,遂入寇。及是又遣使三千来朝,谦请列兵居庸关备不虞。京师盛陈兵,宴之。因言和议难恃,条上安边三策。请敕大同、宣府、永平、山海、辽东各路总兵官增修备御。京兵分隶五军、神机、三千诸营,虽各有总兵,不相统一,请择精锐十五万,分十营团操。团营之制自此始。具《兵志》中。瓦剌入贡,每携故所掠人口至。谦必奏酬其使,前后赎还累数百人。

  初,永乐中,降人安置近畿者甚众。也先入寇,多为内应。谦谋散遣之。因西南用兵,每有征行,辄选其精骑,厚资以往,已更遣其妻子,内患以息。杨洪自独石入卫,八城悉以委寇。谦使都督孙安以轻骑出龙门关据之,募民屯田,且战且守,八城遂复。贵州苗未平,何文渊议罢二司,专设都司,以大将镇之。谦曰:“不设二司,是弃之也。”议乃寝。谦以上皇虽还,国耻未雪,会也先与脱脱不花构,请乘间大发兵,身往讨之,以复前仇,除边患。帝不许。

  谦之为兵部也,也先势方张;而福建邓茂七、浙江叶宗留、广东黄萧养各拥众僣号;湖广、贵州、广西、瑶、僮、苗、僚所至蜂起。前后征调,皆谦独运。当军马倥偬,变在俄顷,谦目视指屈,口具章奏,悉合机宜。僚吏受成,相顾骇服。号令明审,虽勋臣宿将小不中律,即请旨切责。片纸行万里外,靡不惕息。其才略开敏,精神周至,一时无与比。至性过人,忧国忘身。上皇虽归,口不言功。东宫既易,命兼宫僚者支二俸。诸臣皆辞,谦独辞至再。自奉俭约,所居仅蔽风雨。帝赐第西华门,辞曰:“国家多难,臣子何敢自安。”固辞,不允。乃取前后所赐玺书、袍、锭之属,悉加封识,岁时一省视而已。

  帝知谦深,所论奏无不从者。尝遣使往真定、河间采野菜,直沽造干鱼,谦一言即止。用一人,必密访谦。谦具实对,无所隐,不避嫌怨。由是诸不任职者皆怨,而用弗如谦者,亦往往嫉之。比寇初退,都御史罗通即劾谦上功簿不实。御史顾躭言谦太专,请六部大事同内阁奏行。谦据祖制折之,户部尚书金濂亦疏争,而言者捃摭不已。诸御史以深文弹劾者屡矣,赖景帝破众议用之,得以尽所设施。

  谦性故刚,遇事有不如意,辄拊膺叹曰:“此一腔热血,意洒何地!”视诸选耎大臣、勋旧贵戚意颇轻之,愤者益众。又始终不主和议,虽上皇实以是得还,不快也。徐珵以议南迁,为谦所斥。至是改名有贞,稍稍进用,尝切齿谦。石亨本以失律削职,谦请宥而用之,总兵十营,畏谦不得逞,亦不乐谦。德胜之捷,亨功不加谦而得世侯,内愧,乃疏荐谦子冕。诏赴京师,辞,不允。谦言:“国家多事,臣子义不得顾私恩。且亨位大将,不闻举一幽隐,拔一行伍微贱,以裨军国,而独荐臣子,于公议得乎?臣于军功,力杜侥幸,决不敢以子滥功。”亨复大恚。都督张軏以征苗失律,为谦所劾,与内侍曹吉祥等皆素憾谦。

  景泰八年正月壬午,亨与吉祥、有贞等既迎上皇复位,宣谕朝臣毕,即执谦与大学士王文下狱。诬谦等与黄竑构邪议,更立东宫;又与太监王诚、舒良、张永、王勤等谋迎立襄王子。亨等主其议,嗾言官上之。都御史萧惟祯定谳。坐以谋逆,处极刑。文不胜诬,辩之疾,谦笑曰:“亨等意耳,辩何益?”奏上,英宗尚犹豫曰:“于谦实有功。”有贞进曰:“不杀于谦,此举为无名。”帝意遂决。丙戌改元天顺,丁亥弃谦市,籍其家,家戍边。遂溪教谕吾豫言谦罪当族,谦所荐举诸文武大臣并应诛。部议持之而止。千户白琦又请榜其罪,镂板示天下,一时希旨取宠者,率以谦为口实。

  谦自值也先之变,誓不与贼俱生。尝留宿直庐,不还私第。素病痰,疾作,景帝遣兴安、舒良更番往视。闻其服用过薄,诏令上方制赐,至醯菜毕备。又亲幸万岁山,伐竹取沥以赐。或言宠谦太过,兴安等曰:“彼日夜分国忧,不问家产,即彼去,令朝廷何处更得此人?”及籍没,家无余资,独正室鐍钥甚固。启视,则上赐蟒衣、剑器也。死之日,阴霾四合,天下冤之。指挥朵儿者,本出曹吉祥部下,以酒酹谦死所,恸哭。吉祥怒,抶之。明日复酹奠如故。都督同知陈逵感谦忠义,收遗骸殡之。逾年,归葬杭州。逵,六合人。故举将才,出李时勉门下者也。皇太后初不知谦死,比闻,嗟悼累日。英宗亦悔之。

  谦既死,而亨党陈汝言代为兵部尚书。未一年败,赃累巨万。帝召大臣入视,愀然曰:“于谦被遇景泰朝,死无余资。汝言抑何多也!”亨俯首不能对。俄有边警,帝忧形于色。恭顺侯吴瑾侍,进曰:“使于谦在,当不令寇至此。”帝为默然。是年,有贞为亨所中,戍金齿。又数年,亨亦下狱死,吉祥谋反族诛,谦事白。

  成化初,冕赦归,上疏讼冤,得复官赐祭。诰曰:“当国家之多难,保社稷以无虞,惟公道之独恃,为权奸所并嫉。在先帝已知其枉,而朕心实怜其忠。”天下传诵焉。弘治二年,用给事中孙需言,赠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谥肃愍。赐祠于其墓曰“旌功”,有司岁时致祭。万历中,改谥忠肃。杭州、河南、山西皆世奉祀不绝。

  冕,字景瞻,荫授副千户,坐戍龙门。谦冤既雪,并复冕官。自陈不愿武职,改兵部员外郎。居官有干局,累迁至应天府尹。致仕卒。无子,以族子允忠为后,世袭杭州卫副千户,奉祠。

  吴宁,字永清,歙人。宣德五年进士,除兵部主事。正统中,再迁职方郎中。郕王监国,谦荐擢本部右侍郎。谦御寇城外,宁掌部事,命赴军中议方略。比还,城门弗启,寇骑充斥,宁立雨中指挥兵士,移时乃入。寇既退,畿民犹日数惊,相率南徙。或议仍召勤王兵。宁曰:“是益之使惊也,莫若告捷四方,人心自定。”因具奏行之。景泰改元,以疾乞归,后不复出。家居三十余年卒。

  宁方介有识鉴。尝为谦择婿,得千户朱骥。谦疑之,宁曰:“公他日当得其力。”谦被刑,骥果归其丧,葬之。骥自有传。

  王伟,字士英,攸人。年十四,随父谪戍宣府。宣宗巡边,献《安边颂》,命补保安州学生。举正统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户部主事。英宗北狩,命行监察御史事,集民壮守广平。谦引为职方司郎中。军书填委,处分多中窾会,遂荐擢兵部右侍郎。出视边,叛人小田儿为敌间,谦属伟图之。会田儿随贡使入,至阳和城,壮士从道旁突出,断其头去,使者不敢诘。

  伟喜任智数。既为谦所引,恐嫉谦者目己为朋附,尝密奏谦误,冀自解。帝以其奏授谦,谦叩头谢。帝曰:“吾自知卿,何谢为?”谦出,伟问:“上与公何言?”谦笑曰:“我有失,望君面规我,何至尔邪?”出奏示之,伟大惭沮。然竟坐谦党,罢归。成化三年复官,请毁白琦所镂板。逾年,告病归卒。

  赞曰:于谦为巡抚时,声绩表著,卓然负经世之才。及时遘艰虞,缮兵固圉。景帝既推心置腹,谦亦忧国忘家,身系安危,志存宗社,厥功伟矣。变起夺门,祸机猝发,徐、石之徒出力而挤之死,当时莫不称冤。然有贞与亨、吉祥相继得祸,皆不旋踵。而谦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卒得复官赐恤。公论久而后定,信夫。

卷五十八譯文

  于謙,字廷益,錢塘人。

  出生後七歲,有一個僧人認為他很奇特,說:“這是日後挽救時世的宰相。”考中永樂十九年進士。

  童德初年,授官御史。

  上奏對答的時候,言談博雅流暢,皇帝為之傾聽。

  顧佐任都御史,對待屬僚非常嚴厲,惟獨謙讓于謙,認為飽的才華勝遇自己。

  他跟隨皇帝征伐樂安,朱高煦出城投降,皇帝命令于謙口頭列數他的罪狀。

  于謙言詞鄭重嶄切,聲色威嚴激烈。

  朱高煦伏在地上發抖,說罪該萬死。

  皇帝十分高興。

  軍隊回朝之後,于謙得到的賞賜與各位大臣相同。

  出京巡按江西,昭雪冤屈的囚犯敷百人。

  上疏奏報陝西各處低階文武官吏是百姓的禍害,詔命派遣御史逮捕他們。

  皇帝知道于謙能夠託付大任,正值增設各部右侍郎任直省巡撫,於是親手寫上于謙的名字交給吏部,越級升遷他任兵部右侍郎,巡撫河南、山西。

  于謙到達官所,輕裝騎馬全面視察所管轄的地方,邀請訪問父老鄉親,審察當時情況所應當建立和革除的,馬上寫好奏疏議論其事。

  一年共敷次上書,稍有水災旱災,就上報。

  璽統六年,他上疏說:“現在河南、山西積蓄的穀物各有幾百萬。

  請求在每年的三月,命令府州縣上報缺少糧食的貧苦之家,按一定的份額支取供給。

  先用菽秫,再用黍麥,然後用稻穀。

  等到秋季收穫後再償還給官府,而免除那些年老多病和貧困不能償還的人。

  州縣官吏任期已滿應當升遷,預備糧沒有備足的,不許他離任。

  仍然命令御史官按時稽察。”詔令施行他的建議。

  河南靠近黃河的地方,不時有河水衝擊而決口。

  于謙命令加厚修築堤壩,按里程設定亭,每亭有亭長,責令督促統率修築維護。

  並命令種樹鑿井,榆柳夾種在路的兩邊,使道路上沒有口渴的人。

  大同孤零零地懸隔在塞外,按察山西的官員不能按時到達,他上奏書建議另外設定御史管理它。

  全部強取守邊將官私自開墾的田地作為官田屯種,用它來資助邊防用度。

  他的威望和惠德到處傳播,太行潛伏的盜賊都避開隱藏。

  任官九年後,升遷為左侍郎,享受二品官俸。

  當初,三楊在政府,很敬重於謙。

  于謙所上的奏疏,上午呈報下午就批覆許可,都是三楊主持。

  而於謙每次到京城議事,空著口袋入城,各權貴不能役有怨恨。

  到這時,三楊已經在此前死去,太監王振剛剛掌權,恰巧有姓名與于謙相似的御史,曾經得罪過王振。

  于謙進入朝廷,舉薦參政王來、孫原貞代替自己。

  通政使李錫迎合王振的意圖,彈劾于謙因為長期不升遷而怨惱忿恨,擅自舉薦人代替自己。

  下交到司法官判處死罪,關在監獄裡三個月。

  不久,王振知道自己的失誤,于謙才得到釋放,貶官大理寺少卿。

  山酉、河南的官員和百姓直接向皇帝上書,請求留任於謙的有幾千人,周、晉各王也進言,於是又任命于謙為巡撫。

  當時山東、陝西因受災而流亡到河南謀生的人有二十多萬,于謙請求調發河南、懷慶二府積蓄的粟米來賑災。

  又上奏請求命令布政使年富安定收聚他的民眾,給予土地供給耕牛和谷種,並派里長監督檢察。

  前後在任十九年,遭逢父母喪事,都受命回家辦理喪事,不久又起用再任。

  十三年,以兵部左侍郎的官職召回朝廷。

  第二年秋天,也先大舉入侵,王振挾持皇帝親自征討。

  于謙和尚書墉堃極力勸諫,皇上不聽從。

  墉婪跟隨皇帝處理軍務,留于謙管理部中的事務。

  等到皇帝被陷落在土木,京城大為震驚,大家不知道怎麼辦。

  邸王代理國政,命令群臣討論是攻戰還是防守。

  侍講徐理說星象有變化,應當向南方遷移。

  于謙厲聲說:“主張南遷的人,應該斬首。

  京城是天下的根本,一旦遷移,大勢去矣,難道沒看見宋朝南渡的事嗎!”邸王認為他說得對,防守的決議於是確定。

  當時京城裹強勁的甲兵和精良的騎兵都陣亡了,所剩餘的疲憊士卒不到十萬,人們心裡震驚恐懼,上面的官員和下面的百姓都沒有堅定的信心。

  于謙請求邸王發檄文集合兩京、河南的備操軍,山東和南京沿海的備倭軍,江北和北京各府的運糧軍,立即奔赴京城,依次經營籌劃部署,人心稍稍安定。

  當即升任兵部尚書。

  邸王剛代理朝政,朝廷的大臣就請求族誅王振。

  但是王振的同黨有個叫馬順的,卻呵叱諫官。

  於是給事中王站在朝廷上打馬順,很多官員都跟著打他。

  朝廷的秩序大亂,衛兵也喧譁不已。

  邸王害怕得想站起來,于謙擠開眾人直接上前去用手扶著他的胳膊阻止邸王,並且啟導邸王宣示命令說:“馬順等因罪應當處死,不要再討論。”眾人才安定下來。

  于謙衣袍的袖子為此全部裂開。

  退朝走出左掖門,吏部尚書王直握著于謙的手嘆息道:“國家正是依賴你的時候。

  今天即使有一百個王直又有什麼用!”這個時候,朝廷上下都倚重於謙,于謙也毅然地以國家安危為己任。

  當初,大臣們憂慮國家沒有皇帶,太子正值幼年,外寇馬上要來進攻,於是請求皇太后立邸王。

  邸王急忙再三推辭。

  于謙大聲說:“臣等實在是憂慮國家,並非為了私人的打算。”鄙王才接受命令。

  九月,景帝即位,于謙入朝對答,情緒激動地哭泣著說:“敵寇得意,要挾扣留上皇,這種形勢下他們必然輕視我中國,長驅而入直向南方。

  請求飭命各位邊關駐守大臣協力防守阻擊。

  京城軍隊的武器幾乎沒有了,應當馬上各分道募集民兵,命令工部修理武器鏜甲。

  派遣都督孫鏜、衛穎、張軏、張儀、雷通分別帶兵防守九門要害地帶,在外城安置兵營。

  都御史楊善、給事中王茲參加這件事,把靠近城郭的居民遷進城內。

  通州積蓄的糧食,命令官軍自己到關上支取,把剩餘的米責成錢,不要留下來資助敵人。

  文臣像軒挽這樣的,應當任用為巡撫。

  武臣像石亨、楊洪、柳溥這樣的,應當任用為將領元帥。

  至於軍隊的事務,臣親自擔當,沒有功效就治臣的罪。”皇帝完全採納了他的建議。

  十月,敕命于謙掌管督察各營的軍隊。

  此時也先挾持上皇攻破紫劑關直驅殺進來,窺視京城。

  石亨建議收斂軍隊實行堅壁清野使敵人疲睏。

  于謙不同意。

  說:“為什麼要示弱,會使敵人更加輕視我們。”他馬上分別派遣各將領,率領軍隊二十二萬,在九門外排開陣勢:都督陶瑾在安定門,廣寧伯劉安在束直門,武進伯朱瑛在朝陽門,都督劉聚在西直門,鎮速侯顱興祖在阜成門,都指揮李端在正陽門,都督劉得新在崇文門,都指揮湯節在宣武門,而於謙自己和石亨率領副總兵範廣、武興陳兵於德勝門外,阻擋也先。

  把兵部事務託付給侍郎昊寧,全部關閉各個城門,親自督戰。

  他釋出命令,臨陣對敵的時候將領不顧軍隊先退卻的,斬殺那個將領。

  軍隊不顧將領先退卻的,後隊計程車兵斬殺前隊計程車兵。

  這樣將領和士兵知道必定會死,都聽從命令。

  副總兵高禮、毛福壽在塹差門北面擊退敵兵,生掄敵人的首領一人。

  皇帝十分高興,命令于謙挑選精兵屯紮在教場以便呼叫,又命令太監興安、李永昌和于謙一同管理軍務。

  當初,也先遠距離入侵,以為京城能夠在一天內攻下來,等他看見官軍已經佈下嚴整的陣勢等待他,意志漸漸沮喪。

  叛國的太監喜寧唆使也先約請大臣迎回上皇,索取的金帛用萬萬來計量,又約于謙和王直、胡淡等人出來商談。

  皇帝不允許,也先的意志更加沮喪。

  庚申,敵寇窺探德勝門。

  于謙命令石亨設下埋伏騰空房舍,派遣幾名騎兵引誘敵人。

  敵人用一萬多騎兵來進攻,副總兵範廣發動火器,埋伏計程車兵起身一齊攻擊敵人。

  也先的弟弟孛羅、平章卯那孩中炮而死。

  敵寇轉移到西直門,都督孫鏜抵禦他們,石亨也分派軍隊趕來,敵寇退卻。

  副總兵武興在彰義門迎擊敵寇,和都督王敬一起挫敗敵人的前鋒。

  敵寇正要退卻,而有數百名內官想爭功,策馬飛奔競相向前。

  軍隊陣形混亂,武興被流箭擊中而死。

  敵寇追逐到土城,居民登上房屋,大聲喊叫著投擲磚頭石塊打擊敵寇,喧譁聲驚天動地。

  王茲和毛福壽的援兵趕到,敵寇才退卻。

  相持了五天,也先約請他們會談已經不被答應,作戰又不順利,知道最後是不能如願的,又聽說救援國難的軍隊馬上要到了,害怕截斷他的歸路,於是挾持上皇從良鄉往西方離去。

  于謙調派各位將領追擊,到邊關才回來。

  評定功績,加於謙任少保,總管軍務。

  于謙說:“四面邊境戰事很多,這是卿大夫的恥辱,哪裡敢邀功請賞呢!”堅決推辭,皇帝不答應。

  於是增加兵力防守真、保、涿、易各府州,請求派大臣鎮守山西,防備敵寇往南方入侵。

  景泰元年三月,總兵朱謙奏報有二萬敵人進攻圍困萬全,敕命範廣任總兵官抵禦敵人。

  不久敵寇退去,于謙請求就在居庸駐兵,敵寇來就出關剿殺,敵退走就從京城補足糧食。

  大回參將許貴奏報,北方有三個人到鎮上來,想要朝廷派遣使者講和。

  于謙說:“以前派遣指揮季鐸、嶽謙前去,但是也先卻隨著入侵。

  又派遣通政王復、少卿趟榮去,沒有看見上皇而返回。

  和談不能依靠,已經很明顯了。

  何況我們與他不共戴天,從情理上講本來就不能講和。

  萬一講和而對方放肆求索沒有滿足,依從他就會因此受損,不依從就會襞生變故,情勢也不能夠講和。

  許貴作為披甲冑的武將,卻怯弱害怕成這個樣子,用什麼來抵抗所憤恨的敵人!按法令應當誅殺。”傳遞公文嚴厲地斥責他。

  從此邊關的將領人人都主張作戰守禦,沒有敢建議講和的。

  當初,也先有很多要挾的條件,都是靠喜寧謀劃。

  于謙秘密地命令大同守將擒拿喜寧,殺了他。

  又設下計策叫王偉引誘並殺死間諜小田兒。

  並且利用間諜使用離間計,請求特別釋放忠勇伯把臺家,許願給他分封爵位,叫他暗中策劃。

  也先開始有送回上皇的意思,派遣使者講和,京城漸漸放鬆了嚴密的守衛。

  于謙上奏說:“南京是重要的地方,安撫慰問都需要人手。

  中原一帶有很多流亡的百姓,假設遇到年成不好,很擔心他們互相招呼聚集作亂。

  請求敕命內外的守備和各地的巡撫特別注意整頓,防患於未然,召回派遣去招募的文武官員和在內地的鎮守宦官。”這年八月,離上皇被俘北去快要一年了。

  也先看見中原之國無隙可乘,更加想求和,使者頻繁地到來,請求送還上皇。

  大臣王直等人建議派遣使者接回上皇,皇帝不高興地說:“朕本來不想登上皇位,當時被推舉,實在是出於你們的意思。”于謙委婉地說:“天位已經確定,難道還會有其它?只是從道理上講應當馬上迎接罷了。

  萬一對方果真心懷欺騙,我們有話說了。”皇帝看著他改變臉色說:“聽你的,聽你的。”先後派遣李實、楊善前去,終於迎接上皇返回,這都是于謙的功勞。

  上皇回來以後,瓦刺又請求入朝進貢。

  在此之前,進貢的使者不超過一百人,正統十三年,達到三千多人,賞賜不滿足他們,就入境侵犯。

  到這時又派遣三幹個使者來朝拜,于謙請求在居庸關部署部隊以防備意外,京城也部署很多軍隊,然後宴請他們。

  于謙由此說和議難以依靠,於是分條呈上安定邊疆的三條策略。

  請求敕命大同、宣府、永平、山海、遼東各路的總兵官增加並修理守禦的設施。

  京城的軍隊分別隸屬於五軍、神機、三千各營,雖然各自有總兵,卻木互相統一,請求選擇精銳部隊十五萬,分成十營組織在一起操練。

  團營的制度從此開始設立。

  詳細記錄在《兵志》裡。

  瓦刺入朝進貢,每次都要帶著以前擄掠的人口到來。

  于謙必定上奏酬報他們的使者,前後贖還的累積達幾百個人。

  當初,永樂年問,投降的人安置在靠近都城的有很多。

  也先入侵,他們大多作為內應。

  于謙策劃遣散他們。

  趁西南有戰事,每次一有徵伐,就挑選他們的精銳騎兵,給他們豐厚的錢糧讓他們去西南,不久又遣散他們的妻子和兒女,內患由此解除。

  楊洪從獨石入關守衛,八城都拋棄給了敵人。

  于謙讓都督孫安派輕騎兵從龍門關出去佔據它,招募百姓屯田,一邊作戰一邊防守,八城於是歸復。

  貴州苗人作亂還沒有平定,何文淵建議廢除二司,專門設立都司,派大將鎮守。

  于謙說:“不設立二司,就是丟棄了它。”這種討論於是停止。

  于謙認為上皇雖然回國,但足國家的恥辱沒有洗雪,恰逢也先和脫脫不花相爭鬥,請求乘機調集大軍,親自前去征討,以報以前的仇恨,除去邊關的禍患。

  皇帝不允許。

  于謙管理兵部的時候,也先的勢力正在擴張,而福建的鄧茂七、浙江的墓宗留、廣東的黃蕭養各自擁集部眾僭越名號,湖廣、貴州、廣西等地,瑤、僮、苗、僚到處禍亂蜂起。

  前後徵集調派部隊,都是于謙獨自籌劃。

  在軍馬倥惚,變化就在一瞬間的時候,于謙眼睛一看手指一彎,就口述奏章,全部符合當時的情況。

  屬僚下吏接受成命後,相互對看,驚詫佩服。

  他號令明確細緻,即使是勳臣宿將有小小的過失不符合法令,也馬上請求下旨嚴厲斥責。

  他的一片紙傳行於萬里之外,無不令人戒懼。

  他的才識膽略開放敏捷,意識周到細緻,當時沒有人能和他相比。

  他有超過別人的最忠誠的品格,憂慮國家而忘記了自己。

  上皇雖然返回,他卻不說自己的功勞。

  東宮改換後,皇帝命令兼屬二宮的官僚支取二份官俸。

  各位大臣都推辭不接受,只有于謙一再推辭。

  自己奉行儉樸節約,所居住的房子只能遮蔽風雨。

  皇帝在西華門賜給他住宅,他推辭說:“國家危難,臣子怎麼敢使自己安樂?”堅決推辭,皇帝不允許。

  於是取出前後所賜予的璽書、衣袍、銀錠這類東西,全部加蓋封存印章,每年定暗察看一下而已。

  皇帝很瞭解于謙,.他所建議上奏的沒有不聽從的。

  皇帝曾經派遣使者到真定、河問採集野菜,到直沽製造乾魚,于謙一進言就馬止停止。

  任用一個人,必定要悄悄地詢問于謙。

  于謙根據實際情況回答,沒有什磨隱瞞,不迴避嫌疑和怨恨。

  因此那些不被任用的人都怨恨他,而被任用又比不上于謙的人,也往往嫉妒他。

  等到敵寇剛一退卻,都御史羅通就彈劾于謙呈上的功勞簿不真實。

  御史顧瞎說于謙太專權,請求六部的大事同內閣一起奏報施行。

  于謙援引祖先的制度使他們折服,戶部尚書金濂也上疏爭辯,但是進言的人仍不停地蒐羅罪名來打擊他。

  各御史多次用嚴厲的奏章彈劾他,幸虧景帝排除眾議任用他,使他能夠盡力安排佈置。

  于謙性格本來就剛直,遇到有不如意的事,就撫胸嘆息說:“這一腔熱血,到底灑在什麼地方!”看到那些怯懦的大臣、有功勳的舊臣和皇親貴戚,內心頗輕視他們,於是怨恨他的人更多。

  他又始終不主張和議,雖然上皇確實是因此才得以返還,卻不喜歡他這樣。

  徐埕因為建議南遷,被于謙所斥責。

  從此改名為有貞,漸漸升官任用,曾切齒痛恨于謙。

  石亨本來因為違犯法律被削職,于謙請求寬恕並且任用他,任十營的總兵,他畏懼於謙不敢放縱,也不喜歡于謙。

  德勝的勝利,石亨的功勞不如於謙卻得到世侯,心中羞愧,於是上疏推薦于謙的兒子于冕。

  詔命他趕赴京城,于冕推辭,皇帝不同意。

  于謙說:“國家多事變,臣子從道義上講不該顧及私人的恩情。

  況且石亨處於大將的地位,沒聽說他曾舉薦一個隱居的人,提拔一個軍中地位低賤的人,有助於軍隊國家,卻偏偏推薦臣的兒子,能得到公眾議論的認同嗎?臣對於軍功,極力杜絕僥倖得官,決不敢讓兒子濫冒功勞。”石亨又大為憤怒。

  都督張軏因為征伐苗族違犯法律,被于謙所彈劾,和內侍曹吉祥等人都一直怨恨于謙。

  景秦八年正月壬午,石亨和曹吉祥、徐有貞等人已經迎接上皇再次登上皇位,宣告訓諭大臣完畢,馬上捉拿于謙和大學士王文關進監獄。

  誣陷於謙等人和黃琺合謀奸邪,重新樹立束官,又和太監王誠、舒良、張永、王勤等人陰謀迎立襄王的兒子。

  石亨等人主持提議,唆使諫官上書。

  都御史蕭惟禎判決案件,判定為謀反叛逆,處以死刑。

  王文不能承受誣陷,極力爭辯,于謙笑著說:“這是石亨等人授意罷了,辯解又有什麼用?”奏章呈上去,英宗還猶豫地說:“于謙確實有功勞。”徐有貞進言說:“不殺于謙,這個舉動就沒有名義。”皇帝的心意於是決定下來。

  丙戌年,改元為天順,丁亥年,殺于謙於集市,沒收他的家產,家人充軍去戍守邊關。

  遂溪教諭吾豫說于謙的罪應當族誅,于謙所舉薦的各個文武大臣一併應當誅殺。

  部議反對,他才停止。

  千戶白琦又請求在榜上公開他的罪過,鏤刻鐵板宣示天下。

  當時希望取得寵信的人,大多以于謙作為話柄。

  王謙自從也先的變故後,發誓不和賊寇一齊活命。

  經常在值班的房子裡睡覺,不回自己的家。

  他一直有痰病,疾病發作的時候,景帝派遣興安、舒良輸番前去看望。

  聽說他吃的用的都太微薄,詔令朝廷製作來賜給他,甚至於酒菜都全部備齊。

  景帝又親自到萬歲山,砍竹子取水來賜給他。

  有人說寵愛于謙太過分了,興安等人說:“他日夜分擔國家的憂慮,不過問自己的家產,假使他死了,讓朝廷又到哪裡去找到這樣的人?”到登記沒收他的所有財產的時候,家裡沒有多餘的東西,只有正室的鎖很堅固。

  開啟一看,是皇上賜給他的蟒衣、劍器。

  他死的那天,陰雲從四處合聚,天下的人都認為他冤枉。

  指揮朵兒,本來出自於曹吉祥的部下,用酒祭奠于謙死的地方,悲痛地哭泣。

  曹吉祥發怒,打他。

  第二天他又像昨天那樣祭奠。

  都督同知陳逵為于謙的忠義所感動,收殮他的屍體埋葬了他。

  第二年,歸葬在杭州。

  陳逵,六合人。

  以前舉薦將才的時候,出自李時勉的門下。

  皇太后開始還不知道于謙死了,等到聽說死訊,嗟嘆哀悼了好幾天。

  英宗也後悔殺了他。

  王謙死後,石亨的朋黨陳汝言代替他任兵部尚書。

  沒等到一年就身敗,積藏的贓物達鉅萬。

  皇帝召集大臣進去察看,悲哀麗嚴肅地說:“于謙在景泰年間被寵任,死去時沒有多餘的東西,陳汝言為什麼有這麼多。”石亨低下頭不能回答。

  不久又有邊關警報,皇帝憂形於色。

  恭順侯昊瑾侍候皇帝,進言說:“假使于謙在,應當不會叫寇賊成這個樣子。”皇帝為此默默無語。

  這一年,徐有貞被石亨中傷,謫戍金齒。

  又遇了幾年,石亨也被關進監獄而死,曹吉祥謀反被族誅,于謙的冤屈終於得以昭雪。

  成化初年,于冕被赦免回朝,上疏申辯冤屈,得以恢復官爵並賜予祭祀。

  誥命說:“正當國家多災多難的時候,保衛社稷沒有災禍,只有他堅持公道,被權貴奸臣一齊嫉妒。

  在先帝的時候已經知道他的冤枉,而朕心裡實在哀憫他的忠誠。”天下的人都傳誦。

  弘治二年,採用給事中孫需的進言,追贈于謙為特進光祿大夫、柱國、太傅,謐號肅愍,在他的墓旁賜一座叫作旌功的祠廟,有關官員每年一定時節前去祭祀。

  萬曆年問,改謐號焉忠肅。

  杭州、河南、山西郡世代供奉祭祀不絕。

  于冕,字景瞻,因封蔭授官副千戶,判罪戍守龍門。

  于謙的冤屈已經洗雪,並且恢復了于冕的官職。

  他自己陳說不想任武官,改任兵部員外郎。

  任官有才幹器局,多次遷升到應天府尹。

  退休後死去。

  沒有兒子,以族人的兒子於允忠作為他的後代,世襲杭州衛副千戶,供奉祠廟。

  昊寧,字永清,歙人。

  宣德五年進士。

  授官兵部主事。

  正統年間,兩次升官任職方郎中。

  邸王代理國政,于謙推薦提升他任兵部右侍郎。

  于謙在城外抵禦敵人,昊寧掌管部內事務,命令他到軍營中去討論計策。

  等他回去時,城門沒有開啟,敵寇的騎兵到處賓士,昊寧站在雨中指揮士兵,遇了一個時辰才進城。

  敵寇退卻後,京畿的百姓還是一天要驚亂幾次,交相往南方遷徙,有人建議仍然召集救援國難的軍隊。

  昊寧說:“這會更加讓他們感到驚慌,不如向四方宣告勝利,人心自然就穗定了。”於是寫成奏章並施行。

  景泰改換年號,因疾病請求回鄉養老,後來不再出來作官。

  在家中居住了三十多年後死去。

  昊寧剛正耿直並且有鑑別能力。

  曾經為于謙選擇女婿,選到千戶朱驥。

  于謙懷疑他,昊寧說:“先生以後會得到他的幫助。”于謙被殺,朱驥果然送歸他的屍體,埋葬了他。

  朱驥另外有傳。

  王偉,字士英,攸人。

  十四歲的時候,跟隨父親貶謫戍守宣府。

  宣宗巡視邊關,他獻上《安邊頌》,命令補充焉保安州的學生。

  考中正統元年的進士,改庶吉士,授官盧部主事。

  英宗被俘北去,命令他代理監察御史的事務,召集百姓中強壯的人駐守廣平。

  于謙舉薦他任職方司郎中。

  軍隊文書紛紛堆積,他處理大多切中關鍵,於是被舉薦提升任兵部右侍郎。

  出京巡梘邊關,叛徒小田兒是敵人的間諜,于謙吩咐王偉想法除掉他。

  正好小田兒跟隨進貢的使者入境,到達陽和城時,壯士從道路邊上突然衝出來,砍斷他的頭就跑了,使者不敢過問。

  玉偉喜歡耍小聰明。

  被于謙所舉薦後,擔心嫉妒于謙的人把自己看成他的朋黨附庸,曾經悄悄地奏報于謙的失誤,希望解脫自己。

  皇帝把他的奏章交給於謙,于謙叩頭謝罪。

  皇帝說:“我自然瞭解你,謝什麼罪呢?”于謙走出皇官,王偉問:“皇上和你談些什麼?”于謙笑著說:“我有過失,希望你當面規勸我,何必弄成這個樣子呢?”拿出奏章給他看,王偉十分慚愧沮喪。

  然而終究連坐焉于謙的同黨,罷官回家。

  成化三年,恢復官職,請求毀去白琦所鏤刻的鐵板。

  遇了一年,稱癇回家死去。

  贊曰:于謙任巡撫的時候,名聲和功績都顯著,卓然懷有治理國家的才幹。

  等到遭遇艱難危險的時候,他整治軍隊固守邊境。

  景帝既已推心置腹,于謙也憂慮國事忘了家事,他關係到國家的安危,立志儲存宗廟社稷,他的功績偉大啊。

  事變起於奪門復辟,隱伏的禍患突然發生,徐有貞、石亨之流盡力排擠置他於死地,當時沒有人不說冤枉。

  但是徐有貞和石亨、曹吉祥相繼得禍,都不過是很短的時間,而於謙忠心義烈,與日月爭光,最後恢復官爵並賜予葬禮。

  公論是在很久以後才確定下來,這話很對呀。

補充糾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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