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乾孫,字可久,蘇州府長洲縣人。父親葛應雷,以醫術著名。當時北方劉守貞、張潔古之醫學流行於南方。有個姓李的人,是中州名醫,在蘇州做官,與應雷談論醫術,大為驚奇,送他張、劉二人醫書,從此江南醫學有兩派。
乾孫體貌魁偉,好擊劍和兵法,其後轉而立志讀書,兼通陰陽、律歷、星象、相命之術,而且準確無差。他繼承了父親的醫術,但不肯為人治病,偶爾應診,立即有奇效,其名聲與金華的朱丹溪相提並論。有一富家女子生病,四肢麻木,兩眼直瞪,不能食,許多醫生醫治無效。乾孫命將房中的香奩、流蘇等物全部拿走,掘一地洞,將病人置於其中。久而久之,女手足能動,口能出聲。給她服藥一丸,第二天此女自地洞中出來了。因為此女好香,脾臟為香氣所侵蝕,故得此症。其治病醫術之奇如此。
呂復,字元膺,浙江鄞縣人。自幼失去父親,家境貧寒,求師讀經。後來因母病求醫,遇名醫衢州人鄭禮之,恭敬地侍奉他,因而從鄭醫生那裡得到在古代已被禁止的藥方及關於氣色、經脈、藥論諸書,每次試用有效。於是他儘量購買古今醫書,日夜研究。從此他開始行醫,療效若神。他對於《內經》、《素問》、《靈樞》、《本草》、《難經》、《傷寒論》、《脈經》、《脈訣》、《病原論》、《太始天元玉冊元誥》、《六微旨》、《五常政》、《玄珠密語》、《中藏經》、《聖濟經》等書,皆有所評論。對前代名醫如扁鵲、倉公、華佗、張仲景以至張子和、李東垣諸家,皆有所評說。其著作有《內經或問》、《靈樞經脈箋》、《五色診奇眩》、《切脈樞要》、《運氣圖說》、《養生雜言》等等甚多。浦江戴良將呂復療效最著的數十病例編輯為醫案。覆被舉薦為仙居、臨海教諭、台州教授。他都不去就職。
倪維德,字仲賢,蘇州府吳縣人。祖父、父親都以醫術顯於世。維德自幼好學,後學醫,以《內經》為主。他認為自北宋大觀年間以來,醫生都用裴宗元與陳師文合著的《和劑局方》,這種陳舊的藥方對新發現的病多不合用。他求得金人劉完素、張從正、李杲三家醫書閱讀後,出去治病,無不立見療效。
周萬戶的兒子八歲就兩眼昏花失明,且不知飢飽寒暑,以土炭自塞其口。經維德診視,認為是“慢性脾風。脾中藏智,脾患慢症則智短”,用疏風助脾之藥,立即病癒。顧顯卿右耳下生一囊腫,與頭一樣大,痛不可忍。經維德診視,斷定是“手足少陽經受邪”所引起的,服了他的藥,一個月就好了。劉子正的妻子患厥症,時而哭時而笑,人們以為有鬼怪,維德診斷後說:“兩手脈都沉,胃腔中必積有什麼東西,所以痛。”令喝生水導之,吐痰涎數升,病癒。盛架閣的妻子左右臂奇癢,擴散到頭面,止不住,用艾燻也只能管一時。維德診斷說:“左脈沉,右脈浮而且很盛,這是吃東西過多所引起的。”服他的藥就好了。林仲實在勞動中得熱病,熱隨日出日落而有升降,晚春天氣暖和時更加厲害,到夜涼或下雨時則好一些,如是二年了。經診斷,認為是“此七情內傷,陽氣不升,陰火漸旺,故天熱則熱,天涼則退熱”。服用李東垣內傷的藥方,也立即痊癒。他治病情形大致如此。
維德常說:“劉(守真)、張(浩古)二氏治病多主攻,李(東垣)則調護中氣,主補。因為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只能是如此。”他診病開處方不執一說,因病而論。他深感到眼科的處方雜出,沒有這方面的醫書,因著《元機啟微》一書。又校訂了《東垣試效方》,刊行於世。洪武七年(1374)逝世,年七十五歲。
周漢卿,浙江松陽人,醫生,內外科均治,其針療尤為神奇。同鄉蔣仲良左目為馬所踢,眼珠突出如桃,其他醫生都說眼神經已損壞,不可治。漢卿給他用神膏封貼,三日恢復如故。華州陳明遠失明十年,漢卿診視,認為可以針療,把眼皮翻過來,颳去眼珠上的一層翳,立即能辨五色。武城人患胃痛病,發作起來痛得難忍,寧願去死。漢卿給他灌藥於鼻,忽然噴出紅蟲,長約寸許,有口有眼,痛立即止。馬氏婦人懷孕,十四個月不產。漢卿說:“腹中有蟲,不是有孕。”用藥打下來,如金魚,病也好了。永康人患腹痛病,只能彎腰而行。漢卿解其衣診視,氣突出於腹部有兩處,其大如臂,刺破一個,發出響聲,再刺一個也一樣,然後加以按摩,病就好了。長山徐太婆患癲癇病,手足顫動,赤腳而行,或歌或笑。漢卿刺其十個指頭,血出病癒。錢塘王氏女患淋巴結核,頭及腋共十九竅,竅破流白汁,將死。漢卿為之割開竅母二寸深,其餘的用火烙,數日結痂即愈。山陰的楊老翁,頸項生疣,大如瓜,醉僕於階下,流血不止。疣潰亂必死。漢卿用藥和米湯注入穴中,血即止。義烏陳氏子,腹中有一硬塊,手摸如同瓦缽。漢卿認為這是腸癰,用大針燒熱刺入三寸許,膿隨即流出,有聲,病癒。諸暨黃生背曲,須扶柺杖行走。其他醫生都做風溼病治,漢卿認為是血脈不通,針刺兩腳的崑崙穴位,立即棄杖而去,其療效之快如此。
王履,字安道,蘇州府崑山人。從金華朱房修學醫,完全學到了他的醫術。曾認為張仲景的《傷寒論》是各家醫學的鼻祖,後人未能超出他的範圍。《素問》說“傷寒為熱病”,不說有什麼變化。至仲景則開始把傷寒分為寒熱兩類,但還是沒有說徹底。王履因做《傷寒立法考》。又認為《陽明篇》中無目痛之說,《少陰篇》中只講胸背脹滿而不說痛,《太陰篇》中不說咽喉幹,《厥陰篇》無囊縮之說,必有缺頁或脫漏。他取三百九十七法,去其重複者二百三十八條,又增加新的,仍為三百九十七法。透徹地論述了內外傷經的異同,將《中風》、《中暑辨》合為《溯洄集》,凡二十一篇。又著《百病鉤玄》二十卷,《醫韻統》一百卷,受到醫家們的推崇。
王履還工於詩文,又善繪畫,曾遊華山之頂峰,做畫四十幅,遊記四篇,詩一百五十首,為時人稱讚。
自滑壽以下五人:葛乾孫、呂復、倪維德、周漢卿、王履,皆生於元代,逝於明初。
周顛,江西建昌人,本無名字,顛為其綽號。十四歲時得狂病,在南昌市中乞食,語無倫次,故人們都叫他周顛。長大像貌與眾不同,多次進見長官,說是求“告太平”。當時天下安寧,人們不明其所言。後南昌為陳友諒佔據,顛避去了。太祖克南昌,顛在道邊要見太祖。太祖到金陵,顛也隨去。有一天,太祖剛出,顛就來拜見。問他何事,他說:“告太平。”從此以後多次來“告太平”,太祖討厭他,命人把他裝入一大缸中,堆起薪柴燒,薪柴燒完了,啟缸來看,顛在缸中無恙,頭上只出點小汗而已。太祖十分驚異,命他於蔣山寺中寄食。不久寺中僧人來說,顛與和尚爭飯,一怒之下,半月不吃。太祖去看,而顛毫無飢色,賜他飯食。顛吃完後把自己關閉在一間空房裡,一月粒米不進。再看他,還是面無飢色。諸將士爭著送他酒菜,他吃在口中,又都吐了出來,而與太祖共食時則不吐。
太祖準備征伐陳友諒,問顛:“此行可否?”他說“:可以。”太祖說“:友諒已稱帝,要戰敗他不亦難乎?”顛仰首看天,一本正經地說“:天上沒有其他星座。”太祖帶他去出征,船行到安慶,無風,派人去問顛。顛說“:行則有風。”於是命人拉船前進,一會兒大風起,船直抵小孤山。太祖怕顛胡說惑亂軍心,命人把他看守。行到馬當,見江豚戲水,顛嘆息道“:水怪見,這次征戰會損失多人。”看守將此話報告了太祖。太祖厭惡他,把他投入江中。太祖大軍到達湖口,顛又來求見,還討口飯吃。太祖給了他飯食,他吃完便整衣做遠行的樣子,辭別而去。平定陳友諒後,太祖派人往廬山去尋找周顛,沒找到,以為是死了。洪武中,太祖親筆撰寫了《周顛仙傳》,記述其事。
張中,字景華,江西臨川人。年少時考進士未中,便縱情于山水之中。遇一異人,教他推算命運,預言禍福。太祖攻下南昌,由於鄧愈的推薦,召見張中,問他“:我攻下豫章,兵不血刃,這裡的人豈不是得到了休息?”張中回答說:“不然,此地早晚會發生流血事件,廬舍將被燒盡,鐵柱觀會只存留一殿。”不久,指揮康泰叛亂,果如張中所預言。又不久,張中又預言國內大臣會有不軌行為,應加惕防。到了秋天,平章邵榮、參政趙繼在北門稱兵作亂,事發被誅。
陳友諒圍南昌三月,太祖出兵討伐,召張中問戰爭結果如何。中說“:五十日當大勝,亥子日俘獲其主帥。”太祖命他隨行,船到孤山,無風不能進。張中以洞玄法祭之,風大作,船順利到鄱陽。與陳友諒大戰於湖中,常遇春孤舟深入,被敵艦重重包圍,大家都很憂慮。張中說:“不要擔心,亥時當自會出圍。”其後果然。連戰大捷,友諒中箭身亡,其眾五萬人悉降。從太祖出兵到受降,剛好是五十天。南昌被圍,太祖問何日解圍,張中說“七月丙戌”。戰報至,乙酉日南昌解圍,這是因為術官的歷法推算差錯一日,實際上是丙戌。其占卜如此之靈驗。
張中為人潔身自好,很少與人來往。同他談,只要稍涉及倫理,他立即用話岔開,如同瘋癲玩世不恭之人。曾好戴鐵帽,人稱“鐵冠子”。
張三丰,名全一,一名君寶,號三豐,遼東懿州人,因不修邊幅,又號張邋遢。其貌:身長、魁偉、鶴背、大耳、圓眼、須如戟。寒暑只穿一件道袍,一件蓑衣。一餐能吃米一斗,或數日一餐,甚至數月不食。有過目不忘之才。浪跡天涯,有人說他能一日千里。善於詼諧,旁若無人。曾遊武當山各處奇巖深谷,對人說:“此山日後必香火興旺。”當時武當之五龍、南巖、紫霄諸殿均在戰亂中焚燬,三豐與其門徒斬荊披棘,蓋茅屋居住,不久又離去。
太祖久聞其名,曾於洪武二十四年(1391)遣使尋訪,沒有找到。三豐後來居於寶雞之金臺觀,有一天忽然去世,該縣百姓置棺安葬時,聞棺有聲,開棺一看,見三豐又活了過來。此後,到四川拜見蜀獻王,再上武當山,雲遊襄、漢,蹤跡變幻不定。
永樂時期,成祖遣給事中胡熒同宦官朱祥四處尋訪,走遍了荒原邊境,雖歷時數年,終未找到他,乃命工部侍郎郭王進、隆平侯張信等,督率民工三十餘萬人,大建武當宮觀,費資以百萬計。建成後,賜名“太和太嶽山”,設官鑄印看守,這正合張三丰昔日的預言。
有人說張三丰是金朝時代的人,元初與劉秉忠同學,後來在鹿邑之太清宮學道。這些傳聞均不可考。天順三年(1459)英宗賜誥,贈為“通微顯化真人”。關於三豐的生死存亡,始終無人知曉。
袁珙,字廷玉,鄞縣人。高祖袁鏞為宋朝進士。元兵滅宋,鏞寧死不屈,全家十七人皆遇難。父名袁士元,曾任翰林檢閱官。
袁珙稟性與眾不同,好學能詩。曾遊海外洛伽山,遇見一非凡僧人別古崖,授他以看相之術。珙在元代時已頗負盛名,求他看相計程車大夫有百十人,預言其生死福禍及降臨早遲,無一不驗。南臺大夫普化帖木兒,由福建取海道來求他相面。珙說他雖有大富大貴相,但印堂司空有赤氣,一百四十天後被人奪去官印。後來果被元末義軍張士誠逼取官印。為江西副使程徐相面,說他雖官運亨通,但非忠節之相。徐於一年後為元朝拜為兵部侍郎,再升為尚書,二年後投降明朝,為吏部侍郎。為陶凱看相,說他“五嶽朝揖而氣色未開,五星分明而光澤未見,雖為棟樑之材,但要等待時日,不出十年就會成為異代重臣,在荊、揚間任二品高官。”凱後果然為明朝禮部尚書、湖廣行省參政。洪武年間,珙在嵩山寺遇僧人姚廣孝,說他將是與元代劉秉忠一樣的人。後來,廣孝還俗至北平輔助燕王奪取皇位。燕王在奪取皇位前也曾召袁珙至王府,珙說燕王有太平天子相,四十歲登基。果然如此。燕王登基後拜珙為太常寺丞,賜冠服、鞍馬、錦繡、寶鈔、住宅等。珙又為仁宗、宣宗相命,說他們都有天子之相。
袁珙看相,能知人心術之善惡,對於心術不善的人,予以開導,勸他為善。珙為人厚道,對於同族、同鄉肯於賙濟。其住所在鄞縣城西,屋舍周圍栽種柳樹。因自稱“柳莊居士”。著有《柳莊集》。永樂八年(1410)卒,年七十六歲,成祖皇帝賜葬,贈太常少卿。
袁忠徹,字靜思,袁珙之子。自幼承傳其父相面之術。隨父親進見燕王朱棣,王宴請北平諸文武,令忠徹給他們相面。忠徹說都督宋忠,面方耳大,身短氣浮;布政使張籨,面方五官小,行步如蛇;都指揮謝貴,臃腫早肥而氣短;都督耿王獻,顴骨插鬢,色如飛火;僉都御史景清,身短聲音洪亮。這些人將來都會依法判處死刑。燕王大喜,起兵的念頭更加堅決。燕王皇帝后是為成祖,召忠徹為鴻臚寺序班,賞賜甚厚。
忠徹調任尚寶寺丞,其後改中書舍人,扈駕北巡。京都由太子仁宗代理朝政。帝回京後,聽信對仁宗的讒言,大怒,在午門張榜宣佈,凡太子所決定的事,都不準辦理。太子憂懼成疾,皇帝命蹇義、金忠同忠徹去看望。回來忠徹奏道,太子面色青藍,是受驚憂所致,若把午門的榜收回,病即可愈。皇帝聽從,太子的病果然好了。帝曾令左右退避,問忠徹,武臣朱福、朱能、張輔、李遠、柳升、薛祿,文臣姚廣孝、夏原吉、蹇義及金忠、呂震、方賓、吳中、李慶等人的禍福。忠徹的預測後皆靈驗。九年任期滿,又為尚寶寺丞,進少卿。
禮部郎周訥自福建回朝,說閩人祭祀南唐的徐知諤、知誨,其神最靈。帝命人迎其像及管理神廟的人,在京都建靈濟宮祭祀。帝每有病,就遣使去問神。管理神廟的人向皇帝進仙方,其藥性多熱,服後痰塞氣喘,脾氣暴躁,以至於失音,朝廷中任何人都不勸諫。有一天,忠徹入侍皇帝,進諫說:“此痰火虛逆之症,實是因服靈濟宮的符藥所致。”皇帝大怒“:仙藥不服,去服凡藥嗎?”忠徹忙叩頭大哭,兩個宦官也哭了。帝更加惱怒,命將二個宦官拖出去鞭打,並且說道:“忠徹哭我,難道我就會死嗎?”忠徹誠惶誠恐,忙伏於階下,好久皇帝才息怒讓他起來。帝在即位前就認識忠徹,故待與一般外臣不同。忠徹也因帝待他甚厚,敢於直言進諫。他曾進諫說到外國去取寶是不對的,武臣應許他們行服喪禮,衍聖公的誥命應改賜玉軸,聞者莫不稱是。
宣德初年,忠徹為帝相面,奏稱“:七日內宗室有謀叛者。”漢王果然反叛。曾因犯過而納錢贖罪。正統年間又因犯過交司法官問罪,令退休後。退休二十餘年卒,享年八十三歲。
忠徹的相術與其父一樣,世間所傳軼事很多,不一一載述。為王文看相,說他“面無人色,日後會有殺頭之禍”。為于謙看相,說他“目常上視,日後也遭砍頭之災”。後果如其言。然其性陰險,這方面不像他父親。與群臣不和,即根據“相法”在皇帝面前攻擊別人。頗好讀書,所著有《人相大成》及《鳳池口金稿》、《符臺外集》,載述元順帝為瀛國公之子的事。
戴思恭,字原禮,浦江人,拜義烏朱震亨為師。朱震亨為金華許謙弟子,得朱熹學說真傳;又從宋內侍錢塘羅知悌學醫,醫學大行,人稱“丹溪先生”。震亨愛思恭才思敏捷,將其醫術盡授與思恭。
洪武年間,思恭被朝廷召為御醫,所治之病立即痊癒,太祖十分器重他。有次太祖派他去為燕王治病,雖用盡良藥,終不見效。問燕王有何嗜好,燕王說好吃生芹菜。思恭說“:明白了!”加開一劑服下,夜間大瀉,所瀉都是細小蝗蟲,病癒。晉王患病,思恭為他治好了,但不久復發病死。太祖大怒,將王府醫生全部逮捕治罪。思恭從容進言曰“:臣前奉命為晉王治病,告訴晉王,現在雖愈,但毒入膏肓,若再發恐難治癒了,如今果然。”經他一說明,晉王府內醫生均得幸免於死,太祖稱他是仁義之人,念他年邁,令風雨免朝。太祖崩,太孫建文帝即位,諸醫皆治罪,唯獨升思恭為太醫院使。
永樂初,思恭以年老請求返鄉,永樂三年(1405)再召入朝,免行跪拜禮,是年冬又請示還鄉。成祖賜金幣,遣使護送。一月後去世,享年八十二歲。著有《證治要訣》、《證治類元》、《證治用藥》等書。又訂正朱震亨所著之《金匱鉤玄》三卷,並附有自己的見解,人們稱讚他無愧其師。
盛寅,字啟東,蘇州吳江人。受業於郡人王賓。原來王賓與金華人戴原禮交遊時,就想得到原禮的醫書。原禮笑道:“我固然會無保留地把醫術傳給你,難道君不能屈駕作為我的弟子?”王賓說“:我老了,不能再居於弟子的地位。”有天,待原禮外出後,把他的醫書偷了去,於是盡傳原禮的醫術。臨死時因無子,把醫書授與盛寅。寅得到原禮的醫書,再研究《內經》以下諸藥方,其醫術大有名氣。
永樂初年,為醫學正科。因犯過失而罰至天壽山服勞役。列侯監工者見他與眾不同,令他管書算。在此之前,有太監為督促花鳥到江南,住在盛寅家中,患頭昏腦脹病,寅給他治好了。沒料到這時在路上遇見,這個太監驚訝問道:“盛先生別來無恙!我們那有位太監正苦於頭昏腦脹病,何不同我去看看。”盛寅去診視下藥,立即痊癒。正遇上成祖在西苑比射箭,太監去侍奉。成祖看到這個患腦脹病的太監,驚訝地問道:“我以為你死了,怎樣活過來的?”太監把盛寅如何為他治病的事據實陳奏。成祖立即把寅召入便殿,為他診脈。寅奏稱:皇上脈有風溼病。帝十分相信,吃藥後就好了,於是授為御醫。有天,雪霽,召見盛寅,同他講白溝河打勝仗的情形,講得有聲有色。寅說“:恐怕是有天命。”成祖不高興,起來看雪。寅吟唐人詩句:“長安有貧者,宜瑞不宜多。”聞者為他捏了一把冷汗,不敢做聲。有天,寅正在御藥房與同僚下棋,皇帝突然到來,兩人收撿棋盤,伏地請罪。帝命他倆下完,並坐在一旁觀看。寅戰勝三局。帝很高興,命他賦詩。寅立即寫成,帝更加高興,賜象牙棋一付,並詞一闋。帝晚年還要出塞,寅認為帝年歲已高,勸他不去。成祖不聽,果然在歸途中於榆木川病逝。
仁宗在東宮時,其妃張氏有十個月沒來月經,眾醫認為是有孕,都來祝賀。唯獨寅不以為然,出宮後說明妃子的病情。妃子聽到後以為:“醫生說的是,有此人何不令他早來為我診治。”寅開的藥方,是破血劑。太子怒,不用。數日後妃子病情加重,命寅再去診視,開出的藥方與前一樣。妃子令進藥,太子怕是墮胎,把寅囚禁起來以待後果。其後妃子血大下,病立即好了。當寅被囚禁時,看守者惶恐地說“:怕是要受分屍之刑。”過了三天,以紅仗為先導送寅回邸舍,賞賜甚厚。
寅與袁忠徹素為太子所厭惡,雖治好了張妃的病,而太子的怒未消,寅非常懼怕。忠徹知相術,知道仁宗壽命不長,密告於寅,寅還是怕大禍臨頭。所以在仁宗即位後請求到南京太醫院去了。宣宗即位,召寅回北京。正統六年(1441)卒。兩京太醫院都為寅祭祀。寅弟盛宏也精通醫術,其子孫承傳其業。
以前,寅清晨到御醫房值勤,忽昏眩,生命垂危,找人為寅治療,無人應募。有江湖醫生應募而來,服一劑藥就好了。帝問是什麼病,這位江湖醫生說:“寅是空腹入藥房,突然中毒。能和解的藥中,只有甘草。”帝問寅是否如此,寅點頭稱是,於是厚賜這位江湖醫生。
皇甫仲和,河南睢州人。精通天文歷算。永樂年間,成祖北征,仲和與袁忠徹扈從。大軍至漠北尚不見寇,準備退兵,命仲和卜卦。仲和說:“今日未刻與申刻之間,寇會從東南來。王師開始會退卻,最後必勝。”忠徹也這樣說。到了日中還不見寇之蹤影,再問二人如何,二人還是那樣說。帝命將二人囚禁起來,若他們的話不靈驗,就殺了他們。過了一會兒,太監飛報:“寇大隊人馬來了。”當時得到了安南神炮,寇一騎衝上來,便用炮擊斃,再來再擊,寇按兵不動。帝登高一看,說到:“東南方不是稍退了些嗎?”忙指揮大將譚廣等進擊,諸將奮力戰鬥,砍敵馬足,寇稍退卻。忽然疾風起,沙漠漫天,兩不相見,寇才退走。帝欲乘夜班師。仲和、忠徹二人說:“明天寇必來降,請等待。”到時寇果然來降,帝始深信仲和的神機妙算,授他為欽天監正。
英宗也將北征,這時仲和已老,學士曹鼐問仲和:“可勸阻聖駕與否?胡、王兩尚書已率百官進諫了。”仲和說:“不能,紫微垣諸星已動。”曹鼐又問:“那如何是好?”仲和說:“何不先治內。”曹鼐說“:命親王代行朝政。”仲和說“:不如立皇太子。”曹鼐說:“皇子尚幼,不容易立。”仲和說“:終究是不免要立的。”英宗北征,兵敗被俘,景帝在京城即皇位。寇已逼近北京城下,城中人皆哭,仲和說:“勿憂,雲向南,大將將至,寇即退走。”第二天,楊洪等入援,寇果退。有天出朝,衛士請他佔一卦。仲和拒絕。衛士怒,仲和笑道:“你的妻妾正在相鬥,快回去。”此人回家見妻妾正鬥得難分難解。有人問仲和何以知道。仲和說“:他問我時,正看到兩鵲在屋上相鬥,由此知道。”其占卜之靈大都是這樣。
吳傑,常州府武進人。弘治中,因善醫而被召至京師。經禮部考試為高等醫師。按慣例高等醫生入御藥房,次等入太醫院,下等遣還。傑對尚書說:“諸醫被徵來京師,等待了十餘年,一旦遣還,流落可憫。傑願辭御藥房之職,與諸醫一同入太醫院。”尚書見他重義氣,同意了。
正德年間,武宗得病,傑一劑藥就治好了,即提升為御醫。一天,帝打獵回來,很疲憊,有病,服傑藥便愈,進傑一官。從此以後,每為帝治好一次病便升官一級,直至太醫院使,賜賞甚厚。帝每次出行,必使傑扈從。帝欲南行,傑勸阻道“:聖體欠安,不宜遠行。”帝怒,令左右將傑扶出去。聖駕還京師,在清江浦釣魚落水而得病。到臨清急派人去召傑來治病。傑趕到時,病已加重,扈送到通州。這時江彬掌握兵權在皇帝左右,怕帝晏駕使自己得禍,極力請皇帝去宣府。傑為之擔憂,對侍臣說:“病很重,只可還京師。倘若去宣府發生不幸,我們將死無葬身之地。”近侍害怕了,百方勸帝,才還京師。剛到京便駕崩,江彬被誅,中外晏然無事,有賴吳傑之力。傑不久隱退。
許紳,北京人。嘉清初在御藥房任職,為世宗所重視,調任太醫院使,加工部尚書銜,管理太醫院事。嘉靖二十年(1541),宮女楊金英等謀叛,用帛勒殺世宗,氣已絕,紳忙調大劑量藥搶救,辰時下藥,未時勿出聲,去紫血數升,能講話了,又服數劑而愈。帝非常感謝許紳,加官為太子太保、禮部尚書,賞賜甚厚。不久,紳得病,對人說:“我的病治不好了,從前宮廷發生變故,我自己認為若對皇上治療無效,必有殺身之禍,因此受驚,這不是醫藥所能治得好的。”不久病卒。賜諡恭僖,封其一子為官。明代醫生做官最大者只許紳一人。
凌雲,字漢章,浙江歸安人。曾為生員,後棄學而北遊泰山。在古廟前遇病人,已生命垂危,雲嗟嘆良久。一道人忽然問他“:你想使他活嗎?”雲答“:自然!”道人在病人左股上用針治療,病人立即甦醒。道人說:“此人毒氣侵入內臟,而不是死,毒散自然活了。”因授雲針療法,治病無不有效。
同里人患咳嗽病,絕食五日,為他看病的醫生都是下補藥,而咳嗽得更厲害。雲曰“:這是寒溼所積成疾,針灸頭頂穴位,他必暈過去,過些時會醒過來。”命四人抓住病人頭髮,勿使他傾側,進行針灸,果暈過去,家人皆哭,而云談笑自如。過一會兒病人復甦過來,再加補藥,才拔出針。病人吐出差不多一斗痰,病癒。
有男子病後吐舌頭,雲之兄也懂醫術,對雲說:“此人病後近女色太早。舌者心之留,腎水竭不能制心火,病在陰虛。其穴位在右股太陽,應以陽攻陰。”雲同意這看法,按照其兄所說的穴位進行針療,但吐舌如故。雲明白“這只是知瀉而不知補的緣故”,服了幾劑補藥,再不吐舌了。
淮陽王得風溼病三年,請朝廷召四方名醫來治,都無效。雲用針療,不到三天就行走如故。
金華富家有一婦人,年輕時就守寡,得狂病,甚至裸體站在野外。雲診視後說“:這是心病,吾對心進行針療,心正必知恥。把她關在帳中,以好言啟發其羞愧之心,病可不發。”令二人把她抓緊,用涼水噴面,進行針療,其病果然好了。
吳江一婦女臨產,三日胎不下,產婦呼喊願死。雲以針刺其心,針一拔出,胎兒就呱呱落地了。主人高興得很,問其原因。雲說:“此抱心生,針刺痛了胎兒的手,他便鬆手出生了。”看胎兒手掌,果然有針刺的痕跡。
孝宗聞雲之名,召至京師,命太醫將銅人穿上衣服來考試他,所刺穴位無不準,於是授為御醫。享年七十七歲,卒於家中。子孫傳其醫術,海內一提到針療法者,都稱讚歸安淩氏。
李玉,六安衛千戶,善於針灸療法。有人患頭痛病,疼痛難忍,甚至震雷也聽不見。玉診視後說“:這是蟲在吃腦。”把各種殺蟲藥合研為粉末,吹入鼻中,蟲都從眼耳口鼻中出來,病就好了。有人腳跛,扶雙杖來求他治療,玉給他針療,立即棄杖行走。兩京稱他為“神針李玉”。
他還善用藥方治病。有人患痿病,肢體萎弱,脈搏遲緩。玉查閱諸醫之藥方,凡與治法合而無效者,深為懷疑。但忽然明白,認為:“藥有新陳之分,則效果有遲速之別。此病深沉,非小劑量可以治好。”於是將兩次熬的藥合在一缸內,稍冷後令病人坐在缸內,用藥澆之,過一會兒,病人大汗,病即痊癒。
李時珍,字東璧,蘄州人。好讀醫書。醫書《本草》所載藥物,自神農所傳止有三百六十五種,梁代陶弘景增加三百六十五種,共七百三十種,唐代蘇恭增加一百一十四種,宋代劉翰又增一百二十種,到掌禹錫、唐慎微等人,先後增補,合計一千五百五十八種,當時認為諸藥齊備。然其中品類既繁,名稱雜亂,或一物分為二三種名稱,或二物混為一種,時珍深以為不當。他又多方採集,刪繁補缺,歷經三十年,查閱八百餘家醫書,三易其稿而成書,名為《本草綱目》。該書新增藥物三百七十四種,分為一十六部,合成五十二卷。該書集解各種藥物之產地、形色、氣味,並附主治各種疾病的單方。書成之後還未及進呈朝廷,時珍突然去世。
不久,神宗詔修國史,收購各地書籍,時珍之子建元將父親的遺表及《本草綱目》獻給朝廷,天子嘉賞,命刊行天下。從此以後,士大夫家中都有這部鉅著。李時珍曾任楚王府奉祠正,兒子建中任命為四川蓬溪知縣。
此外,還有吳縣張頤、祁門汪機、杞縣李可大、常熟繆希雍等,皆精通醫術。繆希雍常說《本草》出於神農,朱氏比喻為《五經》,其後又增補為別錄,有如五經之註疏。他潛心研究,以原書《本草》為經,以後人增補之別錄為緯,著《本草單方》一書,流行於世。
周述學,字繼志,浙江山陰人。讀書好深思熟慮,尤其對於歷學有精深研究,撰有《中經》,用中國之算術檢驗西域之預測。又做《星道五圖》,知七曜(日、月、金、木、水、火、土)的運動皆有規律可循。他與武進的唐順之談論曆法,將歷代史志中有關曆法的議論中的錯誤,加以糾正,刪去繁蕪。還撰有《大統萬年二歷通議》,以補歷代曆法中所未觸及者。除曆法以外,凡圖書、皇極、律呂、山經、水志、分野、輿地、演算法、太乙、壬遁、演禽、鳳角、鳥佔、兵符、陣法、卦影、祿命、建除、葬術、五運六氣、海道針經等,莫不各有著述,共一千餘卷,統名為《神道大編》。
嘉靖年間,錦衣衛的陸炳訪求名士於經歷沈鏈,鏈舉薦述學。炳以禮聘請至京師,佩服其雄才大略,向兵部尚書趙錦推薦。錦去拜訪,徵詢對邊防的意見。述學說“:今年邊疆有戰事,應在乾艮二處,艮為遼東,乾則是宣、大二鎮,京師可以無憂無慮。”其後果然如此。錦又準備把述學向朝廷舉薦,恰巧這時仇鸞聞述學之名,想把他請去。述學知道仇鸞必敗,而不肯去,回到家鄉。總督胡宗憲征討倭寇,招他於其幕府中,但也未向朝廷舉薦,述學終生為一介平民。